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鞋挠了挠自己的头,躲开去:“不是啦,不要谢我们。我们几个是被糊里糊涂喊过去的,以为有什么事情要撑场子,结果到那里看见他们拿棍子打人,棍子都断了,还把人家的头往墙上撞,撞出血了还撞,真的差点吓死了,但是又不敢走,怕给老大脸上抹黑,看见你家妹妹就赶快冲上去帮她。”
他嘿嘿笑了两声,此刻才显出一点少年的样子:“还好跑得及时。”
越苏哭笑不得,觉得这杀马特还挺实诚的,于是说:“你赶快回去吧,家里人要担心的,那么晚了,又在下雨。”
豆豆鞋:“我家里……嘿嘿,回不去,本来可以去兄弟家蹭一个晚上的,但出了今天的事情,他们回去估计也要挨骂,我还是去网吧凑合一晚上吧。”
越苏看他被雨淋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把伞遮上去了:“有什么事情还是回去和父母说一说吧,亲生的父子哪有隔夜仇呢,他们会原谅你的。”
豆豆鞋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父母离婚了,现在都又再婚,都嫌我成绩差,不愿管我。”
越苏愣了一愣,不知怎么想的,说了句不太适宜的话:“相信我,你成绩好他们也不愿意要你。”
豆豆鞋:“啊?”
越苏回过神,赶紧遮掩道:“没事,你要是真的没地方去,淋成这样……要不要到我家去?就是我家里挺多人的,你要不嫌弃可以去凑合一晚上。”
豆豆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有点语无伦次:“那个……你不怕带我回去我偷你东西吗?还有我刚刚才打架被抓进去,不怕我带坏你家妹妹吗?”
越苏想了想自己那一屋子的刺客杀手:“……相信我,你是他们中最纯洁善良的一个。”
第33章 溏心月亮
越苏带着水淋淋的豆豆鞋敲开门的时候,已经挺晚的了。
外面一直下雨,月亮都变成溏心的了,水汪汪雾蒙蒙,很是好看。
开门的是韩信,越苏已经提前告诉过他晚上会回来,只是没想到后面会遇见豆豆鞋,还把他带了回来。
“信哥。”越苏介绍道:“这是在警察局遇见的……”
豆豆鞋连忙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刘杰。”
“他没地方回去,我就带过来了。”越苏说:“反正我们这儿还能再睡人,那个……刘杰,这是我表哥。”
豆豆鞋连忙打招呼:“表哥好。”
越苏那把小伞根本遮不住两个人,豆豆鞋之前又已经淋得差不多了,现在脚底下两个水印子,头发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水。
好在烧烤大叔家铺的不是木质地板。
“你快去洗个澡吧。”越苏打了个喷嚏,她半边身子也湿了:“这里有你的换洗衣服。”
她趁商场大促提前买了很多男装。
“你也去收拾一下吧。”韩信递了块干毛巾给她:“要生病的。”
“对啊。”越苏把自己湿掉的头发捋了捋:“不能生病的,好多事情要做。”
“休息一下也没关系。”韩信劝道:“你还年轻,注意身体。”
“信哥!”越苏盯着他笑:“怎么了?你不也还年轻吗?正是因为年轻才浪一浪啊,以后老了怎么浪……或者我根本没命活到年老呢,少浪一天吃一天的亏啊。”
“什么歪理。”韩信也没反驳她,再次催促道:“快去换衣服,湿衣服穿着要生病的。”
刺客们本来在看《动物世界》,现在恰逢广告,听见他们在对话,爱姐狂魔聂政回过头来,问了个傻乎乎的问题:“对了,苏苏,我们之后是不是都成亲得特别晚啊?”
“我们现在是。”越苏回答道:“晚婚也没实行多久,一百年吧。”
爱姐狂魔聂政挠了挠头:“其实,在我们那儿,你们俩都算两辈人。”
越苏“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问道:“我和信哥?两辈人?”
聂政点头:“对啊,他都能生出你来了,可不是两辈人嘛。”
越苏:“不会啊,他怎么生出我来?我们才差十四岁……哦,确实可以。”
她眼睫扑闪,笑嘻嘻地回头:“信哥!以后要是我真有机会去见你,你就说我是你女儿呗!别教我剑了,我就仗着大将军亲生女儿的威风出去强抢民女。”
韩信:“……”
韩信:“……去换你的衣服,还贫上了。”
越苏快乐地笑出声来,拿着换洗衣服进浴室去了。
她动作快,但是要吹头发,所以也折腾了挺久,走出房间的时候,《动物世界》已经结束了,几个刺客和豆豆鞋在一起研究中国棋牌文化。
豆豆鞋不愧是个合格的小混混,什么花样都会,还教给了几位杀手输家上贡的规矩,但他们又不赌钱,只好启用了一个老规矩。
贴条。
总之他们就是这么把越苏五块钱买回来的标签贴祸祸完的。
越苏看着几位刺客满脸的红橙黄绿条,心情很复杂。
豆豆鞋也满脸都是标签贴,透过标签中间的缝隙朝她笑:“姐!一起玩吗!”
越苏:“……不了,我去给你们煮个夜宵。”
其实是她自己想吃啦,但是她不会说的。
越苏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煮鸡蛋糖水,她本来打算煮几个溏心蛋,但是太久没做手生了,全部失败变成了普通的水煮蛋。
“对了,信哥,之前那个鸭舌帽呢?他什么时候走的啊?”越苏边洗碗边问,月亮已经被乌云遮住了,外面还在下大雨,但在家里听雨声却有莫名的安心感。
“我刚回来他就走了。”韩信说:“还专门去找了自己的笔……我老觉得他不太对劲。”
“啊?有什么不对劲的?”越苏问:“很典型的性格抽象艺术家啊,想一出是一出……信哥帮我把火关一下,汤要熬没了。”
“不知道。”韩信把炉子关了,顺便揭开了锅盖,热腾腾的雾气上浮,扑了他一脸:“一定要说的话,他的气质不像读书人,比较像从前我营前的一个讨寇校尉。”
“唔,这样吗?”越苏随口答应,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们这儿五位刺客呢,没什么好怕的,群殴都能赢。”
她把汤盛出去,外面正热闹着。
仔细一听,荆轲正在以第一人称给豆豆鞋讲《荆轲刺秦王》。
其他四个人都早于荆轲,也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听到秦王殿上,那个号称十二岁杀人的秦舞阳吓破胆子不敢上前。
豫让冷哼一声:“只可惜当初我不在,不然你喊上我,那个什么秦王早就没命活了。”
豆豆鞋听得稀里糊涂的,好在看他也不像认真念书的样子,只当他们闹着玩,跟了一句:“还有我!我也可以!”
……难怪他被人拉去打群架呢,你看这个乱答应人的劲头。
越苏招呼他们喝汤,碗筷都摆好了。
豆豆鞋坐下来之后,兴致勃勃地问了一个每个中二少年都必问的问题:“你说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武功呢?”
“当然有啦。”荆轲说:“韩信的剑术就很好啊。”
他这话一出,连越苏也忍不住随着他们的目光去看过去。
在角落里安静看书的韩信:“……”
越苏赶紧打圆场:“别闹信哥,喝汤喝汤,武功有什么好聊的,聊聊明天天气吧。”
刺客们:“……”
豫让忽然问:“对了,我其实一直没搞懂为什么室内这么暖和。”
豆豆鞋:“因为开了空调呗。”
豫让严肃地问:“空调是什么?”
豆豆鞋调羹举到半空,看他不是在开玩笑,歪了歪脑袋,答道:“空调就是调控温度的机器。”
豫让:“既然有这样的机器,为什么不调控天地间的气温呢?这样就不会冻死人了。”
豆豆鞋举着的调羹开始往下漏汤。
越苏尽力挽救眼前的局面:“别拿他开玩笑了,那个……豆豆你去睡了吧,你淋了雨早点睡,碗放下我来洗。”
豆豆鞋稀里糊涂地进了房间,越苏转身对几位刺客说:“有什么事情直接问我吧,不要问别人。”
“为什么啊?”
“因为你们毕竟不是现在的人。”越苏说:“而且你们迟早要再入轮回、转世投胎,少和别人发生牵扯比较好。”
越苏都不惜编谎话来哄他们了,没想到几位刺客还是接着提问。
“轮回和转世投胎是什么?”
越苏:“……”
对不起她忘了佛教是在两汉时期才传入中国的!
韩信也来帮腔,好不容易把几位刺客的问题都答了个遍,一个个去睡觉了,越苏关了灯,走到窗前去拉窗帘。
恰好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把公路照的雪白。
有人撑着伞在雨中行走。
越苏心里感叹一句“这么大雨还出门”,就把窗帘拉上了。
第34章 一场美梦
现在屋里才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越苏手机不在身边, 也开不了手电筒, 只好摸黑往屋子里走。但到底不熟悉屋内构造,走着走着撞到了横在路中间的靠椅, 在地板上划拉出好长一串声响。
她下意识定在原地, 侧耳细听, 生怕吵醒了谁。
听了几秒, 似乎没人被她吵到, 这才放心继续摸黑往前走。
忽然前方门开了,橘黄色的灯光哗然出现在她脚下, 韩信在门口背光向她望来:“怎么了?是腿还痛吗?”
越苏心想他走路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笑着走向他,摇头, 压低声音:“没有,不小心撞到了。”
她怕吵着其他人, 声音压得低, 韩信为了听清楚, 朝她的方向靠得更近了点。可她话说完, 不过是顷刻的事情, 他却还不愿重新拉远距离,这么迟疑了几秒钟,又已经嫌逗留得太久了。
韩信尽量自然地回身去关门, 忽然听见她说话:“信哥, 你伤口上药了没有啊?”
当然上好了, 这种事情怎么会忘记呢。
想是这么想着,但他也不知道怎么这样心神恍惚,嘴上漏出一句:“没有。”
果然她已搭在门把上的手放了下来,说:“怎么忘记了?快换吧。”
韩信点头,暗暗嘲笑自己心神不宁。
却见越苏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朝他伸出手:“药给我,我帮你吧。”
他当时就立刻想,这样恐怕不太妥当,让别人看了要说闲话的,他倒是不介意,但她毕竟年纪轻,不曾婚配,闲话流言总归不好。但是又想,这么大晚上的,他不说有谁知道呢,倒也没有阻拦她的理由。
越苏平素留给他的印象是偏稳重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忽然活泼了起来,可能是觉得和他关系好了一点。有的人确实会这样,和人熟悉之后什么都愿意说,活泼天真,像个小孩子。但是她不像是这样的人。
也不是不好,只是不太真实。
那伤口在后背上,靠下,本来是朝着腹部去的,他躲开了,只浅浅划了一刀,也不必把上衣都脱了。
越苏确实是熟手,动作很利落,绷带缠过去,完全没牵动伤口,还一边动作一边和他聊天,意在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样会不太痛。
“信哥,你身上没有疤。”越苏闲话般说了一句。
“嗯,我不太留疤,长好了就彻底长好了。”他答道。
越苏留着一点点指甲,划过皮肤的时候会有细微的痒,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像足部一样染上蔻丹。他在潍水与西楚大司马作战时,曾在他府上见过一件花苞形金串珠手链,做得很精致,想必她戴着会很好看。
“信哥?”越苏看见他敛下眼眸,以为是哪里没做好,他痛起来了,只是忍着不说,因此轻声唤了他一声。
“嗯。”他说,神情有几分沉浸,“我刚想到曾经在西楚大司马府上见过一件首饰,很好看。”
“那想必真的很好看吧。”越苏说,“信哥怎么会和西楚大司马交好呢?我以为你们后期一直处于敌对关系。”
“不是交好。”韩信答,他对旧日的荣耀显露出来一点谨慎的骄傲,并不惹人反感,“两军对阵,他输了,所以有幸去看看他的府邸。”
“那,信哥。”越苏说,“这种败军之将,一般会怎么处理啊?”
“他是被阳都侯斩下首级的。”韩信说,“也算是乱军之中战死的吧。”
“唔。”越苏并不太在意两千年前的那场战役,在她看来,那远不如当下手里的绷带重要,也完全想不到这个闲谈中随口提到的人会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其实手有点抖,生怕扯痛他了。终究是忙了一整天,还在冬日的夜晚淋了场雨,现在只觉得用眼过度,睁都睁不开,可偏偏精神亢奋到不自然的地步,也不觉得困。
“你是不是不舒服?”韩信忽然问。
她脑袋有些昏沉,好像凭空往里塞了一堆没用的信息,发胀,连带着手也有点抖,说话似乎也不太得体。
“没有。”越苏一口否决:“我没有不舒服。”
“只是问问你的身体。”韩信有些无奈地笑:“难受要说出来。”
越苏胡乱摇头:“不要说,会被说的。”
“嗯?谁说你?”
越苏摇摇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