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安寻思这买卖于自家有利,跟丈夫吹吹枕头风无妨,即便不成功也对帅宁有了交代,没什么可为难的。于是爽快许诺:“我回去就跟方哲说,一定尽力说服他。”
帅宁知道“尽力”是场面话,不给点甜头赶不动她这架车,站到体恤的立场上说:“方哲对我情绪很大,空口去说没准连累你挨顿骂,得拿人情交换。我听说你爸最近生意不太顺,被融资的事难住了。”
前两年影视界流行IP热,各大影视公司都忙着抢购网络小说。林安安的父亲前年收购了几部大热文,其中一部售价高达3000万。
可是这些网络小说并不适合影视改编,那部天价小说的人气很大一部分也是营销公司哄抬出来的,质量犹如注水猪肉,投入拍摄必定血扑血亏,没有投资方愿意白白烧钱。
如今IP热退潮,这部无法投拍,版权期限业已过半的小说成了公司的不良资产,严重影响后续融资。
林父为此如坐针毡,在圈子里四处找门路,撞了满头包。
林安安本想求婆家施援,方家商人头脑,无利不为,没把这低处寻来的媳妇放在心上,不肯为她蹚浑水。
帅宁支招:“让你爸多搞点营销,把那小说炒热了,再转手买给其他傻大粗。最近那个叫凌雪的女明星不是很火吗?我认识她的经济人,到时让他们配合,就说凌雪要演那小说的女主角,热度肯定噌地一下就上去了。”
林安安犯难:“主意不赖,可这么搞需要很多营销费啊,我爸为这本书赔进去好几千万,不能再做大额投入了。”
帅宁笑道:“这好办,我手里营销资源多,能免费帮你们造造势,回头让你爸联系我,一起拟个具体方案好行动。”
做生意就得有来有往,利益循环流通方能活水不腐。
林安安心花怒放,立刻换上足金的诚意,双手勾住她的脖子道谢:“宁宁你真是我的福星,不,是我们全家的福星。我就算跟方哲翻脸也会说服他帮你拿地,你就放心吧。”
帅宁顺手搂住她的肩膀,重现过去的亲昵。
“你办事我一百个放心,走,再回去打几杆。”
“打了那么久你不累啊?”
“我是看跟陈太太同来那小伙子长得挺俊,想撩一撩。”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他是陈太太养的小白脸,你要真看上了,我帮你撬过来。”
“那也不用,君子不夺人所好,没必要为个鸭子跟朋友伤和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唯一的2颗地雷
感谢无肠公子、西蓝花、脚踩胖头鱼的1颗地雷
他们说我的文名太傻了,我就改过来了,各位读者如果觉得这文好看拜托尽量留评好吗?我写文以来数据一直很差,不知是我写的东西不对大部分读者胃口还是本质写得烂,一直没什么榜单也没多少人看,长此以往真的很打击积极性,希望各位多支持一下~
第三十一章
利益于商人好比排骨之于狗, 哪怕这块排骨沾了些许灰尘, 只要肉多,仍能对狗产生巨大吸引力。
没过两天方哲便主动约帅宁在他的私人会所碰头, 这是时隔三年后二人第一次单独会面,气氛严肃生硬,仿佛敌对国商讨和谈。
帅宁觉得方哲勉强算受害方, 不介意他摆架子, 态度仍像慈善晚宴上那么热络。收到“你爸爸不是叫你别跟我们家的人来往吗?你干嘛还老缠着我老婆?”这样的奚落,仍怡然示好。
“我爸那是觉得我以前太对不起你,怕我再淘气连累他跟着丢人, 绝对没有针对方家的意思。”
三句好话能穿铁,她和善可亲,方哲自当礼尚往来,先矜持致谢:“听说你帮我岳父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多谢了。”
帅宁笑道:“小哲哥别客气呀,我们两家是世交,相互帮点忙不算啥。我也有事想求教你, 安安都跟你说了吧,东兴那块地……”
她不愿同这男人纠缠, 打算单刀直入。
方哲见了她那假惺惺的黏糊劲儿就来气,二人此前的关系已宣告报废, 但残骸污染太重,不适当清理断难翻开新篇章。
“你知道我们两家是世交,当初还那样对我。”
现实中的霸道总裁和小说里迥异, 不存在恋爱脑。他对帅宁爱过但早已忘怀,久久不能释然是因为被随意糟践了宝贵的尊严。
帅宁的情绪像爆胎的汽车,被迫减速刹车。对方执意清算旧账,她只好奉陪,打开脑中的过滤装置,等待他的怨言。
见她沉默,方哲不客气地开启声伐:“你不想嫁给我,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也不是非娶你不可,完全能协商解决。可你是怎么做的?故意大肆渲染你那不检点的私生活,让亲戚朋友都看到你的丑态,知不知道他们背后是怎么笑话我的?差点跟一个荡妇结婚,那段时间我就是圈子里的笑柄。”
帅宁谋利优先,本不打算还口,但事关尊严,利益也得靠边站,插嘴嗔怪:“小哲哥,结婚对象玩玩牛郎对你来说就是奇耻大辱,那你现在成天在外面彩旗飘飘,也是对安安的严重侮辱啊,据我所知她可从没抱怨过你。将心比心,你觉得这说得过去吗?”
方哲遭她背面突袭,子弹卡住了,憋红脸强辩:“男女有别,这种问题上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都是人,怎么不一样了?因为男人出轨很常见,就变成多数即正义,普遍即合理了?当初我不告诉你拒婚的念头是我不对,可你指责我的角度也太偏了点。对配偶做不到绝对忠诚就老实承认自己德行有亏,干嘛非要强调正确性?做个完美无瑕的受害者会让你在批评我时更有底气?你受教水平远远高于一般人,思想水平可落后得很。”
她就像一个强大的杀毒软件,能抵御一切与她观念相左的概念。
方哲久未听她说嘴,如同隔了几年再次品尝臭豆腐,产生厌恶与有趣混合的新鲜感,怒极而笑:“你还是这副死不让人的臭脾气,咱俩没结婚,真得感谢你高抬贵手。”
帅宁脸皮厚起来什么样的歹话都能兼容并包,涎脸饧眼道:“我知道咱俩不合适,当初做那种决定就是想把毁婚的错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免得方伯伯方伯母责怪你。”
“哼,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了?也是,自从你在网上出丑现眼以后,我妈就常说幸亏当初没找你做儿媳,不然祸水就淹到方家来了。”
“呵呵,既然是感谢就得拿出点诚意不是?东兴那块地你到底要不要?”
帅宁原形毕露,神气变得比方哲还傲娇。
她今天来推销赚钱的买卖,不是来向他打秋风,没必要过分屈就对方。
方哲与她对视两秒,未在她眼中看到软化迹象,哼笑嘲谩:“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帅宁露出更精致的冷笑:“都是明白人就别装腔作势了,你调查过那块地了吧?钱就摆着那儿,赚不赚你自己决定。”
“你的算盘打得好啊,怂恿我们远恒拿下那块地,你的楼盘就能标高价了。”
“我是想借你们的炉子烤烤火,但你不借也冻不死我。”
帅宁点烟后皱起眉头,忿忿吐槽:“实话说了吧,要不是我姑父老跟我爸进谗言,挡我的道,那么好的项目我自己就一口吞了,哪会留给外人啊。听说广厦已经去报名竞标了,他们徐老板什么眼光你应该清楚,正常人抢都来不及,你还跟我这儿磨叽。”
“既然有广厦你还找我们远恒干什么,他们的实力也不错啊。”
“你装啥啊?广厦抢地还行,操盘水准烂到家了,这几年房屋质量问题一堆,不看他们有可能拖我后腿,我也犯不着跟你通风报信。赶紧给句话,你不要我就直接去找方伯伯,姜还是老的辣,到时他骂你反应迟钝可别赖我。”
方哲听说此事的当晚便派人搜集相关资料,他对商机的热爱远大于美色,只是有帅宁插在中间怪膈应的,拿地无形中就会欠她一个情,必须装装样。
“东兴的市场已经被开发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进场太晚了。”
帅宁不慌不忙接话:“晚熟的果子也很甜啊,东兴南郊只剩那一块好地了,开发成高档住宅就是城南的收官之作,根本不愁销售。”
“可地价估值太高了,要真是45亿,那开发压力也太大了。这几年政策紧,房价的上涨空间已经很小了。”
“城市化进程还在推进,东兴是二线城市里起步较晚的,今后城市规模还会进一步扩大,鹊州不就要撤县设区了吗?那儿的房价肯定还会持续上扬,尤其是城南,是未来城市发展的核心地带,过不了几年房价会与市中心齐平。”
帅宁念诵着方哲内心的预测,然而商场精英不肯放弃奸诈,笑道:“你吹得天花乱坠也没用,这么大的投资我得先做实地考察。”
“好啊,那现在就去。”
帅宁打个响指,起身上前拉扯。
“现在?”
“是啊,打铁要趁热,我还没坐过你的私人飞机呢,赶紧走吧。”
方哲惊诧着忙,已被她强行拽起,这女人蛮力大,动作还粗鲁,若真是帅冠宇亲生,极有可能产生了基因变异。
六小时后,帅宁已带领他大致勘查完现场。
这块地紧邻即将动工的外环路,北面是正在兴建的森林公园,东面是一片片拔地而起的城市组团,南面临江,西面临湖,上风上水,真是独一无二的宝地,被估价到45亿算得上物有所值。
方哲越看越心动,已忍不住进行细致构想,面上还吃力地维持冷淡,对帅宁说回去与公司高层商议后再做决定。
帅宁看穿他的稳重,拿地一事已八字有了一撇,就看远恒斗不斗得过“广厦地产”这个劲敌了。
她想顺道去花果岭和西城领地的办事处视察,与方哲分道扬镳后来到鹊州紫竹苑。
花果岭的项目经理齐云火速赶来见驾,风愁云惨地向她叫苦。
“宁总您来得巧,我正想向您汇报呢,莲叶村出了几十个钉子户,拆迁工作没法推进啊。”
莲叶村地处莲花乡外围,是外来车辆的必经之地。花果岭方案计划在村中建造多功能度假养老住宅区,再在村东的空地修建新村安置拆迁范围内的居民,每户还一栋宽敞漂亮的三层小洋楼。
拆迁赔偿依照国家现行标准,每户多出的面积将按宅基地、耕地的统一标价进行赔付,县委还派了专员到乡政府监督拆迁工作,严格保障当地群众的利益。
拆迁是面照妖镜,有时照见唯利是图的拆迁商,有时照见贪得无厌的拆迁户。冠宇做到行业龙头,不能像草台班子胡搞瞎闹,基本按章办事,只盼遇到守规矩的皆大欢喜,可这次运气不好,摊上一帮梦想“拆迁致富”的浑人,家家要求按人头赔住宅,外加每户100万补偿金,有些癞蛤、蟆打哈欠的还开价到两三百万,立志把竹杠敲碎。
“那些人很多是村里的无赖,穷得叮当响,就指着这次拆迁发财。我们派去的工作人员次次被他们赶出来,现在连院门都进不了。有几户还让家里的老人去乡政府门口露宿,说不答应他们的条件绝不走人。”
早年体制不太健全,面对政府和开发商,拆迁户是毫无争议的弱势方,有时合法利益受侵害,被逼做钉子户。
如今政府执法和监督工作日渐完善,前一种情况得到有效杜绝,拆迁方暴力拆迁必受重裁,而钉子户的非暴力不合作策略却不受法律约束,只要拆迁户不签字同意,即便是政府工程也不能强行开动。放大了看这现象标致着社会的进步,缩小到个体上,就意味着开发商得多伤些脑筋了。
帅宁大为光火:“他们以为自己住的是金窝银窝?哪里的拆迁户都赔不了这么多!”
齐云的大脑褶皱浮到了脸上,哭丧道:“他们看准冠宇有钱,一辈子只这一次发财机会,就想往死里咬。乡政府出面调解也没用,现在被那些老人堵了门,一个劲儿催我们想办法,您看该怎么办呀?”
守法者蜷缩于法制框架内,往往奈何不了游走于法律漏洞和制度空隙间的无赖。帅宁只听报告摸不清真实情况,急召崔明智前来,命他去莲叶村走访调查。
崔明智以前在农村见过百样撒泼打滚的破事,今朝开了新眼界。
来时听说老人们在乡政府大门外扎营,以为至少会支个草篷遮风避雨,到了现场见这些白发苍苍的大爷老太都睡在破凉席和塑料化肥袋上,身边摆着爬满苍蝇的饭碗和水杯,上无片瓦,下接地气,状似风餐露宿的乞丐。
临近端午,暑热肆虐蚊猖獗,他们情愿冒着中暑生病的风险原地坚守,也不肯接受乡政府劝说去室内呆着,个个无声坐卧,犹如晒绳上的老丝瓜,静待水分蒸发。
饿极宁吃毒、药,渴极宁饮盐泉,穷怕了的人见到发财机会极易丧失理智,一意孤行。
这些垂垂老矣的祖辈为儿孙计,情愿拼出老命换取财富,为家族贡献最后的光和热,当然,愚昧的献身精神外也有逼不得已的情况。
崔明智发现一位孤悬在人群外的老大爷。
这人直挺挺躺在一床旧草垫上,下身盖着一条破洞百出的脏被单,已成了苍蝇集散地,散发着熏人的粪尿味。
他看来已近耄耋之年,五官变形,皮肤像脱水的蛭干,最好的木匠也没耐性雕刻那些繁密的皱纹。垂坠的眼皮半开半闭,露出两个凝结人世沧桑的灰白瞳孔。时不时缓慢挥动干瘪的手肘,驱赶饥不择食的蚊虫,只剩伶仃残牙的豁嘴微微蠕动,吞吐着含糊难辨的音节。
崔明智揪心扒肝,蹲到老人身边问:“大爷,您不在家好好呆着,干嘛跑这儿来受罪啊?”
怕对方听不见,嗓门开到大功率。
老大爷轻颤一下,眼角溢出一滴浑泪:“他们把我抬来的,说留在这儿才给我饭吃。”
数十年前他可能是位顶天立地的硬汉,此刻却虚弱惶怯宛如初出娘胎的幼儿。
老还小,老还小,人年纪越大越离不开亲人的照顾关爱,崔明智已明白这位大爷的处境,惊愕与悲愤摩擦出串串火星,急声问:“他们是谁?谁把您抬过来的?”
“……就是我的大孙子和儿媳妇。”
浑泪涌做喷泉,渗透进他脸上的千沟万壑。
农村孤寡老人晚景凄凉,存在许多虐待父母的不孝儿孙,这家人可做代表。
崔明智去找乡政府的人求证,办事员孙启明说那大爷姓胡,有三子一女,老伴死后儿子们分家了,他跟着老大过。这些年病痛不断,已与废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