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接班人——一夏天
时间:2019-04-14 08:51:10

  胡老大前年外出打工,跟一个做百货生意的女人私奔了。家里两个女儿都已出嫁外地,不常回来。
  小儿子胡锋还是个大学生,毕业五六年了,在东兴上班,这次听说老家拆迁,特地辞掉工作回来当钉子户,那天和母亲江桂芬一道将卧床的爷爷抬到这里,每天早晚来送吃喝。
  胡大爷行动不便,拉撒都在原地也没人及时换洗,乡政府的人怕他中暑,给抬到树荫下,每两个小时去喂些清水,为了去胡家做工作,他和副乡长差点跑断了腿。
  “胡大爷另外两个儿子都迁走找不着人了,女儿也不肯理会。我们劝胡锋和他妈先把老人接回去,这么大热的天,年轻健康的在外面晒久了都受不了,何况胡大爷都七八十岁了,身子骨又弱,再呆下去准出人命。可人家压根不听,说老人有个好歹就在乡政府搭灵堂办丧事,到时就说人是被你们冠宇逼死的,要去找记者爆料,还要到网上发帖子,让网民都来骂你们……”
  这毒计的确是在城里见过世面的人才想得到的,俗话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崔明智推测这胡锋是钉子户里的钢钉,请孙启明作陪,先去他家摸底。
  胡锋家算莲叶村的富户,几年前翻修了住宅,家里还有大冰箱、大彩电、组合沙发等当地少见的家具电器。只看布置体面的厅堂,真想不到衣衫褴褛的胡大爷出自这户人家。
  胡锋与崔明智同辈,体貌平常。穿着杰克琼斯的新款T恤衫和LEE牌牛仔裤,耐克运动鞋,右手腕缠着一串金丝楠木的数珠,一根系了赤金转运珠的红绳,发型走精修都市风,纵观外表已向城市人无限靠拢。
  江桂芬倒是普通农妇造型,膀粗腰圆,面色紫黑,天生一对肿泡眼,瞪人时透出一股子凶光,随时磨刀霍霍的架势。
  母子俩起初不许他们进门,听孙启明说崔明智是冠宇地产的总经理助理才笑呵呵将其请至客厅,掏出一盒云烟敬他一杆。
  “谢谢,我不抽。”
  崔明智摆手拒绝,不等孙启明说完开场白,抢话道:“我刚才去乡政府看过胡大爷了,老人家在那么恶劣的环境里呆下去会有危险,请你们尽快接他回来。”
  心软的他受不了那种惨状,急着救人于水火。
  江桂芬欲言又止,扭头瞅着儿子,昭示帮手与主谋的地位。
  胡锋潇洒地抽着烟,轻松的神态让人误以为流落在外的是一条可有可无的老狗。
  “这么说你们答应我们家的条件了?”
  崔明智像被一只脚踩住头顶,忍怒道:“我们的拆迁工作完全依照国家现行的赔付标准执行,甚至给你们的条件已经比政策规定的还优厚了。听说你也在公司里上班,应该知道做项目都要控制成本,超出预算这项目兴许就做不下去了。”
  胡锋蔑笑:“你别唬我,一是一,二是二,你们怎么做项目我不管,但要想拆我家的房子占我家的地就得按我们的要求,户口本上有多少人头就赔几套房,不要安置房,就要你们将来盖的度假公寓。另外再加三百万赔偿金外带每人十万的搬迁过渡费。”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吃准了花果岭项目已启动,冠宇打落牙齿也得硬杠下去。
  崔明智气得发笑:“兄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就你这要求,走到任何地方都说不通。”
  胡锋蛇一般昂起脖子:“其他地方什么样我不知道,这儿是我家,我说了算。”
  “我们的项目得到了县委支持,是鹊州经济开发的重点工程,能极大促进莲花乡的发展。你配合我们,大家都能获利,这么拖着阻拦项目进程,不止我们难办,也会损害乡亲们的共同利益。”
  孙启明帮着劝:“是啊,等这儿的旅游业起来了,乡上有的是赚钱门路,你是当地人,能优先享受优惠政策,干嘛只盯着眼前,应该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嘛。”
  这话他说了几十遍,已在胡锋耳朵上磨出茧子,不耐烦道:“去去去,这儿没你说话的地儿,谁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当面一盆火,背后一把刀,只图把人哄过去,你们暗地里好分钱。”
  孙启明惊怒:“我们有什么钱可分?”
  胡锋眯眼冷笑:“乡里的事都归你们管,冠宇来做项目首先要打点你们这些土地小鬼,给了多少好处你们心里有数,还用我明说?”
  孙启明正要辩驳,被崔明智抢话。
  “你说话可得负责任啊,我们的合同是跟县里签的,乡政府只负责配合工作,这中间绝不存在腐败问题。你有疑问就去向有关部门举报,我们愿意接受任何调查。”
  这话说得底气十足,莲花乡这届乡政府算基层班子里比较廉洁的,组织结构年轻化,管事的都有些志向,想在岗位上干出点成绩来,与冠宇接触的过程中没出过污糟事。
  可旁人才不管什么清者自清,扣帽子,栽污点是打击对手的惯用伎俩,胡锋运用纯熟,其母江桂芬又是个得力助手,两张薄刃似的快嘴顷刻将来人千刀万剐。
  崔明智没道理忍受乡愚泼妇辱骂,反过来戳敌人脊梁骨:“你们眼里只有钱,就不顾胡大爷死活吗?不忠不孝,天打雷劈,胡大爷要有个三长两短,看你们还有没有脸做人!”
  江桂芬早嫌家里有个老不死,胡锋提议拿祖父去当炮灰,次要目的就是为母亲减负,胡大爷若是死了正好一箭双雕。
  举头三尺有神明,作恶者少有不心虚的,逃避理亏通常无理取闹,闹的方式和破坏性又取决于凶恶程度。
  胡家母子可算大奸大恶之辈,想出来的坏点子超乎想象。
  崔明智见江桂芬扯开上衣纽扣露出黑黝黝的胸脯,还以为这母大虫要动武,却见她猛地拉下内外两层裤子,光着两条皮肉松垮的象腿狂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哇哇乱叫。
  “快来人啊!抓强、奸犯!抓强、奸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西蓝花一颗火箭炮
感谢:无肠公子、清雨晓墨寒一颗地雷
谢谢读者们的支持,我会继续认真写文的
 
  第三十二章
 
  崔明智和孙启明一齐被轰去魂魄, 世上极品千千万, 登峰造极在眼前。
  江桂芬拽住崔明智便动手扒他的皮带,他惊叫挣扎, 像跟犀牛打架,憋红头皮也甩不掉这力大无穷的泼妇。
  孙启明急忙出手解救,呵斥着掰她的手指。
  江桂芬饶上一个是一个, 顺手抓扯他的裤头, 嘴里的台词也升级了。
  “抓轮、奸犯!抓轮、奸犯!”
  有同伴分担火力,崔明智暂时挣脱魔爪,见胡锋正举着手机拍照, 想是在制造诬告他们的证据。表情亢奋专注,丝毫没为母亲的丑态而羞耻。
  人心如同硬币的两面,转到反面就是猪狗不如。
  他眼中发出闪电般的厉光,奋力搭救孙启明, 赪怒喝骂:“不要脸的老太婆,你家祖宗都不认你了!”
  万不料江桂芬还有更刁钻的杀招,飞快拔下一根阴、毛, 趁他破口大骂时使劲朝他嘴里塞。
  崔明智三尸暴跳,二十多年的暴力因子全部释放, 推开她想上大脚。
  孙启明赶紧抱住他拼命往后拽,遑急嚷劝:“崔助理, 你一动手咱们就说不清了,还是先撤吧!”
  胡锋闻言闪身堵门,振振叫嚣:“你们非礼我妈还想打人, 照片我都拍下来了,跟我去派出所说清楚!”
  他高举手机,相册里装着几张精心筛选的“证据”,配合胡搅蛮缠,总能让对手跳进黄河洗不清。
  孙启明通红的脸急速失血,他刚参加工作,经验不足。可遇上这不世出的恶棍,老前辈也会犯窘。
  崔明智不常和流氓打交道,不比他老道,好在来之前帅宁先提了醒,让他跟钉子户谈判时悄悄戴上针孔摄像头,以防不测。
  此刻情况被她料中,崔明智的怒火也有了防护罩,滔天风浪下仍熊熊高炽,指着胡锋詈啸:“好!现在就去派出所!不说清楚我跟你们没完!”
  他藏在衣襟后的摄像头记录下了在胡家的影音,胡锋母子的诡计不攻自破。
  听说崔明智要告他们诬陷,二人耍起无赖。
  江桂芬在派出所办公室就地打滚,嚎哭着脱得一、丝、不、挂,还试图光着身子冲出大门,满口嚷嚷着:“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吕所长惊忙关门,爬在铁门上护住门闩,顺便回避不雅画面。
  江桂芬冲上来狠命踢打拖拽,恨不得拆了他的老骨头,另外两名值班警员赶来支援,学领导的样背对江桂芬,为大门竖起一座肉盾。
  江桂芬冲不开关隘,光着黑壮壮油光光的身子满院乱窜,犹如一头逃跑的年猪。
  男人们不便靠近,齐声痛骂胡锋:“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妈丢人!还不快叫她穿上衣服!”
  胡锋天良丧尽,竟跟着撒泼:“我妈被你们逼疯了,你们这帮贪官污吏和奸商勾结欺负我们小老百姓,我要曝你们的光!”
  他扑向办公桌上的手机,想去网上发布虚假消息。
  崔明智和孙启明联手按住他,不看现今是法治时代,真想当场打死这泼皮。
  “这里里外外的监控都拍着呢,你再污蔑也没用!”
  话虽如此,真让他得逞也是祸事。网络容易浑水摸鱼,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贪腐问题又最能煽动网友情绪,再结合仇富人士,够冠宇和莲花乡政府喝一壶的。
  吕所长让人打电话从镇上叫来几个靠得住的大姐大妈,合力制服江桂芬,连同胡锋一块儿用手铐铐了,抖着湿透的警服,喘气训斥他俩:“你们先是涉嫌诬告他人,现在又妨害公务,扰乱机关单位秩序。这诬告罪成不成立得看法院怎么判,但第二条必须拘留5~10天。”
  江桂芬听了再次激动发狂,接连踹烂几张塑料凳子。
  吕所长拦住试图阻止的人们,高声警告:“有本事你再踹,回头再加一条损毁公私财物,让你在里边多呆几天!”
  胡锋见他们已联系了县看守所,知道这次是光脚丫走刀背自取其祸,忙劝母亲住手,几分钟后母子俩被押上警车,扭送到县城去了。
  等待他们的自有严惩,可一码归一码,胡家不松口拆迁问题仍解决不了。胡锋和江桂芬被拘留,胡大爷更没了着落,只能由乡政府暂时照看。
  崔明智闹了个灰头土脸,毫无解恨的爽感,剩下的半天继续拜访了几家钉子户。
  这些人不像胡家那么极端,也是蚊子咬秤砣嘴硬无比。
  有一家临时搭了几间东倒西歪的茅草房,硬要充做住宅面积,还有一家的男主人有条有理跟崔明智算了一笔账。
  “我家的地一年能产800斤粮食,你们不来动,一两百年后地还是我的,子子孙孙都能收粮,你算算这得换多少钱?要是叫你们占了,我的子孙后代就没地种粮了,让你们赔两百万真算便宜了。”
  崔明智尝试破解这鸡生蛋蛋生鸡的荒谬逻辑,冷静分析说:“这村里靠种地最高年收入也只有4000块,十年四万,一百年四十万,我们现在不仅赔您新楼房,还提前预支你未来一百年的收入,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乡村拆迁很少有这么高的赔付标准了。”
  理据充分态度真诚,怎奈对方选择性失聪,坚信自家的破屋陋舍是聚宝盆,人生成败在此一举,誓要拿出保家卫国的毅力坚守。
  另外前次莲叶村有人参与哄抢冠宇扶贫物资,两家窝藏赃物的居民受到起诉,有的户主至今仍在牢里蹲着。有三家钉子户正好是犯事者的近亲,把冠宇当大仇人,誓要与他们斗到底。
  崔明智接连碰壁,脑门被这些钉子户扎成蜂窝,与乡长等人商谈到凌晨1点才筋疲力尽返回鹊州。
  雨云漫卷,颠倒了晨昏,汽车挡风玻璃像对着一个隐形的淋浴喷头,镀上了一层厚厚的水膜,让两只雨刮器疲于奔命。
  司机费力地在融化的视野里捞取行进方向,忍不住劝说后车厢里的人。
  “宁总,雨太大了,我们还是停车等雨小点儿再走吧。”
  进山的路已全面翻修,黑色的柏油路宽阔平整,可前方弯道迭出,冒雨开车很危险。
  帅宁深渊般沉静,离开酒店时她就保持着这幅骇人的冷酷,拒绝吃早饭,催促他们赶往莲花乡。
  司机等不到回应,苦闷地看看副驾座上的保镖陈杰,自从发生过上次被黑车追赶的惊险事件,帅冠宇要求帅宁尽量少去莲花乡,如必须露面,至少带三个保镖随行。
  这回另有两名保镖,一左一右坐在帅宁两侧,如同两尊守门的镇兽。
  陈杰也不愿冒险赶路,回头请示:“宁总,要不先停车避避雨,大概耽误不了多久。”
  帅宁面上泛起一道恶浪,语气赛过冷雨。
  “怕事就下去,我自己开车。”
  威势压倒异议,汽车像水黾游过雨地,乌云堆在每个人心头。
  过了一会儿陈杰的手机响了,是崔明智打来的。
  “陈哥,你们到哪儿了?”
  小助理声音小得像发报的间谍,生怕惊动帅宁。方才听他做汇报,帅宁黑着脸扫落桌上的器皿摆设,当即决定亲去查看,对他说:“你刚回来,就不用跟去了,留在房里补觉吧。”
  难得被她体恤一回,崔明智却哪里睡得着,他们出门不久便打电话叮嘱陈杰小心保护老板,现在已是二次来电。
  “陈哥,你劝劝宁总,让她千万别去找那些钉子户。那些人都是泼皮无赖,跟他们浑扯太掉价了。”
  帅宁“网络撕逼女王”的人设已深入人心,陈杰也担心兜不住,他和部下的职责是保护雇主人身安全,掐架骂战不在业务范畴内呀。
  这时手机忽被帅宁伸手抽走,代替他回话:“崔助理你是不是睡不着?是的话就去附近超市买些适合老年人吃的食品和驱蚊避暑药品,按示威老人的数量分成份数,尽快送去莲花乡。”
  头脑发热想不出这慰问的举措,崔明智顿时放心,保证随后就到。
  11点车行至莲花乡乡镇府,雨帘散做岚雾,蓊郁群山仿佛颜料未干的水彩画,散发着动人的柔情。
  乡政府大门两侧多出了几顶绿色的军用帐篷,早上天降暴雨,乡长领人将示威老人们转移至屋内,对一些死活劝不动的只好搬出救灾用的帐篷供其躲避。
  雨差不多停了,老人们走出帐篷,坐着小马扎聊天。帅宁在远处的车厢里观察,觉得他们个个像钓鱼台上的姜太公,安心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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