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皇上又说道:“今日是兰馨公主的吉日,几位姑娘虽然勇武有余,但实在是不成体统。发落下去,关禁闭三日!”
皇上一声令下,没过多久,沈菱月和其他姑娘就被人带走了。
走之前,沈菱月回头望了一眼,张珩站在皇上身后不远处,脸上丝毫没有表情,也没有看向自己。
沈菱月觉得自己没脸见任何人了,只好转过头来,被人带到禁闭之处。
晚上,沈菱月和苏锦含被关在了黑暗之中,四周静悄悄的。
“对不起啊,菱月,今天本来很开心,想和你好好叙叙旧的,没想到发生这种事,害得你也被牵连,关了禁闭。”苏锦含带着歉意自责道。
沈菱月无奈地苦笑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能这样了。我倒还好,你家里最近在为你张罗亲事,不知道今天的事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以我爹的脾气,等我回家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要我说,干脆不要出去好了。”苏锦含觉得,父亲发脾气比被关禁闭要可怕得多。
沈菱月听后点点头:“我也不想出去了。”出去了也无颜面对姨母惠太妃,无法面对张珩,更无法面对以后人们的指指点点。今天的事情肯定被四处张扬开来,自己未来实在是太尴尬了。
苏锦含突然间有了主意:“要不这样,我们都不要回去了。”
沈菱月摇摇头:“我们要被关三天,等到三天后,我们还是要离开这里的。”
“我们当然要离开这里了”,苏锦含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雀跃,“等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就去下江南好了,我身上的银两,足够咱们两个的花销了。”
沈菱月心里清楚,苏锦含从小就胆子大,什么都敢尝试,做起事情来也是风风火火的性格。
“你要是这么一走了之了,你家里绝对会急得不行,估计没等我们离开京城,你就会被捉回去了。”沈菱月觉得这个主意十分不靠谱。
苏锦含想了想,此事操作起来确实难度很大,需要从长计议。
黑暗中,没过多久,苏锦含又有了主意:“三天之后,家人就会直接过来接我回去了。我们不能等到那时候,我们现在就得走。”
沈菱月连忙拉扯住雷厉风行的苏锦含:“小姑奶奶,我们是被皇上关了禁闭,现在走了,岂不是违抗皇上的命令?到时候可就不是家里把你捉回去那么简单了。再说,这里门锁紧闭,外面有人把守,你以为我们走得出去?”
“那怎么办?这里的禁闭关完了,我转头就会被家里关禁闭,皇上关我三天,我爹能关我三年。”苏锦含垂头丧气地说道。
沈菱月想了想,其实自己在皇宫里,也属于被无形中关了禁闭,只是没有公开提及罢了。
“锦含,你这还算好的,我自打去年冬天来到京城,就一直被困在皇宫里。我家里的处境,一直都特别危险和尴尬。”沈菱月心下无奈得很,苏锦含好歹还有家人在身边,被父母关禁闭也终究会有结束的那一天,而自己则是被另一张巨大无比的网困住了。
苏锦含听出了沈菱月言语间的低落,连忙劝慰道:“菱月,沈家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有耳闻。怕你伤心,所以一直没敢跟你直接提起。但我相信,等过些时候,沈家就会风平浪静了。毕竟,沈家的祖上在大周开国时立下过汗马功劳,此前也没直接参与叛乱,不至于罪无可赦。”
沈菱月无奈地笑了笑:“那些被处决的藩王,哪个不是祖上立过奇功呢?可一旦触怒了当今皇上,还是会被立即削除藩王之位。如今在皇上眼里,沈家即便没有包藏祸心,也是不足以再信任了,祸到临头,也许只是迟早的事。”
“菱月……”苏锦含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朋友。
“没事”,沈菱月淡然一笑,“事情已然如此,只能受着。时间长了,我也习惯了。只是平常没人可以说说心里话,今天见了你,能说出来也是好的。”
苏锦含有些心疼地说道:“菱月,你打小就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老天不会亏待你的。将来等风波过去了,你就择个好夫婿,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沈菱月没有接话,但心里清楚,自己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到了第二天,苏家暗暗打点过,派人给苏锦含带了些吃食。毕竟,这里阴暗潮湿,只有清水和馒头;毕竟,苏锦含还有父母疼爱,尽管苏家对她的行为很是恼火。
苏锦含将精美的食物与沈菱月一同分享,沈菱月边吃边觉得内心苦涩,父母远在西部,整个京城,大概没有人会真正地关心自己。
沈菱月越想越难过,边吃边开始流下了泪水。
一旁的苏锦含一时之间感到手足无措,想要安慰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沈家如今的处境,不是几句宽心话就能慰藉得了的。
眼见沈菱月越哭越伤心,苏锦含索性把筷子一扔,干脆利落地说道:“既然外界局势如此,我们也无力改变什么,不如……”
沈菱月听闻之后,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看着苏锦含,不知道她又要出什么鬼主意。
“不如我们偷偷溜出去,痛痛快快地玩上两天,赶在禁闭期满之前回来就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了,好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苏锦含眨眨眼说道。
“我们怎么出得去啊?”沈菱月连忙摇头,愈发地觉得苏锦含的主意不可靠。
苏锦含伏在沈菱月耳边,小声说道:“守门之人,我家里认识,都是打点过的。再说,我们又不是朝廷重犯,犯不着天罗地网地看守着我们。”
“那我们去哪里?”沈菱月开始有了兴趣,“京城我不大熟悉,不知道可以去哪里玩。”
苏锦含想了想,随后说道:“不如我们先去城里的真华寺,我听说那里灵验得很,进香朝拜之后,很多人都遂了愿。我们不如也去烧香拜一拜,许个愿好了。”
沈菱月心下思量起来,自己极少有机会能出宫,如今能去许个愿也是不错的,虽然不确定灵验与否,但毕竟心中有所祈求。
考虑再三之后,沈菱月点头应了下来,决定与苏锦含一同前往真华寺。
由于寺庙里有法会,还有名师前来坐镇开示,今日的真华寺里香客如织,大家皆是携家带口,要么进香祈福,要么去参加了法会。
大殿之上,经声不绝,大殿外面,香云缭绕。
沈菱月与苏锦含进香朝拜之后,又去藏经处抄了经,最后在书写回向文之时,除了固定文式的回向文之外,沈菱月还写了父母弟弟安康,随后又想了想,加了一句:张珩一生平安。
毕竟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张珩帮过自己,帮过靖儿躲过一难,不管过去和未来如何,自己对他始终是抱有感激之情的。
“你写完了没有?”苏锦含抄经抄得手腕酸痛,凑过来问向沈菱月。
沈菱月惊吓得连忙把抄好的经文合上,生怕她看到自己写的回向文,随后故作镇定地说道:“刚刚抄完,你呢?”
苏锦含没注意到沈菱月神色有异,揉着酸痛的手腕说道:“我也刚刚写完。香也进了,经也抄了。我们到其他地方去玩吧。”
正当沈菱月和苏锦含从藏经殿向外走时,发现有人群朝里面走了过来。
走在中间的人穿着僧服,周围是虔诚的信众,大家都十分恭敬敬重地走在法师后面。法师身边的人则是身着绛色素纹官服,头戴官帽,脚穿黑靴、面如冠玉的……张珩!
抱着经本的沈菱月一时间看呆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见张珩。此时,有人过来将沈菱月等人隔开:“后退!不可冲撞了明瞻法师。”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明瞻法师,听说他此次前来京城讲经说法极为轰动,就连皇上都要亲自召见。沈菱月心想,这大概就是张珩会出现在法师身边的原因吧。
沈菱月低下头,拼命将自己隐藏在周围人当中,不想看见张珩,更不想被他看见。昨日在园林之中,自己已经将毕生的脸面丢得差不多了,今天又在关禁闭期间偷跑了出来,若是被他撞见,自己真是没有活路了。
第18章 知错了
待明瞻法师等人走过去之后,心跳不断加快的沈菱月连忙对旁边的苏锦含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了?瞧你一脸慌慌张张的样子。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光是给守门人的银子就花了我许多,现在回去未免太亏了吧。”
沈菱月额头上开始冒冷汗:“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咱们偷跑出来的事情会败露。”
苏锦含丝毫不以为然:“放心吧,我都已经打点好了,再说,我们待会儿找个清净的地方,保证没什么人会发现我们的。”
沈菱月担心的不是地方清净与否,再是清净之处,张珩也有能力找到自己。就是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刚才人那么多,他又在忙着跟法师说话,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吧。
傍晚时分,苏锦含带着沈菱月来到一家僻静的馆子。
厢房里,苏锦含给沈菱月斟了一杯酒:“菱月,这第一杯酒,庆祝我们这次在京城重逢。”说完之后,苏锦含一饮而尽。
这酒不算浓烈,沈菱月也压抑日久,现在跟儿时的伙伴在一起,心情十分放松,便也跟着干了一杯酒。
随后,苏锦含又将酒杯满上:“这第二杯酒,庆祝我们成功逃离禁闭之处。”
喝了第二杯酒的沈菱月,腮部开始泛红,抚着脸颊笑着说道:“这要多亏了你才行,要不然,我们这个时候还在暗室里啃馒头呢。”
苏锦含兴致也颇高,举起第三杯酒,说道:“这杯酒,庆祝我得到了崔二公子的画作。”
沈菱月笑个不停,脸上的酒靥愈发地深邃:“你啊,为了得人家一幅画,代价可不小呢。”
“我就是留个念想,我也知道,那崔二公子是京城里惹眼的人物,他也不可能看上我。”苏锦含一提起崔二公子,眼底已失去了刚才的雀跃。
沈菱月默默地看着苏锦含,一个人,心里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大概就是这种状态吧,能抓住一分一毫的念想,也是好的。
虽然平常不大饮酒,但今日沈菱月心发感慨,又难得遇见故交,便在说笑之间,与苏锦含饮酒无数。
喝醉之后的沈菱月和苏锦含一起回忆着小时候的趣事,一时之间开怀不已,仿佛可以暂时忘掉眼下的忧愁与烦恼。
正当沈菱月沉醉于酒香之际,突然之际,厢房之门被人打开,外面站着几个人。
沈菱月一时还未搞清楚状况,便被人不由分说地带了出去。
经历了摇摇晃晃的马车和宿醉之后的头晕头疼,沈菱月被人带到了一处看似眼熟的地方。
待沈菱月看清楚周围之后,突然瞪大眼睛,发现这里竟然是禁卫司。
被带到一处房间之后,来人便退了下去。而张珩则坐在椅子上,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浓眉低沉,冷眼睨看着醉酒之后的沈菱月。
一时之间,沈菱月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晕了。
“我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沈菱月乖乖地站在一旁,开始低头认错。
张珩站起身来,走向沈菱月,看着她醉眼朦胧、粉面桃腮的样子。
“我看你这两日兴致好得很,怎么这会儿又觉得自己错了?”张珩低头看向沈菱月,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酒味,不禁浓眉紧皱。
沈菱月强忍着头晕,低头搓着手说道:“我不该在御前失礼,不该在禁闭期间偷跑出去。”
“但你还是明知故犯地去做了!”张珩的眸色逐渐暗沉,开始逐步靠近沈菱月。
沈菱月被张珩逼退到墙角时,实在是头疼乏力,便顺势将头倚靠在他的身前,说道:“我错了,我下次……不,没有下次了。”
张珩伸手将沈菱月的头推开,目光阴沉地说道:“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沈菱月喝了太多酒,头实在是太晕了,此时迫切需要一个倚靠,几乎听不清张珩又说了什么,随后伸手抱住了张珩,将头倚在他怀中。
张珩随即挣脱开沈菱月的双手,沈菱月借着酒劲仍是执意要倚靠着他,在拉扯间,沈菱月怀里的经本掉落了下来。
张珩低头将经本捡了起来,看到了上面娟秀的字迹,又看到了醒目的“张珩一生平安”几个字。
此时的沈菱月已经完全失去意识,歪歪斜斜地靠在了张珩身上,随后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待沈菱月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身处禁卫司,而张珩却不知去了哪里。
此时的沈菱月虽然已经酒醒了一大半,但还是头晕不已。
接下来,一连几日,沈菱月连张珩的影子都没见到,自己就这么一直待在禁卫司里。
始终见不到张珩,身边之人又不肯代为传话,沈菱月心下愈发地着急,这个该死的张珩,亏自己还为他抄经祈福,转眼之间就把自己丢在这里,不闻不问。
伸手一摸,沈菱月突然发现自己抄的经本不见了,可能是忘在了酒馆,也可能是丢在了路上吧。沈菱月现下已经无暇去想经本的事了。
眼下求见张珩无望,沈菱月便横下一条心,不再进食进水。哪怕饿死,也比一个人待在禁卫司要好得多。
无论身边之人如何劝说,沈菱月就是不听,一副态度坚决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菱月将要饿晕之际,看到地上出现了一双黑靴,随即,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膳厅里,张珩看着对面的沈菱月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眉头紧皱。
而沈菱月已经多时未进食,在饿得两眼昏花之际,面前出现了诸多自己爱吃的美食,简直像天上掉馅饼一般开心。
沈菱月吃完之后,才意识到张珩一直在对面看着自己,神情似乎依旧怒气未消,便退缩到了一边,满心的委屈。就算自己偷跑出去不对,如今也被数倍惩罚回来了,他还有什么不满?
过了半晌,张珩才开口说道:“这些日子,你反省得如何了?”
沈菱月嘟着嘴巴,眉头微蹙,带着委屈说道:“我已经知错了,不该在禁闭期间偷跑出去饮酒。”自己被带到禁卫司的第一天就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