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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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日不仅京城以南大旱,就连京城也连日不雨,天气很快变得又干又热,只有入夜了才会好一些。
晚上芮云常过来,发现莫晓没有戴围脖,不由挑了挑眉:“怎么摘了?”
莫晓神秘笑着指指自己脖子:“看着像不像?”
芮云常凝目一瞧,她脖子上似有突出一块,乍一看像喉结。
再凑近细看,原来是涂了一抹淡淡的颜色,和肤色极近,但略深一些,半弯,看起来就像是喉结下方的阴影。只有离得极近才看得出其实是平的。
芮云常不由哑然失笑:“这画上去的,迟早得拆穿……”
莫晓无奈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天越来越热了,再戴围脖就显得太奇怪了,反而招人注意。”这颜色是她用面脂作为基底,加少许檀色口脂与极少量胭脂调和出来的。
芮云常伸指轻抹,让面脂与肌肤的界线没那么分明,看起来更为自然。“这样好些。”一边说一边还在笑。
莫晓对镜照了照,这样确实更逼真些。
芮云常还在笑。
莫晓被他笑得不自在,拿起丝巾把脖子上的面脂擦了,喃喃道:“如果真给人看出来了……”
芮云常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
她垂头看着桌上的铜镜,他在镜中望着她,深眸中带着笑,在她耳边低语:“那就恢复女儿身吧,嫁给我。”
莫晓心一阵怦怦乱跳,他这算是求婚么……但是……
“但是……医馆怎么办?”
芮云常道:“你可以另雇大夫坐堂,你不是本来就准备雇人的吗?若是一个不够就雇两个。药铺照旧经营就是了,香露也可以接着卖。”
莫晓并不甘心就此变成家里蹲:“我还想继续做大夫,对了,可以把诊室分男女,我可以给女人看病。”
这个时代的女子在求医问药方面有更多的局限,因为羞于请男医诊治,常常贻误病情。若是有女大夫,她们便不会那么羞于出口自己的病情。
她回头看向芮云常:“你介不介意?”
他挑眉:“介意什么?”
“介意你的妻子抛头露面替人诊疗治病么?”
“你现在还不够抛头露面吗?”
莫晓轻轻摇头:“我这会儿还不是你妻子。如果真成了亲,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啊!”
他咬着她耳垂,语调悠缓,带着笑意:“你这是答应我了?”
莫晓缩着脖子笑:“这么随随便便的求婚我可不会答应。”
他拿嘴唇贴着她侧颊轻轻摩挲:“求……婚?”
“就是提亲啊,不过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那儿的习俗是由想结婚的人提出结婚的请求,姑娘答应了才成,所以被称为求婚。”
芮云常从后面抱着她道:“不答应就别想走了。”
莫晓只是笑,不说话。
他便开始亲她后脖子,她躲着他,笑得越加厉害。
亲着闹着两人便滚到了床上去。
折腾嬉闹间,莫晓早就衣衫不整,露出大半个肩背,喘着气笑着道:“再等一阵子……”
芮云常搂着她,一双手仍旧极为不老实,上下其手顺便把该脱的不该脱的都剥掉了。
莫晓也去扒他衣服,才把衣襟拉下半个肩头,就被他轻易捉住了双腕,按在床动弹不得。
她叫着:“不公平,不公平……”
芮云常低头含住她双唇,也就把之后的抱怨都堵在了唇舌之间。
半晌之后两人才安静下来,汗津津地搂在一起。
莫晓本来爱洁,一有汗就想去冲澡,可这会儿身子是软疲的,一点儿不想动,却也没什么睡意。
静了会儿,她忽然道:“要告诉你娘亲啊……”
芮云常轻轻“嗯”了一声。
莫晓道:“她会不会被吓到?”
“……”
芮云常:“再过一阵子吧……”
莫晓讶然抬头看他:“为何?”
“最近事多。”
-
芮云常说了这话之后没几天,还真是忙起来了,忙得甚至都没时间来晓春堂。
莫晓连着几天没见到他,是挺想他的,但她知道他忙于正事,且她自己也有许多事情要做,想念之情便很快被冲淡。
直到那天她在邸报上看到关于他的消息——他因病告假,已经请辞东厂提督之职。
莫晓大吃一惊,急忙找来子灵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子灵先劝她不要担心,压低声音道:“督主这病是假的。”
莫晓指着“请辞东厂提督”那几个字:“这总是真的吧?”
子灵点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子灵只道:“奴整日在晓春堂,与公子一样不知详情啊。”
莫晓又是忧虑又是担心,早早关了医馆便赶去芮府。
魏氏瞧见莫晓,显得既感慨又歉然:“莫公子,真要多谢你,让阿午改了那混念头!可我真是不识好人心,还对你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莫晓急忙道:“伯母千万不要这么说,当时的情景确实容易误会,也怪在下没有解释,伯母也是伤心气急了才会那样说的。且这误会很快就解释清楚了,在下早就忘了这事,没有放在心上。”
莫晓看魏氏并不是十分忧虑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云常辞去东厂提督的事,想来她是不看邸报的,云常还瞒着她此事。
魏氏又说了几句歉意的话,道:“云常在里面,我带你去。”
陪着莫晓往归岳院走时,她又留莫晓用晚饭。
莫晓答应了。
说了没几句便来到归岳院内,魏氏告诉她云常在书房内便离开了。
莫晓来到书房外,轻轻敲门。
第121章 晋江独家
【倾谈】
莫晓来到书房外, 轻轻敲门:“云常。”
门内安静了片刻,房门打开,他立在门后。
望见她忧虑的目光,他便笑了笑,转身朝里走。
莫晓进屋关上门,回身就见他立在屋中央,静静望着她。
起初她是从邸报上看到他请辞东厂提督的消息,便急急忙忙关闭医馆,赶来之前又把那份邸报上的内容从头至尾都看了一遍。
邸报上都是邸吏们所收集抄录的,有关皇帝谕旨、臣僚奏议以及有关官员任免调迁等内容,奏议则因为内容较多, 只是选抄部分,抄录在最后。
莫晓看完前些天的奏议之后才知, 所谓“请辞”的背后并不是“生病”那么简单的。
从好几天前开始便不断有官员上奏, 称近日大旱、以及灾祸不断, 异象频出,是“因有奸佞”。天下之所以不太平, 是有奸臣贼子、阉党宦官横行,倒行逆施, 贪腐成风, 上天示儆。只有除奸佞清君侧,才能安天下。
矛头直指芮云常。
直到三日前,更有京官十数名,联合各府各地官吏联名上书弹劾芮云常。这才有了之后的“告病请辞”。
邸报是傍晚前送来的, 等她细细看完已经日暮西山,此时正是由昏入夜之际。
轩窗外已是一片暗淡昏蒙,书房里更是昏暗。
她来之前他独自在书房里,也不点灯,是在想着什么?
芮云常走去书案边,点燃火折,把刻花琉璃七星烛灯上的烛芯一一点亮,火光中,他的面容也渐渐清晰起来。
莫晓走到他身前,借着烛火明灭的光仔细看他,病容自然是没有的,愁色也无半分。
但他本就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
“为何不告诉我?”请辞已是两天前的事了,她却要从邸报上才能知道。
他嘴唇微动,最后只道:“告诉你又有何用?徒增烦忧。”
“除了报上说的这些,还有其他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不外如是。”
这些天他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啊……
莫晓轻叹口气,拉他的手:“我也知道,关于你平日做的事,很多细节你不说是为了我好,我也从来不会多问。但关于你的事,这样重大的消息,我希望是由你告诉我,而不是通过邸报或是别人之口得知。”
她抬眸望着他:“我们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你还当我是外人么?”
他眉梢微挑,嘴角勾起:“如今情形你还愿意嫁我么?”
莫晓凝目看他:“如今这种情形我若弃你而去,我成什么人了?”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烛火映在他幽黑的瞳仁里,不住跃动。
“所以你只是不能做个背信弃义的薄情之人,才继续跟我好么?”
莫晓微侧头,睨着他:“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他笑,反握住她的手,举到唇边亲了一下。
“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
莫晓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事儿她心里还有气呢,这人还要她哄!
但说了这么几句,显然芮云常的神情变轻松许多。
他拉着她绕到桌后坐下。
一张太师椅要挤下两个人,他坐了正中,她只能侧坐在他腿上,后腰上顶着太师椅硬邦邦的檀木扶手。
他从背后抽出锦垫,放在她后腰与扶手之间让她靠着。
莫晓看着他的书案,香炉香盒、笔格笔屏、笔筒笔洗、水注镇纸,各式文房用具一应俱全,或古朴或精致,不管用料还是造型都十分讲究。
唯有一样格格不入。
莫晓忍不住轻笑,拿起那个丑拙无比的面人:“你还留着这个啊?”
面人脑袋圆乎乎的,穿着件肥大的袍子,身子也是婴孩般矮胖肥圆,双手笼在身前,弯着一对笑眯眯的眼睛,颊上两团不对称的婴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