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苏浅浅喵
时间:2019-08-19 08:25:39

  “不,夫人。他是偷偷地溜进来的,如同贼一般。罗德斯先生回家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他了。”
  “这栋宅邸的警戒程度一直都这么高吗?”她又继续追问道,“还是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才提高的?”
  “不,夫人,宅邸周边一直都有警卫守护,近来城中多了许多难民,因此罗德斯先生又加派了一些人手。只是书房的窗户正对着府邸的后花园,因为罗德斯先生喜欢那儿的花,偶尔会去散步,才没有警卫巡逻。”
  管家的话里暗示了那便是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进出府邸的路线。不过,她知道此时要求去书房看看,会是一个十分奇怪的要求,也与她贵族夫人的身份不符。因此打发了他走以后,玛丽便借口使用盥洗室,离开了会客厅。
  塞西尔·罗德斯的书房并不难找,这类宅邸的结构都大同小异,因为殖民地上的建筑师只懂得将英国有名的设计拿来套用。她匆匆走到窗边打量了一番后花园,发觉即便要翻墙进来,也得经过中庭的一小段路程,那儿同样有巡逻的警卫。要是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果真是从那儿进来的,也要有点身手,才能躲开警卫的视线。
  这能够证明,乔治·斯宾塞-丘吉尔就是那个下手将自己的女儿们杀死的凶手吗?这是她一直都在寻找的证据吗?
  这个想法让她颤抖了起来,几乎有些站不稳。
  不对,等等,想想,玛丽,再想想,如果乔治·斯宾塞-丘吉尔不过是范德比尔特家安插在康斯薇露身边保护她的人,丘吉尔家没有必要将这么好的资源浪费在他的身上。温斯顿·丘吉尔也同样能胜任外交团负责人这么一个角色,这对他日后的仕途帮助会更大——
  也许,丘吉尔家选择让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获得提拔,是担心这个外交任务会失败,不愿让温斯顿·丘吉尔承担这个罪名——也许这是女王陛下施加给丘吉尔家族的压力,是一个他们不得不接下的使命。不对,这样也说不通,先不说果真如此的话,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犯不着与塞西尔·罗德斯为敌;更何况,他又为何要抛下自己本该保护的小姐,来为丘吉尔家族卖命呢?
  除非——
  除非他从来没离开过自己的小姐,除非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玛丽!”她丈夫焦急的呼唤在她身后响起,“你怎么来到了这儿,我以为你是要去——”
  “我只是——”玛丽刚想为自己辩解一句,谎称自己是被书房里那巨大无比,透着主人俗气品味的地球仪所吸引,就被塞西尔·罗德斯那冰冷愤怒的声音打断了,“很好,”他说道,像一只被激怒的秃鹫,笨重地扑进了房间,“既然库尔松夫人在这,我们就不妨在这儿谈话吧。小会客厅门松墙薄,一不留神就能被仆从听去大半,而我们的这场谈话不能有半句泄露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玛丽不解地问道。
  “就在刚才,我从一位朋友的口中得知了一个令人十分震惊的消息。温斯顿·丘吉尔已经在德国领事办公室中被扣留,罪名是暗杀德国大使与内阁官员。他们听到枪声后便冲了进去,当场抓住了浑身是血的他。”
  “令人震惊”这个词,就这个消息而言未免也太轻描淡写了些。玛丽不敢置信地看着塞西尔·罗德斯,正对的墙面上悬挂着的一面镶金镜子反射出了她极度苍白的脸色。她当然明白一名英国贵族被控告谋杀德国外交大使,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她只是不明白这样的事怎会发生?在她的上一世,从未有过任何类似于此的事情发生过,这不可能是丘吉尔家的计划,他们不可能如此糟践自己的荣誉,还是在马尔堡公爵频频取得胜利的关头,只为了引发英国与德国之间的战争。谋杀德国大使的必然另有其人,而温斯顿·丘吉尔刚好只是倒霉地出现在了错误的时间和地点罢了。
  他为何会出现在那儿的理由,倒是与她此前忽然冒出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且,如果她的这一系列的猜想没有错,那么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毫无疑问便是那个上一世杀害了她的孩子们的人。
  ——康斯薇露很有可能便是突然在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身边冒出的那名男仆。
  她还没想清楚事情的全貌,毕竟这想法只在她脑海中出现了两秒钟,便被塞西尔·罗德斯所带来的消息打断了。但她认为这并非是一件没有可能的事情。温斯顿,康斯薇露,还有乔治·斯宾塞-丘吉尔几个人会出现在比勒陀利亚,说不定与那通康斯薇露与公爵之间的通话有关。也许康斯薇露与他达成了某种协议,如果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能为他完成某些事——譬如威胁塞西尔·罗德斯——那么马尔堡公爵就会回报些什么——也许是离婚。
  这么一来,就能解释康斯薇露为何要继续北上了。她知道马尔堡公爵不会轻易同意离婚这种丑闻,甚至有可能发现了自己的身孕,因此才冒出了与他做交易的想法。这也能解释为何外交团负责人这一重任落在了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的身上——他就是康斯薇露用以与公爵谈判的筹码;也能解释为何乔治·斯宾塞-丘吉尔会冒着全城通缉的风险与塞西尔·罗德斯起如此激烈的冲突,他不是为了丘吉尔家族,他是为了康斯薇露才这么做。
  温斯顿·丘吉尔会出现在德国领事办公室中,恐怕也是这个交易的一部分。马尔堡公爵已经包揽了战事方面的荣耀,那么康斯薇露向他提供的也只有可能是和平的功劳——想想看,如果丘吉尔家族中的两人,一人在第二次布尔战争中战无不胜,一人则代表女王陛下与德国,甚至是德兰士瓦共和国达成了和平协议,那便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家族,能够超过他们在这个时代为英国带来的荣誉,离婚的丑闻与之相比,不过是太阳上的一个黑点罢了,马尔堡公爵不可能拒绝这个诱惑。
  “玛丽,你还好吗?”她那正与塞西尔·罗德斯低声商量对策的丈夫,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他立刻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的肩膀上,上下抚摸着她的手臂,“你需要坐下来一会吗?你看起来苍白得就像一个鬼魂。”
  “不,我不需要,但是我们需要要求一个外交赦免。”玛丽坚决而有力地说道。挣脱了他的手臂,将外套还给了乔治。她的确正在颤抖,但那是由于笼罩在她心头的乌云终于疏散的缘故,她很激动,太激动了。几个小时以前,她根本不知道康斯薇露在哪,也不确定那杀害了自己的女儿们的凶手是谁,然而眨眼间她便将他们都握在掌心。上帝啊,你果然是眷爱我的。
  “不好意思,夫人,您说什么?”塞西尔·罗德斯惊讶地反问道,从他脸上的神色来看,一个女人根本就不该在这样的谈话中插嘴。
  “坚决否认温斯顿·丘吉尔犯下了这样的罪行,并且要求德国领事馆将他交由英国方面扣押,调查,并审判。丘吉尔先生是英国贵族,也是外交团的成员,我相信他是符合外交赦免权的对象条件的。罗德斯先生,你可以声称这是由极端民族主义者犯下的罪行,如今比勒陀利亚城中难民众多,谁也说不准是不是混进来了几个。乔治,请马上与德国领事办公室预约会谈,向他们表现出英国对这件事的重视与痛心,能够减少许多它的恶劣影响。女王陛下被通知了吗?”
  塞西尔·罗德斯显然不习惯这么被一个女人指挥着,他愣了好几秒才回答。
  “女王陛下,以及政府方面都通知了。”
  “很好,我相信他们也会给出差不多的指示。乔治,亲爱的,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罗德斯先生,如果你还有兴趣的话,在你与领事办公室沟通过后,我可以带你找到昨晚闯入你家中的‘小贼’,当然,作为回报,我相信你会同意帮我一个忙。”
  自从她重生以后,这是玛丽露出的,最为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
  塞西尔·罗德斯没有敲门,就这么走进了保罗克鲁格,德兰士瓦共和国总统的书房。玛丽跟随在后面,将自己的身影藏在两个身高马大的警察之后,她看得见房间中发生的一切,房间中的人却未必能看见她。
  “你这是做什么,塞西尔·罗德斯,你这个该死的——”紧跟在后面的是一连串极其难听的脏话,让人难以相信竟然是从一个看起来如此伟岸的老人口中说出,他满脸通红,怒发冲冠,而乔治·斯宾塞-丘吉尔就坐在他的对面,愕然地打量着突然的十几人,“你没有权力来到这里,你没有权力走进我的家,出去!出去!我要你再也无法踏入布尔人的土地一步!”
  “啊,看来你享受了一番丘吉尔先生从我这儿拿走的小小纪念品。”塞西尔·罗德斯微笑着说着,走上前去,从桌子旁的留声机里拿出了一个唱片圆筒,看来那就是乔治·斯宾塞-丘吉尔得到的把柄。就如同玛丽推测的那般,他既然和塞西尔·罗德斯闹翻,便只能来与德兰士瓦共和国方面谈判了。她本来还不甚确定他究竟见了谁,哪知道此人如此愚蠢地使用了她丈夫的名讳,因此塞西尔·罗德斯一下子便找到了他的所在。
  “看起来,克鲁格先生,您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了,我相信人民委员会中的议员们也会有与我同样的想法。”塞西尔·罗德斯轻声说着,一边将那唱片圆筒放进了外套之中,“但是,”他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这并不是我前来的主要目的。”
  那群警察分开了,她的丈夫走上前来,他的神情很冷峻,大部分是由于他并不情愿做这件事,直到玛丽以她的身孕相要挟,乔治才勉强同意了。
  “乔治·斯宾塞-丘吉尔,你因为涉嫌协助温斯顿·斯宾塞-丘吉尔谋杀德国外交大臣马沙尔·冯·毕博斯塔,以及一名内阁官员而被逮捕。”
  他低声说着,乔治·斯宾塞-丘吉尔刚想站起说些什么,就被两名冲上来的警察按了回去。
  “鉴于你的贵族身份,你受到外交豁免权的保护,将不会被移交给德国处理。但根据目前英国与德国暂且达成的协议,你会被送往德兰士瓦共和国的监狱暂时关押,直到外交手续完成后……”
  她的丈夫仍然在滔滔不绝地向惊呆了的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解释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而玛丽则悄然穿过人群,来到了他的身边,俯身在他耳旁,低声说道:
  “You don\'t know me yet, but I will soo you know what hell tastes like.”
  作者有话要说:  伊莎贝拉:谁说我不认识你??!!!
  今天更新晚了点,因为内容很多。
  POV的写法的一个特色就在于,不同角色掌握的信息是不同的,因此他们对同一事件的推测也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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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Charlotte·
  夏绿蒂找不到公爵夫人与温斯顿如今究竟被扣押在哪。
  马克西米利安病倒了, 只是夏绿蒂不敢肯定那是突如其来的疾病,还是精神崩溃引起的生理反应。他们的藏身处是在下城区的一间废弃不用的地下仓库,尽管隐隐约约能嗅到从道路上传来的恶臭, 但胜在干净清爽,铺上两条从洗衣厂偷回来的床单,就能睡觉。仓库里甚至有一个小型的洗手间, 兴许是以前留给守夜的工人使用的。
  马利克西米利安很擅长在城市中找到这样的落脚点, 据说这是他的间谍训练中的一部分。他承诺过会将这样的技巧交给夏绿蒂, 但后者已经不确定他是否还能完成了——如今他发着高烧,无力地倒在夏绿蒂为他找来, 层层毛毯叠成的柔软床铺上。
  自从那一天他们离开德国领事办公室, 马克西米利安发狠地一路狂奔回到这儿以后, 他就瘫倒在地, 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夏绿蒂手足无措地守着他, 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拿了些水来, 但她根本没法喂进马克西米利安的口中。好不容易心惊胆战地等到抽搐结束, 夏绿蒂却发现他已经昏迷了过去, 她伸手一摸, 触及的是滚烫的皮肤。
  但好在他并不是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 只是高烧让他时常神志不清, 四肢无力,当夏绿蒂喂他喝水,把自己偷来的面包一块一块地撕给他吃时, 他仍然会有反应,只是吃不了太多,往往几口后,他就会微微偏开头——夏绿蒂已经明白,那是他拒绝进食的意思。
  噢,对了,她现在已经不能喊他马克西米利安了。她没太听懂他与那两个德国人之间的对话内容,但她至少知道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一个禁忌。近来,如果她不得已要唤对方一声,就只能喊一声“嘿”!
  不过,照顾马克西米利安并不是夏绿蒂这几天来的唯一工作。
  那一天,当她好不容易安顿下了高烧还发着抖的马克西米利安,回到街道上时,却发现整个比勒陀利亚城中都乱成了一团,温斯顿谋杀了两名德国外交人员的事在街道上传得纷纷扬扬,更让夏绿蒂感到不解的是,公爵夫人假扮的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竟然也被逮捕了,许多住在街道上的布尔人——尽管他们根本无法进入上城区——都纷纷声称自己亲眼见到了乔治斯宾塞-丘吉尔与温斯顿斯宾塞-丘吉尔是如何被从德国领事办公室中押送出来。夏绿蒂知道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公爵夫人根本就不在德国领事办公室。
  但她仍然想要弄清楚公爵夫人与温斯顿被逮捕后关在了哪儿,也想要找到那个身手狠厉的女仆安娜,马克西米利安病倒了,那便只有她才能帮助自己了。然而思前想后,夏绿蒂还是决定先探查前者,毕竟她对该如何在比勒陀利亚这么一个大城市中寻找一个女仆毫无头绪,马克西米利安也许可以做到,但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技巧传授给自己。
  于是她回到了洗衣厂中,翻捡了半天才在成堆洗好晾干的衣服中找到了一套自己勉强能套上的女仆服。换好了衣服以后,她又顺手拿走了一个装脏衣的大筐,这么一来,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将脏衣送去洗衣厂的女仆一般。低着头,缩着肩,她很轻易地就穿过了警卫,进入了塞西尔罗德斯家的后院。如果公爵夫人也被捕了,她相信这个狡猾的男人一定跟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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