“应该是没有用。”云初低声推测道。
“这青砖怎么会在这里?观星台不是你祖父主持修建的吗?”直到这时,容姝才想到事情的关键所在。
云初晦涩地点点头,“这件事,恐怕只有问过父亲才会知道。”她低声回答。
又过许久,云初终于停下了脚步,再没有找到任何特别的地方。
那几块青砖,仿佛真的就是几块纹路特别一点的青砖而已。
这个发现,总算让她舒了一口气,朝阿晚微微颔首。
“我看好了。”云初对着容姝和苏锦泽说道。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容姝好奇地问道。
云初摇摇头,“只是纹路特别一点的青砖而已。”
她沉默一下,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就不知道在那些人眼里,会不会赋予它们……特别的含义……”
这句话让苏锦泽和阿晚面上皆是一凛。
“那如今咱们怎么办?是继续留在全石镇,还是赶快赶往延州?”容姝开口问道。
苏锦泽听见这话,眉心一动,亦是开口问道:“你让欢武去密使那里查的‘贵人’,可有眉目?”
一提起“贵人”,想到要办的事,云初面上带了几分凝重。
“只查出来当日刘宏武率军前往肃州与延州交界处的赤林山一带剿匪,为防止走漏消息,整个肃州境内的官道全部都戒严了。”她肃容说道。
“这和小尼姑说的不一样啊,那刘宏武当真去剿匪了?”容姝诧异地看着她问道。
“当真去了,带了五百人,把赤林山一带的匪患尽数剿清,端了几座山头,几个寨子,匪徒约有二三百人。”
云初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继续道:“因为正好是冬天演练,府兵出动都是上报了的,以剿匪来教练新兵。”
话音一落,阿晚露出沉思的神色。
苏锦泽猛地嗤笑出声,“先剿匪,戒严,后面匪徒流窜隐匿到全石镇的寺庙里,便成了理所当然,这个局还真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刘宏武的背后是渝国公府,莫非……”容姝看向苏锦泽和云初,忖度着说道。
云初冷冷一笑,“暂且不管是不是,既查出是刘宏武,总归与他脱不开关系,既这样,就让他尝点苦头,看看他背后的主子会不会来救他。”
“好!咱们既在暗处,就没那么多顾忌。虽说他是肃州的折冲都尉,咱们如今只是无名小卒,手里握着百里挑一的暗卫,搞他的事情也并非不可能。”容姝撸了撸袖子,挥挥手里的油纸伞,杀气腾腾地看向云初:“你想怎么搞?”
苏锦泽听见要搞事情,一扫之前的深沉郁郁之色,“爷一想起当初被欺负成那样就觉得憋屈,我带的这几十个人,别的不说,杀人放火还是能做的滴水不漏,你要把他怎么办?”
云初看向他们,正要说话,却听见阿晚突然说了一句:“有人来了!”
她疑惑地走到石栏旁边,凝神往高台下面看去,一个瘦高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雨中。
苏锦泽和容姝见她突然这样,皆是一愣,随即也走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往下张望……
只见那人背着一把长剑,周身带着肃杀之气,他的身后,畏畏缩缩地跟着几个司天监的人,面色惊恐朝他们看过来。
直到那人走到高台下面,仰起头看向他们时,众人才看清楚他的面容。
“赵飞白!他怎么会在这里?”容姝惊呼出声!
第233章 活口
沧州与蜀州交界处,青峨山倚天拔地,四面如削,巍峨矗立。
环山一带,群山起伏连绵不绝,人迹罕至。
青峨山顶,观星台大门紧闭,寂静无声。
阳光照在高台之顶巨大的青铜日晷上,折射出黑沉沉的光芒,衬着旁边朱红的棺木,更加阴气十足。
这是秦王第一次登上观星台,打从一上来,不知为何,身子不时感觉到有些晕眩。
他凭栏而立,万丈悬崖下面呼啸而至的大风,把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朝下面看去,感觉头更加晕眩了几分。
“王爷,山下发现黑衣人的踪迹。”暗卫在他身边低声禀报道。
秦王摆摆手,暗卫悄然退下。
云颂负手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道:“这下面是一片数百年来无人问津的深山老林,地方县志里所有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您一开始就打算把灵柩葬在这里?”秦王突然开口问道。
云颂看着下面,沉默一会儿,幽幽回答:“当年,七娘的母亲临死前嘱咐我,将她葬在这里……”
秦王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那样的身份……若是被人知道尸首葬在何处,恐怕总有一天在地底也不得安宁。
晕眩感仿佛又重了一些,他移开双眼,晃了晃头,朝别处看去。
不经意间,看见角落里的一块青砖,他面上一凛,赶忙走上前,低头看去。
“这……”秦王指着青砖,疑惑地看向云颂。
云颂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并不觉得奇怪,笑着解释道:“地方上二十七座观星台是依照凌山上头的观星台所建,当年建造之时,高台按照凌山上头的高台原样复制,青砖的纹路也由此而来。”
见秦王面色有异,他迟疑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秦王按照记忆,朝那几个方位看去,又一一指给云颂,从袖中摸出那枚玉佩,说道:“这些图案合在一起,同玉佩的图案分毫不差。我之前跟您说过,在凌山脚下的山庄里,也是这样大小的青砖,按照这样的方位,摆出了一个大阵……”
云颂面色一凛,接过玉佩细细查看,又与青砖比了比,喃喃道:“怎么会如此?”
“云老……是竟不知情吗?”秦王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诧异地问道。
云颂凝神回忆许久,迟疑道:“凌山上头的观星台,我去的多一些,那地砖之上恍惚有一些图案,因为年代特别久远,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并未留心看过。”
他顿了顿,又说:“这地方上的台子,我只是偶尔上来,更是没有仔细看过。想来……家父当年设计这些观星台时,下功夫把上头的纹路复原了吧!”
秦王若有所思地看着中间的那块青砖,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上面的图案有些不大对劲,他使劲甩了甩头,把那股若有似无的晕眩感甩开。
从青砖上收回视线,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颂手里的玉佩,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云颂佯装没有看见,把玉佩紧紧捏在手里,拢在袖中,半分也没有归还的意思。
“云老……”秦王刚一开口,云颂便朝他使了个眼色。
秦王见状,赶忙缩着肩膀立在他的身后。
只见扮成小厮的暗卫们,按照事先的安排,排成排躬身走了上来。
云颂站直了身子,煞有介事地立在棺材的一旁唱诵一遍经文。
待到诵完最后一句,他面上带着悲色,对着“小厮”们摆摆手,“时辰已到,送七娘走吧!”
话音一落,“小厮”们合力抬起棺木,缓缓往石栏处走去。
正在这时,只听见“咔嚓”几声响起,一群黑衣人陡然从两侧的墙边顺着钩爪翻身而上!
秦王一个挺身将云颂护在身后,却又一个转身赶忙拉着他蹲在地上,一副忠心护主却又小心保命的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云颂跌坐在地,睁大了眼睛惊恐地问道。
那些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抽出长剑径直朝着抬棺的几人杀去!
“他们是想劫灵柩!快把灵柩推下去!快!快!快!”云颂颤着手指着那些黑衣人,朝抬棺的“小厮”们急切地喊道。
“小厮”们一见到这个阵仗,早就吓的面色僵硬,脚下一个趔趄,丢下棺材往四处逃散,全然不顾云颂的呼喊!
“咚!”的一声,棺材重重跌在地上,棺盖松了几分。
黑衣人没有去追那些逃走的“小厮”,齐齐朝着棺材靠拢。
云颂奋力挣开秦王,一个箭步扑在棺材上,一副舍生忘死的模样,他悲声质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劫走我的女儿!”
秦王赶忙蹲着上前,双臂哆嗦着抱住他的身子,想要死命地把他往外拉,忠心耿耿想要拉着他逃命。
黑衣人手里的剑颤了颤,却没有朝云颂下手,似有些顾忌。
云颂看出他们的犹豫,面上更加悲戚了几分,他转身双手死死抱住棺材,老泪纵横地喊道:“我的女儿啊!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让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死了都有人不放过你!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愤恨地环视那些黑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你们若是要报仇,冲着我来!死者为大,你们这样不怕天打雷劈吗!”
“让开!我们只要尸身,挡路者,杀无赦!”领头的黑衣人恶声说道。
云颂只当没有听见,径自嚎哭,却没有半点要闪开的意思。
领头黑衣人不耐烦地朝棺材上狠狠劈了一剑,挨着云颂胳膊的棺材一角齐齐断开,“再不让开,犹如此棺!”
云颂和秦王的肩膀缩了缩,嚎哭声倏然一止。
突然,他再次挣脱秦王的束缚,站起身子,两手死死抠住棺盖的一角,破釜沉舟地说道:“你们想要拿走我女儿的尸身?好!我让你们拿!我看你们怎么拿!”
说着,他奋力把棺盖往一旁推去!
“不好!他要把尸体丢下去!莫要让他打开棺材拿到尸体!”黑衣人头领赶忙喊道。
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蜂拥而上!
说时迟那时快,云颂奋力推开棺盖,不知往里扔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快速用袖子掩住口鼻,秦王亦是掩住口鼻,抱住云颂利落地就地一滚,从黑衣人身边滚了出去!
那群黑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一阵毒气包围,随即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第234章 飞白
赵飞白垂着双手,一步一步走近观星台,抬头看向云初他们的目光,如鹰隼一般凌厉,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孤绝而阴冷气势。
暗卫们手持利刃,追了上去,将他团团围住,没有容姝和苏锦泽的命令,只是戒备着,并未动手,却也让他不能再往前一步。
赵飞白抽出身后的长剑,目光如刀一般看向暗卫,冰冷地吐出两个字:“让开。”
暗卫不为所动。
容姝嗤笑一声,对着暗卫们说道:“赵世子远道而来,好好招待招待。”
暗卫们得令,刹那间蜂拥而上。
赵飞白长剑一挥,剑气倏地迸发出来,只见他猛然一跺脚,整个人从地面弹射而起,执着长剑的手,气势如虹一挥,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地响起,他身形快如闪电,与暗卫们厮杀起来。
“这孙子功夫不赖啊,以一敌五,虽说没占到上风,却也没有吃亏。”苏锦泽佯装很懂地点评道。
容姝睨了他一眼,“功夫虽然苦练过,不过是些花架子。我只说让暗卫们招待他,没说要杀他,暗卫们自然只是陪他玩玩。”
“他是单枪匹马来的。”云初若有所思地看着下面,语气肯定地说道。
“确实,连个暗卫都没带,不像他的风格……”苏锦泽摸着下巴附和道。
容姝挑了挑眉,“他?除了脑子进水,还有什么风格?”
“般若寺那次,他的暗卫可是杀的咱们险些招架不住。”苏锦泽一提起这个,咬牙切齿地朝下头吼道:“这孙子上次差点杀了老子,把他给我废了!”
暗卫们一听见这句话,招式更加凌厉了几分,赵飞白动作一滞,处境瞬间变得劣势起来,边打边往后退,左挡右躲,十分狼狈。
没过多久,他的身上便多了不少血淋淋的口子!
容姝见他渐渐力竭,朝暗卫们使个眼色。
暗卫意会,故意露了个破绽。
赵飞白瞅准机会竭力突围出去,瞬间朝高台上奔来!
容姝眼神冰冷地守在楼梯口,左手执起油纸伞,右手握住伞柄,转了转,只听见”咔嚓“一声,伞柄里发出金属的声响。
苏锦泽和云初见状,十分配合地远远躲着。
赵飞白一个箭步冲到容姝面前,只听容姝一声怒喝,油纸伞瞬间撑开,将他猛地逼退两步!
容姝趁机从伞柄里抽出利刺,对准他的胸口、腰间、大腿快速而狠厉地刺下去!
“噗!噗!噗!”随着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响起,赵飞白闷哼几下,满身是血地跪在楼梯口!
他抬起头,扫视着高台,眼中闪着疯狂而狠戾的光芒。
“三姐,他没跟暗卫打之前,你单独对他,有几分胜算?”苏锦泽见他一招便被打趴下,幸灾乐祸地走近几步,谄笑着对容姝问道。
“他不行。”容姝言简意赅地回答。
赵飞白猛然转头看向她,呲牙咧嘴一笑。
容姝不屑地看着他,“你是真不行,若非怕误伤了人,我不介意亲自给你上上课。”
“到延州以后,你教我这个吧!我决定了,还是像你这个样子,亲自上阵比较爽!”苏锦泽眼馋地看着她手里的利刺,毫不掩饰地赞叹出声。
“你不行。”容姝干脆利落地回答。
“扑哧”一下,云初笑出声来。
苏锦泽瞪她一眼,“仇人杀上来了,你还笑的出来?别忘了他可是来找你的!”苏锦泽毫不客气地指着赵飞白对她说道。
赵飞白猛然转头朝云初看去,眼中瞬间迸射出滔天的恨意。
“你果然没死!”他嘶吼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容姝用利刺抵着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