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元看着这些画面,表情无比震惊诡异,简直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在和罗公远对弈——实在是太像了,性格像,说话这不靠谱的腔调也像。
她知道原本的李纪宛就是一个没有规矩,也没有闺秀样子的官家少女,但她没想到她们两个人竟然会连说话都这样像。
这样的程度,只怕即使是神通广大的罗公远,大概也很难看出来吧。
她盯着闪闪烁烁的画面,有一瞬间急于知道后续想要按下快进键,但是一分钟似乎都快不了。看起来好像没有人操纵的话,她所处的这个空间和这些画面里的真实人间,时间流速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似乎是个魂体,并不用吃东西,但有时候看画面里的李纪宛吃栗子糕时,她还是会有一丝的向往和饥饿。
有点受罪,不知道有人给她烧香烧供奉的话她能不能收到。
画面一天一天的晃过去,李秋元也在这个虚空一样的长廊里一天天的耗过去,她看着他们在一起共度了十几天。
到后面她甚至觉得不用再看了,他们肯定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还会把那个她没打掉的小崽子幸福的生下来。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里她有点难受。
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当初她折腾个什么?
看来时之神所说的李纪宛的真命天子,大抵就是罗公远了。
不但在江南成了婚,还有了孩子,这不就是李纪宛的既定结局么。
她叹了口气,躺尸一样毫无形象的躺在一片虚无的长廊上,睁眼看着黑幕一样的天空,还有那些不断划过的紫色流星,心里一阵茫然。
时之神不见了,她会在这里困多久?几十天?几十年?
这里太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等她静静的躺在虚空下睡了一觉起来后,脚下的画面又变了。
事情好像有了出乎意料的变化。
站在上帝视角往下看,她渐渐发现,李纪宛对罗公远流露出的关心和好感似乎都是带了很隐秘的目的性,她看起来想获取他的信任,让他不对她设防,然后换取肆无忌惮出门的机会。
至于是出去做什么,李秋元有点为她捏一把汗。
因为她又找上了傅子瑜。
她通过很隐秘的渠道给长安的傅子瑜带信,想要迫切的见他一面。她想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嫁给一个陌生人,自己到底是被卖了还是怎么样。
他又为什么没来赴约,放弃了她。
李秋元看的战战兢兢,心中大喊姐们你快点去翻翻你镜台前的妆奁啊,老子想破脑袋才想到放在那夹层里面的。只要爱化妆的妹子都能发现,都这么久了还没找到你也算个人才。
但李纪宛就是不去翻那个妆奁,不过她每天都会雷打不动的出门看看有没有那个人的回信。
罗公远依旧是晨起出门,傍晚酉时回来。但李秋元发现他白天并不是去了长安,而是去了很远的阴寒之地寻找第二只寒潭兽。
他身体每况愈下,夜里寒气会在他体内暴涨,几乎侵蚀了他全部。如果再找不到一颗寒潭兽的内丹,只怕他也撑不了很久。
李秋元回想起那一日在寒潭边上他喂给了她一颗什么东西,之后他就没有再和她同房,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她今日才知他原是把唯一的那颗寒潭兽内丹给了他。
可他不是很享受折磨她的感觉么?身体上折辱过不算,还要在心理上征服她。看着她一点点因了他失掉自尊后,再露出本来面目看她一点点的崩溃。
李秋元觉得他喜欢上她是不可能的,她宁愿相信是他太自负了,觉得没有寒潭兽的妖丹也不会怎么样,结果被打脸了。
而且,说来说去,若不是他收了人间的净化之力,任由污染肆虐,寒潭兽也不会从极净之地窜出来。说到底是他自己做的孽。
她作壁上观的冷眼看着事态发展。
李纪宛很久没有收到回信后,出去托了人打听,才知道傅子瑜已经不在长安了,他和傅家的茶坊一起搬去了洛阳。她没有放弃,又一次给他写信,几日后她再一次出门时,终于盼来了傅子瑜的回信。
傅子瑜终究还是对她余情未了,回洛阳后借酒浇愁了大半个月,日日流连于烟花之地醉生梦死,本以为能就此忘了,结果李纪宛一封信又让他失心疯一样活了过来。
李纪宛在信里问了很多在他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这些问题明明她自己都有答案的。
他一句都不曾回复,只在回信里问了一句,“你对我可还有情?”
李纪宛看到这只有一句的回信时,又气又笑又委屈落泪,当天就回了封信道:“当初冯将军要来下聘,你却不来赴我的约。我为你投湖自尽,在你看来竟是无情?那什么才叫有情?”
这封信寄出去后,李纪宛就哭着回家了,她眼睛红肿,一路上拿用井水浸过的冷帕子敷着。进了湖中心的卧房后,戚戚然的打开妆奁兀自在脸上补了些粉,遮掩住自己哭过的痕迹。
但是很罕见的,她的这位夫君今日回来的很早。
她的妆都没有补完,不经意抬头时,就在镜子里看见了背后站着的那一身青衣。
他很安静的站在她身后,垂眸看着镜子里她那一张脸,见她抬头,才薄唇掀动,“怎么哭了?”
“没有,只是刚刚出去风把沙子吹进了眼睛里了……”她站起身,装作被迷了眼睛似的使劲揉了揉,看不清路的跌了一下,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
李纪宛碰到了他的手,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竟然比她刚刚浸过的井水还要凉,像冷到了人心里去了似的。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她问了一个李秋元曾经问过的问题,一模一样的问题,“是不是生病了?”
“也许吧。”他冷冷清清的看着这双手,忽然淡淡笑了一下,“你抱我一会儿,兴许它就暖了。”
李纪宛以为他是在和她调情,脸红了半天缩回手坐下了,却又听见他在身后低声重复了一句,“你能抱我一会儿么?”
她坐在镜子前呆了一呆,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闪过不祥的感觉,好像她今天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就一定会发生些她不希望看见的局面。
李纪宛压下这股不好的直觉,僵硬的上前环住了他腰。
他恍惚间想起上一次她摸到他手的时候主动搂住了他身子,怕他冷似的搓了搓他的手,还往上面呵了两口气。
脑海里的画面渐渐和眼前这一幕重叠了,他回拥住她,闭着眼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欠你的,所以我可以原谅你所有的过错。”顿了顿,埋头嗅了嗅她颈间的长发,用更轻的语气喃喃,“但你一定要清楚我的底线在哪儿……”
他说:“我也怕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
李秋元冷冷看着,忽然一脚把摔在地上的恶魔雕塑蹬的更远了些——呵,谁稀罕你原谅过错。
之后李纪宛再也没有等到傅子瑜的回信,她写过去的那封信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开始找新工作了,,收到几个面试邀请,过几天就要去陆陆续续面试了。。我还在垂死挣扎中。。没错。。我现在仍旧怀抱着八月完结它的希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啊哈
第123章
李秋元原本以为那封信不会再出现了,直到某一个夜晚画面拉近,她看到那封字迹并不娟秀的书信被他按在指尖下。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开了第三视角都不知道。
李秋元渐渐觉得,他好像是在玩真的。
不是为了留着她折磨侮辱,而是真的有一点动了心。
李纪宛从那日回来后就无端被大夫诊断身体抱恙,不能出门,好端端的一个人被变相的禁了足。
罗公远大多数时候会在家里陪她,他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看书练字的时候李纪宛时常会觉得崩溃。她是一个坐不住的人,和他独处时也并不自在,何况在她看来他这样气定神闲的陪伴,无异于是看守囚犯。
幸而罗公远依旧每天都会出去,用的当然还是进学的借口。
李纪宛趁着白日他出门的机会想要出去过几次,但每次都会被下人给悄无声息的挡住。她从没见过这种油盐不进的小厮和丫鬟,他们好像只专注于自己的活计,彼此之间很少交流,对主子说的话也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是。”“好的。”“郎君说您身子不好,还不能出门。”
恭敬却冰冷。
无论她说什么,费多少力气,他们好像都听不进去,一点商量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除了管家偶尔会来安抚她几句,她甚至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但是让李秋元无比欣慰的是,在这样等同于监|禁的状况下,李纪宛终于忍无可忍打翻了镜台前的妆奁。
夹层被摔了出来,她留给李纪宛的信也终于被她本人发现了。
打翻的脂粉弄污了纸页,李纪宛显然有点震惊这里面还夹了东西,从脂粉堆里将信拈出来吹了吹,发现上面是完全陌生的字迹。
李秋元当初写这封信的时候还没想起自己的名字,因此只在信中以一个无名之魂自居。
李纪宛看着信上那些陌生的字迹,脸上涌出难以置信犹如在看天方夜谭的表情。
也难怪,现代很多人看过穿越的小说,遇到这种事情最多就是“哇,竟然还真的能碰上穿越……”,但古人遇到这个,大抵就会觉得遇到这种事比见了鬼还要玄幻。
李纪宛一字一句的看过去,脸色渐渐变得十分难看。
她竟然在一个长安有名的术士手上死去活来了好几次,那个人甚至还玷污了她。
他竟然敢……
傅子瑜居然也不相信她,怀疑她被土匪毁了清白不说,还怀疑她有了新欢。
这封信不看还好,看了后对她简直就是成倍的暴击伤害,直接令人一蹶不振的萎靡了。李纪宛心凉了大半,原本在家里整日琢磨着要怎么出门,看看他有没有回信,现在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渐渐的,她真的有些郁结在心,原本身子抱恙只是嘴上说说,后来也茶饭不思的生了场病。
她这位便宜夫君大约是看不下去,终于解除了她的禁制。
但她反而不愿意出门了。
他偶尔陪她出去走走,她也极度消沉。
后来他白日便不再出去了,在家里看书烹茶侍弄花草。虽是日日相对,但两人时常没什么话说,一沉默就是一天。
不过他对她实实在在是没话说的,就像信里那个无名氏写的一样,温柔的令人忍不住沉溺。李纪宛有时候觉得这份温柔像是个陷阱,因为她隐约觉得他骨子里不是这样的。
她还是日日提不起精神,后来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只兔子,雪白雪白的一团,丢给她解闷。养了只活物后,她渐渐转移了些心思,有了可做的事情。
每日喂喂食,摸摸兔,一天就能很快消磨过去。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除了他身体似乎更差了,不得不在白天离开她去很远的地方接着寻找第二只寒潭兽,酉时再回家。
李秋元看着画面再次恢复无波无浪的平淡,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在她又一次以为这将会是他们两个人的结局之后,事情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傅子瑜竟然从洛阳找了过来。
他没有收到回信,便想尽了办法找到了当初李纪宛和他通信的中间人,之后才知道她是写了回信的,只是她的回信竟然被另一个男人截走了,后来这位中间人也没有再见过她。
他知道她已为人妇,因此做了最坏的猜测——他们的通信有可能败露了,并且还给她惹到了麻烦。
傅子瑜脑子并不笨,但他是个很冲动的人。
所以他不顾一切从洛阳到了江都。
幸而他见她前做足了功课,完美的避开了她的丈夫。
他还知道她府中那些下人若无主子吩咐并不会去湖中心的宅院,所以从湖的另一端泅水进了她的院子。
李纪宛在明晃晃的午后魂不守舍的喂兔子吃草时,忽听到哗啦一声,推拉的木扇门被人从两边推开,一个浑身湿透身形消瘦的书生滴着水进入了她的视野。
“宛儿……”他轻唤了一声。
李纪宛呆了一呆,手里的兔子一下子被她滚落到地上。
他走过来拥住她热烈的亲吻,李纪宛没有挣脱,她像呆住了一样只是哭。吻完之后她一把推开他甩了一巴掌,之后两人压低声音吵了一架,她甚至还打翻了脂粉盒。
李纪宛对他是有怨恨的,文试招亲那么好的机会,他却因为不相信她而放弃了,如果当初他娶了她,她也不会被人玷污糟蹋。
现在才来有什么用?她已经嫁人了,清白也没有了。
傅子瑜却气她当初过于无情。
李秋元站在上帝视角干看着也没办法劝架,就在她担心他们会动手打起来时,他们滚到了床上。
没错,就是滚到了床上。
李秋元一脸的猝不及防,她作为一个单身狗怎么都无法理解这两人的脑回路还有这心照不宣心有灵犀的配合,只好捂着指缝被迫看了一场直播。
虽然刚开始是捂着眼睛看的,但后来她四下环顾了下才反应过来这虚无的长廊里只有她一个,于是又放心的松开手大大方方的看。
那两个人在床上勾勾缠缠纠缠了很久,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她一度感慨唐朝的古人确实要比其他朝代的人开放很多。
结束之后他们两个还紧密相拥着,傅子瑜叹息了一声说:“他发现了那封信有没有刁难你?跟我去洛阳吧。”
李纪宛闻言发着呆说:“就算要走,也要先拿到和离书才行,不然就是无名无分的私奔不是么?”
“我们这样已经算是乱了纲常,私不私奔还有什么区别?再说之前又不是没有私奔过。”他说:“而且万一你拿不到和离书,反而被他扣下该怎么办呢?”
李纪宛沉默了一会儿,联想到前些日子的禁足,大概觉得有些道理,于是起身穿上衣服开始收拾东西。
傅子瑜躺在他们的喜床上,想到她和自己的丈夫曾经也在这里做过什么,心里就压不住的冒着酸气。
但很快,他听见哐的一声,她好像打碎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