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做梦都想当爹的男人——容黎
时间:2019-07-08 09:53:38

  阮青烟不是傻子,她隐隐能感觉到这座城被一双藏在暗处的手操控着。赵将军被关,大梁最后的一道大门落在一个只顾着算计的人手中,天下苍生在那个只顾满足自己权势野望的人眼里竟就是这般不值一提吗?
  顾明照到底哪儿来的底气竟敢这般肯定说此处最安全?
  他是她在北地最熟的人了,在这种境况下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只求能够活命,安稳度日,可是他只丢下一句话再寻不到人影。
  人心不安之下,最让人忧心的是,城门一日不开,需要的生活物资得不到补给,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事。因为饥饿而发生的抢砸打烧无数,阮家更是最显眼的,到时候只怕……
  妙春端着煮好的粥进来,一边骂道:“眼下大家伙日子都不好过,城门不开,谁也别想逃出去。谁知道都这个时候了,那些黑心商人还借着这个机会大发横财,也不怕有命赚没命花。便是家中艰难的也都连家底掏出来买粮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太平下来,家中兄妹众多,也不知道还好不好。”
  阮青烟沉默不言,看着外面那湛蓝的天空发呆。人们口中所谓的上天也不过是一片宽广无垠的蓝罢了,哪有什么洞察人之命数的本事,可这会儿被所有人当成救命稻草,连她自己都在心里默念,祈盼她所在乎的所有人都能平安。
  此时是真正的度日如年,城中有能耐的富户一早就搬离,官府也开仓放粮安抚人心,阮家也搭了粥棚,到了这个份上银子还有什么用?帮人一把也是给自己攒功德。
  期间倒是有几个地痞流氓煽动人闹事,好在被几个吃粥的大汉给打了出去,后来倒是没人敢再上来挑事,阮青烟感激几人相助,每次给的吃的多又满,亲自叮嘱他们不够再说,那几人都客气地道过谢,夸她一句:“小掌柜的真是心善人好。”
  阮青烟却觉得他们像是被人蒙了眼睛的瞎子,能看到的只有城里的风景,而外面是在厮杀还是风平浪静没人知道。这种煎熬,更让人焦躁。
  “小姐,别家都调价了,咱们再这么卖只怕是要亏,有些人借着机会倒卖赚钱,咱们铺子就是货再多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阮青烟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无妨,我已经让掌柜的去见贾大人了,这些人黑了心肝也别想好过,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顾明照呢?还没找到人?”
  “是。”
  这种诡异一直到初冬的第一场雪降临才被打破,阮青烟还在睡梦中,被外面惊慌失措地喊叫声给惊醒。
  天还未亮,即便屋子里烧了炭盆子,冷意扑面而来,阮青烟忍不住身子抖了抖。
  妙春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进来,咬着唇连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小姐,胡人攻城了,这下可怎么好?外面都已经乱成一团了,连守城的士兵全都撤走了。”
  阮青烟虽然历史学的不好,也知道史上多的是弃城逃跑的将领,她只是没想到自己运气会背到这个份上。出城,势必会葬送在胡人刀下,躲在城中,待城破时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真正的进退为难。
  倒是先前那几个大汉一直坐在铺子门口跟坐山似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寻了刀,一个一个凶神恶煞地看着来往的人,不让人靠近半分。
  阮青烟叹口气,将人叫进来:“几位辛苦,帮我们挡了许多麻烦,只是眼下危急关头,你们还是早些去避难吧。”
  那大汉一急,口齿笨拙道:“我们走了,小姐怎么办?不成,主子说了,要是小姐有闪失,就摘了小的们的脑袋。小姐放心,有我们给您守着没人敢胡闹。”
  妙春一个气急:“你没看到现在是什么情形?胡人马上就要进城,不跑还等死不成?”说完拉着小姐就要往出走。
  “不好,城门破了!”
  一声凄厉地叫喊挡住了几人往出走的步伐,妙春已经被吓哭了,胡人的声音如同凶兽的嘶吼让人不寒而栗,阮青烟的脸色也微微发白,心中虽然庆幸父亲和弟弟不在,若真就死在这里还是满肚子遗憾。
  那几个大汉自发挡在前面,脸上全是恭敬:“小姐莫怕,小的们不会让他们进来的,您放心。”
  “你们的主子是不是顾明照?这个骗子!”
  那几人不敢开口,却也是默认了,横竖主子的吩咐他们都办到了,至于惹得娇小姐不快这罪过便不能算在他们头上。
  而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大军集结在城门前,有种等待猎物亲自送上门来的悠闲感,只见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黑色铠甲,手执长枪的人竟是那般熟悉,虽然一脸冷漠,但是那丝稚气犹在。
  阮青烟张了张嘴差点喊出声,那人只是和赵向南长的像,许是她的哥哥吧?
  那人虽然看起来年纪小,周身气势摄人,在城门破开的那刻,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笑意。
  “赵小将军的枪法又精进了,人比以前也更狠了,一枪挑下人头,瞧瞧那血溅的。”
  阮青烟虽然隔着很远,但是随着风飘来的血腥味还是熏得她作呕,转身捂着嘴想吐却吐不出来,难受的脸色苍白。
  “还好吗?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温润干净清爽的声音使得阮青烟抬头看去,一如她想的那样,竟是许久不见的段殊。
  数月不见他依旧是泛着暖意的翩翩公子,让人觉得舒服,只是稍微细看又能发现些许不同,那荡漾着温柔的眼眸下面藏了她看不懂的东西。
  “段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这边办事,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被吓到了吧?这里太过混乱,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阮青烟虽然痛恨这些胡人,但看他们连挣扎都不能便死去,不得不感叹生死不过一念之间,国仇家恨,无法同情。况且她最怕的就是死人,那等凄惨场景实在是看不下去。
  跟着段殊到了一处看起来气派的宅子,四处都有士兵把守,给人一种肃穆感,  他显然在这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里是我的住处,一切虽在掌握中,却也怕发生其他变故,先再这里忍耐几天。胡人始终是心腹大患,不得不除,即便不能斩草除根,也要让他们自顾不暇。”
  阮青烟已经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段殊的话并不难理解,数月折磨果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且很有可能就是眼前之人,说到底他们这些寻常百姓不过是渴求权势人手里的棋子罢了。
  时间无痕,人总是要变,只是没想到那个温柔善良的段殊也变成了工于心计之人,她明白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一个人的好坏,这世上有太多的情非得已,她只是惋惜而已。
  “难道你们就不怕城里的百姓忍不住先乱了?人心崩溃,所带来的后果不可设想。”
  段殊带她进了屋子,在对面的椅子里坐下,阮青烟不喜欢与人太过亲密,他一直记得:“民怕官,城中有带刀的士兵在,没人敢胡来,即便有,纵使一冒头便……青烟,若想太平定有人要付出血的代价。麻木不仁比心思活络更容易活下来,这天下还没到别的姓来做主的时候。”
  这番话自然有道理,只是阮青烟却听得刺耳无比。
  在穷苦百姓眼中谁能给他们太平日子过,谁就是万岁爷,尤其是再经历过这般胆战心惊的日子之后,定然会对将他们救离苦海的人十万分忠心,得人心者得天下正是这个道理。
  阮青烟没再说什么,垂下眼眸安静地喝茶。
  “肚子应该饿了吧?我让人去准备吃食,可能不如京城精致,但好歹能填饱肚子。”
  段殊转身离开,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心里万分庆幸没有放任敌人大军进城,若是阮青烟被……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想到顾明照先前的坚持,他心里更加不舒坦。
  连他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顾明照,他离京早,与妹妹的信件中少不得会提及青烟,自然也听说‘世子爷’对阮青烟怀有别的心思。
  妙春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本想让小姐帮自己解惑,只是小姐一脸不高兴,她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换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太平下来。”
  “周密计划这么久为的就是速战速决,没看到关门打狗吗?就算门坏了关不住狗也不会给狗退路。这里已经安全了,安心待着就是了。”
  妙春很想出去打听消息,奈何这里戒备森严不许随意走动,她只得放弃,如此过了数日,她也终于可以自由走动,刚走到院子外面便见一人风尘仆仆而来,一身铠甲沾染了血,散发出难闻的血腥气,胳膊上缠着纱布还不住往外面渗血,看着怪吓人的,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开怀的笑:“你家小姐可好?我刚入城便进来向她赔罪了。人呢?我瞧她去。”
  妙春刚要说小姐正在与段公子说话,这人太过急切,也未给她机会便风也似的进去了。
  妙春瞧得出来明先生心里是真的装着自家小姐,只是太不聪明了,一次又一次地隐瞒小姐,这回冒然闯进去,定然只会遭小姐厌恶。
  小姐又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当面说出来都比日后解释的好,这般浅显易懂的道理他竟不知,倒真是让人意外。
  说起来北地的冬天真是让人吃不消,不过才站了一会儿,她整个人都要被冻僵了,穿再厚都挡不住寒意,缩了缩身子跑去准备东西了,她才不会傻到往主子跟前凑。
  屋子里燃香袅袅,阮青烟垂眸看着段殊将自己茶杯里蓄满茶,客气地道了声谢。
  段殊执着茶壶的手顿了顿,而后装作不知道,笑道:“这次来犯我朝边境的是敌国精锐,这次被重挫怕是没个两三年难缓和,我们也能松口气,也算是喜事了。百姓知道是得靖王所救,全都愿意追随靖王。”
  阮青烟只是笑笑,不过一场权势闹剧而已,是真是假,与她一个寻常百姓何干?可是讽刺的是,她不得不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保护她在乎的人能够平安无恙。
  “青烟,我……”
  阮青烟对闯进来的人脸上的兴高采烈视而不见,抿了口茶,嘲讽道:“先生不是在山里开采玉石吗?这种地方,你怎么进的来?我念当初数月的师生情分,一直对先生礼待,不想先生倒是将我当成了一个傻子,可真是让学生寒心。”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明照:…………
  段殊:nysl
 
 
第六十六章 
  “事出有因, 情非得已, 我与你赔罪。”
  顾明照强压下那抹痛意,满是疲惫地脸上是最为温和的笑。抬眸看到摊平在桌子上的字,不难看出其中有自己的影子,将他心里的慌乱给抚平。
  阮青烟有多厌恶练字, 他是知道的,这会儿居然会练字, 可见她并不如嘴上说的那般狠。
  “青烟不过一个寻常百姓, 先生向我赔的哪门子罪?我可担不起。”
  阮青烟说着看向一旁低头饮茶的段殊, 柔声道:“段大哥, 这几日多有打扰, 眼下城中太平,我不能离开太久,一会儿收拾一下便回去了。”
  这种地方本就不该是阮青烟该来的, 眼下她要离开,他也不会挽留,笑道:“这里太过沉闷,你住的也不自在。我送你回去, 待手头的事了了,我去看你。”
  阮青烟笑着应下来。
  顾明照此时俨然像个多余的人, 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段殊出去了,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像个木头桩子,阮青烟看他的眼神再度回到疏远。
  “先生看起来一身疲惫,全城百姓都感激您的救命之恩, 还是身子要紧,快些回去歇着吧。”
  阮青烟说着便起身要到里屋去收拾衣裳,不想刚走两步,被人拉住手腕动弹不得,那人的力气很大,在她低呼出声时,放松了力道。
  一番话像是费了天大的力气,而曾经那双云淡风轻的眼眸里有哀求。
  “我离京之前便知闵王有心要反,没想到会这么快。如你所见,我效力与靖王,为防闵王的暗哨察觉,不得已只能躲到这里来。北地是大梁的大门,若是边疆门破,随之而来的是真正的民不聊生。闵王收缴赵将军兵权,又派人与郅支单于求和着实可恨。阿烟,值此之际是人心较量,得人心得天下,玩弄手段是必然,但没有死伤这不是好事吗?
  罢了,你不爱听这些。我以为这辈子都难见到你,即便再见,或许你已是他□□,不想……老天竟给我这般惊喜,得以在此处遇到你。
  那时……顾夫人对你多有刁难,是我没用不能护你还给你添麻烦,现在我独身一人,无所顾忌,过往种种我全都认。我保证再不瞒你,你……”
  阮青烟却觉得太过可笑了,他这又是何必呢?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凄惨度日,连自己都是这般想的,但是事实呢?哪怕被所有人抛弃,他照样过得风生水起。
  靖王是天下之主,而作为靖王心腹的他,哪怕不再是国公府的世子爷,照样有无上荣宠等着他。
  不瞒她
  她明白他的难处,可惜……
  “天下女儿众多,自有先生的良配,是青烟没福气,不敢高攀,且家中长辈已在帮青烟物色合适人选,父母之命自当遵循。”
  顾明照嗤笑一声:“父母之命?只要令尊点头,你便心甘情愿嫁我?”
  阮青烟一怔,还是梗着脖子应下来:“只要我爹点头。”
  反正爹是向着自己的,家中除了自己之外最看不惯此人,想和她成亲,做梦去吧。
  顾明照朗声道:“既然如此,阿烟,你且静待好消息。”
  阮青烟刚想刺他几句,却见一人匆匆从外面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大变,转身大步而去,只是在迈出门槛时,说道:“说好等我,便不许和其他男子往来,王三那哥几个你也该见过了,我不在,由他们护着,我也安心些。”
  阮青烟震怒道:“顾明照,这和监视有什么区别?”
  顾明照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往后叫我名字便好,什么先生,真是难听的紧。”
  阮青烟咬牙往前走了两步,那人已经离开,爽朗地笑声在耳边回荡。
  她这才看到他胳膊上缠着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眼底的怒气不知怎么就消下去。
  他疯了吗?既然受伤不去养病,在自己面前找什么不痛快?
  这几天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妙春从外面回来,说道:“先生真是厉害,胳膊上的血还未止住又出去了,好不容易挡住了外寇,那些做梦想着当皇帝的人又来凑热闹。也不知道少爷这会儿到何处了,可别碰上这些天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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