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沈菱月艰难地摇头说道。
张珩气急之下,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想到有一天,我张珩竟会被一个丫头玩得团团转。你一边煞费苦心地接近我,一边还想嫁给其他人,是不是?”
沈菱月难受不已,想要挣脱掉张珩的束缚,却始终没能如愿,随后眼含泪珠地说道:“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一时一刻都没有。”
张珩冷冷一笑,笑得似乎有些悲痛,有些狠绝,“你说,我是该相信你的花言巧语,还是该相信我的所见所闻?”
“你……你听到了什么?”沈菱月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却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你想知道,是不是?那我说给你听,你听好了!”随即,张珩发了疯一般地亲向了沈菱月的嘴角,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咬。
霎时间,沈菱月吃痛不已。
秋云说过,张珩这种身份的人会有很多折磨人的法子。如今,沈菱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张珩冷漠与无情的那一面……
翌日清晨,张珩早早地离开了景澜院。
当秋云过来服侍沈菱月洗漱时,发现自家小姐的嘴角、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印痕,当即难过得眼泪直流。
“小姐……”秋云不禁痛哭失声,“你是千金之躯,如今却要受他这种折磨……”
过了许久,沈菱月才有力气说道:“秋云,去给我备上热水,我要沐浴。”
秋云点点头,擦了擦眼泪,连忙去备热水。
当沈菱月踏进浴桶,浸泡在热水中时,内心感到一片茫然。拼命想洗去这印痕,但却洗刷不掉内心的难过与心痛。
不知过了多久,秋云前来提醒久久待在浴桶中的沈菱月:“小姐,水凉了,要不要加水?”
沈菱月摇摇头,随即起身。更衣过后,沈菱月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惨白无比的脸庞,对秋云说道:“给我梳一个垂云髻吧,就是我们以前常梳的那种。”
秋云含泪点点头,不由得想到了旧时在西部王府里的情景,自己常给小姐梳各式时髦的发髻,自己小姐清秀貌美,梳什么发式都好看。
当梳完头之后,沈菱月又拿起了胭脂红,对秋云说道:“帮我涂上唇脂吧。”
秋云连忙摇摇头:“小姐,你嘴角有伤,涂不得脂粉。我给你涂些药膏吧。”
沈菱月摇了摇头:“药膏就算了,看起来不大好看呢。”
秋云再也忍不住,伏在沈菱月的肩上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小姐,你还是悬崖勒马吧,再这样下去,你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罪呢。”
沈菱月没有答复,只是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钗,随后对秋云说道:“秋云,我们走吧。”
秋云止住了哭声,抬头问道:“小姐,我们去哪里?”
“去姨母惠太妃那里,我好久没过去请安了。”沈菱月说完之后,转过头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
自从搬进景澜院,沈菱月在简洁有致的房间里渐渐按照自己的喜好增添了不少东西,有插在瓷瓶里的鲜花,有自己喜欢的字画,在帐子上还悬挂了一串香囊,是自己用花草和其他香料制作而成,初时张珩还不习惯,但慢慢也由着她去了,时间长了,景澜院的房间里渐渐增多了不少女儿家用的东西和饰品,张珩开始时还说过,以为自己不小心进了姑娘家的闺房。
沈菱月看着房间里的一切,看了许久,此前的种种,恍若梦境一般。
待来到惠太妃处请安时,沈菱月将衣领高高地竖起,但还是遮掩不住嘴角的伤痕和脖子上的印记。
惠太妃看着沈菱月惨白的脸色和脖颈处青紫的印痕,心里便也明白了七七八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我明日就启程去郊外清修一段时日,你随姨母一同前去吧。”
沈菱月默默点了点头。
“唉,姨母早就说过,你涉世尚浅,这宫里有很多危险你根本意识不到,便莽莽撞撞地一头栽了过去,不仅挽不回局面,还会一不小心就葬送了自己”,惠太妃苦口婆心地说道,“飞蛾扑向火之前,一直以为那是光亮,可直到引火上身时才知道,那不是光,而是足以烧死自己的火。”
沈菱月没有言语,只是回想起从入宫到现在的种种,张珩对自己有过恩惠,也有过关怀和体贴,自己便天真地以为他那里是自己的光源了,可直到现在,自己才意识到,那是危险的火光,将自己烧得体无完肤。相对于诡谲重重的深宫来说,自己果真是一个傻蛾子。
翌日清晨,沈菱月早早地收拾妥当,跟随惠太妃的轿辇出发前往京郊。惠太妃此次出宫,是得了皇上的开许的,因而一路顺畅无比。
皇宫,渐渐远去,郊外的山峦,逐渐清晰。
青鸾山上,有精致的庭院,有巍峨的寺庙,也有茂密的丛林,山的后面有一处泉水,传说能治百病,沈菱月刚到山上没多久,便去打了点泉水来尝尝,果然味道清甜无比。林子间有还未来得及南飞的鸟儿在不停地鸣叫,沈菱月觉得自己很久没这么静静地独处了。
每天上午,沈菱月都和姨母惠太妃一起抄经读经,晌午过后,便会下山去打泉水,偶尔还学着附近农户的样子,背些柴回来,煎水烹茶。日暮时分,便读书写字,身边还跟着一条附近寺庙里的白狗,无论沈菱月走到哪里,它都紧紧跟在后面。由于它一直没有名字,沈菱月便叫它阿黄。
“小姐,它明明是条白狗,为什么叫它阿黄?”秋云不解地问道。
沈菱月指着阿黄头上的一撮毛,说道:“你看,这里是黄的。”
秋云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姐:“也就只有小姐你能注意到这撮毛发了。”
阿黄不大愿意旁人接近沈菱月,每当上山下山的时候,路遇旁人,阿黄都会叫个不停。
沈菱月经常喂它许多好吃的,时间长了,惹来寺里的人抱怨,说阿黄现在挑食得很,寺里的粗茶淡饭都不肯吃了。
沈菱月便把阿黄悄悄叫到一边,说道:“以后不许挑食,特别是在寺里,知道吗?”阿黄痛快地叫了一声。沈菱月开心地笑了笑,每当这时候,沈菱月就觉得阿黄特别通人气,至少比某些人要通人气。
沉闷的午后,禁卫司里,小德子开始审讯对面的苏锦含。
“把你当初从禁闭室里逃脱一直到现在的一言一行,统统说出来。”小德子边说边吩咐人逐一记录。
苏锦含近日来被折磨得不行,自从在街上被人带到禁卫司,就昼夜不停地审讯,有时还搞突击审问,有的问题甚至问过多次。
“我已经说过了,我当初是贪玩心切,没想过后果,就偷跑出来了。后来又被家里训斥,关在家里好几天。这事我爹可以作证,要不我叫我爹过来吧。”无精打采的苏锦含试探地回道。
小德子阴险地笑了笑:“既然到了禁卫司,你把你爷爷叫来也没用。”
苏锦含脸上满是失望,一心想通报家人的希望落了空。
“老实交代,从家里出来之后,又去了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小德子继续审问道。
“这跟我逃离禁闭室的过错有关系吗?”苏锦含问道。
小德子重重地放下茶杯,冷声说道:“我如何审讯自有我的道理,你再不老实反省,就把你错过的禁闭时间加倍罚回来。”
苏锦含怏怏地说道:“我从家里出来之后,就遇到了崔公子,说是要请我喝茶,给我赔不是。我担心跟他单独见面会尴尬,就叫了我的朋友一起过来相聚。”
随后,苏锦含便一五一十地将茶馆聚会之事说了出来。
小德子心想,作为禁卫司一直以来监视的对象,沈姑娘要不是与张大人的关系特殊,她大概没那么容易出宫,禁卫司底下的人也不会放心让她出去,而不选择跟踪。这段至关重要的监视空白,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补足才行。
受够了禁卫司审问折磨的苏锦含,为了能早日离开这里,便事无巨细地把当天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之前在兰馨公主的婚礼上,我和菱月重逢的时候,我问她家里是否给她定了亲事,她说没有。后来我便安排了四人的聚会,希望能帮到家人不在身边的她。但她说不用我帮她撮合。后来……”
小德子听过苏锦含漫长的讲述之后,便对当天的情况大致有了了解。将记录整理好之后,小德子便直接奔了出去,去找近日来闷闷不乐、脸色极为难看的张大人。
第23章 无字情书
景澜院,张珩独自坐在房间里,一个人默默坐了许久,任何人都不得进来打扰。
沈菱月虽然已经离开了,但屋子里仍旧有她存在过的气息。她喜欢在桌案上放置鲜花,喜欢在帐子上挂上锦囊,初时自己很不习惯这种味道,但沈菱月说这种香料能够安神,时间长了,自己似乎真的更容易入睡了。
她还喜欢把她的笔筒和自己的笔墨砚台并列放在一起,喜欢将信笺浸染上花香。当自己在外面忙碌了一天,常常夜里才回来时,总能见到她在灯下守候。由于惦记自己有胃疾,沈菱月总能将早晚的饮食搭配好,经常熬些滋补胃部的粥给自己喝。
她搬过来的时间并不长,但无形中却把这里的一切慢慢浸染上了她的色彩,她的气息。
后院的花圃里,有几朵小花在今早绽放了。她若是在,一定会高兴地跑过去看。自从她搬过来之后,景澜院多了不少生气。多少年了,自从被迫进宫以来,饱经坎坷与辛酸之后,自己就再与光明和快乐无缘了,可自从她来到身边以后,自己似乎每日便多了些期待,尽管那种期待其实令自己万分纠结与恐惧,可与此相比,自己更害怕失去,害怕快乐短暂地出现过后又消失……
正当张珩独自沉思之际,小德子着急忙慌地从外面赶了进来求见。
“张大人,小的调查清楚了,当日是这么回事……”小德子一五一十地将调查好的情况汇报给了张珩。
沈菱月作为清西王府在京城的人质之一,监视的级别其实并不算高,并没有高到需要让张珩亲自过问的程度,张珩需要面对和处理的对象要复杂危险得多。
但作为禁卫司提督,沈菱月的日常监视情况,自己若是想查,是随时能查到的。按照以往的性子,自己也不至于如此沉不住气,急急地去下定结论。但自己终究还是草率且莽撞了。
青鸾山上,沈菱月带着阿黄去山下取水。在取过山泉之后,沈菱月便背起水囊准备返程上山。每日在山间行走,沈菱月不仅觉得自己体格变好了,心情也随之慢慢好转了,难得浮生偷闲,在这寂寂的山中,不问世事,只看日升日落。
正当沈菱月行走在山间时,阿黄突然叫个不停。每当这时,沈菱月就知道附近有人。待沈菱月转过头去,发现了一顶轿子停在不远处。
随后,有人掀开轿帘,朝这边走了过来。待来人走近,沈菱月才发现竟是小德子。
“给沈姑娘请安了。沈姑娘近来身体如何?在这山里吃住还习惯吗?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我言语一声。”小德子说话时满脸堆着笑。
沈菱月满脸戒备地看着无事献殷勤的小德子,说道:“多谢关心,我不缺什么。”随后,沈菱月转头便走。
“哎,沈姑娘……”正当小德子准备追上去时,阿黄开始狂叫,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眼见沈菱月越走越快,小德子一边警惕地看着阿黄,以防它扑过来,一边隔着阿黄,对沈菱月说道:“沈姑娘,最近这天可是越来越冷了,我啊,担心您在这山里着凉,便给您带来了些保暖的物件……”
沈菱月听闻之后,停下脚步,说道:“惊动您的大驾,我如何受用得起啊?”
“您当然受用得起了”,小德子踩着碎步,跟在沈菱月身旁,“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您有什么需求,不跟我说跟谁说?”直接跟张大人说当然更好,但眼下却不能急于提及张大人。
沈菱月说道:“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就不劳您费心了,知道外面差务繁忙,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请回吧。”
小德子知道沈菱月在下逐客令,但脸皮薄就不是他小德子了。
“沈姑娘,我来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来问候一下。看见您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心里比喝了蜜都高兴。另外,您要是有什么话需要我代为传达的,我一准将信带到。”小德子试探着问道。
沈菱月摇了摇头,淡然回道:“我没什么要传达的,看见你气色不错,我心里也很是高兴。”
小德子讨好似的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以后常来问候就是,我有些日子没见到沈姑娘了,心里也是惦念得紧……”
一路上,小德子絮絮叨叨,也没提什么正事。待沈菱月返回住处后,小德子便也没再纠缠,而是拱手告别之后,转身返回。
夜晚时分,沈菱月伏在灯下,心里怅然若思。白天小德子的出现,肯定不是偶然。他的到来,背后意味着什么,自己心里很清楚。
秋云在一旁,听了沈菱月的讲述后,连忙说道:“小姐,这回您可别心软,别再重回那深潭虎穴了。”
沈菱月点了点头,这次小德子来山上,肯定是受了张珩的指使。只是,他的示好,自己无福消受。
“若是能长长久久地待在这山上,也是好的。”秋云眼见沈菱月在这里气色渐佳,也慢慢放下心了,刚出事时,自己恐惧得不得了,唯恐金枝玉叶的小姐一时想不开。小姐以往是清西王府的掌上明珠,如今却要受人如此欺负,简直是造化弄人啊。
沈菱月不知道自己能在山上待多久,也不知道风平浪静的日子能过多久,但无论如何,自己如今只想活在当下,尽力不去想未来的一切了。
自从小德子出现以后,沈菱月在山上所住的庭院里渐渐热闹了起来,时不时地便有人上山送东西,有时是精美的暖炉,有时是做工讲究的各色衣裳,有时是大包小裹的各种好玩的物件。
沈菱月无奈至极,告诉那些人不许再送。可那些人都说自己只是听从命令,送与不送,也不取决于自己。
尽管那些东西,沈菱月既不穿也不用,但还是源源不断地、一拨又一拨地送了过来。正当沈菱月无比气愤之际,收到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