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秦修泽确实是一个人物,不过没关系,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如今,太/祖皇帝已死,承乾帝秦修泽也被自己一把火烧死在了新婚当夜。只剩下定国公林震,那个老东西还活在人世。不过没关系,林震很快就要死了。
……
林深从昏迷中醒来,后脑还残留着被重击后的疼痛,眼前被黑布扎的严严实实,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昏迷前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死去多年的男人,盛郴。
“大将军醒了?”
“咳咳——”胸腹处被重重一击,还未好的伤口上渗出了血色,林深不由自主地拱起身子,以此来减少伤口迸裂的疼痛。
黑暗中,那个粗犷的声音又响起,“哟,大将军这是还有伤?都怪我不小心,没个轻重,拿捏不好尺度,哎,等会老大怪罪起来可怎么办?”
“嘿嘿嘿,虎子哥,老大怎么会怪罪你呢,他巴不得这个白脸将军被咱们蹂/躏虐待呢,只要留一口气就成,又不是什么小姑娘,您想踹几脚都行!”这声音比起之前那个,尖细了许多。
“哈哈哈——还是牛三弟懂我,我王虎可不是什么手下留情的人,轮到你了,你上呗,你不是最讨厌这些朝廷大官的吗?”
“嘿嘿嘿,小弟可不敢啊…...”
林深动了动耳朵,细细辨了辨,确定来的只有两个人。被绑住的双手在后面微微移动,一边开口说话,吸引着眼前人的注意力:“你们的老大是盛郴?”
粗的那个声音有些惊讶,“你怎么……?”
“虎子哥!”细的那个看起来机灵点,连忙阻止他。
王虎想起老大的手段,有些后怕,差一点就着了这个小白脸的道了,刚刚放下的脚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娘的,哪来的废话,给爷爷乖乖闭嘴,要不然一会有你好受的!”
手上绳子差不多解开了,林深开始煽风点火,“这位英雄欺负我双手双脚被缚,眼睛也看不见,换作平时,你这样的,我就是不用手也能打倒。”
王虎一把扯下林深的眼罩,怒吼道:“他奶奶的!你想跟爷爷单挑?”
林深飞快地环视一遍周围的环境,望着眼前的络腮胡子和一旁的小个子男子,从容一笑,“单挑就不用了,你们两个一起上就是了。”
王虎吐了口唾沫,抄起一根木棍,就要打下来。
林深双手翻飞,腿部微微发力,眼神一凝,紧盯着面前的木棍,就要跳起。
嘭——
大门突然被踢开,外面走进来一个黑衣蒙面的高个男子:“住手!”
林深的双手又默默背到身后。
“老大!”王虎和牛三面面相觑,扔下手中棍子,均退到一旁,不敢开口。
“盛郴。”林深非常肯定的开口。这双眼睛,他不会忘记。
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来一张妖冶邪异的面容,只是左侧额角有一块拳头大小的伤疤,看起来有些狰狞。
“大公子好眼力,多年不见,我甚是想念啊。”盛郴微微一笑,走到林深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林深漠然地回视,“盛公子开玩笑了,前阵子我们不是还见过一面的吗?”
盛郴笑意一顿,盯着林深的眸子,半晌没有说话。
“军营里,我们曾经见过一面的吧。西凉大王子的幕僚,陈申。”
盛郴闻言挑了下眉毛,拍了拍手,竟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来:“不愧是卫将军,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林深说的一面乃是大王子上次出兵的时候,特意派了幕僚陈申做使者,前来大魏军营传话。就是在那个时候,林深认出了他。
盛郴有些疑惑,“我的易容术应该没有缺陷,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深道:“三年前毓庆宫纵火案,最后的尸体只发现了一具,那个时候,我就怀疑你并没有死。直到我在西凉听见你的名字,幕僚陈申,三年前横空出世的大魏人却效忠于大王子手下,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引起了我的怀疑,后来我派人调查了你,站在主战派的大王子身后,所献计策都是针对大魏的,你想引起两国战争。”
盛郴轻笑一声,“这也不能证明我就是盛郴吧?”
林深继续说:“确实,之前我只是怀疑,直到你那次入了我的营帐我才发现,你的右手第三根手指上有一个圆月般的疤痕,那是我的佩剑苍月留下的痕迹,三年前,你绑架了我妹妹,我们之后在京郊动过一次手,就是那时,我伤了你的右手,我一直都没忘记。因为能从我剑下逃生的人,寥寥可数。”
盛郴长眉一掀,低头看了看右手,“原来是这里,看来我还是疏忽了。”
然而林深没有说出口的是,一开始怀疑他的人,并不是自己。除了盛郴,没有死去的人还有一个。而这个事实,盛郴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这就注定了他会失败。
第89章
有些杂乱阴暗的破败木屋因为两个面容俊美, 气质出众的男子而显得亮堂起来,一黑一白, 一立一坐,相互对望着, 没有什么言语,却让旁观的人无端觉得窒息。
王虎偷偷扯了下身旁牛三的袖子,良久的沉默让有些喘不过气来,即使是简单的对视也看得他心潮澎湃起伏,明明那个白脸将军双手双脚被缚,完全处于劣势,为什么会给他一种随时跳起来发动攻击的感觉呢?
牛三死死捏了下王虎的手心, 示意他稍安勿躁,老大没发话,他们自然不能抢在前头出声, 更何况,以他的观察, 老大好像要说什么了。
果然, 没过一会儿, 盛郴突然抬起脚步,走到林深的面前,眯起眸来:“果然, 简单的麻药和绳索根本奈何不了经验丰富的卫将军,若我没来,将军怕是已经打晕我的手下逃出生天了吧?”
一句话说的两位手下汗颜, 林深什么时候解开的绳子,他们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见已败露,林深索性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揉了揉被缚红的手腕,扫视了一下立在盛郴身后的两个手下。
那一眼真是说不出的冷漠犀利,二人顿感威胁,纷纷执起武器,严阵以待。
“住手,退下。你们可不是卫将军的对手。”盛郴随意一挥手,头也没转,反而抱着手臂,样子比之前放松了许多,似乎根本不在意林深随时可能会出手。
林深当然知道他的淡定从何而来,论身手,自己与他不相上下,这里又是敌人的地盘,在不清楚敌方数量的情况下,他不会轻易冒险。
动武不行,动口还是可以的。“你把我抓来是为了威胁我父亲?”
两目幽深地望向近在咫尺的男人,盛郴道:“当然,我特意放走了你的侍从,让他回去报信,定国公不会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命丧黄泉吧?”
“你就不怕朝廷得了消息后出兵,一举歼灭此地山贼?”林深实在是好奇,盛郴哪来的自信在毗邻京城的黄州肆意妄为的。
“出兵?呵呵,别忘了,我手中可是握有卫将军这张保命王牌的,朝廷若是出兵,将军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盛郴勾唇一笑,越显得额头上的疤痕狰狞刺目。
林深却觉得他有些天真,“盛公子莫非以为本将军会贪生怕死?上过战场的人,早已不把这条性命当做是自己的了。”
盛郴道:“卫将军怕不怕死我不知道,但据我所知,此次将军抛开大部队先行回京就是为了见一见自己刚出世的儿子,若是连亲生儿子的一面都没见着就死去的话,也太可惜了吧?”
林深一顿,俊颜微微沉凝,深色的瞳孔中闪过些什么,转瞬却消失不见。“没什么可惜的,早晚都会死的。既然生为我的儿子,就要背负起他的命运来。同理,我的家人也一样,早在我上战场的那一刻,他们随时都已经做好失去我的准备了。”
盛郴邪异一笑,“这只是将军自己的想法,定国公究竟会不会前来营救,你也不知道吧?”
林深可以肯定,山寨中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一旦父亲前来,等待他的只会是致命的陷阱。盛郴的执念太深,三年过去了,恨意没有减少一丝一毫,反而在时间的发酵下,变得越来越深刻,也越来越扭曲了。当一个人的心灵被仇恨支配多年,除了手刃仇人,没有其他的办法能让他放弃。
不,或许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死亡。林深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深思。
“林大将军如此聪明,肯定明白一旦出了这个茅屋自己会遭受些什么吧。你就安心在此地等候令尊吧,我这个人有仇报仇,恩怨分明,目的达到后,说不定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的。”
盛郴留下这么一句话后,消失了。
大门被阖上,最后一丝光亮被遮挡住。他只希望,父亲和皇上不要上了盛郴的当。
如林深所料,这样简单的陷阱,林震不会看不出来。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就这样放弃林深。上一代人的恩怨,却祸及到了现在,秦修泽,秦驰,清儿,深儿,都只是无辜的受害者。他们为了自己和太/祖皇帝犯下的错已经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有的人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不该再继续下去了,作为当年之事唯一的存活者,就让他来了结这段恩怨吧。
“皇上,微臣恳请出兵黄州,将贼寇清除殆尽,还皇上一个和平清净,不会再让盛郴小儿继续为非作歹了。”
“父亲——”
“清儿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只等皇上一声令下,即刻启程。”
秦驰看到了林震面上的决绝,也看到了林清的不赞同。他稍一沉吟,道:“盛郴的目标是定国公,此去黄州,必然凶多吉少。朕打算派睿王领兵前去剿匪,一来他英勇善战,有剿匪的经验,二来他熟悉黄州一带的地形,定然会将卫将军成功营救出来的。”
秦驰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比起定国公来,睿王是个更加合适的人选。林清对着林震道:“皇上说的没错,正因为盛郴的目标是父亲,所以您才更不能去。但是睿王一个人去也不妥,我建议,带上我。”
“不可——”两个男人都出言阻止,林清说的话他们显然不能同意。
这样的反应也在林清预料之中,她缓缓解释:“我不是鲁莽之人,我曾经同盛郴打过交道,对他的手段也算了解,总算是个助力。还有,万一盛郴见不到父亲不肯放人,我这个实打实的林家人的身份也是一个交代。再说,还有睿王保护,我不会出什么事的。带上我,利大于弊。”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她没说,她根本没指望秦吉的保护,她知道,秦修泽一定在黄州。
秦驰显然被说动,面色有些动摇,林震还在迟疑,自己的女儿就算再厉害他也不舍得她去冒险。
林清再接再厉道:“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任何时候都会待在睿王身后,爹爹知道的,我惜命的很,不会乱出头的。”
林震终于还是勉强点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管林清做什么,他都没办法拒绝。
接下来的时间,秦驰同林震商量出兵黄州的细节,林清则直接回宫打点行装,若是此行顺利,她干脆打算不回宫了。回到寝殿,二位贴身宫女负责帮她收拾衣物,林清突然出声喊住正在忙碌的铃铛:“你去小厨房催一催我的粥,我一会儿要喝。”
铃铛行礼退下,只剩石榴一个人收拾,林清打量着石榴的背影,慢慢拿下脖子上的哨子,放在手中把玩。石榴的手顿了一顿,借着面前的铜镜观察林清的动作。
果然如此。林清装作不经意间松开手,哨子随之掉落在地毯上,石榴眼皮一跳,没忍住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林清若有所思的双眸。
“娘娘……您的东西掉了。”石榴低下头小声地开口。
林清淡淡道:“哦?你帮我捡起来吧。”
石榴来到林清面前蹲下,还不及有所动作,便被林清抬起下巴。顺着涂上鲜红蔻丹的柔荑望上去,是一双深沉如水的眼睛。
“你对这枚哨子很在意。”不是疑问句,她很肯定,石榴好几次的异样都是因为这枚哨子。
石榴低眉回避着林清迫人的眼神,“娘娘的贴身之物,做下人的总要在意些。而且它看起来很贵重。”
林清松开石榴的下巴,重新靠回躺椅中:“贴身之物?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连铃铛都不知道,你却很清楚嘛。”
石榴立即变蹲为跪,“是奴婢僭越了,不该......”
“你是修哥哥的人?”
石榴一下子抬起头,眼中震惊之色毕露。
“竟是真的?”她不过随意试探一下,没想到竟然猜中了。等一下,石榴在她进宫时就待在她身边了,竟然瞒了她三年吗?
“娘娘,我......”眼下这种状况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林清打断她:“我特意支开铃铛,为的不是你眼下的支支吾吾。就算你别有目的,待在我身边也三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都不够让你交心吗?”
石榴沉默不语,林清不急,耐心等着她整理思绪。
良久,石榴捡起地毯上的哨子,将之小心地放在林清手中,“娘娘,您千万要收好了,这枚哨子的价值比您想象的要珍贵多了。”
林清一怔,“除了让我见到修哥哥,还有什么作用?”
石榴郑重地说道:“能调动一千暗影卫的哨子,天下仅此一枚。”
暗影卫?虽然没有听说过,林清却觉得那不是什么简单的组织。
石榴维持着跪地的姿势,开口:“娘娘只需知道那是公子手下的人马便足够了,有这一千暗影卫在,天下之大,没有什么能伤到娘娘的存在。即便是战场,您若是想去瞧上一瞧,也没什么不妥的。”
林清大惊:“这么重要的人马修哥哥却把他交给了我?”
“娘娘的安危,在公子的眼中比什么都重要。”石榴的声音里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
林清听了却面色大变:“他此刻身在黄州吧?若是无人保护,遭了盛郴暗算可怎么办?”
石榴有些惊讶于林清知道秦修泽下落这件事,原本她还打算将公子身在黄州的消息告诉林清,没想到她已经猜到了。但是林清担心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她说道:“公子武艺精湛,盛贼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公子还活着的消息。娘娘放心,公子一定会救出娘娘的兄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