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她又变小了(重生)——岁宴君
时间:2019-06-13 09:27:13

  墨卿在棋盘前盘腿坐下,地上铺了软毯,也不算冷。
  “来壶酒。”墨卿捏起一颗黑子,定定放了下去。
  只听曲清衡挥手唤来侍女,指明要了一坛独醉。
  黑子不轻不重落下,墨卿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眉目不动的曲清衡,一点细碎的杀意在眉间浮现。她微微眯起了眼,唇边笑意殷殷:“曲清衡,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曲清衡神情不变,依旧平静:“教主要属下死,不敢不死。”
  “锵!”墨卿身后,十七的留客出鞘半寸,泛着冽冽寒光。
  曲清衡看着墨卿身后神情沉峻的十七,那眼神似要将他活活捅死,毫不掩饰那刻骨的厌恶。他忽然微微弯了唇,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能死留客刀下,亦是不错。”
  正在此时,侍女战战兢兢送来了一坛独醉。
  墨卿像是没看见十七出鞘的刀,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斜斜倚着棋盘,朝曲清衡勾了勾手:“不急,先给本座斟杯酒。”
  曲清衡依言上前,为她斟满的一杯酒,神情依旧是那种带着浅淡冷意的温柔,像江南三月的杏花雨,朦朦胧胧中还含着一点春寒料峭。
  “曲清衡,本座真是不明白——”墨卿饮完一杯独醉,晃着酒盏,欺身朝他逼近了些,“你明明能登教主之位,为何还要死守着这个左使的位置?若是你不想要那位置,那为何费这么多功夫?”
  曲清衡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为她续了一杯酒。
  “难不成你觉得,你本事大到能让我当个空壳子教主,好听你的话么?”墨卿笑了,她托着下巴,一双淡漠的桃花眼弯了弯,生出了一点讥讽的味道。
  曲清衡拿着酒坛的手顿了一顿,他那副温柔又淡漠的样子终于碎了。像是有些难堪,他眼尾抽了抽,面色看起来不太好看。过了好一会,墨卿酒盏都空了,他才冷冷看着她,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教主知道?”
  墨卿的笑容更大了几分,朝他略略颔首,语气甚是散漫:“自然是知道的。”
  说罢,她又朝曲清衡勾了勾手,示意他俯身向前。
  曲清衡浑身都僵硬了,他看着墨卿的动作,脸色很难看,却依旧顺了她的意,微微俯身。
  墨卿抬手就捏着他的下巴,稍稍直起了身,两人离得极近,近到曲清衡能清清楚楚看见墨卿眼中那一点明晃晃的笑,像是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让他无处遁形。
  “曲清衡,我可真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
  像是毫无征兆被扒光了扔到人头攒动的街道上,他浑身似被雪埋过一样,那副从容的模样终于彻彻底底碎了,表情一阵扭曲。
  身比心快,像是为了掩饰这那堪,曲清衡想也没想就一掌朝墨卿拍了出去——
  可墨卿已不是大半年前内力倒流的墨卿。
  在十七还没能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招招见风战在一起。棋盘被搅乱,棋子清脆落了一地,像是曲清衡被打碎的自矜自傲。
  墨卿半点也没有手下留情,招招狠厉。不过是瞬息间,就将他死死压在了棋盘上。她微微俯身,只是冷冷看着他,眉眼冰凉。
  曲清衡微微喘了口气,笑得颇为讥讽,那双看似温柔的眼眸满是恨意:“没想到,教主倒很会羞辱人。”
  听到他说到羞辱二字,墨卿忽然笑了,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阴鸷,看得曲清衡后背有点发凉。
  “哦,比起你,本座还差得远呢。”
  墨卿笑着答他,按着他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想起前世那阴冷暗牢,墨卿就特别想把曲清衡杀了。
  静了一静,那狠厉的杀意才慢慢消了些。墨卿居高临下看着颇有些狼狈的曲清衡,声音冷淡:“曲清衡,自十年前我在碧海阁把你救出来,我自问没亏待过你。我可真是好奇了,我做了什么罪该万死的事,让你记恨至此?”
  曲清衡的神情一僵。像是回忆起最屈辱的不堪回忆,他的指尖扣在棋盘上,微微泛了白。他梗着脖子,狠狠看向了墨卿,眼尾竟然有一点湿意。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吼着对她说——
  “将我从碧海阁救出来?若不是你,我如何会入碧海阁?!我的兄长又怎么会与我失散,他又怎么会、怎么会入了后宫,做了太后的……入幕之宾。”
  他的声音是颤的,含着没有休止的怨恨,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曲清衡此人,出身中原曲家,是延绵百年的世家公子,小其兄两岁,两人合称“双曲”,在中原颇有美名。
  曲清衡自幼天赋异禀,三岁作诗,八岁成章,向来是被家中捧在掌心。其兄亦是才华横溢,小小年纪便博览群书,对曲清衡颇为照顾。与曲清衡自矜自傲、一身清高的臭脾气不同,其兄为人温和有礼,温然如玉。
  曲家旁系众多,不同于其兄曲清深一般走到哪都能与人结识,曲清衡向来孤傲,一直是独来独往的。旁人也不待见他这孤傲的模样,都是避得远远的,生怕惹着曲家小公子。
  只有曲清深,从来不会介意他的臭脾气,会主动请来同龄少年与他为伴,会陪他在午后溜出曲府,到城郊的小溪边胡闹。
  在曲清衡眼中,兄长是完美的,他甚至会嫉妒,但同时也一直仰慕着。
  后来,曲家得罪了皇室,刚登太后之位的姜如姬雷厉风行抄了曲家,百年家底付之一炬,全部充入国库。曲家三百多条人命,只有不到十人活着。
  他和曲清深被几位忠心的家仆连夜护送逃出了曲家。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纷纷关门闭户。
  一连逃亡了一个多月,曲清深决定带着他去南疆,那里虽乱,却不被朝廷所控。
  然而,在去往南疆,经过落月崖边界时,他们遇到了挂在落月崖名下的山匪。
  仅剩的钱财被洗劫一空,他被山匪一掌扇到地上,脑袋嗡嗡作响。他那向来温和待人的兄长,像是终于爆发了,疯了一般朝山匪打去。然后,被一掌拍走,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再然后,外出办事的墨卿恰好路过。
  山匪都讪讪停了手,生怕这位一直都喜欢行侠仗义的新任小教主把他们一刀劈死。
  可墨卿什么也没说,只是凉凉瞥了一眼,神情毫无波动。她走路时脚还微微有些踉跄,是三天前为师兄守灵时跪肿的。
  “教主……”她身边的一个管事低低唤了一声,像是在请示。
  她忽然弯了弯唇角,少女的脸庞上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笑容,凉凉的,含着疯狂燃烧的恨意与事不关己的冷血:“中原的狗,与本座何干?”
  见墨卿远去,那些山匪如释重负,纷纷骂骂咧咧又踢了曲清衡一行人一脚,像是有些气愤。
  “娘的,原来是中原武林的狗,逃到我们落月崖这边来,真是活腻了!”
  “哼,这脸蛋,卖掉也凑合吧。”
  曲清衡只见那大汉离他越来越近,那张满脸横肉的脸笑得满是恶意,眼中是满满的贪婪之色。他永远忘不了那黑脏的手拧着他脸庞的感觉。
  恶心,入骨的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欠着的一千五已补上。
其实曲同学也是很惨的,所以性格才会这么怪,诸位要体谅一下。
晚上见啦
 
  第55章
 
  曲清衡逐字逐句, 将那些扰得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寝回忆说了出来。
  四年后,他确确实实是被墨卿赎了出来。但他的兄长已被其他贵人买走, 生死不知。每夜梦回,他都是被兄长衣衫褴褛满身是血的模样吓醒。
  日子一久, 曲清衡就渐渐变得像曲清深,变得温柔谦和,也变得阴冷扭曲。
  墨卿放开了曲清衡,神情依旧是平淡甚至漠然的,没什么波澜,对于自己当年对山匪的纵容没什么感触。
  中原曲家,当年在设局害她师兄时可是出过力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重新盘腿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一手扶额, 微微晃着酒盏中的酒,映出她一双半睁的眼眸。
  墨卿也说不清到底她和曲清衡, 究竟谁欠谁更多一些, 罢了, 就这样吧。
  “滚吧。”她没看曲清衡,声音冷冷淡淡,有些漫不经心。
  曲清衡没动。
  墨卿蓦然笑了, 她抬眼看着曲清衡,唇边的笑含着讥讽:“曲清衡,难不成你在等我内疚?”
  “我墨卿这辈子做的恶事无数, 区区这一件,还不值我挂在心上。”
  曲清衡眉目不动,只是冷冷淡淡问:“教主不杀我?”
  墨卿摆了摆手,饮了几杯酒后看起来有些倦怠,声音也是散漫的:“算了。”
  她懒得去计较了,就当做件善事吧,给自己寄点阴德,省得死了还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去。
  “哦,对了——”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你手里那队蛛探……”
  话还未说完,只见曲清衡微微哼了一声,神情很是嘲讽,语气听起来让人浑身不舒服:“教主放心,令牌在此,这就物归原主。”
  一道小令朝墨卿飞来,正是当初墨卿拨给曲清衡调遣一队蛛探的令牌。只见墨卿指尖一弹,一道劲风朝令牌直直打去——
  令牌落回了曲清衡手中。
  曲清衡几乎是有点错愕得看着墨卿,他有点不敢置信。直到现在,他才认认真真看了墨卿一眼。从前无论什么时候,墨卿眉目间总是笼着一层郁色,眼底隐着幽幽的阴鸷,冷而锐利。
  现在那层郁色没有了,看起来多了几分平和,像被打磨过的锋利玉石,多了一分内敛与平和。
  曲清衡最终什么也说。
  墨卿端着酒盏,看着那道鸦青色的高挑背影沿着蜿蜒小道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端着空酒盏坐了好一会后,墨卿重新拈起棋子,开始与自己对弈。
  一直沉默站在她身后的十七默默上前为她斟满了酒。
  墨卿抬头看了一眼十七,他依旧是寡淡沉峻的模样,但一向冷清的眉眼却略略柔和了,倒像是有些开心。
  “很开心?”墨卿不轻不重落下一颗白子,语气平淡问他。
  十七稍稍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回教主,属下不敢。”
  墨卿转身伸出手一把捏住他的脸颊,微微眯了眯眼睛,抬着下巴对他说:“不敢?就差写到脸上了。”
  十七终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极浅的笑,薄唇微微弯起,眉眼在刹那间柔和,向来冷峻的眼中似有闪烁星光。
  墨卿放开了捏着他脸颊的手,仔仔细细端详了十七几眼,语气十分正经:“嗯,往后多笑笑。”
  十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墨卿这话的意思,耳朵染上了薄红,赶紧挪开了视线。
  “……是。”
  ……
  此时的武林正道已经乱作一团了。
  众人都还留在朝阳城休整养伤,等着扶苏给一个交代。
  陆一将这大半年搜集的证据送到了各派掌门的手上,从当年东瀛潜入中原,策划谢家案挑拨武林之间关系,到后来推波助澜杀死墨桓,推墨卿继位,再到这些年紧锣密鼓入主中原,在武林中设立归元派,时时刻刻监视武林。东瀛就像潜伏在暗处的狐狸,阴险狡诈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落入圈套,用十多年的时间来慢慢茧食武林的力量,潜入中原,潜入朝廷。
  陆一同时将一份姜如姬与东瀛密谋准备出兵秦淮的绝密书信给了七大派掌门看了。
  如今的局势比各派掌门了解的要糟糕得多。
  内忧外患,东瀛即将攻入,而朝廷选择与东瀛联手。
  他们几乎能遇见不久后,天下满目疮痍,百姓颠沛流离。
  魏闫放下了那张重逾千斤的密信,看着不卑不亢的陆一,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力实在是太差了。这样气度的人,怎么会只是扶苏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卫?
  扶苏如此气度如此谋略,又怎会只是一介江湖中人。
  “扶苏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面对武林内外默认的盟主发问,陆一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他只是说:“等主子到了,会亲口与各位掌门解释。”
  这一等,就是四日。
  众人沉着气养伤,也有了时间整理头绪。毕竟一下子知道的太多,也令人觉得目不暇接。
  扶苏是在第四日午后到的雁来客栈。一下马车,他就直接朝大堂后的院子走去。
  各门派掌门都在,正三三两两聊着最近发生的事,看起来倒也不算沉闷。
  还是魏闫眼尖,一眼就看见了缓步走进的扶苏。
  一时间,魏闫的表情有些复杂,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扶苏才好。于私,他是从心里欣赏扶苏的。于公,他却在四人与墨卿决战时横插一手,并将四人重伤。
  最终,他依旧选择了朝他略略一笑,颔首道:“扶苏君来了。”
  扶苏依旧是那副温和高雅的模样,朝纷纷向他看来的各派掌门拱手行了一礼:“让诸位掌门久等了,实在是对不住。”
  众人的神情皆有些复杂,看着他欣赏有之,忌惮有之,疑惑有之,不善亦有之。
  扶苏倒像是没在意,随意选了个位置落座了。
  越成渊目光沉沉看向扶苏,先开了口:“扶苏君,老夫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就直说了。你与落月崖教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扶苏没有回避,就这么看着越成渊,唇边笑意温和,落落大方答道:“如诸位所见,她是我喜欢的女子。”
  不知是谁被茶呛了一口,咳得死去活来。
  扶苏也没在意,只是笑了笑:“陆一也给诸位看过了,这些年武林的风风雨雨,都少不了东瀛的推波助澜。深究到底,如今的武林与落月崖并没有什么恩怨,为何执着于攻上落月崖?若是两败俱伤,正合了东瀛的意。”
  “即便是为了武林安定,也望诸位冷静相看。”
  “还有一事,瞒了诸位已久,倍感内疚。”扶苏喟叹了一声,就这么平平淡淡说了出来,“在下并非姓陆名宴。而是姓楚名晏,先帝第三子,封地江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明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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