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全？他们可不信！但是想到刚刚看到的生物学期刊，那好像还真是比较齐全的……不对，能在这一块儿齐全就不错了！不可能全都齐全。
是因为他们这个理由说出来有点伤面子？还是真的不缺钱？
李教授又给王教授使了个眼色，王教授立刻换了一个思路。“我们刚刚看了期刊阅览室里的期刊，生物学上的确实比较齐全。不过其他的我们就不知道了……要不这样吧，因为这些生物学期刊对我们农大学生来说非常重要，我们俩也是想为学生谋福祉，并入我们农大图书馆可以和我们农大的书籍互补帮助学生，我们还可以和校方报道给你一些补偿奖励……”
钱不要，名呢？
青苗的嘴唇轻抿，原本上弯的唇角现在拉成一条直线，脸色也一下子沉了下来。补偿奖励？谁稀罕！
话说得倒是好听，听到这里青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说白了不就是想把图书馆并到他们那一起，还想不出什么钱！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这感觉就跟月流水上千万的私人大酒店听到旁边月流水几万的国营中档饭店叫嚣：“我们现在给你一个并入我们国企的机会！你以后买原材料请厨师不用自己出钱了！可以跟我们打报告申请！”当然，批不批另说，不过收益是全要上交的。
拒绝一次，它还继续喊着，“你们一个做淮扬菜的厨师还不错，并入我们的话我们可以每个月给他发几块钱奖金作为补偿！”
青苗倒是不缺钱，可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想抢她的图书馆，也太把她当傻子了吧？
她低头冷笑一声，抬起头嘲讽地看着这俩教授，犀利的眼神看得他们有些不敢直视，心里发虚。
青苗也不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了，直言道，“这里离农大这么近，他们也可以来我这里看书。”
“你这里不是太贵了吗？”
李教授还没来得及阻止，王教授就先开口说出来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王教授一眼，王教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青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我这里贵不贵，和你们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我这里本来就是私人图书馆……”
李教授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牙尖嘴利，顿觉失策。不过刚刚王教授的话也提醒了他。
他诡异地一笑，直接破口大骂，“你这是投机倒把！”
原本李教授是想说服青苗把图书馆并入农大。只要并入了农大，他就可以想办法用行政手段干涉，比如不开放期刊阅览室等等。
他本以为不会太难的。看着图书馆的样子还真不怎么缺钱，世人所求无非名利，现在这图书馆默默无闻，到时候给一点名声不就行了！
结果还是失败了。
不过现在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借口——投机倒把罪！
私人图书馆，谁让你定这么高的价格的？
青苗听到这句话心神一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时候投机倒把罪的界定其实还比较模糊，因为经济正处于计划转向市场的阶段，凡是倒卖行为都可能被认为是投机倒把。但是到底是不是？没多少人说得清楚。
所以，这时候全凭一张嘴，气势不能输！
“我这又没有卖书，怎么就算得上是投机倒把了？”
青苗双目一扫，言语作盾，立刻竖起来一道墙。
投机倒把多用于囤聚奇货倒买倒卖上，她这里的书可不卖！
收费的，是借阅费，卖的是看书的时间。
李教授撇下王教授独自上场，刚刚一发不中他就接着添油加醋，“你的借阅费几近于书价，如何不是囤聚奇货高价出售！”
对于自己的回答，他显见是洋洋得意。
青苗摇头叹息，“看来你还是听不懂。我这里的书不卖！何来的高价出售！那价钱多是押金罢了，防止我这里的书被损坏。他们要退钱我这里不是都退了吗！”
青苗这会儿只是仗着他们说不清楚强词夺理罢了，真要说她卖的是借阅时间，她还不怎么好反驳定价高的问题。不过心虚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接着，就是要转移视线了。
“你们说我这书店投机倒把？我还要问问你们今天是来干嘛的！怎么，不愿意把图书馆交给你们就变成投机倒把了？我自己辛辛苦苦开起来的图书馆，收藏这么多珍贵的书，是为了让民众能有更多书看罢了！你们现在咄咄逼人又是何居心！一个大学总不至于这么不顾脸面地抢我一个小图书馆的藏书，我和李教授认识那么久，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农大图书馆想合并我的图书馆！我倒是还想问问，你们代表得了农大吗？就怕是拿农大做幌子，最后只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吧！”
“你！你！血口喷人！”李教授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骂过。以往哪怕他不占理，对方也顾忌着他的身份啊！现在又被踩到了心虚的地方，李教授半天不知道怎么反驳，想在现场找出来一个帮手都一无所获。一楼除了他们三个根本没有人了！
他的身体晃了晃，举起来的手也在颤抖，最后一手扶住了脑袋，慢慢地闭上眼睛，好像是承受不住青苗的侮辱了！
“老李啊老李，你别激动！”王教授连忙扶住他，抚慰了半天，转头也不顾面子对青苗骂了起来，“好啊你个小丫头，牙尖嘴利！把李教授气坏了你担待得起吗？”
被扶着的李教授不易察觉地睁开一条缝，悄然观察着场上的动静。听到王教授的话心里一阵舒畅！
“农大教授亲自抢私人图书馆藏书的新闻……应该会有很多人看的吧……”青苗用刚好够他们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两个教授脸色一变，他们可是大学教授，怎么能丢脸呢！
王教授终于聪明了一回，“哼！我先带着李教授回去看病，下次再找你算账！”
话毕，他扶着倚靠在他怀中的李教授慢慢地向门口挪过去。
“慢着，你们是什么教授我总得知道一下吧！”
王教授假装没听到，扶着李教授走得更快了，没两秒就消失在了大门口。
青苗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松开了紧握的手，在掌心处留下几道弯弯的月牙。她背上的衣服早已濡湿，怒气冲冲的脸蛋浮上一层粉红，仿佛是云蒸霞蔚，看似只可远观，却又因为高挑的眉毛、轻咬的嘴唇而更加生动，生动得动人心魄。
裴鹏飞站在二楼往下望，眼神深邃，专注地盯着青苗。他和吴知在二楼听到争吵声出来看看，没想到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青苗姐姐真厉害对吧！要是我也会这么说……”大伯是不是就不敢总是上门骚扰奶奶了？吴知看向青苗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是啊！你青苗姐姐真厉害。”裴鹏飞跟着感慨了一句。
“那两个所谓的教授好像很不甘心的样子，会不会还来找麻烦？”吴知抬头问裴鹏飞，小大人似的紧紧皱着眉头，嘴巴也不高兴地嘟起。
裴鹏飞揉了揉他的脑袋，冷冽的声音划破空气，“小孩子不要操那么多心。还有我呢！”
第12章 八十年代强国路（十二）
青苗决定先把投机倒把这个罪名想办法解决了。
她不缺钱，直接免费对她自己来说是无所谓的，但是这还必须考虑到已经交过借阅费的读者。
有谁希望自己才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一个东西，转眼间它就免费了？
就算他们有钱，不介意这一点，心里总还是会有些不爽。这太不公平了！
简直就像是淘宝上刚买了衣服，你朋友看着说好，也想买，结果她买的时候竟然已经免费了！这能忍？
青苗左思右想，最后选择对读者分级开放书库。中文、英文书库和期刊阅览室对所有公众开放。之前付过钱的读者算是老读者，对他们额外开放密集书库和电子书库。因为没有押金，大多数读者只能在馆内阅读或者抄阅，不可以借走。电子书库的书老读者倒是可以打印。
想到他们对着电脑的奇妙表情，青苗都禁不住笑出了声。
“青苗姐姐，你不要太担心了，会没事的。”吴知早已经屁颠屁颠地跑下来安慰她。
看着他严肃地表情，青苗心里一暖，拉过他到椅子上坐下。
“吴知，我想取消图书馆的收费。”青苗语气略带严肃，和吴知见过的温柔大不一样。
青苗想了想，取消收费不仅仅是对老读者不公平，对吴知也是。他本来就可以看那些书不是吗？
“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不公平，以后我会把电子阅览室对你开放，你可以去那里体验一下新科技。不过，不能告诉别人，好不好？”
吴知歪了歪脑袋，有些不大理解。
电子阅览室！
新科技！
他不是很介意取消收费，他心里隐隐明白，奶奶让他留在这里这是暂时避开一下，倒不是非要免费看完那些书。况且他们家的书本身也可能自带麻烦，青苗姐姐愿意收购也承担了一部分风险。比起收费问题，他更关心青苗姐姐口中的东西是什么。
“这些是什么？”他问了出来。
青苗拉起他软软的小手往楼上走去，“看见你就知道了。”
青苗用意念打开四楼的电子阅览室打开灯，眼前一片奇怪的机械立刻占据了吴知的视野。
他们都有着黑色的外壳。先是一个个薄薄的板子竖立在桌面上，其中一面还可以清晰地映出人脸。这些黑色板子前面都平放着一个上面有很多按钮的长方形板子，旁边还有一个椭圆的……球？吴知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它。桌子下面不是常见的放脚的地方，反而有一个无柜门的小柜子，里面放了一个黑色的箱子。
“这是电脑。”青苗对吴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一指竖放在嘴唇边轻声说，“不要说出去哦！”
因为电脑在现在的中国还是一个很稀罕的东西，尤其是这么先进的二十一世纪的电脑。
第一代计算机早就出现了，计算机专业在中国五十年代也有了，但那和现在人们印象中的电脑是截然不同。第一、二代计算机主要是为了计算，而不是现在的工作和娱乐。
二十一世纪人们用的计算机，已经是第四代计算机了。
青苗为吴知打开了电脑，交给他简单的操作。尽管因为没有网只能玩诸如扫雷和蜘蛛纸牌这样的游戏，吴知也玩得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时不时回头看青苗一眼，小脸上扬起的笑容一直就没有消失过。
“我是在和这个电脑比拼吗？它有智慧？”结束了一局，吴知转过头来盯着青苗，满脸的不可思议。
“是的，不过它没有智慧，它靠的是计算。”
“计算？”
“没错，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可以到下面书库的计算机科学一类去看看。”
吴知用力地点了点头，继续挥动着鼠标开始他新的一轮。
青苗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想了想，说不定他会比马爸爸更早搞出淘宝之类的网站。虽然比马爸爸还要小，但是他可比马爸爸接触计算机要早多了——早到互联网形成之前。
不等青苗一个个地去找老读者说明，张教授下午就来了。
“青苗，我的实验成功了！”
张教授彷佛年轻了许多，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笑得像个傻子一样，暗淡的脸色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真的！恭喜！”青苗来不及收拾一下前台，连忙站起来恭喜张教授。不用她问，张教授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这还是多亏了你给的资料啊！我从资料里看到了一张图谱，不知道是谁的猜测，但是我分析过后觉得很有可能，就一直在往这个方向尝试……现在细胞图谱绘制了出来，控制细胞死亡的基因特征也分析出来了！”
张教授还在喜气洋洋地介绍自己的成果，青苗已经瞪大了眼睛。
这是说……
张教授把后面两个都做出来了？！
青苗对这个成果不算了解，只记得在找论文时看到霍维茨和苏尔斯顿一个分析了基因特征，一个绘制了细胞图谱！
“教授，您写论文了吗？”青苗目瞪口呆地问张教授，心里还处于一种震撼。
一个方向，一张图谱，就能做到这个程度！
“是啊！已经写完了，就是不知道投出去人家会不会收了……”张教授有些赫然，不大好意思地开口。现在敢说往国外投论文的指不定会被嘲笑啊！他又不是名气超然的大牛！
“您投的是？”这个成果，《自然》、《细胞》、《科学》都可以试试啊！
“我投的《基因》。”
青苗记得，《基因》是布雷内投的那本期刊，在业内也算是有较大影响力的了，但是明显还比不上三大顶级期刊。
话是这么说，但是就算有成果第一次投三大能中的可能性也很小，因为没有名声。期刊编辑要看那么多稿子，没有一定名声的可能在第一关就被刷下去了，何谈送到编辑手里？
这样来看，投基因的效果可能还好一点，有更大可能性被选上。
“您会成功的。”青苗真心实意地恭喜道，递了一杯茶给张教授。
张教授接过茶，慢慢地啜了两口。他一投完论文就激动地过来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一下，现在说完了才终于能冷静一下。
冷静下来了，青苗就告诉了张教授自己的决定，倒了个歉。
“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这么说……”张教授摆摆手，“要不是你的资料我哪里有现在的成果？”他又沉吟一下，问道，“你这么突然地改变，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教授真是敏锐啊。
青苗虽然不大好意思，还是把整件事完完整整地说了一下。
“……他们自称是农大的教授。可是我有点不大相信，农大的教授怎么会……”
听完青苗的话，张教授苦笑一声。“我们学校确实有这样的教授……”对于这他不愿意多说，只是又接着道，“你先反驳了是对的，现在的风向谁也说不准。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是那两人瞎说的，你不要怕。我回去了先帮你盯着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