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荣——白小圆
时间:2019-03-30 09:11:21

  她赶忙俯身细听。
  隐隐约约只听见一些气音,分辨不清说的是什么。
  “你说什么?”她低声问道,不由得又凑近了一些。
  “他魂魄不全,这会儿将醒未醒之际,你问什么他都是听不见的。”阿晚的声音从她身后淡淡传来。
  云初猛然直起身子,转过身诧异地朝他看去。
  “我在沧州的观星台上,见到一只他的魂魄被锁在上头。”阿晚走到她的身边,看着楚沄说道。
  “郎君可有将魂魄救下来?”云初关切地问。
  阿晚摇摇头,“你记得我曾经说过,赵飞白出现以后,观星台上的阵法有些波动?”
  “记得,郎君为此还跟在赵飞白身边许久,可是这与楚沄失魂有什么关系?”云初不解地问道。
  “我原以为那个波动同赵飞白有关,直到在沧州的观星台见到秦王的魂魄,才发现可能与观星台本身的阵法有关。”阿晚沉吟道。
  他凝重地看向云初,“我见到他的魂魄不久,观星台上便又有了一丝波动,而后他的魂魄便消失不见了!”
  云初的脸色一白,“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被传到了别处。”阿晚看着她意有所指道,“观星台有二十七座,加上凌山上头那个,一共有二十八个”
  “你的意思是他的一只魂魄,还锁在观星台上,只不过不知道被传去了哪里?”云初忖度着问道。
  阿晚点点头。
  “所以,观星台上的图腾是有巫术的,只不过对你无效而已?”云初赶忙又问。
  “是的,迄今为止,只有水陆道场开启期间的墓穴,和渝国公府的那个山庄,我进不去,其它的巫术仿佛对我都没有什么影响。”阿晚困惑地说道。
  云初扭头看向楚沄,低声问道:“那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不能醒过来?”
  “离魂之事,普天之下只他一人有此症,若每次入睡以后会离魂,那么醒来应该也会有个过程,既然他已经醒过一次,这次也许还会醒吧”阿晚推测道。
  “也许”云初自嘲地笑笑,“每天入睡以后,不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醒过来,而这一切又与祖父修建的观星台有关”
  阿晚见她这副神色,温声劝解道:“观星台之事,不要自己扛着,还是要好生问一问令尊才是,那些人既然会选择在观星台的山下行事,必有缘由,若能查出这些缘由,或许便能解开谜团。”
  云初怔怔地点点头。
  突然,楚沄的手指动了动,云初赶忙抓住他的手,轻声唤道:“楚沄,楚沄,醒醒!快醒醒!”
  阿晚站在一旁,看着相握的两只手,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默然退了出去。
  楚沄的手在云初手心里又动了动,她赶紧拍一拍他的身子:“喂!喂!别睡了,快起来!”
  被她握着的那只手,极有力地反握住她。
  云初心里一紧,眼睛一错也不敢错地锁着楚沄的脸庞。
  只见他眼皮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终于醒了!”不知为何,云初说完这句,心中酸涩异常,陡然红了眼眶。
  楚沄侧头看着她,一时间有些愣神,晶亮的眸子仿佛笼上了一层云雾,朦胧的让人看不清楚。
  “你还好吗?”云初关切地问道,“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楚沄渐渐回过神来,见她俯身看着自己,眼眶红红的,脸上带着轻愁,柔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副鬼样子?”声音慵懒而低哑。
  云初沉默一下,如实回答:“观星台上有锁魂阵,你有一个魂魄被锁在上头”
  “嗯?难怪我总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楚沄眉头皱了皱,语气却是淡淡的,“阿晚回来了?”
  云初点点头,又说:“方才你从我屋里出来的时候,是卯时,如今已经是辰时了。”
  楚沄想了想,“我这次醒来,花了一个时辰?”
  云初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点点头。
  “嗯难怪这么累。”楚沄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见她满脸都是郁郁的神色,唇角往上一勾,伸手随意一揽,云初一个重心不稳,跌进他的怀里。
  “喂!”云初警告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他紧紧揽在怀里,动弹不得。
  楚沄把头埋进她的发间,蹭了蹭,低哑而带着诱惑地说道:“真好,你叫醒我的方式,我很喜欢。”
  趁着云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倏然又放开她,一个挺身下了床,倚坐在榻几上,狭长的眸子里,全是笑意。
  “楚沄!”云初怒气腾腾地坐起身,正要开口,突然听见云颂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我进去看看,都这个时辰了,殿下还没起身,是不是又昏过去了?”
  云初一记眼刀甩到楚沄身上,他十分无辜地指着外头:“你爹在找你。”
  “你下次”云初走到他面前,刚一开口,就见他倏然敛住了笑意。
  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来,在卧房门口忽又止住。
  楚沄对她眨眨眼,一本正经地朗声说道:“多谢七娘仗义相助,又救了我一次。”
  云初朝他攥了攥拳头,不发一言地转身向外走去。
  云颂听见秦王那声道谢,又见女儿神色淡然从屋里出来,朝她使个眼色,转身走出正房。
  云初跟在父亲的身后,对院子里站着的阿晚点了点头,进了西厢。
  “父亲,观星台上有锁魂阵,秦王如今虽然醒来了,却被锁住一只魂魄,每天睡过去以后,都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这可如何是好?”云初不待父亲开口,忧心忡忡地问道。
  云颂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先前准备的劝诫和说辞,统统抛在了脑后。
  “此话可是当真?”他肃容问道。
  云初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244章 审问
  从眼下的事情看来,一世父亲的死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秦王杀死,另一种是和秦王一起死。
  她原先以为,一世苏锦泽的事情,把父亲和秦王绑在了一条船,会是第二种情况。
  而这次秦王在观星台失了魂,却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秦王因为苏锦泽的关系,与父亲相识,父亲常年住在凌山之顶,而秦王常年住在竹园里,那么秦王观星台的可能性非常大。
  更何况秦王本身对于自己身体的异状,心底有怀疑,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赵灵的一支巫舞而动了收拢的念头。
  只要秦王了观星台,锁魂阵便会起效力。观星台是祖父云周所建,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如若秦王身体在观星台有了异状,他会如何应对,父亲又如何应对?
  若因此生了龃龉,恐怕……
  “父亲对于祖父修建观星台的目的究竟了解多少?按说咱们云家这样的家族,就算在前朝,国巫有无的荣光,也不会有太深的交集才对。云家在西南,亲王妃身居京城的内院,祖父又是怎么见过她,还能在当年一眼就认出母亲是她的血脉呢?”云初直截了当地问出自己的疑点。
  云颂面一片茫然,一直以来,他苦苦寻觅仇人的踪迹,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竟然也有可能涉及在其中。
  他扶着椅子坐下,仔细回想着与父亲相关的一切,沉默许久,困惑之意更重,毫无头绪。
  “且不说祖父的意图是什么,现如今肃州境内三座观星台,山下的寺庙皆被山贼所占,若我没有猜错,其余两座寺院中,一定也会有青炎族的图腾。如若有一天,被人翻出寺庙里发现的图腾,皆出自观星台,随意扯一扯邪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云初面色凝重,字斟句酌,恳切地说道。
  云颂听见这话,猛地站起身,当机立断道:“为今之计,先将观星台的巫阵一一拆除,再小心找出你祖父留下的蛛丝马迹。”
  云初暗暗松口气,走到父亲面前,郑重一礼,“还请父亲即刻回京,尽快布置观星台的修缮事宜,我也会速速找出秦王的魂魄被困在何处,将他救出来。这件事只能悄无声息的进行,万勿打草惊蛇。”
  “你自己一个人……和他……”云颂犹豫道,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云初坦然与他对视,掷地有声地说道:“当初在云府,女儿求父亲允我出府之时,曾说出的话,到现在依然作数。女儿不愿被深锁在高墙之内,此生只想海阔天空自逍遥,还请父亲放心。”
  云颂看着她的面容,既欣慰又心酸,那些她所经历过的事情,桩桩件件在他听来,都是一道又一道的生死大槛,哪怕是个男子,都不见得能做到像她一样冷静、理智的地步,而过去自己对她的关心和支持实在太少……
  “既然如此,咱们父女两个便分头行动,你若需要为父协助,尽管让齐五夫妇捎信儿给我。”云颂下定决心,肃容说道。
  云初见他已然同意自己的安排,面一松,刻不容缓地帮他收拾了行装,陪他一道跟楚沄告辞,这才把他送出庄子。
  当云颂的马车渐渐消失在云初的视线里,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辨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重活两世,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好生把他送出门,目送他远行。想起来,也真是惭愧和凉薄的很。
  “还像次那样,你用楚沄的人,布置信鸽到各处的观星台,我去看看有没有他的魂魄,这样比较快一些。”阿晚斜倚在墙边,缓声说道。
  云初抬眼看向他,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的脸,极淡的眉眼,宛如高山流水般宁静悠远。
  她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他的面前,感谢的话仿佛一说出口就会失了味道,只能朝他笑着点点头,道了声:“好。”
  ……
  用过午膳,安置好阿晚去观星台的事,云初乔装一番,跟着楚沄一起来到关着黑衣人活口的院子。
  “这几个人头皮都有印记,嘴巴硬的很,施了刑也问不出什么来。这个屋里关着的,是那个领头的。”站在西厢门口,欢武低声禀报道。
  推开门,云初朝里面看去,黑漆漆的屋子里,一个人垂首被绑在椅子,衣衫尽裂,身带着大大小小的鞭痕。
  楚沄淡淡地看了欢武一眼,欢武赶忙朝外头摆摆手,只见一个暗卫提着一桶水,兜头兜脑地朝那人泼了下去。
  “喂!有人来看你了!”欢武出声粗气地喊道。
  那人猛然醒过来,堪堪抬起头,看向他们,面色虽然虚弱疲惫,眼神却如狼一般闪着嗜血的光芒。
  他桀桀一笑,没有开口。
  云初朝楚沄看去,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楚沄微不可见地颔了颔首。
  “渝国公在你们头皮刺青的时候,有没有告诉过你们,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便是死了以后,魂魄也去不了别处,只能呆在他给你们安排的地方?”
  得到楚沄的同意,云初冷冷地开口问道。
  那人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去,撇了撇嘴。
  对于她的话,显然不相信。
  云初勾唇一笑,看向他的身后,徐徐说道:“一个老人,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下巴有个痦子。”
  那人猛然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
  欢武的眼里尽是不解的神色。
  楚沄淡淡地看着那人,古潭一样的眸子里,透着冰冷的寒意。
  “一个贵妇,四十多岁,骨瘦如柴,脸色不好,手里牵着一个孩子。”
  云初看向那人的左侧,继续说道:“那孩子还梳着总角,眼睛很大很圆,皮肤却有些发黄。”
  那人眼中带着惊疑,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却不小心触动伤口,咬着牙也不愿发出痛呼声。
  “还有一个……咦?”云初看向他的脸,又看向他身后的某一处,反复看了几遍,突然笑了,“像是个书生,长得倒与你挺像,是你兄弟?啧啧,这也下的了手!”
  那人闻言,脸的血色瞬间褪的干干净净,眼中带着浓浓的惧意,“你是谁?”他警戒地问道。
  云初眉毛扬了一扬,嗤笑出声:“你连我都认不出来?蠢成这样,也难怪你主子连投胎的机会都不给你。”
  那人眯起眼睛看向她的脸,大骇,颤声问道:“你……你……是人还是鬼?”
 
 
第245章 瓮中
  云初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嗤笑一声,“我是人还是鬼不重要。左右……你不过是死了连个魂都没有的傀儡罢了,生是奴,死了……是死奴,入不了轮回,连做畜生的资格都没有!”
  那人听见这话,目光陡然变得癫狂起来,“你懂什么,我有天神赐福,无的天神庇佑着,便是死了,也是进的神宫,常伴在天神左右!”
  “天神?在头皮刺个图腾,就能被天神庇佑么?倘若是真的天神,为何要用凡人的血做引?”云初睨着他,不屑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听见这话,大笑出声,眼神更加狂热,语气却比她更加不屑,“凡人?你们才是愚蠢的凡人!那是巫!是天神的使者!你们从没见过巫,又能懂什么?快让我死吧!死了我就能去神宫,你们越是折磨我,天神就会越眷顾我!!”
  说罢,他似想到什么,窃喜着垂下头去,肩膀不住地抖动,似是激动难耐,不时桀桀笑出声来,却紧紧闭着嘴,半点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云初还想再问,被楚沄一把拉住,微不可见地对她摇了摇头。
  “全杀了吧。”楚沄淡漠地吩咐道,拉着云初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
  马车在去往延阳的官道飞驰,云初坐在楚沄的对面,恹恹地说道:“我原以为,大梁的人对鬼神应是心存敬畏,点出来的人,都是跟在他身后的冤魂,先用这些取信于他,再告诉他即使死了以后也得不到解脱,或许能让他吐口,却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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