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苏浅浅喵
时间:2019-08-19 08:25:39

  温斯顿的脸色变了,他知道这不是值得为之撒谎的事。尽管眼前这个狱卒很有可能夸大了阿尔伯特的伤势,却仍然控制不住地感到心脏为之一悸,隐隐的痛钝钝地扩散开来,瞬间切断了他的供血,切断了他的呼吸,昏眩在脑间扩散,难道他最担心的事实到底还是发生了吗?
  不过,他死命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总算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康斯薇露这个消息,但还是等挺过了今天以后,再去操心这个问题吧。
  “那你就错了,德弗里斯先生。”他轻声说道,“现任的马尔堡公爵一死,我就成了下一任马尔堡公爵。我的母亲,马尔堡公爵夫人,还有马尔堡公爵夫人的家族——相信你肯定听说过他们的大名,范德比尔特家族——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我挖出来,到那时,他们找到的不仅仅就是这枚戒指了,还有我被埋藏在这矿坑下的尸骨。我简直想不出,他们那时的怒火可以向谁而发泄。德弗里斯先生,也许你能找出一个人选?”
  “你说的一切都只是建立在你真的是温斯顿·丘吉尔这个前提上。”德弗里斯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像他这种人,是不肯轻易屈服在旁人的操纵下的,“但除了这枚戒指,你再没有其他的证明了。再说了,真正的温斯顿·丘吉尔不是因为刺杀了德国大使而被关押了起来吗?我又怎知道这不是你从他身上偷来的?”
  “想想看,”温斯顿压低了声音,“倘若我与我的堂弟只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英国人——如果你特意去寻找,德弗里斯先生,你会发现你用来称呼我的名字,实际上属于一个英国记者,你能在几个月前报道英国外交团离开南安普顿的报纸上找到他——那么罗德斯先生为什么要特意嘱咐你‘关照’我们?”
  “我——”
  “那只能说明一点,德弗里斯先生,我相信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早就猜到了这一切,我的确是温斯顿·丘吉尔,不仅罗德斯先生的行为说明了这一点,还有这枚戒指的证明,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而且,如果我们对彼此坦诚的话,只在你我之间说说,这实际上就是一场政治博弈。现在来到德兰士瓦共和国的英国代表是库尔松勋爵,他向来与我的堂兄不对付,罗德斯先生有求于他,想讨他欢心,所以才把我和我的堂弟调来了这,要给我们点苦头吃吃,但这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外交手续一完成,他们还是得把我们从这儿放出来,归还给我们的家人,到那时,丘吉尔家的人会记得很清楚,谁曾经是我们的朋友,谁又曾经是我们的敌人。我知道你不想得罪你的雇主,但你也不会想要得罪丘吉尔家族的,德弗里斯先生。像你这样的聪明人,自然懂得在这种政治博弈里,哪边都不站,才能获得最大的权益。”
  德弗里斯直起了身子,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会温斯顿,又看了看桌上的那枚戒指,就像是一只焦虑的秃鹫一般,他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砸吧着嘴,似乎是在考虑着温斯顿的提议。尽管在逻辑上而言,这并不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劝说,但温斯顿不认为德弗里斯能看出这其中的漏洞,不过,库尔松夫人却又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了。
  漏洞就是她制造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一开始,在囚车上的时候,他急于要为接下来的牢狱生活铺平大路,确保康斯薇露的身份不会败露,因此没有过多地思考库尔松夫人的所为,然而现在想想,温斯顿觉得实在是不合理极了。
  就拿其中一点来说,当冗长的外交手续办完以后——那也许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如果没有自己的这一番安排,他与康斯薇露可能早就死在了这儿——库尔松夫人要把谁交出去,那两个英国记者吗?艾娃·范德比尔特夫人知道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的真实身份,自己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范德比尔特家族怎么可能就此罢休?这之后会引发的一连串后果,都是库尔松家族所不能承受的,那不仅会彻底毁了库尔松勋爵的政治前途,甚至可能使他锒铛入狱。
  除非,她又额外再制造一场谋杀——譬如放火烧了整个酒店,将那两个记者焦黑的尸体交给丘吉尔家族与范德比尔特家族交差,对外则宣称那是一场意外。现实却是自己与康斯薇露会在这坟场被折磨致死,最终被草草掩埋,再也没人知道自己的真实经历。
  牵扯进了这么多条人命,又能为库尔松夫人带来什么呢?
  还有夏绿蒂——他突然记起这一点,苦涩的担忧顿时翻天覆地涌上喉头——在克隆斯塔德时,他们明明已经得到消息称夏绿蒂已经被霍尔丹少校的女管家带走,送去了英国。她为何又会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德国领事办公室呢?甚至——他不愿去回想那一幕——她甚至在他面前割开了一个男人咽喉。
  要经历什么,才能让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做到这一点?
  温斯顿不敢去想象答案,在抵达比勒陀利亚以前,他以为一切已经尽在自己的掌握中,他与德国大使谈判,康斯薇露从德兰士瓦共和国那儿拿到公约草稿,接着就回到英国——多么完美的计划啊。他与康斯薇露会成为缔造和平的功臣,获得数不清的荣誉,他能赢取无数美丽少女的芳心,他能在军界崭露头角,他能有一个收养的堂侄女疼爱。然而一天之间,他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迷雾当中,他竭力地四处摸索,却永远被无法解释的现实阻挡回来。在他的一生中,温斯顿从未觉得这么无能无力过。
  但这气馁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便被驱散了。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才能找到这一切问题的答案,逃出去才能确认阿尔伯特的伤势,逃出去才能找到夏绿蒂,逃出去,才能将他们已经取得结果化为现实。他告诫着自己,一切都等逃出去再说,而这就是逃出去的第一步:在监狱中立足。
  “我需要你把那枚戒指交给我。”德弗里斯终于停住了脚步,说道。温斯顿痛快地点头答应了,他知道对方是打算要验验这戒指的真假,同时也算是一个筹码。他总要有拿回戒指的那一天,而德弗里斯就能趁机索取自己的报酬。
  “我不可能给你太多的优待,其他的犯人会产生暴动的——”他继续说道。“两间单独的牢房,以及一些轻松点的工作就好了。”温斯顿赶忙说道,他也没有指望自己在这儿能吃香喝辣,住得像在酒店中舒适。“我们没有单独的牢房,”德弗里斯不耐烦地说道,“如果你一定要求这一点的话,我只能把你们安排去禁闭室了。”
  “禁闭室就很好。”温斯顿说,这种时候不能讨价还价,要是这儿的禁闭室与他在上军事学院时碰到的禁闭室一样,那就该是全封闭的,也许会让人感到压抑了些,但对康斯薇露而言,总好过要在几百人的注视下脱掉裤子撒尿。“我和我的堂弟都能读书写字,他甚至还会说荷兰语,也许这会对你为我们安排工作有所帮助?”
  “这儿会读书写字的人多了去了。”德弗里斯不屑地说道,倒是让温斯顿十分惊讶,要是这儿大部分的犯人都是战俘,他心想,这倒是一件稀奇的事。就他所知,大部分的士兵尽管接受过训练,看得懂战术图,但他们能写的最多就是自己的名字,更别说是读书了。《基础教育法》已经颁布许久了,但成效甚微。
  “你们就去厨房工作吧,我记得有人跟我抱怨过,说那儿少了几个人手——在这儿,有些人就是会突然消失的。”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似乎以为这样能威慑温斯顿,“你知道的,他们就这样走入了矿坑的黑暗中,然后就永远不再露面了。”
  要是这地方有这样的传说,温斯顿撇了撇嘴,心想,倒是对他们的逃跑挺有帮助的。
  “维瑟!维瑟!”德弗里斯大嚷了起来,直到伊森走进了办公室,温斯顿才意识到那是他的姓氏,“把这位,咳咳,英国先生还有他的堂弟,都请到禁闭室去,最边上的两间。那以后就是他们住的地方了。”
  “你以后要留在这儿工作吗?”走出办公室以后,温斯顿小声地问道,“你不回战场上去了吗?”
  “我们都是应征的士兵,”伊森也小声回答道,“突然就接到了命令,离开了家乡,从来都没接受过任何的战斗训练。因此,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才会被召去战场。在那之前,我们可以选择做一些轻松的活,比如看守这些监狱,或者是押送战俘。最近不会再有人被送来这儿了,所以,派崔克,迪克兰,还有我都要留下。”
  “怎么样,那老秃鹫相信了你的话了吗?”派崔克就等在距离办公室不远的走道上,一看见伊森与他走出来,便立刻迎了上来,表情急切。一方面而言,的确只有温斯顿与康斯薇露好手好脚地离开了这座监狱,他才能得到承诺中的报酬;另一方面来说,相处了一路以后,温斯顿隐约察觉派崔克尽管表面上贪财又重输赢,却并不是一个坏人,这会看来,他的眼神里甚至有几分关怀。说到底,这些小伙子们原本也不过是普通的人类,除去国别和姓氏,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区别。康斯薇露说得对,这些鲜活的生命不应该为了几个人的自私追求,而平白无故地死去。
  我会逃出去的,在那之后,你们就都能回到家乡去了。
  “既然是事实,就不存在不相信一说。”温斯顿露出了一个笑容,回答着派崔克,“他答应让我和乔治住在禁闭室,至少那能算得上是单人牢房,还让我们在厨房工作。”
  “厨房工作不错,”派崔克立刻说道,松了一口气,“很轻松,吃的也多。伊森,你把温斯顿带过去吧,我去把乔治领来。”
  这些战俘在进入监狱以前又要接受一次搜身,免得他们在路上顺手拿了什么武器带入监狱。温斯顿拜托了派崔克让康斯薇露免于这一次的搜身,直接带入监狱中。在这儿看守的士兵彼此间都能通过一两个中间人熟识起来,因此对派崔克来说,倒不是一件难事。
  温斯顿跟着伊森一层层向下走去,这监狱就如同一座蜂巢般,直接盖在了矿场之上。矿道与监狱的底部相连,因此犯人沿着楼梯就能直接下到矿坑中。监狱的屋顶直接与陆地相连,温斯顿就是从那儿进来的。走下囚车的时候,借着月光,他看到了许多轨道从监狱里延伸出来,一直连接到外面的小镇上,看来,挖好的矿石会直接通过矿车运送到外边,但犯人不会直接参与这个过程。
  温斯顿还想观察更多监狱的布局,但伊森转了个弯,他们便走入了一条通向监狱内部的走廊,他能看到的就只有两旁牢房里目光呆滞的犯人。这会是夜晚了,但他们看上去似乎并不疲累,只是愣愣地坐在地上,像一具具由苦楚雕刻而成的塑像。
  “这些人都被关了很久了。长时间看不到太阳,感受不到日夜流逝,就会变成那样。”伊森悄悄对温斯顿说道,“至少迪克兰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说这些人的脑子已经疯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休息,什么时候该起床,久而久之,他们就会无声无息地在清醒中死去。所以这儿的士兵都住在镇子上,而不是这里。他们会分成三班来看守,这样每个人都能见到一点太阳。我今晚刚到,就值晚班。以后会不会还是这样,就很难说了。”
  “塞西尔·罗德斯的坟场,果然名副其实。”
  温斯顿喃喃地说道。
  They are literally esg from 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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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Isabella·
  “嘿,温斯顿, 温斯顿!”
  康斯薇露卡在了两堵墙的中央, 呼唤着另一边的温斯顿, 她已经放低了自己的音量, 尽管如此,还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从简陋的铁架床上跳下,借着从铁门顶上洒下的那一点煤气灯的光线, 惊疑不定打量着身后的这堵墙。
  “康斯薇露?”他问道, 尽管跟他说话的的确是她,“你——我怎么能听见你的声音?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伊莎贝拉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惊讶。为了防止被关到这儿的犯人相互交流——那显然会违反禁闭室应有的目的——这间监狱特意将两个房间之间的墙砌得又厚又实。被带到这儿的第一天晚上——事实上, 伊莎贝拉已经快记不得究竟是不是晚上了, 这间监狱里根本看不到日夜轮换,着实会把人逼疯——她就已经尝试了种种方式,都没法让温斯顿听到她的声音。整个禁闭室除了铁门顶的缝隙以外,只有靠近天花板那儿有一排十分狭隘的气孔,连接着整个监狱通气的管道。因此, 唯一能听见她声音的, 只有在里面路过的老鼠,蟑螂,还有其他不知名的虫子,却不会有任何活人。
  “我找到了一个缝隙。”康斯薇露代替伊莎贝拉回答道,她学起自己的语气简直惟妙惟肖,只有嗓音还不如自己的低沉嘶哑, 但那也没办法了。
  “什么缝隙?”温斯顿急切地在墙上摸索着,瞪着双眼,借着那一点从铁门顶上泄入的光芒徒劳地寻找着,又用手敲打着墙壁聆听着声音。从他们来到了监狱以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能得以沟通。
  德弗里斯尽管把温斯顿与伊莎贝拉都安排去了厨房,却让他们在两个不互通的区域里工作。温斯顿被发配去了配菜区剥玉米,而伊莎贝拉则在清洁区洗碗——比起要下去矿坑工作,她很感激温斯顿为自己争取而来的优待,历经了一路风霜,她的双手已经粗糙到了再多护肤品也救不回来的地步(当然,也正因为如此,看到了她的双手与脸庞以后,没人会怀疑她是个女人),每天清洗上百个锅碗碟盘也不会让它们更加糟糕。只是这么一来,她就没有任何机会能与温斯顿说话,加上他们在不同的时间离开工作区域,就更碰不到面了。伊莎贝拉还可以通过康斯薇露看看他好不好,可他却无法得知自己的情况。康斯薇露把他这会欣喜若狂的模样都描述给了伊莎贝拉听,后者顿时觉得有些心酸。
  “好了,好了,别费心寻找了。这缝隙说不定在你那一边很小,几乎都没法看得到。”康斯薇露柔声安抚着他,伊莎贝拉不怪他表现出的这一副暴躁的模样,在前来的路上,她已经听他说了在领事办公室见到夏绿蒂的事。以他对那个女孩的疼爱程度,伊莎贝拉当然能理解这会对他的心情造成多大的打击。
  不过,她没告诉他的是,她知道带走夏绿蒂的男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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