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刀先开的口——芒果眼镜娘
时间:2019-09-18 07:09:34

  为什么!
  为什么她堂堂警察局局长的女儿,正式编制的警察竟然还比不过法医的女儿,一个外行人!
  徐兴贤开车,钟斯年在副驾驶座上拨打安楠的电话。
  此时的安楠,结束和安季同的通话没多久,正和高赞对打呢,又来了电话。
  她抱歉地喊了暂停,拿手机一看,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来电不曾显示是推销或者中介,她犹豫着按下接听,“你好?”
  “是我。”钟斯年的声音很有辨识性,安楠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钟队找我有事吗?”
  “嗯,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分析觉得养猪场有问题的。”
  “女人的直觉。”回答超级光棍。
  喝水的高赞呛了一口,擦擦湿润的嘴角没好意思反驳她。
  嗯,19岁的女孩直觉。
  钟斯年:“……”无言以对。
  “真的搜到东西,破案后我请你吃饭。”
  “那我等着了。”安楠并不客气,忽地沉了语调,“钟队,请注意离分尸现场有段距离的位置。”
  为什么?
  钟斯年想问,没有问,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即使问了还是只能得到个“直觉”的答案。
  “嗯。”
  挂了电话,安楠为号码设好备注,补充水分。
  高赞问:“需要休息一会儿吗?你好像有事要忙的样子。”
  “没事,忙完了。”安楠摇头,“网球才刚刚开始学,想要拿第一还得多多练习。学长累吗?累的话,休息一下。”
  “不累。”高赞拿起球拍,两人重新上场练习对打和技巧。
  安楠打羽毛球多年,有一定的体力和运动基础,转换成网球后不会像初学者那样困难,就是网球和球拍的质量与羽毛球相比重了不少,这才要多多练习争取尽快适应两种球类运动的不同带来的差异和改变。
  一个小时后,安楠的电话又响了。
  好在这回是休息途中,不然脸真疼。
  钟斯年沉稳的声线里带着兴奋与激动,“找到了,那八个人的遗物!”
  安楠也挺高兴,“挺好的,哪里找到的?”
  说到这,钟斯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猪的粪便堆里。”
  话音一落,安楠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呕吐声,大概是这位仁兄亲手翻找的,也是很勇敢了。
  “钟队,我觉得这顿饭你可以请那位勇士。”
  钟斯年拍拍快把胆汁呕出来的徐兴贤,“请请请,案子破了都请。”
  没聊两句,电话挂了。
  安楠觉得案子很快要有新的进展。
  进展有了,并且十分轰动。
  宁市新闻头条放送:《八起连环分尸案的凶手竟然是她!》
 
 
第15章 
  在养猪场找到八个受害者遗物的这天,在贺大刀无言反驳的这天,贺大刀的妻子林映秋于晚上九点多留下一封遗书从楼顶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遗书中承认八个受害者全是她杀的。
  是她不满于那些男人把她当成妓/女的行为,是她不满于丈夫的长期家暴产生了怨恨,所以杀人分尸后把罪名嫁祸给他。八起案件是提前计划好了的,杀人计划在她的小本子里写得很详细,过程一致,没有太大区别。
  八个受害者的遗物已经被找到了,迟早能从上面找到她的指纹。她做下的事情暴露了,不能再继续保持沉默,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安季同被电话召唤出去,安楠看着急速发表出来的新闻头条,惊呆了。
  事情出现了巨大的反转。
  被抓多天的嫌疑人是清白的,被排除在嫌疑之外的嫌疑人的妻子才是真正的犯人,且受不住良心的谴责自杀,还为此闹上了头条……警方恐怕要被媒体与舆论淹没了。
  可怜的钟队,哪怕三天内解决了案件,他的队长位置很可能还是保不住。
  美工刀看不懂这波操作:“安小楠,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凶手,她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这正是安楠不解的。
  她原以为贺大刀的妻子遭受二十多年的家暴和非人对待,没有带着同样受到虐待的孩子离开这个家,是因为她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对施虐者贺大刀产生了病态的依赖。
  可从遗书的内容和据说提前设定好的杀人计划来看,又不像。
  “如果她真的是畏罪自杀的话……”
  此时,还在现场的钟斯年捏着手机,脸色极黑地看着郝淑贞:“为什么!”
  为什么记者的速度在他们警察之上?
  为什么记者的报道在死者自杀后的短短半小时内就发表了?
  为什么郝淑贞的新闻报道发出来了人还留在现场?
  钟斯年有太多疑问要问,这几起连环分尸案谜团重重,仿佛所有摆到桌面上的可信证据全部不可信,带着不知能否采用的问号。
  他很怀疑报道是早就写好的,郝淑贞提前收到消息就等着事件发生后好第一时间报道出去。
  面对钟斯年的怀疑眼神,郝淑贞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钟队,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查查背后的隐情吧。”
  钟斯年眼眸一眯:“你什么意思?”
  郝淑贞唇角微勾,面上带着几分得意,“我可是接到死者电话赶来的,否则怎么可能抢在警方之前把遗书内容曝光?”
  前几次,尽管她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去现场,还是不如警察的速度快,没办法拍到现场的照片,将最真实的真相呈现给大众。
  这一次,可算是扬眉吐气一回。
  尽管,除了速度,她知道的案件内情并不多。
  “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警方办案带来多大的麻烦。”钟斯年厌恶这群像苍蝇一样盯着新闻的记者,眼里只有头条和奖金,完全不顾新闻报道之后产生的影响。
  在京市是,在宁市还是。
  郝淑贞眨眨眼,没说什么。
  沉默间,安季同赶到现场,和钟斯年一起进了警戒线里面,去查看尸体。
  大致检查过后,安季同不拽法医术语,直接用大家都听得懂的语言说:“是摔死,具体的血液成分分析还要带回去再做详细检查。”
  这是要确保血液里没有什么容易引起幻觉的致幻成分,如毒/品之类。
  钟斯年明白。
  徐兴贤检查完死者跳楼的地点,下来后摇了摇头:“没发现什么异常,这里是老楼房,居民们在自己家里的阳台上晒衣服晒被子,不用特地跑到顶楼去,所以顶楼干干净净的只有死者的脚印,一双拖鞋,没有其他人的痕迹,没有挣扎和失足的痕迹。”
  钟斯年看着放进证物袋的遗书和写了杀人计划的小本子,狠狠皱眉。
  遗书是死者捏在手上的,有一部分被血迹沾染看不出来,大部分字体清晰,看得很清楚。
  而且,还有郝淑贞第一时间拍摄到的多角度照片,能够拼凑出最完整的内容。
  写了杀人计划的小本子倒是干净得很,字字清晰,是鉴定科的同事从楼上找到的。
  安季同看了眼,惊呼:“好漂亮的字。”
  可不是?
  都说字如其人,死者的字如大家闺秀般端正娟秀,实在看不出会是卖猪肉大户贺大刀那样一个上小学不到一年就辍学的男人的妻子。
  钟斯年给尉迟舒打电话:“尉迟,好好查查这个林映秋。”
  尉迟舒:“是!”
  钟斯年环视一圈,忽然问:“死者的儿子呢?”
  文沙指了指这幢楼唯一暗了的房间,面露不忍,“他看过死者的遗体和遗书后,关在房间里,没有再下来。”
  小区内发生自杀案件,不光这一幢楼,远的楼层居民全部围聚过来看热闹。
  唯一暗了的房间,不太寻常,又似在情理之中。
  钟斯年:“有哭吗?”
  文沙:“没有。”
  “我去看看。”
  钟斯年把两个证物袋交给文沙,“尽快让笔迹专家做鉴定,看是否是同一人所写。”
  文沙:“是。”
  贺家的房子南北朝向,客厅朝北,两个卧室朝南,大的房间和客厅里有不少鉴定科的同事在搜寻,小的那个是贺泉的房间,房门开着,一片黑暗。
  钟斯年站在门外往里面看,只能看到一个瘦弱的佝偻的背影缩在窗边,弱小、无助。
  “贺泉,能谈谈吗?”
  身影一动不动,不曾说过一句,却用肢体表达无言的拒绝。
  刚刚失去母亲的他,需要足够的时间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
  钟斯年没有强硬地要贺泉出来谈话,决定等明天贺泉接受母亲自杀过世的事,心情稍微好点了再谈。
 
 
第16章 
  尉迟舒连夜查到林映秋的过去。
  林映秋原名林梦,正是安楠提起过的那个二十年前宁大被强/奸的女大学生,也是宁大自那以后加强防范告诫所有女学生注意出门出行安全的原因。
  那件事之后,她退学回老家,不久后回到宁市与贺大刀结婚,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生下儿子贺泉。
  其他的没什么特殊,除了不爱出门交际,这点只能算个人性格和历史遗留问题。
  经过笔迹专家的鉴定,遗书和小本子里的杀人计划同属一人笔迹。
  小本子纸张泛黄,有些年头,可见杀人计划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筹划多年,符合林映秋遗书里的说法。
  小本子上除了林映秋,还有贺泉的指纹,指纹鉴定不出时间的久远程度,可能是因为小本子放在还算容易被找到的地方,才会被贺泉碰到。
  外界有人承认罪行,且证据充足,无辜的贺大刀就得被放出来。
  哪怕他身上背负着“家暴”“逼迫妻子卖/淫”的罪名,能够审判他的是法律,需要经过法院的宣判程序。
  而这些,需要时间。
  第二天一早,蓬头垢面的贺大刀被放了出来。
  回到家,他一脚踹开贺泉的房门,吼道:“小兔崽子起来!给老子做饭!”
  贺泉默不作声地起身,他在窗户边坐了整整一晚上没合眼,浑身僵硬,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令他全身发麻,麻痹的感觉和流动缓慢的血液让他的动作看上去显得慢了一些。
  贺大刀不耐地上前就是一脚,把贺泉踹到墙上,背部的骨骼撞到坚硬的墙壁上发出“咔咔”的响声,贺泉面色惨白,浑身剧痛,趴在地上起不来。
  “装什么死,起来!”
  贺大刀一脚踩在贺泉背上,用力碾了两脚,见贺泉是真的爬不起来,吐了口唾沫,“晦气!早知道那婊/子要死,多叫几个人来艹她,还能赚两笔。这下好了,钱没得赚了。”
  贺大刀边说边往门外走去,在警局待了好些天,他要好好洗个澡。
  “等我洗完澡出来,你必须把早饭做好,不然老子打死你!”话说到一半,他回头看到贺泉纤细的身影,猥琐且恶劣地笑,“现在喜欢大学生和喜欢男人的都很多,养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给老子挣钱了。”
  在那之前,贺大刀急着洗掉晦气,匆匆进了浴室。
  因此,贺大刀没有看到地上趴着的贺泉动了动,忍着全身的疼痛感和胃里的饥饿感,艰难地爬起身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板白色的药,一颗颗抠出来攒在手心。
  少年的眼神触及床头柜上摆放的那张照片时变得平静又温柔,很低很轻地说:“我大概没法听你的了,对不起。”
  一声“妈妈”,含在唇里,喊在心底,轻不可闻。
  一如过去的十四年,贺泉钻进厨房,为一家人做饭。
  他是父母口中没用的东西,所以六岁开始要做个有用的人,打扫卫生,洗衣晾晒,做菜烧饭,喂猪扫粪,做得不好会惹来一顿暴揍。
  小时候,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得不到父母的喜欢,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做事想要讨好他们,长大后他偶然听到父母争吵,终于明白了。
  他是强/奸犯的儿子,不是贺大刀的儿子,所以喜当爹的贺大刀不喜欢他,亲生母亲厌恶他——谁让他是她被强/奸后生下来的孩子呢,他的出生代表她的不幸,他的存在代表她的噩梦。
  贺泉懂了。
  他认识到自己的出生是不被祝福不被期待的,认识到自己不应该来到世界上给母亲增加痛苦,于是他逆来顺受地过着非打即骂的生活,从不反抗,父母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直到他看到了人生里的那一道光。
  那个在晕黄灯光下抄起板砖拍人,气势汹汹威胁段飞的女孩。
  耀眼的,充满活力的。
  与阴暗的,死气沉沉的他不同。
  与灰暗的,任人摆布的母亲不同。
  安楠,是他找寻到的第一束光,也是唯一一束光。
  而现在,他再也没有继续追寻的资格。
  她是那么耀眼,而他满手血腥,心都是黑的,怎么可以再靠近她?
  追逐阳光与光明是人的本能,夸父逐日,伊卡洛斯插上翅膀飞向太阳,哪怕结局是死,还是想在死之前看一眼。
  再一眼就好。
  意识回笼,贺泉做完早饭,把白色的药丸碾磨成粉末洒了进去。
  他看到贺大刀骂骂咧咧只穿了一条内裤露着大毛腿从浴室出来,大口大口地吃着他亲手准备的最后一顿早餐,心情很平静很平静。
  “你妈死了,以后就由你来给我赚钱。”贺大刀边吃边用下流的眼光打量着贺泉,便宜儿子随了他妈,清清瘦瘦的,应该会受那种有特殊癖好男人的喜欢。
  没见到贺泉的反应,贺大刀踹了一脚椅子,椅子在地板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粗声粗气地喊:“听到了没?”
  贺泉平静地看着贺大刀,那看死物一样的眼神令贺大刀一个激灵。
  他个常年杀猪的男人怎么能被一个瘦弱的小崽子吓到?
  贺大刀气不打一处来,摔了碗筷,伸手就去抓贺泉,咧开一口被烟酒熏黄的牙,眼珠浑浊,带着恶意,“小子还是个处,既然要卖,先让我来尝尝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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