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赵锦脸色终于好了一些。
正是顾晗还是觉得接受不了。赵家姑娘那性子,哪里是小孩儿气,她那是天王老子的脾气:“话虽如此,可是人家本来不会马球还让人家上,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啊。”
“她们愿意比,又不是我妹妹非按着她们的头逼着她们来的。”赵锦脸色臭臭的,“即便是输了,那也是她们技不如人,怨不得我妹妹。”
顾晗懒得同这人废话。他都不知道,那样一个一无是处只会欺负人的妹妹,赵锦怎么还会宝贝成这样子?该不会脑袋坏掉了。
说话间,赵歆一个水中捞月,猛地将马球击中长宁她们这边的网中。
场外一片喝彩声。
赵锦看着,也连连叫好。瞥了一眼顾晗,赵锦自顾自地夸道:“歆儿这身手,果真是无人能及。”
“确实不错。”楚修明应了一句。
赵锦越发脸上有光。
这话顾晗就当是笑话听听罢了。
那边马场上,赵歆也确实是耍够了威风,赚够了眼球。
陈素琴几个使尽了力气,可眼瞧着对面越打越勇,心里早已经知道,这一场,是必输无疑了。长宁县主和顾茗也就罢了,陈素琴才是里头最生气的那个。
她刚才可没少出力,可结果呢……比不上还是比不上。不是因为她们技不如人,而是因为队里有两个拖后腿的。
若不是荣庆侯府确实不是陈家能惹得起的,陈素琴都想破口大骂了。窝囊成这样,她们究竟是哪儿来的底气答应打马球的。还有那个阿年,怎么不在一开始就被赵歆一球打死算了,省的站在这儿丢人现眼。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谁还没有个好胜心。陈素琴也想赢,为了这儿,不免更厌恶上了阿年两姐妹。
赵歆这边,将比分渐渐拉大之后,赵歆反而没有那么卖力了。不再像之前那样,一个劲儿地将球望对面的网里头打,反而一个劲儿地往阿年脸上招呼。
她恨不得毁了这张脸。
阿年握着鞠杆,渐渐失控……
她这动作,丝毫瞒不住场外的人。顾晗同楚修明都看得心惊胆战,眼瞧着赵歆不知第几次一次挥杖,正对着陈姑娘。那边的陈姑娘避之不及,被打中了腹部,那马也惊动了,原地凌空而起,嘶鸣不止。场外的气氛也如同场中,一下子掉进冰窖里头。
顾晗赶紧吼道:“愣着干什么,快叫人停下!”
“还不快去!”楚修明不得不吩咐了身边的小厮。
赵锦还在哪儿悠哉游哉地道:“停下做什么,打得正热闹呢。”
“一个两个的,都不知所谓!”身处高位的日子长了,都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不成?顾晗摇头,低声骂了一句,嫌弃传话的小厮不够快,主动奔过去了,一下抢过裁判手上的黄旗,冲着马场上挥了挥:“都停下!”
两边都停下了动作,赵歆扫了外场一眼,冷不丁地便看到楚修明状似担忧的眼神。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赵歆一下便看到了人群里的阿年。赵歆只觉得脑中一热,有根弦像是断了似的,忽然扬起了马鞭,奔向场中的马球。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将球击起,冲着阿年的方向飞去。
“小心!”
周围都是惊叫声,阿年却冷静得不像话。事实上,细看下去,她早已经双目猩红,疼得快要失去理智……
手上的鞠杆已经握得熟练。阿年盯着扑面而来的马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
欺负她的人都去死!
都去死!
阿年猛地驱着马迎上前,飞驰而去,快到近处时,用尽全力挥起手里的鞠杆,迎面一击。
马球飞快地弹了回去,仿若有千钧之力。
下一刻,场中响起一声尖叫,赵歆右脸刚好被马球击中,整个人被击地飞了出去,腾空而起,一下撞到在外头的栅栏上,震了几下,终于滚到了地上,蜷缩着身子,呻·吟不止。
周围都静止住了……
赵锦头一个反应过来,向着那头冲过去。
阿年跳下马,捡起场中剩余的几个球,抛向空中,挥着鞠杆一击,马球直直地射向赵歆,狠狠地撞在她肚子上,连带着她又往后滚了几圈。
赵歆卧在地上,生生吐出了一口血。
赵锦急红了眼睛,帮着赵歆挡下另一个马球之后,也差点被震地起不来。他将妹妹扶起来,发疯似地冲着阿年吼道:“住手,你个疯子!”
阿年盯着地上的血,握着剩下的几个马球,一字一顿:“还有四次。”
赵歆总共打了她七次,方才她还了三次,还有四次。
赵歆咳嗽了好几声,只觉得喉咙里一片血腥味,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尤其是右脸。她的脸,赵歆慌忙抬头,摸到的却是湿漉漉的一片,是不是血?
完了,她的脸会不会毁了?
“哥,救我!叫御医,快叫御医啊!”
“好,叫御医!”赵锦应完,忙对着后头哄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御医。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当心你们的狗命!”
几个小厮拔腿就跑,生怕耽误了一丁点儿。
阿年一步一步走到两人身边,还没有放下她的马球:“四次。”
“你都把我妹妹打成这样了,还想着再打四次,你有没有良心,是不是人?”
“不是哦。”阿年歪着脑袋,冲着他们笑了笑,“不让我打球,用鞠杆,也是可以的。”
她笑得天真,在赵家兄妹看来,便有如修罗在世,可怖非常。
阿年步步逼近,看样子是要不依不饶了。楚修明身为主人家,不得不出了手,扯住阿年的肩膀,厉声阻止:“陈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放手!”
“够了陈姑娘。赵姑娘已经得了教训了,陈姑娘也收手,要是真将那四杖打下去,只怕赵姑娘也——呃!”
楚修明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被踹飞了出去。
“哥哥!”长宁县主赶紧上前,一面查看楚修明的伤势,待看到楚修明脸都发白了,心中着实愤怒,立即转身斥责道:“陈姑娘,我兄长并无错处,你又为何要伤及无辜?”
“伤及无辜?可笑!”芸娘从后头赶来,这会儿脸色同阿年毫无二致,甚至比她还要愤怒。方才看着赵歆那样欺负阿年,她却只能干看着,心里的怒火可想而知了,“赵歆欺负我们家阿年的时候你们在哪儿,赵歆朝着阿年脸上打了六七次马球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一个个的都在看热闹,现在还敢说自己无辜?今儿站在这里的,没一个无辜!”
“这本非我们所愿。”
“信你才有鬼,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芸娘看着长宁县主,只觉得自己是瞎了眼了,要不然怎么会被这样的人糊弄住,到头来还委屈了他们家阿年,“若是不愿,你从一开始就不会应下这什么马球赛,不过是得罪不起赵家,又想看我们陈家的笑话罢了,虚伪至极。”
长宁和楚修明都蹙起了眉,觉得陈家人太过盛气凌人。
芸娘扫了一圈众人,面上讥笑:“这会儿一个个的倒跟我装模做样的做好人了,我呸!”
骂完最后这一句,芸娘顿时觉得通体舒畅。只是她还没有阿年那样直接动手的勇气,且这儿人这么多,芸娘担心她骂多了,到头来他们联合起来凑她和阿年。芸娘直接拉着阿年的手,“阿年,我们回去!这样的不将咱们荣庆侯府当人的宴席,不参加也罢!多在这儿待一刻我都觉得脏!”
阿年被她拉着手,眼珠子终于动了一下,也重新有了光彩。只是再瞧着那边倒地不起的兄妹俩,心头还是不喜。
阿年握着鞠杆,稍稍用力,鞠杆从断成两截落在地上,中间剩下的那一截被阿年握在手上,摊开时候,已经碎成了粉末。
阿年将手上的木屑撒到赵锦两人脸上:“记着。”
芸娘应声:“活该,丑人多作怪!”
说完,她便拉着阿年离开了。
后头的陈素琴赶忙跳到顾茗身后,丁点不敢拦着。
作者有话要说: 陈素琴:幸好,陈家人只是嫌弃她,并没有打她。
第95章 告御状
芸娘下了马场之后,便让玲珑几个去将阿奶叫出来, 自个儿先带着两个丫鬟和阿年出了大长公主府, 坐上了马车。
玲珑她们动作也快, 没多久, 陈阿奶便神色慌张地从府里出来了,没叫下人搀着便直接掀起车帘爬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两姐妹都有些狼狈,不仅如此,还换了一身衣裳。阿年还好, 只是呆呆的,耷拉着眉头,没什么精神的模样;芸娘则眼睛红红,像是哭过一般。
陈阿奶一下就炸了:“哪个兔崽子欺负你们了,阿奶过去抽他!”
“阿奶!”芸娘呜咽一声, 一下扑到陈阿奶怀里。
方才她也担心, 也害怕, 只是怕阿年说不过人家,才大着胆子骂了那么多的话,事实上,芸娘从来就不是个泼辣的,更不会骂人。这会子见到家人了,心里的那根线才彻底崩了。
“乖, 别哭啊,先跟阿奶说清楚,阿奶给你们作主。”
芸娘哽咽了好几下, 最后才擦了擦眼泪,抽气道:“……这府里的人,都瞧不起咱们,都想看咱们的笑话。阿奶你跟那什么大长公主一离开,那赵家姑娘便找上我们的茬,逼着我们跟她打马球。我们听都没听过什么马球,更不用说更人家比了。之后去了马球场,那赵姑娘更是对着阿年脸上打,一连打了七八次,差点把阿年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
“那长宁县主就没有拦着?”
“没有。”芸娘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那长宁县主,同赵姑娘关系颇好。”
“可见这也不是什么有良心的,贺礼都白给了!”陈阿奶骂了一句。
做东道主的,哪里能让客人被欺负成这样。明知道她的两个孙女不会还不制止,这不是拉偏架是什么?
“那什么赵家姑娘,可就是方才在水榭里头为难阿年的那个小妖精?”
“就是她,她家里是尚书府,位高权重,看不上我和阿奶,还骂我土包子,丑八怪。”
“真是混账东西!她才丑,又丑又恶心。”陈阿奶气得心口疼,咬牙道,“你们在这儿待着,阿奶我下去会会她,看我不弄死这个小贱人!”
敢欺负她们陈家人,抽不死她。
陈阿奶一拍大腿就要走,芸娘想到那赵歆如今的模样,赶紧将阿奶给拦住:“阿奶别去,那赵姑娘,已经被阿年稍稍教训了一番。”
陈阿奶看着孙女。
阿年还是呆呆的,靠在车厢中,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好像是困了。陈阿奶知道这孙女是个傻大胆的,被她教训了,应该是好不到哪里去,她免不了来了些兴趣,又问芸娘:“怎么教训了?”
“就……就稍微打了两下,那赵姑娘打了阿年七八下,阿年只打了他们三下。后来,那赵家姑娘的哥哥就过来护着他妹妹,周围的人也都开口帮着他们,不让阿年打了。”
“亏了!”阿奶心痛道。
少打了好几下呢。
芸娘这回没有说话了。只是隔了一会儿,又看着阿年道:“阿年今儿被欺负成这样,想来是真累了,上了马车便这副模样。”
陈阿奶在马车里转了一圈,从箱子里找到一件衣裳,走过去给阿年盖上:“阿年,是不是不舒服了?不舒服就说不出来。”
真不舒服,那就得下车了,叫大长公主看看,这事儿没完了,瞧把她孙女都给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阿年揉了揉眼睛,一脸倦怠:“阿奶,困。”
“困了就睡,等到了阿奶在叫你。”
这样温柔的陈阿奶是极其少有的,她只是看在阿年今儿受了委屈,又变成现在这样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这才不得不温柔了些。
阿年唔了一声,靠着马车壁,慢慢阖上眼睛。她确实是困了,有些脱力。
阿年睡着之后,陈阿奶才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她今儿过得也不是很顺心,先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排挤,之后随着大长公主去听戏,又是一直没听懂,晕晕乎乎,不知道上头究竟在唱什么,挺没意思的。听到玲珑说出事了之后,又慌不择路地从里头赶出来,结果便被告知,两个孙女都受了委屈,被欺负了。
陈阿奶心头不是什么滋味儿:“早知道,就不来了,听你阿爷的多好啊。”
“阿奶。”芸娘靠着她阿奶的肩膀,心里也堵堵的,只是之前冲动了那么一次过后,她现在又开始担心了,“那个什么赵家姑娘,家世似乎真的挺不错的,阿年打了她,她会不会报复咱们家啊?”
赵姑娘的爹可是尚书大人呢,他们家就没有什么尚书的。
“怕什么。”陈阿奶一点儿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得记着这点儿。要是他们家真的撕破了脸同咱们闹,我就拿根绳子直接吊死在他们家外头,看谁没脸!”
芸娘不好意思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真这样,分明是两家都没脸。
马车停在荣庆侯府门口之后,陈阿奶唤了阿年好几声,不过,没叫醒就是了。
陈阿奶看她睡得脸颊红扑扑的,知道这是累狠了,一时半会儿也叫不起来,便让夏彤去将小虎叫过来了。
好在小虎这会儿已经下了学,正在院子里陪着小李氏,没什么事儿,没过多久便过来了。跟他一道过来的还有早就在等着,一听到消息立马就赶过来的陈有财。
陈有财一看陈阿奶的脸色,便知道事情不妙,忙道:“怎么了,难不成是在大长公主府闹了什么不愉快?”
陈阿奶哼了一声:“人家心气高着呢,压根儿就看不上咱们。”
陈阿奶也不想在门口提这个糟心事,只同小虎道:“你大妹妹在车上,叫不醒,赶紧过去把她背回梧桐院里去。”
陈小虎应了一声,刚要上马车,就见芸娘已经扶着阿年出来了。
陈小虎赶忙将阿年背在身后,见芸娘又给她披上了衣裳,这才同陈有财陈阿奶道:“拿我先送阿年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