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今天诈尸了吗——迦陵频伽儿
时间:2019-06-10 08:04:50

  “在下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京城第一酒楼四海楼,来往之人非富即贵,想必会认出王爷的不止我一个人。若是被人瞧见了睿王爷这幅尊容,想必明日皇上的书房里,会多出一道弹劾王爷的折子。”秦修泽倒了一杯水,放在秦吉的面前。“王爷趁热喝吧,醒醒酒意。”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秦吉不知怎么就喝完了一整杯水,喝完之后才愣愣想到,我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啊?
  “小爷我……”对着此人,不知怎么有点心虚,他改口道:“本王没有醉,本王清醒的很,并没有做出有辱皇家体面的举动,我看谁敢弹劾我。”说到后面,他加强了音调,仿佛这样就能多一分底气。
  “那就好。”对面人不过淡淡一笑,并无任何回击之意,他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像是打在棉花上,莫名的烦躁。
  “此间人多,还请二位王爷留心形象,莫要为难掌柜,退一步,留给大家一个清静。在下先在此谢过二位王爷了。”秦修泽拱了拱手,秦吉有些僵硬的回以一礼,身子仿佛不受控制,真的是奇了怪了。他正打算开口问问眼前这个气质不凡的青年人的身份,耳边就传来了冷冷的一嗓:“我认得你。”
  是秦昕,他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酒壶,来到秦修泽的面前,神情严肃地打量着他。“西凉莫离,我没说错吧。”
  秦修泽不疾不徐地道:“成王爷好记性,在下正是莫离。我们在西山围场见过一面的。”
  “不是西山围场,是在皇宫里。”无比肯定的声音响起,“贵妃身边的那个太监,是你没错吧?”
  秦修泽轻挑了一下眉毛,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秦昕。
  
 
  第84章
 
  “咯——”
  四海楼三楼一间名为“竹林溪水”的雅间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打嗝声, 随着这声音溢散,酒气一瞬间涌上整个雅间, 房内二人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了鼻尖,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始作俑者。
  秦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暗地里却狠狠翻了个白眼,七哥嫌弃他就算了,这个矮胖矮胖的店小二竟敢用那样的眼神瞧他,他可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啊,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么无礼。
  说到无礼,他不由得看了一眼唯一一个没有拿异样目光看他的高个男子,自己这个亲王的身份, 他似乎并不是很忌惮。而且他刚刚听到了七哥与他的谈话,贵妃身边的太监?怎么又和林清那个女人扯上关系了?
  原本今日万怡出嫁,他怕七哥想不开特意带着他要去青阙楼找点乐子, 一根筋儿的七哥说什么也不肯去,他只好退而求其次, 转到四海楼, 点上几壶小酒替七哥消消愁。只是没想到迎亲的队伍恰好经过此地。
  七哥一声不吭地连灌了两壶酒, 神色却没有半点迷离,反而却越喝越清醒,这可苦了一旁作陪的他了。他的酒量在兄弟几人中是最差的, 几杯酒下去就有些迷糊了,还不等他借着酒意发发酒疯,眼前就出现了这个颇有几分神秘的男子。最令他惊讶的是七哥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西凉莫离,他还是头一回见。
  至此,秦吉的酒已经醒了八分。他看一眼面色不善的七哥,知道他与此人有些不对付,便刻意板着一张脸道:“西凉的人,不在迎亲的队伍中,跑来这里做什——咯——”本该是气势不凡的一句话,却被打嗝声降了几分格调。
  这场面有点滑稽,但是输人不输阵,他双手叉腰,清了清嗓子,打算挽回几分面子,面前却突然伸来一只手,阻止了他。
  “睿王说的不错,你此时不在迎亲队伍中,却出现在此地,莫非......”秦昕想到一个可能,面色登时有些不太好,“贵妃也在这里?”
  秦修泽不答反笑,“莫离虽然不明白成王殿下为什么总将在下同贵朝的皇妃联系在一起,只是这样对您的兄长,大魏的皇帝而言似乎有些不敬呢。”
  秦昕看着他不慌不忙的样子,眉间泛上冷意,“更不敬的事,莫公子不是早已经做下了吗?皇上的脸面,你比谁都不在乎吧?”
  秦修泽转脸看着一旁呆立的掌柜,内心叹了口气,秦昕长高了,存在感也比以前强烈多了,原以为他成长了不少,可这样肆无忌惮的当着旁人的面说起皇室秘辛,还是有些欠考虑了。
  “掌柜的,麻烦您去准备两盅醒酒汤来,二位王爷有些醉了。”
  掌柜如临大赦般往外走去,他什么也没听见,醉酒之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秦吉在一边听了半天终于听出点头绪来,惊讶的转向秦昕,问道:“你是说他和皇嫂……?”
  秦昕漠然地点了点头,”上次在宫里我看见的那个太监,就是这位莫公子假扮的吧。“
  秦吉大惊,第一反应还是不可置信,林清她不是一直痴恋着三哥吗?小时候还总逼着他叫她嫂嫂,似乎自己这样叫了,她就真能当上三哥的妻子了。虽然迫于她的淫威自己喊了这声嫂嫂喊了好几年,但也不难看出,她确实心系三哥,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
  七哥竟然说那个为了三哥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林清和眼前这个神秘的异族人有苟且之事。他头一个不相信。
  “七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别人都有可能,执拗顽固的小霸王林清也不可能吧。
  秦昕听得连连皱眉,“你先闭嘴!”又转向秦修泽,道:“你别不承认,西山围场的树林里,我可是亲眼看到了你和贵妃......”想到当时的场景,他就觉得恼恨,自己怎么就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身份呢。还有那日入宫所见,他知道林清身边的人就是西山围场里那个拥着她的男子,只是不能确定他的身份,直到今日,他踏进雅间的身影同西山围场匆匆一瞥的背影重合,原来,那个奸夫就是莫离。
  “我若将此事告诉皇兄,别说是你,就连你们的三王子一时半刻也回不了西凉了吧。”
  可惜,秦驰早就已经知道了。秦修泽看着眼前气不可遏的七弟,心知他是为了秦驰,心中有些安慰,兄弟情深,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室,都是少见了。然而为了这份亲情,他更不能让秦昕到秦驰面前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来。
  他缓缓走到窗边坐下,望着楼下的盛景道:“原来如此。成王空口无凭,说出这些话来污蔑在下,目的是我西凉的三王子殿下?”
  “你说什么?”秦昕纠结的眉头片刻都未展开。
  “人人都知道成王心系福安公主,为了公主不惜受了陛下的杖罚。三王子更是对我说过,成王在西山围场里为了公主与他大打出手。眼下三王子抱得佳人归,若说王爷心中没有怨气,怕是谁都不会相信,来此地买醉便是最好的证明。”秦修泽分析的头头是道,一旁的秦吉听得连连点头,可不是嘛,七哥心中有多怨他可是一早见过了。
  秦修泽食指叩着窗弦,接着道:“如今见了我,王爷便联想到殿下,更是抑制不住心中怨气,竟想出了污蔑我来拖累殿下的法子,如此殿下便得罪了陛下,能不能带着福安公主回西凉也成了一个问题了。”话说完,他笑吟吟地看向一旁瞪大双眼的秦吉,道:“睿王殿下觉得在下说的在理吗?”
  秦吉呆呆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虽然他觉得莫离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七哥堪比刷锅水的脸色告诉他,自己此时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你!你莫要含血喷人!”秦昕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秦修泽耸了耸肩,“在下说的不过是一种猜测,王爷千万别放在心上。”话音一转,又道:“同理,王爷说的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莫离与贵妃娘娘清清白白,容不得旁人这般妄加揣测,要知道,风言风语的杀伤力比起刀光剑影来,更为可怕。还望王爷慎言,方才是莫离失礼了,王爷莫要见怪。”说着便向秦昕的方向作了一揖,行云流水般流畅优雅。
  一番话听得秦昕张口结舌。
  秦吉看一眼他七哥,又看一眼秦修泽,知道是该自己出来打圆场的时候了。便搂着秦昕的脖子,笑呵呵地说道:“不会见怪,不会见怪。七哥说着玩呢,莫公子一表人才,又谈吐不凡,七哥是想同你交个朋友才开玩笑的呢。你说是不是,七哥?”秦吉拼命向秦昕使着眼色,眼角差一点都要抽搐了。
  良久,秦昕一点一点拂开秦吉的手,端起面前酒壶一饮而尽,将空壶重重置于方桌上,抿着淡薄的嘴唇,冷冷看一眼秦修泽,道:“西凉莫离,本王记住你了。”
  语毕,径直走出竹林溪水,灰袍翻飞,震得门框剧烈地晃动起来。
  秦吉见秦昕走了,也不好久留,看着秦修泽歉然一笑:“莫兄不要误会了,我七哥的意思是莫兄为人谦和,值得相交。今日多有不便,改日一定与莫兄小酌一杯!”
  秦修泽含笑地点头,秦吉最后望了一眼垂手静立于窗边纹丝不动的身躯,天蓝色的袍子接着窗外蓝天,似乎与天幕融为一体,写意风流,翩然俊逸,怎么看怎么舒服。
  令他欣赏的人不多,钦佩的就更少了,西凉荒芜小国也会有这么潇洒的人物,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用在莫离身上,竟有些不适了。
  还是有些遗憾,他又向秦修泽招了招手,“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啊,莫兄一定不要忘了我今日之话啊!”
  夺门而出的一刹那,秦吉无意间瞥见莫离的目光,有些惊愕,怎么说呢,他竟然觉得有些慈爱。对,慈爱,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词,一定是眼花了。意识纷乱间,没有注意到身边一抹香风,与他擦肩而过。
  ……
  林清走进刻着竹林溪水四字的雅间里,双手环胸,靠着门框,戏谑地看着窗边的人影,道:“我今天才知道,你连自己的弟弟都会欺负。”
  秦修泽翩然一笑,摘下脸上的面具,“你都听见了?”
  “你怎么不让着点他们,好歹是你的弟弟呢。”她发现不管是做秦修泽的弟子或是弟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皇子们眼中温和可亲的三皇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咄咄逼人,嘴下不留情了?”
  秦修泽缓缓来到她身边,凝神瞧了瞧她柔软红润的薄唇,意有所指道:“嘴下留的情都给你了,别人那里自然是讨不来一分一毫了。”
  林清很快反应过来,粉面上带着些娇俏的薄晕,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是,秦昕秦吉那样的老实人怎么说得过你,这么不正经的。”
  秦修泽挑挑好看的眉毛,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不正经?你觉得我这就算不正经了?”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她最喜欢的梨涡又跑出来招摇撞骗,显得他一张俊颜无辜又迷人,她气不过,踮起脚尖,狠狠咬在他的梨涡上。
  他从善如流地将她纳入怀中。
  
 
  第85章
 
  三月初五, 宜出行,纳采, 求嗣,嫁娶。是个由钦天监挑选出来的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这一天,天晴日朗,推迟了一月有余的封后大典终于得以举行。经历了西南水患、边境摩擦一系列的祸事后,这次的封后大典较之历朝历代都简单不少。国库空虚,礼部早在承办大典之初就接到了皇上的口谕,化繁为简,节省银两。
  即便是为了缩减开支, 该有的流程却不能少。未到寅时,玉坤宫的太监宫女就开始忙碌起来。明知道今日会很疲累,傅娆还是一夜未睡, 早早的换上礼服,端坐在铜镜前, 一坐便是一个时辰。脸上几乎被折腾的没有知觉后, 她慢慢睁开眼睛, 看着镜中妆容精致的女子,扯了扯嘴角,却只能露出一个僵硬难看的笑容。
  这不像她, 一点儿也不像。她用力挥去身边饰物,吓得宫女们跪了一地。
  胆大的贴身宫女道:“皇后娘娘,凤冠已经拿来了, 可别误了吉时......”
  皇后娘娘。傅娆怔了怔,多么陌生的称呼啊,即便是这些宫女们喊出来也有一种异样的违和感,空悬了三年的后位,最后竟然会落到她的头上。旁人只会称羡,却不知道她这个后位,同林清的贵妃之位一样,名不副实。
  时至今日,她早就不奢望来自秦驰的那份遥不可及的爱情了,如果没有爱情,那就握紧一切可以握住的,比如权力。傅娆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袖,对着镜子开始练习高贵端庄的,属于皇后的笑容。
  “将凤冠取来。”
  奉天殿外,禁军林立,宫人在台阶之下一字排开,肃穆静立。随着三声鼓鸣,身穿凤袍的傅娆在引礼女官的牵引下一步一步走上丹墀,庄严巍峨的礼乐也在此时奏响。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傅娆深吸一口气,高扬粉颈,笑着走向丹墀的尽头,那里,一身明黄朝服的秦驰不知已经等了多久。
  册封仪式的最后一步,傅娆来到丹墀之上,面北而跪,听着礼部官员宣读册文:“朕惟乾坤德合、洵藉内庭之助,阴教成于宫壶,尤资后德之贤……”
  风不动,阳光下礼服上的凤凰微微闪烁,仿佛就要飞出袍子,遨游于天际。傅娆低头看着振翅欲飞的凤凰,微微恍了恍神。
  冗长的册文终于宣读结束,行完六肃三跪三拜礼之后,傅娆才得以起身,长时间的跪拜,让她眼前有点发黑,直到面前伸出来一只修长莹白的手。她抬起头,看到秦驰冠冕之下淡漠如初的眸子,即便是这样的日子,他的眼里也没有一丝喜色。
  心中苦笑一声,面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傅娆缓缓牵住他的手,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一刻,她成为了唯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奉天殿外观礼的妃嫔中,几乎人人都向至高处的一双璧人投去了羡慕、嫉妒的目光,母仪天下,那是后宫每一个女人的终极梦想。唯一不这么想的就是观礼队伍前头的林清了,大概是历经过同样繁复的流程,她知道此刻屹立于万人之上,笑的高傲的傅娆,其实应该很累。
  别说傅娆了,就是她,站在这里几个时辰,不能说话,不能动,也已经够累了。所幸她以贵妃的身份待在宫里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她和秦驰约定过,封后大典一过就会离开。
  今日便是她离开之时。秦修泽会在亥时末带走她。光想到这一点,她就变得兴奋起来,枯燥乏味的观礼过程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今晚之后,世上就再没有大魏的贵妃林清,她将重新变为一个普通的女子,跟在心爱的男人身边,长相厮守。
  然而在此之前,她要先和一个人道别。
  回到露华宫,她招来贴身二婢交代完一些事情后,径直去了延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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