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今天带了帷帽,林娇娇长舒一口气,低声对顾凌白道:“我要回去。”
手心汉渍渍的,紧紧地握住顾凌白的手。
顾凌白手伏在她手背上,轻声道:“好。”
林娇娇莫名的安心,不怕,不怕,有顾凌白在。身子不自主地往他身上靠,寻求一种安全感。
顾凌白紧揽住她的肩,对林娇娇的五师兄道:“我夫人身体不舒服,送我府上即可。”
转身要走,风若云忽然问道:“敢问姑娘贵姓?我看您有几分眼熟,我们是不是相识?”
林娇娇想骂回去:谁认识你,你个铁公鸡。
不敢说,不敢出声。
顾凌白道:“这位公子,还请您放尊重些。”
风若云又扫了眼林娇娇笑道:“我看您这位夫人,身形很像我离家出走的妹妹。”笑得温和谦卑,“是我认错人了。”
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伸出手扯住林娇娇脸前的面纱。
速度极快,让人措手不及。
林娇娇惊呼声,把脸埋在顾凌白胸口上。
顾凌白脸上泛起红晕,把人揽得更紧,斜瞥风若云问道:“是你妹妹吗?”
风若云脸上一顿,笑道:“王爷,认错人了,这样好了,这些衣服算我送您,晚点送到您府上,不收分文。”
谁稀罕你的衣服?吓死她了,林娇娇还是不敢拿正脸对着风若云,脸不停在顾凌白胸前拱,恨不得把脸全埋进他衣服里,嘟嘟囔囔道:“回去,回去。”
春末,顾凌白穿着一件里衣和一件长衫,她这么的一拱,呼出的气相当于直接吐在顾凌白肌肤上。
痒中带刺,刺中带疼,疼中带着火。
顾凌白白皙的脸庞,红成了天边的晚霞,长臂一挥,宽大的衣袖,遮住林娇娇,揽住她的腰直接把人给提了出去。
店小二看的目瞪口呆,等着他们走远,问道:“老板,不是说这瑞王爷不近女色吗?怎么看都觉得他色令智昏。”
风若云眼微眯道:“得看是谁,我妹妹这种,只要见过她的男人都挪不动腿。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她这样的,聪明,可爱,漂亮,善良,单纯,热情,非常非常招人疼。”
老板日常夸妹妹又开始。
哎……
可是谁也没见过他妹妹,就如谁也没见过月宫上的嫦娥一样。
编接着编,谁让他是老板,他们是打工的,明知是假的还要跟着他一起夸‘妹妹’。
“老板的妹妹,定是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第34章
“姑娘,您买人吗?只要五两银子,就五两银子。”
一双脏兮兮的手,拽住林娇娇的裙角,她回头见一个又瘦又小长相平凡的小少年,跪在地上紧拽着她的衣角,像是拽着救命稻草。
“姑娘,您买了我吧,我只要五两银子就够。我可以给您当牛做马,只要五两银子。”
一双明亮的眼晴,透着渴求的光。
林娇娇抬头对牵着她的人道:“师父,给我五两银子。”
“娇娇师父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去可怜比你弱小的人,他们只会利用他们所谓的‘弱小’达到目地,从而拖累你。”
林娇娇稚气道:“师父,给我五两银子,我要买糖葫芦。”
“没有。”
“出来的时候你答应过我,随便让我买东西,你说话不算数。你是大人,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师父,我要吃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
“咳咳……”
林娇娇边咳边往地上不停吐口水,吐得看见有水渍的时候,指着地上道:“师父你别走,你回头看看娇娇,娇娇吐了,娇娇头疼,娇娇要吃糖葫芦,吃了糖葫芦就不头疼,吃了糖葫芦就不会吐。”
“……”
大人转身,掏出块银子递给她:“拿去,别再喊了,你就是个来讨债的。”
林娇娇哭声止住,拿着银子欢快地跑到少年身前:“小哥哥,给。”
风吹来,帷帽下的纱巾晃动,露出漂亮不像话的一张脸,笑容如朝霞下的露珠,晶莹剔透中反射出明亮,耀眼的朝晖。
少年愣愣地接过银子,看着女孩走出十多步后,追上去。
“你跟着我们干嘛?”
“是你买的我,钱我收了,这买卖就成了,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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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屁的当牛做马一辈子,五师兄就是来讨债的,从小到大除了拆她台外,都没干过让她称心如意的事。
老天保佑,希望五师兄不要认出她。
走出云裳阁好远,林娇娇才敢把脸从顾凌白胸前挪开,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道:“吓死我了。”
长舒一口气后,紧张的再探看四周,送走二师姐,就又遇上五师兄,会不会再走几步,遇上大师兄?
太可怕,林娇娇拿过顾凌白手上的帷帽,主动带上,回府了就不出门,等风头过了再出来玩。
拿帷帽时,眼角瞥到顾凌白,见他脸色通红,带上帷帽后关切问道:“顾凌白,你是不是生病了?脸怎么这么红?要不要去请赵大夫?”
顾凌白摸摸自己发烫的脸,低头道:“没事。”
林娇娇:“都红得跟天上的火烧云似的,怎么会没事?走,走,走,我们现在去找赵大夫。”
不经意的,很随便的挽上他的胳臂,拽着他往前走。
顾凌白低头看她的挽着自己胳膊的双臂,慢慢的抬起,碰触到她的小手,忽而用力地抓住。
见她没有任何变化,嘴角上扬,止不住的窃喜。
林娇娇拉着他走出好几步问:“顾凌白,赵大夫现在是在宫里吗?”她指着东边道:“我们是不是该往那个方向去?”
此时,顾凌白脑袋里空白一片,她问,他便答:“往西边,赵大夫住在西边。”
林娇娇转身往西边去,顾凌白木愣看着她挽着自己的胳膊,跟着她往前走。
“顾凌白还有多远?”
顾凌白这才回过神来,什么多远?
哦,是去找赵大夫。
再看四周,赵大夫的住所就在前面不远处。
他没事,一点事也没,既是来了就去看看,让赵大夫跟她说自己没事,这样她也安心。
“前面那个小院子应该是。”
林娇娇望过去,只是座普通再不能普通的小院。推开木门,赵大夫正在院中晒药草,灰白色的衣服,灰白色的头发,阳光下散着灰白色的光,像要羽化升仙的仙人。
“怪老头。”林娇娇脱下帷帽喊道。
赵大夫寻声望过去,眯眼打量了林娇娇好一会道:“啊,是乔乔姑娘啊,怎么有空来找我这个老头子?”
林娇娇笑道:“顾凌白好像生病了,你给他看看。”
赵大夫看顾凌白,比起上次见他,气色不知要红润多少,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模样。
顾凌白道:“来的时候有些不舒服,还请赵大夫把下脉。”
赵大夫摸摸长须,明白他的意思,装模作样道:“好好好,老夫给你把把脉。”手要搭上他的手腕。
顾凌白手往侧边挪了下道:“赵大夫,我想去屋中单独把脉比较好,对不对?”
赵大夫愣了下笑道:“对,对,对,乔乔姑娘你在外面等我们,不要乱跑,我去给王爷把脉。你姑娘家不方便。”
林娇娇知道,男人跟女人一样,有些病是要关起门来看。
“嗯,我在外面等你们。”
顾凌白道:“别乱跑知道吗?就在院子里晒太阳,还有别乱碰赵大夫晒的药。不要出院子知道吗?如果有人进来,你直接喊我知道吗?”
寡言少语的顾凌白化身成嘴碎的小老头,说得停不下来。
“累了就坐着,别跳……”
实在等不下去的赵大夫,直接把他拉进门。
“王爷,你是在带媳妇了?还是在带孩子?”
看不见林娇娇,顾凌白的嘴像上了封条,惜字如金。
“媳妇。”
赵大夫道:“你好好的,没病装什么病,要我看。”
说到病,顾凌白心里就冒出林娇娇贴在他身上吐气的触感。
脸不由得又红成了苹果,红到了耳后根。
脸上却崩得紧紧的:“她会担心,让你告诉她我没事。”
同为男人,赵大夫一眼就看出顾凌白的‘病因’在什么地方,目光往下,摇头晃脑道:“原来王爷得的是这种病,王爷老夫这里有一剂药,保证您吃了后再无此烦恼。主要是一点也不会痛,也不会有什么知觉。”
顾凌白咬牙:“留着你自己用吧。”
赵大夫眨眨眼,笑道:“王爷,您想到什么地方了?老夫说的是治痔疮的药。”
顾凌白脸上本来褪去的红色又沾染上,明明很窘迫,脸上依旧崩着,云淡风清道:“多谢赵大夫,晚点我让顾影来拿药方。”
赵大夫笑道:“行,晚点我再写,王爷还有事?”
顾凌白笑道:“赵大夫,乔乔身上的毒是自小娘胎里带的?你还说前朝有位公主身上也带这种毒?”
赵大夫摸摸胡须道:“王爷,您都知道了,还再来问我这个活不了几年的老头子做什么?乔乔姑娘这个病养着,会长命百岁。”
顾凌白:“乔乔越来越漂亮了。”
赵大夫:“是啊,比起第一次见她时,不知要漂亮多少倍。”
顾凌白:“有没有一种药,能让她不这么漂亮的?”
赵大夫愣住,忽而哈哈大笑道:“王爷啊王爷,您可真是个情种,世人都爱美人,怎么在你这,还要丑的了?”
顾凌白淡然道:“我自然也是爱美人的,只怕她还没想好就变美了,又不理我怎么办?”
赵大夫爽利道:“王爷,没有。”接着他走到里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丸递给顾凌白:“吃了后会变得很美,你想好再给她吃。王爷有些事情该来的还是要来,早来晚来又有什么区别了?”
顾凌白紧握住药丸道:“有一日算一日。”
赵大夫拍拍他的肩:“走了,出去了,再不出去你媳妇要跟别人跑啦。”
话音还没落下,顾凌白已经打开门。
赵大夫看着走向林娇娇的顾凌白叹了口气,接着跨出门槛喊道:“乔乔姑娘,王爷没事,不要担心。晚些时候,我开剂清肝明目的药方送到府上,王爷吃上几天便无事。”
‘王爷没事’这四个字,从赵大夫嘴里说出来,林娇娇异常安心,也不再此多做逗留,拽着顾凌白赶紧回去,生怕再遇上个师兄,师姐什么的。
一惊一乍又这么一闹,林娇娇提着的心放下,随之而来的是睡意。从赵大夫小院里出来没走上几步,她就走不动,靠在顾凌白身上闭着眼晴道:“顾凌白,你背我好不好?”
顾凌白蹲下拖她到背上,她双手垂在他胸前,如同没有骨头般,随着他的走动而摆动。
这场景似曾相识,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顾凌白脑海里突然现出,大雪纷飞的那天,剑刺穿她的胸口,鲜血染红她粉白相间的衣衫,她的手不听他的使唤,不停地往下垂。他揽一次,她便掉一次,一次又一次不知道有多少次,直到她的身体僵硬,落下去的手都没揽上来。
“娇娇,娇娇……”
“顾凌白别吵,你让我睡会,吃饭的时候喊我起来。”
“嗯,不吵,你好好睡,不吵你。”
“能不能不要说话,我刚睡着又被你吵醒。”
“嗯,不说话。”
“我让你别说话,你怎么还在说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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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凌白前脚把林娇娇放到床上,后脚风若云就派人送来他选好的衣衫还有布匹。
顾影接的这些东西,他把这些东西拿给顾凌白交到顾凌白手上后,从袋子里拿出一颗琉璃珠递给顾凌白。
“公子,来的小二特别交待,这个务必要交到您手上,他还说很重要。”
顾凌白拿着珠子,对着亮处打量,珠子通透,里面似有一棵树,另一番天地。
顾凌白笑道:“以后不要为难云裳阁知道吗?他们在京中办事,尽量给他们通融。”
顾影不解问道:“公子,这云裳阁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有这珠子是什么意思?”
顾凌白道:“以前我不是给娇娇过六颗珠子玩,现在有五颗,这是第六颗。”
顾影:什么五颗?六颗?完全听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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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你是不是想娘了?别伤心,等我长大了,我把娘找回来。”
“傻孩子,找不回来的。”
“为什么找不回来了?你不是说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等我长大了就能去找她?然后我们三个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忽然场景转变,原本温和的人双眼通红,哭诉道:“娇娇,你可知,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你可知,我有多恨吗?你对得起,头上的列祖列宗吗?娇娇不要伤师父的心,也别怪师父狠心。”
红色代替眼前的白色,放眼望去赤红一片,只有她脚下的一方地是白色。
她不敢踏出一步,站在这仅有的白色中不停喊:“师父,师父……”
“娇娇,娇娇,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