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知——柯兰诏言
时间:2019-08-30 08:38:58

  原以为只是桩意外,细查深究后,一切都不好轻易定论起来。
  思及此不禁微有些失落,想来查案不仅要心思敏感,观察入微,更要抓紧蛛丝马迹,才有迹可循。五妹虽是闲聊,颇有些瞎猫撞上死耗子的运气,而我即使是再认真熟练技巧,也没抵得上一句无心之语有用。
  说到底,都与苏柽差的太远。
  出了这等命案,自然是又忙起来,衙门人手几乎都派出去用了,庄沐萱伤着手臂不易往外跑,我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连打个照面的空当都少了起来。
  这日我刚准备出门,看到她从大人书房出来,禁不住拉长声音笑着喊了声,“五妹――”
  她抬头看到我,三步并作两步蹦哒过来,笑地答应道,问我去哪里。
  我说出去做事,五妹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我忍不住伸手点了下她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呀!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你这养着伤越养越懒散了……”
  “我要出去巡逻,你们也不让,我乖乖待在屋里,你又说我懒散……”庄沐萱斜着眼睛瞧了我一眼,“我好难做啊……”
  “待在衙门和大人在一起不是正合你意嘛……”我笑着揶揄道。
  “大人也很忙啊,去找捕头讨论案情去了。”
  “那你一个人待在书房干什么?”我不禁好奇,原以为是大人与她都在,谁知道就她一人。
  “我在帮忙整理宗卷啊!”庄沐萱认真又无辜的看着我,“不要总觉得我在胡闹好不好?!”
  “胡闹不才是你的专长吗……”
  “林清宵――”
  眼看着五妹的暴脾气就要被挑起来,我立马见好就收,赔上笑脸哄道,“好了好了!开玩笑嘛。你最厉害了,捕头还夸你来着……”
  “夸我什么?”闻言庄沐萱来了兴致,挑眉问道。
  “夸你思路清奇,出奇制胜,能力不容小觑。”我顿了顿,想了想又继续道,“说问到了案子的关键……”
  “看吧看吧!捕头才是慧眼如炬!”庄沐萱冲我吐了吐舌头,挑衅似的仰头得意起来。
  果真衙门庄五妹向来不能夸,一夸就容易得瑟得找不着北。
  我撇撇嘴不作理会。
  庄沐萱得瑟完了,这才正经起来,问:“我问到什么关键了?”
  ……
  “苏捕头说,你审问时闲聊有否捞到好玉,当时看吴顺的反应很有问题,所以派人去查了。阿昭那里又了解到周扬曾捞到一块价值连城的籽玉,但未听吴顺等人说过,怀疑这案子未必是简单的意外身亡……”我简略回答道。
  “她看人这么厉害的……”庄沐萱不由感叹。
  “是啊,也很会给下属机会磨练,跟着她办案可以学到很多。”我拍拍庄沐萱肩膀,好心建议,“所以你好好跟着学,不要老是妄想着谋权篡位……”
  “为什么?!你怎么这么没志气,学会了就可以代替了呀!”庄沐萱理直气壮道。
  “你这是过了河就想拆桥啊……”我讶异地瞧着五妹。
  庄沐萱一个白眼扔过来,“我还卸了磨就想杀驴呢!……走走走,你到底去不去办案?!为什么还在这儿和我说教……”
  一边说还一边把我朝门外推,嘴里不耐烦地催促着。
  算起来之前五妹常在嚷嚷做捕头,却在有了理由黏在大人身旁后甚少提了,无非还是想要代替苏柽站在大人身侧,私心人人可见,又可爱的没有办法反驳……
  我无奈摇头苦笑,半推半搡间被五妹撵出了衙门。
  
 
  第31章
 
  跟了吴顺几天,没发现什么异常举动, 不过是如他自己之前所说, 着手找了门店忙着准备做些小生意。
  而延泽和千帆去仔细将案发现场勘察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周扬信中所说的价值连城的籽玉。
  苏柽下令搜查吴顺宅院,吩咐我们进门就搜, 一句话不要多说, 搜仔细些, 若搜不到东西, 就带人撤回,不需要和他解释半句。
  我带人照她所说轰轰烈烈地搜查了一番,闯入吴顺家中时,有一瞬我觉得自己有些庄二霸上身,把匪气呈现地淋漓尽致,果真和五妹待久了容易不知不觉地被传染。
  吴顺先是询问阻拦,无果后只好任由搜寻,但结果并未搜到任何东西, 我又带着人马撤了回来。
  苏柽并无在意有没有搜到东西, 只是吩咐千帆再带人埋伏于吴顺宅院附近。
  我有些不解这是何意。
  苏柽问我,若你是他, 亏心昧了这籽玉,你会放在家里等着被搜出来吗,我摇头,才恍然道,官府无缘无故搜查他定然心虚, 不论藏在了哪里,肯定会不放心再偷偷去查看,到时候就可以人赃俱获。
  苏柽微微点头默许,我这才算彻底明白她此举的用意。
  果真当晚入夜,千帆回来禀报吴顺带着把铁锹自后门鬼鬼祟祟出门,我带人跟过去,在五里地外的一条干河沟里将正把玉石从沟底挖出来的吴顺逮了个正着,连人带玉一齐带回了衙门。
  延泽找来了懂玉的行内人来鉴定,确认那块籽玉是价值不菲,所值之价足够普通人一生衣食无忧,享尽荣华。
  庄沐萱一拍桌子,眼一瞪,忿然道,“为了这玉石你居然做出谋害人命之事,简直没有人性!”
  吴顺被吓得身子一抖,却还是不甘心地苦着脸冲叶韶喊冤枉。
  这不喊倒还好,一喊庄沐萱就更生气了,忍不住上手狠狠拍了他脑袋一巴掌,“冤枉?!冤枉个鬼啊?!你把人害死了,留下人家孤儿寡母,还敢喊冤枉!你信不信我拍你……”
  这熟悉的画面,一激动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庄五妹,又准备要教训人的架势。
  千帆和延泽眼看势头不对,忙上前一人一只胳膊轻架过五妹,把她拉得稍稍远离吴顺,拍着她后背好言相劝,“五妹,消消气消消气,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我朝叶韶看过去,看到他微微收回嘴角一直看着五妹时的浅笑,一手负后,瞧向吴顺,挑眉道,“冤枉什么?且说说看。”
  “这籽玉是小人捡来的,周扬的死跟小人无关啊大人!”
  “在哪里捡的?”我问。
  吴顺身形一怔,有些答不出话来。
  “周扬捞到了价值不菲的籽玉,你们三人敢说都无觊觎之心?!杀人动机有了,周扬又意外惨死,如今还被搜出你私藏的这块籽玉,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喝道。
  “有啊大人,我们那日停在客栈的附近,听说是有一个神医,我儿子自小患有哮喘,那时出门是去给我儿子寻求良方,在岔路口不识路,正好碰到了一个熟人来进货,我还向他问了路,他和那位神医可以作证,我走得是坡下的小路,根本没有时间上高坡把周扬推下来害死啊!”
  “谁知道你是不是随便找个人来糊弄!反正也没别的人,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能证明对错?!”庄沐萱完全将吴顺反驳回去。
  “对,人证未必可信,物证却铁证如山!这籽玉为何在你手中,是不是你为了谋财而害命……”叶韶一拍桌子,附和庄沐萱。
  “谋财害命按照律法论罪可斩首!”溪秋接着道。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吴顺害怕,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不似原本那般嘴硬,连连叩头,“大人冤枉啊!这玉确实是小人昧下私藏起来的!但小人从未害过周扬,大人明察啊!”
  按照吴顺的解释,是当时他去寻医路上到了岔路口不识路,遇上熟人指了路才继续往前走,走到一片偏僻的林子,发现奄奄一息地周扬,看样子像是从高坡上一路摔下来,浑身是血,原本籽玉被他揣在怀中也掉落在脚边,他起了贪念就将籽玉偷藏起来,很快离开了现场,找到神医看完了病,又回到了客栈,直到傍晚时钱珅找到他与王贵,提议去寻周扬,这才与两人出去找。
  “大人,小人真的没有害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贪心了!求求大人饶恕小人吧……”吴顺俯首把头磕的咚咚作响。
  “你少废话!事实摆在面前,不要再狡辩了!”庄沐萱恨恨道。
  “大人――”吴顺慌张万分,慌乱中又像是想起什么来,又急忙说道,“是王贵!周扬先出门探路,接着王贵就也出门了,我看到他一直跟着周扬,一定是他把周扬推下来的……大人,大人明察啊大人……”
  吴顺大喊大嚷冤枉,吵得人头疼,叶韶坐在桌子旁,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思忱良久,然后淡淡摆了摆手,“把他先押入牢中。”
  于是延泽便带人压着吴顺出了前堂。
  庄沐萱几步走到叶韶面前,嗔怪道,“摆明了就是他,还狡辩,照我说直接定他的罪,也好给阿昭一个交代!”
  叶韶摇头轻笑,望向庄沐萱时话里三分无奈七分宠溺,“你呀――让你做了捕头怕是遍地冤狱了……”
  “为什么?”庄沐萱不解地皱眉问道。
  叶韶并未急着回答,只是下意识看向身侧的苏柽,朗声唤了句,“画言……”
  苏柽朝他微点了下头,叶韶才道,“你也看出问题了。”
  是问句又是肯定语气。
  “若一个人真的谋财害命,得到东西后,定会急着出手,因为东西放在自己手中就是铁证,一旦被查必然无法撇清关系。”叶韶解释道,“如果并未害人,只是侥幸得到东西,便不会急着出手,心存侥幸想着藏起来以后再出手,像吴顺这样。”
  苏柽接着道,“原本以为籽玉在他手的可能性最大,是因三人中他最心虚,看起来最可疑,所以我派人故意大张旗鼓搜查,如果没来得及出手,他自己就会按耐不住把东西拿出来找下家,或者并不急于出手但又心中不安,也会露出马脚。找出了证物,案子就好查一些,再说回吴顺,他只是顾着张罗店铺的事情,并未找过买家,所以他可能是偶然得了横财,未必是害死周扬的元凶。”
  原来苏柽是诈他,但吴顺一诈便现了本形,也让本案最关键的证物浮出水面,但他一副胆小怕死的模样,的确不像是敢为了谋财而做出害命之事的人。
  “那他不是凶手?”庄沐萱被绕晕在叶韶与苏柽强大的逻辑循环里。
  叶韶温润一笑,“即使他没有亲手害死周扬,但他见死不救,又藏起证物企图据为己有,更隐瞒事实真相妨碍官服办案,也是触犯了律法,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那到底谁是凶手?”庄沐萱又问。
  叶韶两手一摊,直接看向苏柽。
  “溪秋你去证实吴顺口供中所说的熟人和那位神医,询问详细情况。”苏柽回过头看我,“你与我一同去查王贵。”
  “是。”
  我躬身领命,抬头时看到五妹一脸笑嘻嘻仿佛在说着“我懂”的表情,只好假装看不懂,眼神瞟向别处。
  如今庄五妹最喜欢做的事,除了调戏叶韶就是气大哥……
 
  第32章
 
  溪秋找到吴顺所说的熟人李尽和那位神医录了口供,证实了当时吴顺确实有向李尽问路, 且有向神医求诊, 前后时间对得上,并无出入。
  这样看起来吴顺所说基本属实,他突然扯出王贵, 说不好是污蔑栽赃, 但这三人都各怀鬼胎, 一开始就隐瞒了不少事情, 或许情急之下狗咬狗卖出了真相也不好说。
  苏柽又放消息出去,说吴顺亲眼看到有人害死周扬,已向府衙大人坦白所见,衙门正准备将真凶捉拿归案。
  这次不用问我也知道了这消息是为了诈王贵。
  王贵若是真的害死周扬,定然会有所行动,不会坐以待毙。
  入夜。
  我与她一同潜伏在王贵家附近,为了利于隐蔽我也特地换了身黑衣,密切观察着王贵的举动。
  不多时, 来了两个高个子男人, 进了门有一会儿,出来时带着王贵妻儿, 和两个包袱。
  这一看就是要跑路的架势,我欲现身阻拦,苏柽立马拉住了我。
  我疑惑地回头看她,“现在不拦他们就跑了……”
  “祸不及妻儿,王贵既有心提前将她们安排出去, 定然也做了跑路的打算,但他还未现身,若是现在打草惊蛇,你只拦住了他妻儿,没有任何用处!”她压低了声线道。
  我俯下身隐回原处,心中不免有些懊恼起来。
  为何自己现在如此冲动无脑,凡事不甚思量便作行动……
  要不是苏柽拦着,怕是要坏了事。
  我又蓦然想起上次铃兰说的话,说我与五妹处得久了,她的贫劲儿都被我学了来,如今想想,除了瞎贫,连她冲动上火的脾气也学了来,闭着眼睛就知道往前冲。
  五妹来了以后,我这衙门大哥的形象算是毁的无影无踪……
  我默默地低头静思己过,三省吾身。
  苏柽突然开口嘱咐,“等会儿靠近时一切小心,王贵从前在海上做过劫掠行当,手段阴险毒辣,惊动了他引起正面冲突便不好解决了……”
  待我抬头时,原本门前的两个男人和王贵妻儿早已走得老远了,苏柽也起身一步步朝王贵家院落靠近。
  王贵家屋院盖的极偏僻,四处环林,树木灌丛茂盛,在这深秋时候遍地都是枯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很难不弄出动静。
  我蹑着脚步小心地跟在苏柽身后,尽量不发出声音,慢慢靠近门侧,屋里还亮着灯,透过窗棂偶尔可以看到屋内有人影走动,不时有柜子开合的声音,很像在收拾东西。
  屋内人无疑是王贵了。
  据了解说王贵为人心狠手辣,再者,他原本就是做过劫掠行当的混混,看起来比吴顺更像是会谋财害命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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