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须弥普普
时间:2019-05-29 09:23:03

  季清菱停了一下,忽然问道:“有些不对,李氏那样多嫁妆,便是火势再大,田契、地契也能去官府补办,魏家怎的会连个‘富’字都称不上?”
 
 
第699章 惊胎
  “据闻当日由那小李氏做主,将她嫁妆里头许多不干碍的田产、铺面等等,全数转手卖得出去,换成了金银,正要好生铺张生意,她特从苏杭等地花大钱挖了不少绣娘,又囤了许多珍稀绣品,布料,为着这一桩,又将房舍扩了,用于囤放各色物什。”松香道,“等到那小李氏过世,魏家本就是寻常富户,无人能顶得起门户,自然也不敢去做那样大的生意,存的东西就摆在家中,并无人去管,重金挖了的绣娘也渐渐跳了地方,后来走了水,魏家有人出来说,所有资财泰半已经烧了个半干不净,家中产业更是十不存一二。”
  “因那小李氏与魏家人生的痴傻儿被烧瘸了腿脚并烧坏了眼睛,那一门便常年在外四处延请名医,说是耗费颇大,隔两三个月便要卖一处产业,眼下家中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
  松香说到此处,还要继续往下道,季清菱却是忽然问道:“小李氏是什么时候卖的田产、铺面?”
  松香说了时间。
  “那小李氏同魏家人生的小儿今年几岁了?”
  松香照样回了。
  季清菱心中算了算,将那时间倒推回去,越发觉得说不通道理。
  按着这样来论,那小李氏卖出自家田产、铺面之时,正正好已是身怀六甲,须臾便要生产,哪怕买卖这等大桩物什从来都要提前许多才有用,从放得消息,到真正卖出去也要数月功夫,可再怎么早,她做这事情也至少是怀着孩儿三五个月的时候了,怎的有这个精力?
  她有心想多问,等到一抬头,见松香那一张脸,哪怕晒得乌漆嘛黑的,此时洗干净了,仔细辨认,也能勉强看出是个嫩仔,如何知道妇人家的情况,至于一旁的秋月、秋爽,俱是没有成亲的,反倒没有自家通晓妇人之事,更是没得什么好问的,只能把这疑问咽下,预备找机会去问柳林氏或是柳沐禾。
  她想了想,便另择了一个问题,道:“那小李氏的田产、铺面卖给了谁?”
  松香回道:“小的先去问了一回,只说自己想买产业,可问了一圈,四处都无人知晓,另使了人去州衙里头查宗卷,查来查去,那铺面也好,田产也罢,全是在一人名下,那人姓陈,名唤陈训琛。”
  季清菱讶然,问道:“那陈训琛是哪里人?”
  “颍州人。”
  这样一个答案,实在是既叫人意外,又叫人觉得正该如此。
  不用松香说,季清菱便道:“怕不是颍州淮县人?”
  松香惊奇地看了季清菱一眼,复才道:“夫人说得是,正是颍州淮县人。”
  说到这里,松香的声音也低了几分,接着道:“虽说那许多产业都在颍州陈训琛名下,可这些年,并没有几个人见过后头这一位姓陈主家,所有事情,俱是一个管事的代劳,那管事从未变过,本是原来小李氏的陪嫁,一般也姓陈,亦是颍州淮县人,后来变卖产业的时候,被小李氏一同卖给了接手的下家。”
  季清菱简直遍体生寒。
  颍州淮县,又是姓陈,让人不往歪里想都做不到。
  人人说虎毒不食子。
  如果这一切都是那人早就谋算好的事情,这般行事,实在是连畜生都不不如了。
  她轻声问道:“那姓陈的管事,当日是谁给的陪嫁?徐氏,还是李程韦?”
  松香摇了摇头,道:“小的没有打听出来。”
  季清菱没有追问。
  时隔许多年,又是这样细节的线索,打听不出来也十分正常。
  只是小李氏那样多的产业,听得方才松香所言,光是在泉州城中的闹市,都有数十间铺面,另有左近乡县的许多良田,原本全是那姓陈的管事在牵头打点。
  但凡是做过生意的人,都知晓不但好铺面难寻,好用的人手更是难寻。想要找一个信得过,又能管事的心腹,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像那姓陈的管事一般,一个人能将数十、上百间铺面,左近田亩全数管起来的,只要脑子正常,便绝不会放走。
  只要是得用的,许多人卖产业,连里头干得熟手的长雇都不肯留,想要寻一个熟练的掌柜,都是难事,更何况陈管事这种档次的?
  那小李氏是商户出身,据说无论长相、行事,俱肖像其母,十分要强,做起生意来,更是一把好手,这样的性子,这样的见识,怎的会把多年的管事送给接手的下家?
  更毋论她本来变卖产业,全是为了接下来要做布庄、成衣买卖。
  除非她所谓的要大做买卖,不过是一句空话,或者另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变卖产业这件事,压根不是出自小李氏的本意。
  季清菱想了想,道:“你想法子去问问,哪里能寻到当日李家给小李氏陪嫁的花名册?最好出身、姓名、籍贯都有,便是寻不到,四处打听打听,能凑得出来一二也行。”
  无论徐家也好,李家也罢,都是数十年的大商家,用的仆妇泰半都是家仆,跟着主家一起姓,如果是姓李的多,便能看得出来陪嫁的多是李程韦给的,若是姓徐的多,也能看出来多是做娘的徐氏给的。
  还另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姓陈的多。
  如果当真是姓陈的多……
  李程韦……端的好狠的手段,好干脆的行事,好深的心计。
  季清菱还要问话,却见秋露匆忙自外头小步快跑走得进来,身边还带着个眼熟的妇人。
  那妇人到得门外,并不敢擅动,秋露则是跨得进来,禀道:“夫人,杜府来了人,说是有急事要求见。”
  见秋露惯来行事谨慎的一个人,忽然这样焦急,不待通禀便把来人带了进二门,季清菱便知道事情要紧,忙道:“是哪一位?请她进来。”
  不用秋露说话,外头那妇人已是巴着门跌得进来,叫道:“夫人,我家夫人才早间发作了,稳婆说有些吃力,请了大夫去看,也说要紧,因气力不足,想问问夫人您这一处有没有剩下的灵犀丸,特过来求几粒!”
  季清菱唬了一跳,旁的先不论,连忙交代一旁的秋月道:“去翻翻,我记得除却上回给了几粒给师娘,其余都还存着。”
  秋月连声应是,急急去了库房。
  季清菱这才腾出空来问话,忙道:“怎的今日就发作了!早了两个多月!大夫怎的说?我这一处旁的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那妇人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先还转头去看秋月,再见不到她影子了,才醒得过来,忙回头道:“夫人早间本来想趁着眼下还好动,要去一趟大相国寺上香,谁料得半路忽然惊了马,即刻动了胎气,因月份不足,实在辛苦……”
 
 
第700章 难产
  “……因事情来得突然,实在无人预料得到,刚巧今日圣人过寿,老夫人已经应召入宫,还不晓得甚时才能回来,家中官人前两日就去了中牟县办差,虽是已经叫人去现寻,一时半会也来不及赶回……”
  那妇人还要再说,季清菱再坐不住,立时站了起来,问道:“你家夫人身边有谁在照管?”
  柳沐禾眼下怀胎八月,如果胎息正常,少说也要过了重阳才会生产,此时忽然受惊,如果一不小心出了事,她从前孕事就有过不好,这胎也一直不太稳,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柳家父母俱在蓟县,鞭长莫及,家中虽有一个杜老太太,却还瘫痪在床,每日还要嘱咐人去打理,如何能照顾旁人——再说一句难听的话,宁可她最好一直躺着莫要动,好过爬起来兴风作浪。
  那妇人乃是柳家给柳沐禾的陪嫁过去的,还算老成,急道:“有几个老人在一旁守着,另有大夫、稳婆,下头还有打点的小丫头。”
  季清菱听得柳林氏不在,杜檀之不在,柳母也来不及从蓟县过来,心中实在着急不已。
  比起柳沐禾提早发动,泉州的小李氏、魏家事情自然没有那样要紧。
  她一面吩咐下头人收拾东西,一面同那妇人道:“府上如此情况,我且同你一并回去。”
  松香原本坐着下首,看来了人,又听得对方说话,早站了起来,他是个乖觉的,见得如此行状,忙道:“小的去叫马房套车。”
  果然退得出去。
  那妇人既惊又喜,连忙行了个大礼,口中不停称谢,道:“虽是晓得劳烦夫人,只若是有个能拿主意的在,却是有主心骨多了!”
  杜府纵然大夫、稳婆俱在,也有不少有经验的老人守着,可仆妇毕竟是仆妇,全是雇买来的,便是她们敢说话,请来的大夫、稳婆也不敢尽听。
  更何况妇人生产,自古便如同过鬼门关一般,做下仆的,谁人敢胡乱抓主意?
  与众人相反,季清菱虽然年纪小,也未经过妇人生产,然则她顾府与柳府、杜府都是通家之好,同柳沐禾更是亲密之交,凭着这一层身份,这个时候的季清菱反而成了敢说话,说话还管用的那一个。
  未久,秋月从外头快步跑得进来,手里抱着一个篓子,同季清菱道:“灵犀丸还有一小瓶,我数了数,足有六丸。”
  “我记得除却灵犀丸,宫中上回另也赐下的不少药丸,可是有能用的?”季清菱问道。
  顾延章当日在广南立下许多功劳,又被朝中急诏回京,虽然官品、官职升迁不大,打眼的金银赏赐赵芮也没敢多给,可他却没少赐下药材、饮食等物来昭显君恩,以示信重。
  秋月听得季清菱问,忙把手中篓子上盖着的盖子打开了,道:“我将能用的都捡了捡,已是全数在此了。”
  季清菱低头一看,果然里头许多个瓶瓶罐罐,又有几个锦盒,想是里头装着生药材。她平日里并不觉得,此时着急要用了,将许多东西摆在一处,这才发现原来天子这一段竟是当真赏赐了不少。
  等着下头人套马的时候,她复又问了那妇人几句话,皆是有关柳沐禾的,譬如身体如何,挨不挨得住,家里的老人有无什么主意,早间是怎的受的惊,碰到了哪一处等等,过了片刻,等到外头来人通了话,一行人便匆忙往杜府去了。
  杜、顾两家离得不算太远,过了半个多时辰,便到得地方。
  柳沐禾此时虽然还不到月份,然而她怀象一直不太好,倒是因祸得福,正因从前不顺,柳林氏这个做祖母的在后头样样都细细关心,家中一应东西是早备齐了,稳婆也早是寻好了,只事发突然,原本预好的大夫并不在医馆里头坐着,一早便出诊去了,杜府里头几个经过事的老人商议了一圈,人人尽皆不敢乱来,忙派了人去马行街上寻了一家子做惯产科的任家大夫来。
  此时已是下午,柳沐禾自早上便进了产房,到得此刻,也未有什么大进展。
  季清菱在产房外坐着,听得里头安安静静的,也无什么声响,越发觉得心慌,她面上虽然不显,却是不由得寻了方才那一名妇人问道:“眼下里头什么情况了,着人去问问。”
  那妇人才叫人递了灵犀丸进去,又附了许多宫中才有的稀罕成药、生药,倒是放松了许多,忙道:“夫人莫急,只要有了什么进展,里头当是会有人出来回话的——您还是莫要在此处等着了,日头这样晒,若是过了暑气就麻烦了!且去隔壁里头坐着歇一歇罢,我家夫人才进得里头半日,虽说都听旁人传不足月份生得会快些,怕也没有那样快。”
  季清菱在外头等了许久,并未听得什么动静,因知那妇人乃是有经验的,既是她如此说,便打算按着对方说的做,正要往隔间行去,然则一转过身,便忽然听得里头一声惨叫。
  那叫声凄厉,忽高忽低,季清菱起先竟是没有听出来,过了片刻,才敢去信那竟是柳沐禾的声音。
  那妇人本来在前头带路,见季清菱脚下顿住,直往产房里头看,脸上也尽是不忍之色,又有些惊惧的模样,便道:“妇人生产一向是这般,一阵一阵的,眼下是在使力,等过了这一段便好了,里头有两个稳婆,又有大夫在,并不要紧。”
  虽然听得人如此说,季清菱还是站定了,听得里头哭叫声一声大过一声。
  那妇人见她不动,也跟着停了脚,侧耳听了一会,面上也有些难看起来。
  季清菱听得里头叫声不对,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产就是如此,忙看向那妇人,正要问话,却是听得对方喃喃道:“怎的把力气花在这上头,力气用尽了,一会真正生的时候要使力,如何还使得出来……”
  正在此时,那产房的门却是忽然从里头推得开来,一个老稳婆一面往腰间挂着的布巾子上擦那一双湿手,一面钻得出来,拉过一个离得近的小丫头叫道:“府上可有能跑腿的?快使人去马行街,把任三大夫请过来!快去!要快!”
 
 
第701章 寻药
  那小丫头如何敢应,连忙转头看向了季清菱。
  季清菱对杜府下头跑腿的小厮并不熟,也不方便使唤,转头看了松香一眼。
  松香何等醒目一个人,不用她说话,已是快步往外跑了出去。
  稳婆乃是六婆之一,常年进出大家内宅,自然眼睛极利,更兼这一个在杜府也待了一二个月,本就是柳林氏特给孙女寻来的从前相熟之人,她左右寻了一圈,依旧没看到其余能拿主意的,只有一个季清菱立在外头,连忙上前见了礼,又朝那一旁的妇人问道:“杜官人可是回来了?”
  那妇人将情况回了。
  稳婆听得这般情况,忙抓着季清菱,将产房里头厉害说了,又道:“……实是柳夫人这一胎怀象从来都不大好,谁料得今日早上又突然惊了马,一下就动了胎气,因得胎位又不正,竟是头朝外,想要接生都不好使力……生产的那一位也一味惊吓骇怕,力气都被哭喊耗光了,哪里还好生……”
  她翻来覆去说了一通,话里话外不过就是一个意思——柳沐禾这一胎样子很不好,稳婆也好,大夫也罢,俱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如果当真出了事情,于他们并无关碍。
  季清菱如何不晓得这稳婆是在想办法推卸责任,她心中虽急,却是知道此时不能随意说话,便道:“婶子莫要担心,柳家也好,杜家也罢,都不是不讲道理的门户,柳姐姐这一胎原本就怀得辛苦,这一段多亏了两位婶子在一旁打点,今日虽然遇得事情,幸而有两位在一旁,都是行里熟手,几十年做下来,多少难事都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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