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之下——夜雨秋灯
时间:2019-09-19 06:46:29

  她气的吐血,“你不许再说了……”顿了顿,指着他的脸道:“梵修和罗公远不可能是一个人,他们的性子完全不一样,对我更不一样。”
  “仔细想想,我就不信你一点端倪都发现不了,”他扶着她说:“知道他为什么可以每天给你带栗子糕吗?”他微微冷笑,“因为他白天在长安,傍晚到江南。”
  李秋元嘴唇发白,她转身跑进了街巷,无头苍蝇似的寻找医馆和药铺。她没有什么伟大的母性光辉,如果肚子里真揣了那个人渣的崽,她一定立刻打了他!立刻!
  柳寒塘在身后轻声叹息,“如果还是不信,你不妨亲自试探一次吧。”
 
 
第121章 
  长长的街上熙熙攘攘,但她却好像耳鸣似的,什么也听不见,乱哄哄的。
  柳寒塘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其实仔细想想,确实是有很多端倪可以窥见的。
  比如他新婚夜里喊的那声宛宛,比如他在寒潭边强迫她后帮她挽的发,又比如他不让她触碰他胸口上的那片红色还有他冰冷的身体……
  她越想越觉得胸闷气短,扯住一个路人问哪里有医馆。
  路人是个年龄稍大些的老汉,见她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连忙给她指了方向,道:“往前一直走,到岔路口右转就是。”顿了顿,见她步履不稳,又问:“小娘子,要不要我送送你啊?”
  李秋元没应,充耳不闻的往前走,她感觉一口血哽在喉咙里,万分艰难的支撑到了医馆之后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旁边是个五六十岁的医者在给另一个病人开方子,见她醒了后抬头看了一眼,嘱咐道:“这位小娘子以后可得留心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方才气血攻心,险些晕在大街上。”顿了顿,拿出了已经配好的药放在她跟前,“不是什么大事,喝几服药就好了。”
  李秋元看了看床边那几服药,抱有一丝侥幸道:“您能再帮我看看我是否有孕在身么?”
  医者头也不抬道:“我刚刚已经诊过脉了,并没有号到喜脉。”
  “就是说我没有怀孕?”
  医者沉默了会儿道:“也不一定,夫妻刚刚同房几天的情况下肯定是诊不出来的,还要再过一阵子才行。”
  李秋元想了想道:“那您能再给我开一副堕胎的药么?”
  医者开方子的笔一顿,有些吃惊的抬头打量她,道:“我见过青楼的女子自己过来讨打胎药的,也见过当家主母给家里的妾室讨打胎药的,看你也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怎么如此想不开?这可伤身的很啊。”
  李秋元苦笑,“如果真有了,这个孩子我是万万不会生的。您今天若不把药开给我,来日这孩子在肚子里长大再堕掉,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了。”
  医者迟疑了一会儿,大概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再说谁家没点不能为外人道的秘辛,只好开了服药给了她。
  李秋元拿到了药,抬头看了眼天色。
  已经快中午了。
  他大概已经快到翡翠湖了罢。
  家里此时应该是没人的,她把药藏进袖子里,然后雇了辆马车,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马车一路跑的飞快,很快就到了熟悉的地方。
  湖边的宅子静静立在风里,门前挂着两个飘零的纸糊灯笼。
  难为他还能在江南找到这么一个宅子和她成婚。
  她从来不觉得他会对她动心,大约他已经在身体上折磨够了她,现在想换另一种心理上的方式看着她痛苦。
  否则怎么可能一边对她做着那样的事,一边波澜不惊的看着她日夜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最可笑的是她竟然对他温柔的假象动了心,她觉得自己就像个主动给别人表演的小丑,让他看够了笑话。
  府里的下人们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活计,见她回来后规矩的问好,她恍若未闻的亲自去了厨房将药煎煮上,守在炉前看着院子顶上的太阳逐渐西斜。
  煎了一个时辰后她盛出一碗浓黑滚烫的药汁,打着扇子将它扇凉然后逼自己硬灌了下去。
  刺鼻的辛味呛得她眼角发红。
  抬头时视线里飘进来一角熟悉的青衣,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间回来了,正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她手里的白瓷碗咣当一声摔碎在了地上。
  空气静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集聚着,压抑的流动。
  “你喝了什么?”他淡淡的问。
  她抹干净嘴角的药汁,没什么情绪的笑笑,有点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走过来,修长的指蘸取了一点药炉边上的残余药液放在唇边细细尝了一下,神情一点点变得阴霾。
  李秋元尽管已经时刻留意他的举动,还是冷不防被他按住了后颈,之后他的手在她腹部狠狠按了几下,她被压着脖子逼着把刚刚喝下去的药汁全部吐了出来。
  胃里剧烈的收缩,她怎么忍都无济于事,胆汁几乎都要被吐出来。
  抬起头后她双目猩红的看着他,死死盯着那双雪狐似的眼睛,她想冷笑,但一出口却隐有哭腔,“你对我不是很温柔吗?怎么不接着装下去了?”
  他托着她身子,语调温和,“脉都还诊不出来,是谁告诉你孩子的事的?”
  李秋元气的两眼发黑,他竟然还想再装!
  “你承认了是么?你也知道孩子的事,看来我不用再试探你了,是么罗公远?”
  他微微僵住,沉默了半天才说:“谁告诉你的?”
  李秋元冷笑,“谁告诉我?一个女人被一个人渣强迫后最应该担心的不就是会有身孕这件事吗?我自己提前准备一副药管它有没有先打掉不行么?”
  他皱眉深吸了口气,似乎想借此冷静一下,“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罗公远啊罗公远,你像禽兽一样强迫我,之后又装作温柔的样子看我日日提心吊胆,辛苦隐瞒,是不是见到了这样卑微的我终于让你有了成就感?你真是骗的我好苦啊。可恨我像个小丑一样还在你面前畏缩掩饰,竟然还因为你的侮辱担心自己配不上你,你是不是要笑疯了?”她笑中带泪,“我真的好蠢啊……”
  他眼睛也微微发红了,轻轻拥住她低声喃喃:“不是这样的……”
  没有什么借口可以开脱,他只能不断重复,“不是这样的。”
  李秋元猛地推开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她眼前发黑,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胸口发闷,“你还要再骗我是么,我求求你,要杀要剐,你给我一个痛快,别在精神上折磨我了。我不该得罪你的,我已经知错了……”
  眼前忽然有红点溅出来,她抬头看见他捂着嘴面色苍白的剧烈咳嗽,血顺着他指缝流下来。
  她摇头,他到现在还想用苦肉计骗她么,“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顿了顿,冷下心肠道:“要么给我和离书,要么你杀了我。”
  他听到这里,终于嗤笑出声,“和离书?”他抑制住咳嗽,哑声说:“就算你死,也不可能拿得到。”
  “那么你就去耍弄我的尸体吧,我不会再继续给你当小丑了。”
  她转身要去拥抱危险,他却再一次把她拽回来,死死扣住她腰,阴霾的双眼看着她,轻笑,“你以为死就能摆脱我么,哪怕你到了阎王殿,我也有本事把你拽回来,想死只能是妄想,明白吗?”
  李秋元气的面色涨红,她险些又一口血哽出来,眼一黑又一次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
  眼前一片漆黑,耳边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李秋元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的死了,已经身归混沌。
  但是很快她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之后她看见了身上那件洗的发白的格子衫,还有挽成了九分的牛仔裤。
  她好像躺在了一片虚无的长廊里,周围是黑漆漆的夜幕,什么都没有,只是偶尔有紫色的细碎光点从高空上划过去,像流星一样。
  这是在什么地方?
  时间的缝隙里吗?
  她往前走了走,看见这个长廊的尽头似乎正在扭曲,那些紫色的光点就是从那里迸出来的,像是破碎的水晶一样。
  难道她就这么一睡睡到了夜里十二点,魂魄直接被替换出来了?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在那封写给李纪宛的信上补充梵修就是罗公远这件事,这不是坑人吗?
  她迫切的想回去,但是她发现自己没有路可以走,只能困在这个狭小的扭曲长廊里。
  脚下似乎有模糊的光影。
  她低头俯视了一眼,发现是形形色色的人还有人世间的各种画面。
  往前走一步是唐朝的画面,往后走走似乎又变成了宋朝的画面。
  李秋元停下了步子,在长长的走廊里寻找着熟悉的人影和画面,她低头看着唐朝的历史风云变幻,在无数个历史画面中眼睛泛酸的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柳寒塘似乎一直在那个湖边安静的待了好几百年。
  他在寻找机会报仇,但是他同时也很谨慎保守,几百年过去,他仍守在那里。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李纪宛和罗公远这两个人。
  找的眼睛都发酸了,她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那个临水的湖边宅院。
  李纪宛醒来以后整个人显然是懵的,她什么也不知道,只看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罗公远喂她吃药的时候,以为她会闹,会用极端的方式抗拒他,但很快发现她呆呆的,像是脑子在缓冲什么。
  她配合的吃药,但睁眼看他的时候,是完全陌生的眼神。
  “你是谁?”呆了很久之后,她问。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她晕过去后再醒来会是这样子,第一反应是她被刺激的太狠,失了心智,凝视了她很久说:“我是你的夫君。”
  李纪宛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说:“不可能,我不记得我嫁给别人了……”顿了顿,困惑的拧眉道:“而且,我记得我明明投湖了啊……”
  见他不应,她又问道:“那这是哪里?”
  罗公远放下药碗,回答她的话,“江南。”
  李纪宛似乎是一个激灵,眼睛亮起后又黯淡下来,“我终于还是到这里来了,可是为什么是和你……”
 
 
第122章 
  她有一些语无伦次,记忆像是错乱的,甚至还断了层。
  他目不斜视的看了她一会儿,温和的问了句,“那么你想和谁来这里?”
  李纪宛想说什么,但脑子似乎终于没那么昏了,情商也上了线,及时住了嘴,所以并没说出点别的不合时宜的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他眉眼温润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扶着她躺下,低声说:“再休息会儿罢。”
  李秋元在画面外看着,又一次气闷。
  难道这个狗逼男人还想用这种温柔的套路再骗李纪宛一次吗?
  她站起身朝那个画面跺了几脚,跺完还呸了一声吐了口口水,之后她感觉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咣榔咣榔的在晃,摸出来一看是一个巴掌大的树脂雕塑。
  一个长着天使翅膀却生着恶魔的角和尾巴的婴儿,正祥和的安睡在一个南瓜上。
  好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她盯着雕塑看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己当初买它时的初衷。
  那些来自未来的记忆同时也排山倒海的压过来了,她啪的一声把手里的雕塑丢到很远的地方,没好气的说:“什么天使……你只有魔鬼的因子。”
  她又低头盘膝坐下接着看关于李纪宛和罗公远的故事。
  人间又是一晃三天过去,李纪宛已经尝试过几次出门,但是都被各种因素悄无声息的拦截了。
  李秋元觉得自己穿进李纪宛的身体后和她本人的性格差不了多少。她想起时之神说过的那句穿越之后她会慢慢变成李纪宛,以此来抵消时间回溯的影响,心里不由有些疙瘩。
  这样的话,恐怕除了柳寒塘,包括那个人渣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她的存在。
  没人知道李纪宛的芯子已经换人了。
  除了一封信,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她存在过。她一切的一切,都带着李纪宛的样子,就连性子也是。
  这感觉真的不好,有一种打游戏替别人练号最终还没有一个人识得她皮下本体的心塞。
  虽然这不算是练号,反而算是丢了一堆麻烦给她,按理她应该有解脱的感觉的,但是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难受。
  李秋元一直等待着李纪宛能发现那封信,但她每次都完美的避开了那个妆奁的夹层,因此三天也没有看到那封信。
  而且最让李秋元无语的是,她竟然轻而易举的相信了罗公远那个人渣,认为他是一个好人,而且还给他做了一个针脚粗劣的荷包……
  幸好他们依旧还是分房睡。
  不对,她为什么要说幸好?
  可能看不惯李纪婉被那个人渣糟蹋吧……
  但是让李秋元有些在意的是,那个人渣夜里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成晚成晚的咳血,看着竟然不像是苦肉计的样子。而且他每次都会在李纪宛入睡后过来看她,带着一种诡异森森的沉默,又似乎柔情似水的样子。
  李纪宛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在宅子里呆了几天,她有着寻常大小姐的矫情和柔弱,却实打实是个外柔内刚的人。
  挨过打,遭过算计,心理强大,吃软不吃硬。
  和她相比,李秋元真正可以算得上怂逼一个。
  她本以为像李纪宛这样宁愿为了傅子瑜跳湖的烈女子必然不会这么容易的放下旧情人,奈何她发现李纪宛醒来以后却好像完全忘记了傅子瑜似的,竟然也被罗公远伪装出的那副俊美皮相和温柔的性子征服。
  他们在一起时的画面异常和谐,他依旧每天清晨给她挽发,她有时候会有一下没一下的搭话,“在长安的时候,我有一个婢女叫小菊,头发梳的也很好。”
  他静静听着,闻言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吃早饭的时候,她甚至会想起来夹菜给他吃,偶尔会说些关心他的话,“你脸色总是不太好,手也凉,该多吃点身体才会壮!不要像长安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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