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之下——夜雨秋灯
时间:2019-09-19 06:46:29

  之后他听见她仓惶的,有些慌乱的声音,“快点躲起来!他回来了。”
  傅子瑜愣了愣,随即也慌得不成样子,抱起床上的衣服就往她柜子里钻,但是柜子里都放满了东西,他急的团团转时,李纪宛及时打开了之前放嫁妆的红木箱子将他塞了进去。
  罗公远进来后看见了她散乱的发髻和脖子上的红痕,深黑的眼眸中翻滚着一抹黑色暗流,他一句话也不说的静静看着她,然后慢条斯理的一个个打开了她的柜子。
  李纪宛扑上去拦住了他,“你要做什么?为什么翻我的东西?”
  罗公远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尽态极妍,极尽柔情,“你想藏人,也该藏得彻底一些,床下那双男人的靴子都还在,你觉得我是瞎子么?”
  李纪宛咬着唇面色通红的看着他说:“那双、那双鞋子是我借了别人的式样打算给你做一双一模一样的。”
  “哦,是吗?”他仍旧在笑,她没有忽略他笑意未尽眼底的阴郁之色,“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手艺?”
  “我刚开始学……”
  他和她说着话,已经开完了所有的柜子,只剩下床头那个朱红色的大木箱。
  眼见他慢条斯理的走过去,李纪宛脸色惨白的先他一步扑过去按住了箱子,整个人都压在上面,死死盯着他说:“这个箱子里是我的嫁妆,你以为我藏了男人是么?你若开了,你我之间从此就再也没有信任了,你不信我,我也不会再信你半个字。”
  他点点头,垂眸说:“好。”
  说完真的就没有再去开那个木箱,李纪宛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听见他厉声吩咐,“来人。”
  下一秒,便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应声从前院里赶了过来。
  “给我拿最长的钉子,把这个箱子封死。”
  李纪宛尖叫了一声,“不、你不能这样……”
  她想拦住那两个小厮,但是他们并不听她的话,而且他们明显严格执行了他的命令,取来了最长的,看起来也很粗的钉子,那东西更像是一头比较尖锐的凿子。
  两个小厮卖力的将箱子的四个角钉上,封的死死的,眼看着常人是怎么都打不开了。
  他满意的笑了下,“剩下的钉子,全部钉在顶上吧,不要浪费了。”
  李纪宛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哆嗦起来,抓住他脚边的青衫颤声道:“求求你,这么长的钉子穿下去会死人的……”
  他低头俯视着她,温和的说:“我记得你说过这里面是没有人的,怎么会死人呢?”他收起笑容,慢条斯理的接着吩咐,“给我钉完,一根都不许剩。”
  李纪宛扑过去抱住箱子,急的大哭,“我错了,这里面是有人的,放他出来吧……”
  两个小厮却好像恍若未闻似的,其中一个将她扯开,另一个将手里长长的钉子对准木箱中心锤了下去。
  箱子里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紧接着,她听见了里面传来他哀哀的央求声。
  李纪宛疯了一样去拉那两个小厮,崩溃的吼道:“你们没有听见吗?快点停下来,里面有人啊,他会死的……”
  但是两个小厮却真的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机械的执行自己的使命,木头人一样没有感情的一下下捶打着钉子,将那些长长的钉子一根根钉了上去。
  她又跪着爬到了他的脚下,抱着她的腿声嘶力竭的央求。
  他神情淡漠的低头看着她,无动于衷。
  箱子里的惨叫声逐渐微弱,最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李纪宛喷出一口血,彻底的晕了过去。
  她以为这是结束,可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醒来后,夜色正浓,卧房里烛火昏暗,她睁眼就看见那个朱红色的大木箱,它竟然就放在床尾,像一个装饰品一样静静立在那里。
  她整个人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目光空洞的看着那只红色的箱子,直到看见床边站着的人在背光看着她,他深黑的眸子里闪着冰冷的光,“宛宛,我那么掏心掏肺的对你,你回报给我的,就是和别人在我们的床上卿卿我我么?”
  她像忽然活过来一样,再度声嘶力竭的扑向他,张嘴狠狠咬在了他肩膀上,活生生想要咬下一块肉似的。
  “难怪我觉得你不一样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拿不到和离书,所以你换了策略开始玩城府了是么?”
  “你知道我不会放过你,所以装作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对我好也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好让你和你的情郎私奔是么?”
  那些带着目的性的温暖和关怀,原来都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熬通宵了。。。。今天估计要一整天补眠。。请假休息一天嘤!
 
 
第124章 
  不知过去了几个日夜,李纪宛依旧恍惚。
  屋子里燃着熏香。
  好像什么也闻不到。
  她躺在火红的罗帐里,已经有很久合不上眼了,容颜枯槁的厉害。
  李秋元对她现在的绝望感同身受,她并不奇怪罗公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以往他都是云淡风轻的做着赶尽杀绝的事,少有这次的阴戾,即使只在画面之外看着,她都有种从里冷到外的胆寒。
  床尾视线正中的那个朱红色木箱是用上好的杉木做的,耐腐性强,不容易受虫蚁啃噬,也很严密结实。它依旧光洁如新的摆在那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变过,也没有什么液体能流出来。
  但是李纪宛知道里面一定积满了干涸的血,又或者已经腐败的体|液。
  罗公远没有出手对她做什么,却用了更残忍的方式惩罚她。
  用这个箱子让她永远记住背叛他的下场。
  李纪宛最恍惚的时候,甚至能在蜡烛垂泪的深夜听到木箱里有人轻轻敲击箱体的声音。
  一声,两声,很清晰的砰砰声。
  有时候也会听到箱子里有人模糊的喊:“放我出去……”
  罗公远每天会进来喂她吃东西,很香糯的粥,她只碰一点就会吐个不停,更没有力气去反抗什么。
  自从傅子瑜死后她总是进食困难,当然,估计也很少有人能对着一具被藏起来的尸体吃得下饭。
  他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喂她,却对她的一切央求无动于衷,无论如何都不肯把箱子搬走让傅子瑜入土为安。
  但她坚决不肯进食的时候,他又会千方百计的哄,哄到她相信了,食物都咽下去了,他又面无表情的食言,直到下一次接着哄。
  李纪宛在无数个深夜把心中的一腔怨恨悄无声息的攒下来,又一点点艰难的咽下去,她想尽了办法控制情绪,用最冷静的语气在饭前和他交谈,“如果真的不能把箱子埋进土里,我能换一个条件么?”
  他安静的问,“你想要什么?”
  李纪宛转过头不再看他,“我不想一整天都呆在这个屋子里,我想出去走走。”
  他目不斜视的凝视了她一会儿,垂眸弯了弯唇,“也好。”
  李纪宛撑起身子,又说:“我只想一个人。”
  罗公远看出她强忍的咬牙切齿,知道她一秒钟都不想和他多待,放下碗,站起身说:“吃完了让管家陪你出去。”
  李纪宛没有吭声。
  管家恪尽职守的陪着她上了马车,一路挑着帘子对她说最近哪哪的景致又更漂亮些了,哪哪赏玩的人又比之前多了。
  李纪宛不发一言的默默听着,并不理睬。
  上了街市后,管家刚要下去扶她下来,忽然听到她严厉的说了句:“都说了今天我只想一个人走走,你就在车上等我罢,不会很久的。”
  年老的管家诺诺的应了句是。
  李纪宛面无表情的跳下了马车,她去了一家看起来冷冷清清的药铺,先将柜台凝视了一遍,这才低声开了口,“大夫,我们家中最近夜里总是有野兽光顾,很多牲口都被吃了,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
  药铺的掌柜抬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想问什么,截过话道:“有是有,但那可不能随便往外卖啊……”
  “我可以加十倍的钱。”她从怀里摸出钱袋,放在桌子上恳求道:“豺狼一日不除,我们家中便不得安宁,求掌柜的帮帮忙吧。”
  药铺的掌柜还是有些谨慎,“用药也不一定好使啊,你们打算怎么弄?”
  李纪宛面色从容的答:“家中已经备好了一只做诱饵的鸡,把药喂给鸡到时候再诱它吃了就行。”
  药铺的掌柜观她语气,不像是撒谎,收起钱给她塞了包东西,低声道:“行,这包的量足够药死两只牛了,小娘子可要小心点用,别让人把这玩意儿碰到了。”
  李纪宛把药包塞进袖子里,施了一礼说:“应该的,谢谢掌柜。”
  她又面色如常的回到街头的马车。
  管家略有些惊讶,虽然她之前说他不用等很久,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但他并不敢多问,只好又驱着马车原路折返了。
  回去的路上,她捏着药包,掩饰不住的扬起嘴角,眼睛里布满雾气。
  傅子瑜,你的仇人今天就可以死了。
  李秋元在画面外却看的胆战心惊——李纪宛啊李纪宛,罗公远可不是那么好杀的人啊。
  你甚至都还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他可是个懂得观微之术的术士啊。
  这么明晃晃的去买毒药,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呢?
  马车一路摇晃,很快到了湖边邻水的宅子前。
  李纪宛扶着管家下了车,穿过重重朱门进了后院的水上回廊,就看见回廊边有个人在水边坐着,一身的青衣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她收好了袖子里的东西,默不作声的走过去。
  他忽然出了声,“坐一会儿吧。”
  李纪宛犹豫了片刻,她心里不怎么情愿,又怕这个节骨眼再出什么岔子,只好神情僵硬的在水边坐下来。
  “我记得那天你下水的时候,很紧的抓住我,怕的不行……”他突兀的开口,望向水面的视线莫测失神,慢条斯理的喃喃:“你抱的太紧,我差点舍不得挣开,你还记得吗?”
  李纪宛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他在试探。
  因为信上明明说的是他把她从身上扯下去时,动作干脆利落的很。
  可是,她到底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
  明明出门之前还是好好的。
  她还在出神,忽然就觉得身子一空,接着整个人都失去支撑,被他毫无支点的抱起来悬在湖面上。
  只要他一松手,她必定掉下去。
  可学会泅水的是给她写信的那个人,她还不会啊。
  李纪宛掩饰住慌张,想起了那封信里的内容,眉毛也不动的冷静盯着他道:“你又想像之前那样将我扯开又丢下去,见我不行了再捞上来是么?”
  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不说话。
  她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嘲讽的说:“可我已经学会泅水了,不会再抓着你不放了。”
  他像是被这句话刺到,眼睛暗了一下,静默了很久才嗤笑着说:“是啊,你已经不会再抓着我不放了。”
  李纪宛还想再说点什么,忽然被他面无表情推上了岸。
  她松了口气,并不想在他身边久留,“我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他又从身后搂住她,轻声道:“宛宛……”
  她感觉额上起了青筋,咬着牙才没有将他推进湖里。
  “为什么……”他低声质问,“这件事明明是你错了。”
  李纪宛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我错了,所以你就要杀了他?为什么你不杀了我?”
  “是他找过来的,也是他先碰了你。”他漆黑的眼里闪过冰冷刺骨的光,“我说过不会再伤害你,但我绝不会原谅他。”
  她气的浑身哆嗦,一把将他推开,“所以,你就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为是么?”
  他冷冷清清的眉眼里染上些许笑意,嘲讽又阴郁,“你们做了那样的事,却问我后不后悔,你不觉得好笑吗?宛宛。”
  李纪宛两眼布满红丝的看着他,忽然也笑了,“我们做了那样的事又如何?他爱我,我也爱他。他想要我,我就给他。而且我们互相拥有的时候彼此都很快乐——”
  “住嘴。”他声音阴柔,忽然反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睛赤红的喃喃,“那我又做错了什么……”
  “……”她被掐的喘不上气,嘴边却仍有微笑,“你?你爱我吗?你这样狠毒的人,会爱上别人吗?你只是因为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玷污了而感到愤怒,你压根就不配得到真正的爱人……”
  他冷笑,“哦,所以,傅子瑜那样抢夺人|妻的才配是么?”
  李纪宛脸颊涨红说不出话,因为他五指渐渐收紧。
  有一瞬间,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她没说话,只是抿唇闭上了眼睛。
  他的五指越收越紧,她感觉眼球里的血丝在爆裂,大脑在疯狂充血。
  终于她在他怀里倒下去。
  李秋元的心一下子下沉,她以为李纪宛这次一定死定了,却看到下一刻他又疯了一样托起她脑袋给她渡气,抱紧几乎已经窒息休克的李纪宛揉搓她的手脚给她维持体温。
  李纪宛在他近乎疯狂的急救中缓过来一口气,朦胧中却听见他好像在对她不停的低声说着什么。
  “我没想过要伤你……”
  “你只是在惩罚我,对么?不知道我是罗公远的时候,你分明不是这么对我的。”他似乎也有点不太清醒了,很多话都在重复的说,带着很不甘心的怨气,“那个时候,你根本不会想起傅子瑜……”
  李纪宛感觉喉咙里涌出一阵铁锈的腥甜味道,她睁开眼第一次用那种震惊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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