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的生姜——君常乐
时间:2019-05-21 14:00:29

  顾清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将白鸱给了华阳藤,所以她居然借着这个机会与姐姐聊天吗?
  顾清漪看着姜嬴,他很想问她们说些什么,也想问问父亲的事,可又不愿开口,最终只是沉默。
  甄昊没有插进她们的话题中,他端起茶喝,余光却偷看站在最后的女子,身上独特的纹饰显示她的身份,这个南疆女子,斗笠垂下的长长的黑色纱布几乎遮住了她的半身,让人无法看清她的容貌。
  虽然虹鲤三令五申,明确表示过任何人都不能不以真面目来面见君王,但这南疆女子,无论被人怎么威胁都说一句,“民女非是不敬,只是容貌丑陋可怖,所以不敢露面,恐吓到君上。”甄昊听了自然海涵,他本就不感兴趣,况且女子都爱惜容貌,都这样说了他又何必勉强。
  但如果是姜嬴,却一定会知道这位蛊女一定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因为凡是和顾蓝衣有染的女子都是非常的美丽。
  姜嬴不理会顾蓝衣,她只是打开圆盒,里面是一对石榴红的宝石,顾清漪这才想起,他为了刺杀老夏王扮作女子,到现在耳朵上还有耳洞,一时半会也不会堵上。
  姜嬴朝他笑道:“这是好东西,看着它就想起你,所以特地留起来,你要不喜欢,就留着送人。”
  顾清漪看着宝石,眼皮一跳正要说话,却听见镣铐声,被虹鲤带上来的是顾蓝衣,即便身处逆境,他依旧神色自若。
  “父亲……”顾清漪朝顾蓝衣跪下,脸色没有丝毫的表情波动,唯有眼角留下的泪水,显示了一丝神伤。
  三扣首,一声比一声慢,他轻轻道:“不孝子,顾清漪,拜别父亲。”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却明白,这一别,他与父亲将永生不能相见,蛊女是绝对不会让父亲好过的,屈辱与痛苦,只怕……
  甄昊不由朝姜嬴问道:“王后,真的定了吗?”短短几天,就这样决定好吗?
  姜嬴起身行礼道:“回禀大王,如今大礼在即,这等人不过是一件杂事罢了。”
  甄昊点头,姜嬴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了,他只怕她放不下,姜嬴说的是,项氏那群和她无非名义上的关系,倒是这顾清漪,姜嬴只有他这一个亲人,趁他在,把这大礼早早办了,风风光光一次,也是好的。毕竟北疆的事还要解决,再晚,姜嬴的肚子也要显露,大礼又繁杂,还是趁现在弄,两全其美。
  姜嬴心中其实一直在为难,这顾蓝衣终究是根硬刺,杀了他容易,但杀他也难解此恨,况且顾蓝衣毕竟是清漪的父亲,她实在是不忍心,她既不想再有瓜葛,也不想让顾清漪难看,既然顾蓝衣处处留情,那就让这根更硬的刺去与他纠缠吧。
  见顾清漪跪倒不起,顾蓝衣却连眼神都没有给这儿子一下,他的目光略过所有人,最终在姜嬴的身上定格。他轻轻道:“清漪,我教导你多年,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看见顾清漪脸上明显露出了苦痛的表情,眼神挣扎,目光闪烁,似乎在做着极大的抗争,姜嬴当机立断,厉呵一声:“姑娘,把人领走吧。”
  那蛊女看着顾蓝衣良久,后者仍旧不为所动跪拜,女子终于道:“谢王后大德。”冰冻般的声音终于露出了一丝激动。
 
 
第102章 
  甘泉宫中除却摇扇声, 便是水声哗哗, 姜嬴闭目养神, 躺在藤椅上,虽然有人按捏着, 但仍觉得浑身酸胀无比。
  她坐了半盏茶的功夫,一旁的教习女官就走上来, 一板一眼问:“王后可休息够了?”
  甄女史见了, 知道时间一到不可拖延,她便上前,一旁的伺候的侍女都纷纷往回退去, 甄女史朝女官们笑笑,虽然看见姜嬴脸上仍是疲倦,但她也只能赶紧把姜嬴扶起。
  姜嬴起身, 见甄女史神色忧愁,她不由笑道:“女史也劳累, 这边自有人在, 去休息吧。”
  一旁的教习女官见了都低声叹气,其实这种礼仪事情,甄女史比其他的女官都要擅长, 但如今甄女史心软了, 所以华阳夫人三令五申,派来她们这些新的女官教习,可是王后身份尊贵,更兼如今又如今怀有身孕, 所以她们几个虽然看起来严苛无比,但也是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姜嬴又怎么会不知,后宫之人难做,她拍拍甄女史的手背,笑道:“女史,你想想,现在学的这些和三年前相比,已经是完全不一样了,你放心,没事的,我不累的……”
  见姜嬴提及往事,甄女史不由微怔,三年前的教习和现在相比当然辛苦多了,只是那时的姜嬴,其实并不如现在这样美丽端方,初入宫时,女子的肌肤并没现在这么细嫩,那时的她更加消瘦些,但即便是那样,她依旧是美艳动人。
  只是那时的她,就像一个美丽的瓷人偶,别人怎么样说,她就照做,不反抗也不顶嘴,甚至比许多人都要勤快的多,而当年的教习女官,比如她,比现在还要严厉十倍不止。有些时候,甚至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刻意刁难,但因为姜嬴很聪明,或者是心无旁骛,和当时后宫的所有女子相比,她毫无杂念,不去挣得宠爱,也没有家族的牵挂,她有一颗干净的心,又十分的静心,所以即便是循规蹈矩,也是让人无可挑剔。
  可那样的人,那样的美人,没有一丝热度,和现在的王后是完全不同的。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三年多了,但其实就她的感觉来看,这些改变几乎只是在这几个月而已。大王变得更加勤勉,对待人与物也更加体贴和温和,不仅是君上,连王后也改变了太多,而她可以确信,改变的远不止她们二人。
  见甄女史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又一直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姜嬴转过头去看,她一旁的几位女官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实在是有些不好看。
  这些人都是华阳夫人特地派来的,而她也并不想惹华阳夫人不快,况且华阳夫人派来这些王宫中最优秀的女官,那华阳夫人的意思也很明确了,自然是希望这次的大礼当天能完美无缺,这是华阳夫人对她最美好的一个祝愿,所以她才这样努力。
  “女史,没事的,今天还刚开始呢,你去休息吧。”姜嬴狠下心把手从甄女史手中抽去,教习女官们的声音又响起,只是姜嬴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声响。此地侍奉的都是一等一的女官和宫人,何等安静,如何这样喧哗,姜嬴心中诧异不已,却看见一个少年走进,那是顾清漪。
  姜嬴顾不得别的,急忙忙上前,“清漪,你怎么来了?怎么连个通传都没有。”
  顾清漪行礼道:“宫人让我进来,王后大喜。”
  虽然不知道他这话里是几分真假,但姜嬴还是喜上眉梢,喜不自禁道:“这样热的天,难为你过来。”自从顾蓝衣走后,顾清漪就没有再来见过她,她很担心,而对于这种事,她实在不知道如何来安慰他。
  顾清漪看着姜嬴,女子似乎意外的开心,他微微有些意外,其实他来只是想来说说话,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想问问,他给华阳藤寄出很多信,但一直都没有收到回信。当然,他并没有刻意给华阳藤寄信,只是姜嬴向他提起了,所以他便以姜嬴的名义将信纸给寄出去,可是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他寄出去的信,仿佛石沉大海中一样,华阳藤的回信迟迟不来。
  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忐忑,到现在,他只有担心,老夏王一死,小夏国的王都玉凉究竟会有什么局面?虽然姜嬴透露了点,但她给他透露的也只有华阳毅已经到了玉凉和于庆交接了,妘姬目前都很安全,但是这消息再要多,莫说姜嬴不能再说,他也知道这相距十万八千里没有多的能知道,但姜国派遣而去的使者也迟迟未回,玉凉似乎陷入了混乱。
  如果华阳藤死了,他该怎么办?他会怎么样?突然冒出的念想,让顾清漪一呆,耳边嗡嗡作响,半边身子都僵了。
  “清漪……”女子的一声呢喃唤醒了他,只觉得有水滴在手背上,忍不住一摸脸,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上居然沾满了泪水。
  姜嬴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脸,她静静等了几分钟才轻轻问:“清漪,你在想什么?”
  见姜嬴看着他,顾清漪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不是个不会表达的人,但现在他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顾清漪眼中迷茫,姜嬴叹一口气,她靠近坐下,轻轻问:“你是不是还在想你父亲?清漪,我这样做,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毒了?”记得当年与顾清漪分离的时候,那时,她的年纪不大,而清漪更小,还仅仅只是个孩子,所以即便是现在,跨别多年,她与顾清漪再度相遇,顾清漪的模样已经变了很多。然而在她的心中,顾清漪依旧是个孩童的模样,当年的那个孩童,他的眼中没有光,而现在,对于她发出的问题,顾清漪也没有给出答案,顾清漪似乎神游物外。只是看着少年沾满了泪水的两颊,姜嬴实在是惊讶,顾清漪居然哭了。
  不单姜嬴意外,手上的泪水很快变凉,顾清漪也觉得有些讶然,自打他九岁那年起,无论受什么样的苦,他都从不再哭泣过,但今天,仅仅是因为这样一个偶然冒出来的念头,他居然会因为控制不住自己而流下泪。
  “清漪,是姐姐对不起你,”见顾清漪迟迟不说话,姜嬴开始变得有些无措,顾清漪听见她这样说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摇摇头,“璎姐,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但责怪你,这种想法我是一次也没有过,你不必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正是因为他清楚,所以他才会特意来提示她。
  听见顾清漪这样说,一时间姜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踯躅片刻姜嬴问:“清漪,等我这边事情结束后,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虽然她不必担心顾清漪的物质与安全,可是他的心绪呢?如今她仅剩顾清漪这一个亲人了。
  顾清漪又何尝会听不出姜嬴的言外之意,少年眼神呆愣,他已经没有了母亲,到现在他连父亲都没有了,虽然说父母的爱他几乎是一天也没有体验过,恍如可有可无一般,可如今这两个人都没有了。
  姜嬴不由地轻轻抚摸小腹,如今将为人母,她才体会更深,对于父母来说,孩子或许能有很多,但对于孩子来说,父母却是她们的唯一。但这唯一的人,一个死在顾清漪的面前,她的姨母茉姬,在清漪幼年时便绝情的选择离开,生死永隔,而在顾蓝衣的眼里,所谓的儿子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见顾清漪的肩在轻轻的抖动,姜嬴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清漪,有什么事你尽管和我说,不要一个人藏在心里,憋坏了,就再也见不到相见的人了。”
  她当然明白,孤独是自打她有感情以来最深刻的感情,战火燃烧,烧去了太多人,太多事,当年她又瘦又小,唯有哭泣,可到现在,她已经可以保护一些她所重视的人与事。
  当六公主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她踌躇片刻,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去,直到姜嬴转身发现她,姜嬴不再多说,只是轻笑说:“不管怎么样,你将会有全新的开始。”
  明明知道姜嬴是在和顾清漪说话,但听者有心,少女忍不住低头,她忽然就想起一个人,那个人站在树下总是笔挺如松,不知道华阳湫他还好吗?
  她很感激华阳湫对她的真情,因为他明明知道她是在利用他,但是他还是愿意帮助她。她还记得,她与华阳湫躺在草地上的时候,汉水星河,银光闪闪,他看着她的时候,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漫天星辰,星光点点,比夜幕星河更加闪亮的是华阳湫的眼睛,而那明亮的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她。
  担心顾清漪会顾忌六公主,姜嬴便笑道:“你放心,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然而姜嬴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来,就听见一阵砰砰砰砰,如今在这甘泉宫,是王后练习礼仪的地方,无不屏气凝神,那个敢大声喧哗?一瞬间,甘泉宫中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这个疑问。
  姜嬴却能分辨出脚步声,她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高冠华服的男人走进来,跟着是好几个女人的声音:
  “大王何至如此?”
  “大王慢些走……”
  “……夫人都说过了”
  姜嬴的声音没有发出,就看见甄昊看见她,脚步更快,他急匆匆的从门槛后走进来,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后面紧随的四个女官拉长了声音,追赶着甄昊。
  魔音贯耳,甄昊无可奈何的回头,他停住,那几个女官来不及收脚,都踉踉跄跄,歪扭一团,但一个个依旧是努力保持着端庄得体,脸上都是完美无瑕的笑容。
  甄昊直到无处可去了,不得不冷脸道:“莫如姑姑,你们看看自己的模样,你原来还知道寡人是大王?你们追着寡人从游仙台到长乐宫,大声喧闹,成何体统?”
  一个赤色宫装的女官上前笑道:“大王,奴等都是按规矩办事,况且华阳夫人仿佛叮咛,仔细吩咐过的,大王,这祈福盛典不是小事,既然要办,那一切都得依礼,万万不可有办法松懈!”
  姜嬴上前笑,“莫如姑姑,大王累了,来,不如先喝杯茶。”听姜嬴这样说,侍女们立刻去准备,一时便有冰镇的瓜果与几杯温茶。
  甄昊坐在一旁,热汗直流,但一瞬间却觉得清爽无比,虽然已经立秋了,但天气还是闷热的,让人心火上涌躁动不安。
  为了更好的学习礼仪流程,姜嬴便暂住甘泉宫,只因为这甘泉宫地势最好,是往日专门用来避暑纳凉的凉殿,殿中安装了专门的制冷设备,细看就能看到四处有扇,扇轮转摇,就会产生风力,而后冷气就会传往大殿中。不但如此,还有好几道精巧的机关机械,能将冷水送向屋顶,而后再让冷水沿檐直下,形造一道水帘,水瀑又激起凉气,真的是凉爽非常,消暑去热。
  甄昊就径直站在水帘前,凉气习习,神清气爽,可还没吹两下,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就与他撞了个满怀。低头一看,原来是女娃,身上挂着璎珞金锁,红裙,那是茱萸。
  甄昊与茱萸撞了个满怀,一下子就是满衣服的水。
  知道大王现在正没好心情,一旁的乳母赶紧将茱萸抱开,甄昊也知道他现在脸上气色不好看,这心中也烦躁,禁不起吵闹,他便直接说:“好孩子,听话些,去找你晚晴姐姐她们玩吧。”
  茱萸一走,甄昊扭了扭自己的腰,他一坐下,两个宫女赶上来给他捏肩,轻轻揉捏,甄昊抬头看了眼来人不由摇摇头:“寡人无事,不用伺候,你们两个下去吧。”这两个女人太漂亮,一看就是华阳夫人那边塞过来的,当然不行,但要是直接把她们给撵走,又碍于华阳夫人的面子,只能少接触她们也就是了。
  一旁几个模样漂亮又乖觉的宫女见了,也不愿去自讨无趣,甄昊则自己给自己捏了捏肩,见姜嬴还穿着准备好的华服,不由笑道:“王后,你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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