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查案子,阴差阳错地又把两人联系到一起,他现在办的是昭仪娘娘吩咐的、关心的案子。
想必她很想知道事情真相、抓到疑犯吧。
许英阙压下五味纷杂的思绪,眼神坚定下来,大步往前而去:“走,找人问问案情。”、
谢游哎哎两声忙跟了上去。
燕澜直到处理完重大事务才歇息了片刻,虞令绯早就回去了,卢德新也回到了养心殿。
燕澜把卢德新唤来,边闭目养神边问:“昭仪吩咐的事,做好了?”
卢德新殷勤道:“已办好了,两个御前侍卫跟着奴才去了京兆府,京兆尹也很看重此案,想必不日将有进展,娘娘也就能开怀了。”
“回头查查,谁跟她提的这案子。”燕澜轻声道,“派谁去的?”
卢德新记下此事,道:“谢游和许英阙。”
“许英阙,尚可。”燕澜回忆了下,这个长乐侯府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嫡长子倒是个不错的人才,只是缺乏些果敢,尚需磨练。
以他的才能去办此事,也合宜。
“是,还是娘娘吩咐的好。”卢德新一心说虞令绯好话博皇上开心,“娘娘细细说了,要挑个跟谢侍卫合得来的,两个人一起办差事才不会起了龃龉。”
“谢侍卫和许侍卫关系好,众所周知的,果然两个人就一起去了。”
燕澜转着佛珠的手一顿。
卢德新不知说错了什么,连忙住了口止了笑,不敢再说。
这话无甚不对,可仿佛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查查,许英阙此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在给男主剧透。
第34章
丰鸿光是新帝一派的臣子,新任的一个御史,此前河泽一事中正是他几番上言要严惩段家,措辞激烈,口沫横飞。
段家被惩治了后,他自觉自己发挥了不小作用,洋洋得意,自诩为天子近臣,各种进言也更多了,什么事都要操心一番。
此日下值返家路上,丰鸿光去卤味铺子买两斤烧鹅下酒吃,听见几个揣着袖兜的老百姓站在街旁絮叨:
“听说没,最近京兆府人来人往的,官差到处查人,都是为了昭仪的一时兴起,啧啧。”
“可不是吗!我二姨父的小舅子的外甥在京兆府当杂役,说那些官老爷现在什么案子都放一边了,除了命案还抽点人手查,其他人竟都给昭仪娘娘查案去了!”
“嘿,昭仪咋这么厉害呢,官府都听她的。”
有人挤挤眼,小声调笑:“你老婆吹枕头风你听不听?你不听,你不听她还要拧你耳朵呢!”
几个人笑作一团。
丰鸿光皱起了眉。
“这昭仪有这闲工夫操心街头巷尾的破事,不如给咱们皇上生个大胖小子来的实在!”
“也独宠这么久了,怎么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店家小二包好烧鹅,清脆道:“老爷,您的烧鹅好咯!”
丰鸿光回神,接过沉甸甸的烧鹅,兀自回家去了,一路上眉头都未曾放开,心里都开始拟折子了。
那几个叙话的人眼风见他走了,推搡着溜进了巷子,转眼间人就不见了。
隔日,丰鸿光谏言虞昭仪独宠后宫、不利于皇室子嗣绵延的折子就交了上去。
他倒还有几分脑子,得知那去京兆府传话的是卢德新,显然是经过皇上首肯的,这就不好参了。
难不成他要参皇上纵容之罪?
他是皇上的臣子,这点丰鸿光记得牢。
正因如此,他才不能看到皇上的江山因着膝下无子而不稳固。
这折子也没被压,径直顺畅无阻地到了养心殿的桌案上。
燕澜打开看了一眼,哼笑一声。
“原本看着他嘴皮子能骂骂人还算有用,现在是不知本分了,什么都敢说。”
燕澜语气尚算平静,随手把奏折往旁边扔去。
卢德新瞟到上面“昭仪”二字,噤若寒蝉。
“可要……传唤丰御史问话?”卢德新小心问。
“此人机敏不足,几分愚忠而已,平日从不见他提起后宫诸事。”燕澜敲着手下的奏折,眸色深沉,“且等等。”
“朕要看看,有哪些人会跟上。”
果不其然,丰鸿光的这个奏折只是一个开头,第二日便有六七个意思差不离的奏折飞入了养心殿,更有甚者当朝斥责昭仪身为后妃、插手京兆府之事,后宫不得干政,这是明知故犯。
这些臣子什么站位的都有,若论人数,竟以皇上提拔上来的新锐臣子为主。
燕澜当朝拂袖而去。
见皇上竟给不出个说法,下面是愈演愈烈,原以为就那几个折子,没成想每日都有新的冒出来。
连敏州大旱的消息传入上京都未能让他们停一停。
正是因着大旱的事,皇上这几日也没得空去后宫。
自打有官员在朝上参了昭仪娘娘后,这信儿即刻被有心之人传遍了后宫,景阳宫里几个大宫人也不敢瞒着主子,小心翼翼地把事儿跟虞令绯说了。
江嬷嬷轻声细语地说了个囫囵,几人都悄悄看着虞令绯的神色。
虞令绯正吃着蜜饯,葱白的手指捻着裹满了砂糖的红蜜饯往唇里送:
“此事,皇上自有决断。”
她相当平静,早在做下这事时她就知道自己踩了条线。
可这后宫不得干政一线,对她和皇上来说早已是一句空谈,也正是无人异想天开,能察觉皇上竟让一个后妃做自己的臣子,他们一直以来的作为才没被发觉端倪。
就连她身边的几个宫人,都不知她每日做的事是图些什么。
即便她不做下这个事儿,太后想把她拉下马,多的是理由借口。
虞令绯含着蜜饯,漫不经心道:“今日的蜜饯是不是糖放多了,再少些,酸味都没有了。”
见虞令绯半点不放心上,黛绿心里的阴霾也散去了些,清脆道:“欸,回头奴婢跟小厨房说声。”
江嬷嬷在旁看着也放下了心。
下午虞令绯起身,江嬷嬷来请意,说是小厨房昨日做了个新花样的糕点,是不是送给养心殿尝尝。
虞令绯想起那甜腻口的糕点,她如今不怎么爱吃,也舍得送人:“去吧,给章宝林那也送些。”
江嬷嬷应声去了。
前脚刚走,后脚段才人宫里的春华就来了,邀她一起游玩御花园。
这活动相当没趣,尽管御花园移步异景,巧夺天工,可看多了也难免腻得慌,只是待在宫里也实在无甚乐子,段才人不知想做什么,去看看也无妨。
有时候人可比景致来得有趣。
到了才知,不只段含月一人,她还喊了叶才人、柳才人作陪,程宝林自然也跟着。
见虞令绯来,几人都起身行礼,整整齐齐:“昭仪万福金安。”
虞令绯一见人这么齐全,就独独缺了章婉莹,已是看出苗头来了。
想必今日是要姐姐妹妹亲亲热热“热闹”一场了。
见过礼后才分别坐下,各色水果糕点都是俱全的,另备一壶桂花酿,香味浓郁。
“不是说游园么,怎么都坐在这。”虞令绯懒懒问。
程曼妮拨弄着手边的花枝,斜眼看人,道:“娘娘不来,我们岂敢乱走。”
“程宝林还是这么个恭谨性子。”虞令绯认真地点了点头,仿佛真信了一样。
叶尤汐接过话头,轻轻巧巧道:“程妹妹说话口直心快,娘娘可别放在心上。”
虞令绯笑颜盈盈,她今日着的天青色襦裙,挽水绿披帛,这一笑就如带露菡萏,清新秀丽:“叶妹妹,你这样说可是要招程妹妹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存心编排她、给她上眼药呢!”
叶尤汐可不就是这个想法吗,她与章婉莹有几分像,俱是爱捣鼓小动作的,给人上眼药都成习惯了,哪知今日的虞令绯这么不留情面。
她扯开一抹笑,摇着扇子娇声道:“妹妹并无此意,想必程妹妹不会误会的。”
说这话时她看向的却是柳才人,而非正主程宝林。
谁不知程宝林就是柳才人的兵卒子。
柳才人抚了抚鬓角,淡声道:“叶才人有口无心。”转而说起另一件事,“那谢宝林是不是许多日子未见了?”
“听号请安脉的太医说,病了许久了,平日连床都不下。”段含月慢条斯理道,目光寻求着其她人的迎合。
“这人儿眼看着就要香消玉殒了。”柳才人感叹一声,原本应是极让人动容的生死大事,她平淡的语气吐出来时却显得如此冷漠。
不伦不类。
众人沉默,谢宝林之事的起因就是虞令绯小宴当场整治了她,眼下病成这样,令人唏嘘。
“这心病啊还得心药医。”虞令绯没事人一样感慨着,说的话听着还挺有道理。
程曼妮见气氛剑拔弩张,心中激动,面上讽刺:“照娘娘说的,是知道怎么治了?”
虞令绯给自己倒了杯桂花酿,刚准备喝,想起来胃里空空的,不宜饮酒,便作罢,抓了把瓜子儿磕,笑眯眯道:
“谢宝林所求的不就是皇上吗,你们谁善心大发求着皇上去看看她,这病登时就好了,你们也多位姐妹,何乐而不为?”
一句话说的人哑口无言,竟不知从何说起好,满心荒谬。
什么就“不就是皇上”?除了你这满座的谁还能轻飘飘说出这么句话?
还要求皇上去看别的女人?若是有这个缘法她们肯定是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了!
多位姐妹?姐妹当然是越少越好。
虞令绯是越来越嚣张了!
叶尤汐道:“娘娘好伶俐的口才。”
“妹妹谬赞。”
柳语珂看了眼程曼妮,程曼妮顿了顿,眼中一丝不耐划过,抬首道:“呀,娘娘可知朝上的事?都牵扯到后宫来了。”
“妹妹都知道的事,本宫自然听说了。”虞令绯自如道,也不点名是何事。
柳语珂不满程曼妮说的如此隐晦,瞪了她一眼,又转过脸看着虞令绯,目光高傲,垂着眼看人,语气生硬道:
“说起来,娘娘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怎么将手伸到前朝去了,没得让人笑话。”
段含月笑意融融道:“娘娘想必也是一时惊奇吧?可为了听奇事、扰了京兆府的差事,到底落了把柄。”
相对柳语珂的直言不讳,段含月仿佛温婉规劝,语气担忧又带着宽和的苛责,仿佛虞令绯是她的弟妹般教导,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柳语珂更让人厌烦。
虞令绯原本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几分,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段含月,张口就要说些什么。
没成想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正是她所熟悉的低沉入耳,此时却充斥着冷意与不悦,夹杂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矜贵:
“朕允了的事,岂容尔等置喙。”
第35章
几人心中一惊,虞令绯也是没想到燕澜此时会突然出现,转身看到果真是他时心里倏尔一动。
其他人就没她这么自如了,被皇上呵斥了后面色或白或红,精彩得紧。
不管心里如何,她们都不敢耽搁,当即起身行礼:
“皇上万福金安。”
燕澜阴沉的目光在她们身上一扫而过,直让其她人再不敢说话、噤若寒蝉。
他转而亲手扶起虞令绯,未置一词地入了座。
那厢虞令绯看着这么多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半蹲不蹲,心中有几分好笑,又有一丝丝甜蜜,道:
“怎么这样巧,皇上也来了御花园。”
燕澜拉着她坐下,瞥了眼身后的江嬷嬷,意味明显。
虞令绯这才反应过来,江嬷嬷此前去了养心殿送吃食,近日她不知怎么的总有些迷糊,竟把这事忘了。
可江嬷嬷说了什么把皇上招来了?
虞令绯低头一笑,总之应当是担忧自己而来的罢。
燕澜见她笑得娇憨,未放开的手捏了捏她的。
两个人在这眉来眼去浓情蜜意,那边的几人低着头不敢乱看,身形都有些摇晃了。
虞令绯觉得够了,道:“皇上忘记让妹妹们起身了。”
燕澜道:“就你心善。”
见他未驳了去,虞令绯道:“几位妹妹快起来吧。”
“谢皇上,谢昭仪。”
气氛一时陷入了凝滞,纵然她们再想引起皇上注意,此时方才触怒皇上,此时都有些怯。
段含月是最先缓过神的,亲自拿了桂花酿给皇上倒了杯酒水,笑得落落大方,端庄明艳:
“皇上尝尝这桂花酿,虽甜了些,也不失爽口。”
燕澜动也未动那酒杯,倒是看了她一眼。
段含月立的端庄,她身姿是极好的,否则也不会被太后选中,尤其今日穿的艳,更显肤白似雪。
谁知燕澜半分未被她的颜色迷住,只道:“方才便是你说的,昭仪扰了京兆府的差事?”
段含月藏于袖中的手一紧,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当即双眸泛起了雾,轻轻点了点头:“是臣妾关心则乱,言语失当,还请昭仪见谅。”
“你人,是有几分小聪明,知道找昭仪请罪,当着朕的面找昭仪请罪。”
“——她要是不放过你,岂不是容不得人的性子。”
虞令绯还没说什么呢,段含月的招数已经被皇上怼回去了,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皇上俊美的侧颜,不知他今日怎么了,护自己护的滴水不漏的。
是段含月触他眉头了?
“皇上恕罪。”段含月也豁的出去,说跪就跪下了。
燕澜扣了扣桌子,意味深长道:“你段家,着实胆大妄为,连你一个妇人也是心机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