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盼岑威表情麻木,像是在参加一场于己无关的公事,倒是岑竹韵左顾右盼,眼里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春风得意。
恰逢亲戚朋友入场,每逢有人经过,岑竹韵必然会开始泫然欲泣,擦着眼泪跟过往来悼唁的朋友哭诉自己的痛苦。
“我不信,我到现在还不信他走了。”
“你不知道我最近多难受,茶不思饭不想的,整夜整夜梦见老虞……他说他不想走……我也不想他走。”
虞挽浓瞪了对方两眼,拳头翛然握紧,只有一旁的蔺安立刻察觉到她的戾气,不动声色地揽住她的肩膀。
一天前,鉴定结果正式出炉,根据蔺安的检测和医生的诊断,虞九明真实的死因呼之欲出。
真正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有脸在这里猫哭耗子,亲眼目睹这一幕,虞挽浓才知道人性的丑陋毫无底线。
蔺安捏着虞挽浓的肩膀,示意她放松,无声的安慰让虞挽浓到底镇定几分。
耳旁传来蔺安低沉的声音。
“想好怎么处置她了吗?”
虞挽浓眼带寒冰,咬紧牙关,看着那个女人,一字一句——
“血债血偿!”
……
下午四点,葬礼完成,在掠过岑氏一家时,虞挽浓极度恨意的目光再次倾泻而出。
这仿佛要杀人的直视让岑竹韵一秒心虚,但很快又挺直了脊梁。
这么凶!
难道虞挽浓看出什么来了?
不会的,她又不在虞家住,肯定不会知道自己下毒一事!
再说了,她现在有什么资格怀疑别人,她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虞九明一死,公司不保,看她这个亲生女儿不被全天下贻笑大方才怪!
不带温度的走出墓园,蔺安开车将虞挽浓送回别墅休息。
自从接到虞九明的病危通知书,虞挽浓就不眠不休在重症室驻扎,期待奇迹的发生。
但没有奇迹,虞九明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心跳骤降,离开人世。
担心虞挽浓太过伤心,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陪在她周围,就怕虞挽浓会崩溃。
她比想象中的冷静,几乎没有眼泪。
全程不声不响,甚至拒绝交流。
但这才是更可怕的,蔺安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这样闷着自己不和外界倾诉的虞挽浓怎么办。
他宁愿她发泄出来,也比闷在心里强。
虞挽浓并非草木,当然对虞九明的死触动无比。
她前世不是没有死过,所以更加明白生命流逝的感受。
见证虞九明的死让她突然重温了一遍经历死亡的回忆,真的很难释怀。
尤其是知道一个人死亡的真相,并非自然所致,而是出于幕后黑手的谋害,虞挽浓到现在也无法接受。
她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虞九明,才让他遭奸人所害惨死。
深深的无力感将虞挽浓包围,连日来她一直活在间歇不断的谴责当中,后悔、自责时不时跑出来折磨她。
如果当时能够住在虞家,会不会避免灾难的发生?
这些话她没有对蔺安说过,但相信蔺安一定会懂。
因为蔺安时不时观察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全程毫无交谈,虞挽浓面色凝重地回到家。
打开院门,她兀自走在前方,情绪郁郁寡欢,完全忘记了身后蔺安的存在。
二楼的大床上,蔺安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充满担忧地看了看床上将被子裹成一团蒙在脸上的人,叹了口气,轻轻拉开。
亮光刺在脸上,虞挽浓不适地翻了个身,背向蔺安,依旧没有睁开眼皮。
“起来喝点粥,好不好?”蔺安将她脸上的发丝一根一根拨到耳后,闻言细语问。
虞挽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胃口。
蔺安顿了顿,将她从床上拽起。
“事情马上就会沉冤昭雪,罪恶的人会为此付出代价。在此之前,你不能把自己的身体弄垮,这样我会心疼。”
蔺安不会安慰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虞挽浓一起面对。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爸不在了,我知道你难过,但你食不下咽,我也会难过。听话,吃一点东西好不好?”
虞挽浓回望蔺安,眼神终于从连日来的虚无变为了正视。
蔺安温暖的眼神终于触动了她,此时此刻,有蔺安相伴,仿若从地狱回到人间。
也许珍惜眼前才是解除负罪感的良方,这段日子以来他也不好过,每当自己辗转难眠的时候,总能察觉到蔺安欲言又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虞挽浓决定不再为难自己,也不再为难同样为她一举一动而受罪的蔺安。
她拥住蔺安的腰,缩在他怀里,轻声问。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会。”
蔺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毫不犹豫,不假思索。
“我会代替伯父,陪着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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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办完没多久,后续各类财产争夺问题开始接踵而至。
情况不容乐观,听闻在虞九明刚刚过世之初,岑竹韵已经急不可待,想要控制公司。
原本岑威就是公司里的重量级人物,一直掌管着外输职位,加上岑竹韵到处传言,自己已经掌握了虞九明生前遗嘱,这让岑氏一家在九明制药占尽先机。
在听闻岑竹韵暗中行动,私下召集高层,到处拉帮结伙,想要让女儿岑盼入主公司时,陷入被动的虞挽浓,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就是这通电话,让她绝地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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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明制药最顶层超大型会议室里,所有的高层齐聚一堂,等待公司最新的领导人。
岑竹韵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方桌之首的位置。
“很荣幸今天能召集到各位高层,众所周知,九明制药是我丈夫一生的心血,在他不幸离开后,能替代他接任董事职位的,必须是名正言顺的合法继承人,才能让各位心服口服!”
她眉眼渗出浓浓得意。
“我今天出示的证据,正好说明虞九明心目中最合适的接班人选是谁——
她就是即将入主九明制药的新主人!也是唯一拥有继承权的我的女儿——”
哗的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虞挽浓踏着高跟鞋,从外向内,踱步而入。
第79章 渣过妹夫的千金(18)
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虞挽浓姿态闲适, 自信而笃定, 走到会议室中央站定。
岑竹韵刚刚公布完虞九明的一段录音, 其内容正是在医院之时, 她和岑盼联手伪造的遗嘱, 用以证明岑盼继承财产的合法性。
虞挽浓来得恰到好处, 刚好听见了录音的关键处——
含糊不清的收音,断断续续的交谈。
这段连音质都模糊粗糙的录音, 竟然好意思被拿来当成是虞九明的口头遗嘱,疯子都不敢这样做吧!
虞挽浓冷哼一声, 目光渐渐变得犀利起来。
看来这对母女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低劣卑鄙, 为了争夺财产, 竟然连脸面都不顾!
面对突然出现的虞挽浓, 岑竹韵止不住的震惊,然而虞挽浓却泰然自若,全身上下不泄露一丝慌乱,有的只是不屑和鄙夷。
岑竹韵方才的动作很明显, 将岑盼拉上台, 目的就是引荐她让公司高层认识, 将她推上继承人的位置。
毕竟如果岑盼是指定接班人,她不仅会成为核心人物,也意味着整个九明制药未来都会听从与她。
岑竹韵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掌控公司了!
将所有局势看在眼中,虞挽浓淡淡掀了掀唇,眼神冰冷一片!
只要她在, 就绝对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
……
“你是公司里的谁,凭什么站在这里?”
不卑不亢的洪亮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虞挽浓正视所有高层,而后,将目光转移到面前的岑盼身上,冷声质问。
岑盼瞬间紧绷,因为虞挽浓目光灼灼,仿佛要吃人。
她顿了顿,硬着头皮回,“我是后爸钦定的接班人,我当然有资格站在这里。”
虞挽浓闻言冷哼一声,“后爸?你也知道你只不过是个继女?连姓都不对,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接班人,难道在座各位不知道,谁才是虞九明真正的女儿吗?”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没错,虞九明只有一个独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当虞挽浓站在众人面前,在场的人才恍然发觉,论血脉,岑盼的确不比虞挽浓具有说服力!
不把财产交给亲生女儿,反而一分不少的交给完全没有骨肉亲情的继女……
如此说来,这份遗嘱会不会太奇怪了点?
高层们投来的怀疑目光让岑盼哑口无言,目光胆怯,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她本来就没经历过什么世面,这一次被岑竹韵赶鸭子上架,只是因为不想失去荣华富贵的生活!
可虞挽浓咄咄逼人,来势汹汹,在她面前自己就像个弱.鸡一样,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眼看着岑盼唯唯诺诺半天解释不出一句话,局面就快被搞砸,岑竹韵立刻走到一旁,给女儿帮腔。
“别小瞧人虞挽浓,就算你姓虞,是虞九明的亲生女儿又如何?继承遗产讲究证据。我手里可是有虞九明的口授遗嘱,明确说明,所有的遗产都会留给我女儿岑盼。”
岑竹韵气势如虹、信誓旦旦,想要用强大的气场压制住虞挽浓。
她深知绝不能露怯,在场这些高层精明着呢,只要不足以让人信服,分分钟会被赶下台。
“笑话!”虞挽浓淡淡一笑,不禁嗤之以鼻,“口授遗嘱是什么遗嘱?也能算法律证据吗?”
岑竹韵恼羞成怒,“总比你什么都没有来得强!难道你心怀嫉妒,不甘心你爸把所有财产都留给岑盼,就想来砸场子?”
“你的场子还需要砸?”虞挽浓朗声呵斥,“自己站不站得住脚心里没数?别欺骗自己,顺带欺骗大众了,我会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具有法律效益的遗嘱。”
她随即招了招手,吩咐身后的律师上前。
“张律师,我需要你在这里,将我爸爸经过公证的文书遗嘱再公布一遍!”
众人瞬间哗然,登时震惊无比。
文书遗嘱?
虞九明生前居然立过文书遗嘱?
还找律师公正过?
那岑竹韵一家怎么从未提起,反而说自己手中的录音就是虞九明生前唯一的遗嘱?
一切的一切都让人突然产生怀疑,就在此时,被称为张律师的人,开始正式公布真正的遗嘱。
“诸位,我姓张,职业是律师,受委托人虞九明的正式委托,在他死亡后公布这份遗嘱。
内容如下——
虞九明先生,决定将自己实际拥有的九处房产,以及名下所有九明制药公司的股份,全部交由亲生女儿虞挽浓个人继承。继承人虞挽浓继承份额100%,继承后,以上资产均为她本人的个人财产。”
订立本遗嘱期间,虞先生神智清醒,未受到任何胁迫、欺诈,所有内容均为他本人自愿做出,其他亲属及第三者,均不得以任何理由对虞挽浓继承他名下财产一事进行干涉,并不得有任何异议。”
这份遗嘱刚刚公之于众,在场所有人变了脸色。
岑竹韵面色铁青,不由自主攥紧拳头,尖利的指甲划进手心,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最不想发生的事情来了——
虞九明居然留了一手!
不仅早就定好遗嘱,还直接将自己一家排除在外,遗嘱中提都没有提及!
果不其然,在座众人和她一样震惊,全部面面相觑,开始交头接耳。
这是真的?
遗产由亲生女虞挽浓继承,其他人不占任何份额……
那刚才的录音算怎么回事?
虞九明为什么会发布两份内容截然不同的遗嘱,到底哪份是真,哪份是假?
录音当然没有白纸黑字的文书更具有说服力。
况且立都立了,虞九明没道理将已经公证过的遗嘱废除,反而在生病时,重新录一段含糊不清的音频,交代这么慎重的后事吧?
这让众人不禁开始将探究的目光对准岑竹韵和岑盼。
面对高层们齐刷刷的质疑目光,岑盼惊慌失措,显然没有料到之前的录音会立不住脚,此时此刻还招致无数的怀疑。
无法抵抗虎视眈眈的强大光压,她忙往后退了两步,躲在岑竹韵身后。
岑竹韵表情阴冷,眼神里说不出的怨恨无处发泄。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手头这份是唯一的证据,可没料到,虞九明脑奸巨滑,竟然联合律师,背着她将遗嘱早就立好。
不仅如此,里面只字不提她和岑威岑盼的名字,直接剥夺了他们三个的继承权!
沉重的打击让岑竹韵顿时气势锐减,她的心无限下沉,气急败坏地咬紧牙根。
她不可能承认自己伪造遗嘱一事,一旦被人认定为撒谎,立刻就会在所有高层面前丧失全部话语权!
甚至打回原形!
她眼珠一转狡辩道,“或许你那份遗嘱是虞九明先立的,后来他想改了,重新录一份还不行吗?”
然而懂法律的张律师不等虞挽浓回应,已经严肃认真的出声纠正。
“岑夫人,你应该仔细确认一下遗嘱条款,这份遗嘱在正式订立之前,以及之后,我的当事人虞老先生不承认其有订立过其他遗嘱。”
看着岑竹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虞挽浓将文书拿在手中,气定神闲的补充。
“相信大家自会判断,哪一份遗嘱才具有法律效益。”
“众所周知,我父亲在去世前有过两个星期的昏迷,神志不清,无法表达。在此期间,是否收到胁迫、欺诈尚未可知,也就是说,岑竹韵手中的这份录音,是否出于我父亲的真实自愿,是个极大未知数!”
“这样漏洞百出的录音,连当事人说话都困难,能有什么公正性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