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之前褪了衣物之后她是清冷在九霄云端上的仙子,如今便是无意下了凡间,带了三分妖艳,又带了七分清纯的绝色仙子。
抬首时,连面色都仿佛柔了一二分。不再介乎风流写意少年和清冷美人之间,而是肉眼显而易见的女儿家。
曲指打开木盒,里面是白色的药膏,散发着浅淡的香气,看起来光泽十分莹润。
当药膏染上玉指时,纵是不见美人面容,也是一副极美的画面,足以诱了圣人入那凡尘。
可惜,这室内只有美人一人独处。
苏诺微蹙了眉,将手上的药膏涂到了身前某处,有些疼,又带了几分凉意,却起效极快。
待涂毕,她才伸手合了盒子,破水而出,待擦干了全身,才伸手取下屏风上备好的衣物,披在了身上,迈步往床榻处而去。
一夜无梦。
次日,她是被疼醒的。
待换了身上衣物,又服了药,恢复男子模样,才开口唤人进来伺候。
琉璃进来时手上端着热水,身上还有一人,苏诺都不用抬头去看,便知是何人。
洁面净手之后,连旁人催促都不必,自己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才感觉好了几分。
脸色却仍旧有几分苍白颜色。
没有人多说什么,室内十分安静,就连琉璃也是安安静静的将用过的水盆拿了出去,唤人将早膳送上桌。
早膳虽简单,只有粥和几道清淡的小菜,却是出自名厨之手,色香味俱全。
苏诺本无多少食欲,也是进了不少,身上便多暖了几分。
林安替人把过脉后才让开,任由人出了房门。
程臬在早朝看见她时,一眼便看见了其有些苍白的脸色,眉心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
朝臣本是有事要禀,尤其是户部尚书,凭白充盈了国库,简直是恨不得想出无数的溢美之词来夸上首之人。
但是龙椅上的人明显情绪不明,没有人敢开口,生怕触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想发展感情线的我,却在描绘阿诺的美色时沉浸无法自拔了???
第24章
虽不知上首之人为何有些出神,苏诺却是有些不耐的。虽服了药已舒适了不少,身上却还是有些疲惫感,使得其往日早朝时便冷着的脸愈发渗着寒意。
待程臬自出神之中回来,便看见那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脸上神色愈发冷淡,语气闲凉。
“诸位卿家,可还有事要禀?”
“微臣”二字还卡在喉中的朱尚书被身侧的同僚一把拉了回来,硬生生将话卡在了半道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全盛声音有些刻意的尖锐,有些可以与刀划过什么的刺耳声相媲美的架势。
“微臣恭送陛下。”底下一众大臣只得谦卑躬身。
程臬走的干脆,转眼便消失在殿内。
“李大人,你拉本官做什么?”户部尚书十分疑惑,不解的问了一句身侧的同伴。
“知道你户部有了银子开怀,可是你也不看看,陛下脸色那么难看,也就你敢往上撞。”丞相安静便罢了,可他没看见连太尉大人和小侯爷都不往前站的吗?
那位李大人神色有些无奈,若不是和朱尚书有数年交情,他何至于敢在朝堂上公然将人拉回来,也是幸亏陛下不与计较。
只不过,今日在朝堂上,可是不只一个人看见了陛下是在看见小侯爷的冷脸之后,才变了脸色的。
也不知多少人会心生别样的心思。
户部尚书一噎,他确实没注意。心下止不住有些懊悔,为官多年,他还没出过此等纰漏,此番,真的是被冲昏了头脑。
且不论旁人如何想,苏诺却是连注意到都未曾。
下了朝,没有与任何人同行,抬步便往宫内走。不管程臬是何想法下了那道旨意,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谢恩才是。
所以她并没有看见太尉在她身后不远处晦深如墨的眸色。
却在宫墙拐角处遇上了想象不到的人。
“参见陛下。”苏诺惊了一下才要行官揖,刚刚她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导致她其实并没有怎么注意路上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确实惊了她三分。
“不必多礼。”程臬伸手扶住她胳膊,顺势将人扶着直了身子。眸色里有三分担心,语气却是寒凉。
“可是身上不适?”
“并无。”苏诺摇了摇头,并无承认。一来,这确实不是什么病痛,二来,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坦然相告。
“走吧。”程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多问,手夜在无意之间收了回来,率先走在了前面,步子却是有意识放缓。
阿诺对他太不设防了。却让他心里愈发苦涩。
他不是半分不懂医,相反,从小不受宠的他,可以粗略的分辩某些草药和脉相。
前世也是如此,可是他的反应却是完全不同的。
那时候是怎么样呢?
阿诺早起会心情不郁,在一开始不明白之前,他还暗暗生过不少次闷气。
后来了解了她一贯的状态,倒是勉强不介意了,但是正因为太了解,他却半分不肯多信一分阿诺。
以前阿诺也会突然莫名其妙苍白了脸色,上朝时愈发生人勿近。
他总以为是阿诺故意气她,却从未深究过,她是不是真的身体不适。
知道阿诺是女儿身后,他常常去静娘那静坐,听她一遍遍的复述阿诺的往事。
也是在阿诺的尸体,不对,是替她假死脱身那人的尸体被人带回宫时,他才知道,原来静娘一直都知道,阿诺是女儿身。
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那是他见过静娘从小到大哭的最凄然的一次,跪在那具尸体的面前,泣不成声。
也是那两年,他才知道,原来阿诺偶尔会表现异常的那些日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是他只能装不知道,阿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已经出了破绽,他不能一下子揭开谜底。
时节已经是九月末梢,早晚间其实是有几分凉意的,宫道有些长,苏诺微捻了捻手指。
下马车时,她将身上的披风丢在了马车上,毕竟身为臣子,身穿了披风上朝,不免有失庄重。
她并未意识到,前面那人有意的挡在了她身前,遮了大半的风。
在二人走到一半时,全盛才急急赶来,手上是两件不同的披风,一件深墨色,一件纯白色,还有一个小手炉。
程臬不快的看了他一眼,怎么拿个东西也这般慢。
全盛额上已经赶出了汗,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快速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两位主子。
是的,两位主子。在陛下向他明示之后,他便已经将小侯爷也视作了主子。他跟了陛下多年,自然知道陛下是何意。
不是他不想伺候,而是这二位主子,皆是不怎么喜有人贴身伺候的。
更何况,虽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在宫墙处驻了步子,还奇怪的吩咐他去取披风和手炉,但是并不妨碍他心里一清二楚,今日他要敢上前伺候,陛下决计不会让他好过。
就东西递给两位主子,他便躬身跟在了二人身后,不远不近,却绝不打扰到二人。
墨色披风是程臬常用的,宫里制的,绣了龙纹,无声的昭示着前面之人的身份。
白色披风是玲珑坊的工艺,倒也不是旁人的,而是曾经她无意之间落在宫里的,只是没想到还好端端的放着。
手炉不大,却十分暖和,且很趁手。
苏诺轻声道了谢,安安静静的根在他身后。若说之前是无意并未发现这人情绪不佳,此时却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心里有些感慨,这人还是这个样子,别扭的一如既往。
即使不知道为何要与她生气,却还是会周全妥帖的行事,而不是为难与她,只是自己憋着生闷气。
是有些可爱的。
踏入甘泉宫时,苏诺顺手将手上只剩了几分温意的手炉递了过去。
他们走的虽不久,但是这手炉有些小,伺候的人一开始又不敢让它太烫伤到人,还是凉的有些快。
程臬亲手解了身上的披风,交给了一旁的全盛,朝苏诺伸出了手。
室内并不凉,穿着披风是有些热的。
苏诺没动,身上这件,本就是她的衣物,但是看这人的意思,并没有还她的意思。
“不热?”程臬看她,语气平静温和。
苏诺摇了摇头,笑意有些清浅。“若是微臣没记错,这是微臣自己的衣物。”
身披着白色披风的少年郎立若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如怀。
让人心惊,也让人想靠近几分。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生向往。
可是除了程臬,也没人敢。苏诺位高权重,又受皇帝宠信,且手握重兵,没有人敢轻易觊觎她的美色。
且她是以男儿身示人,纵然有人有不端的心思,也不敢表露。
程臬没动,坦然而然与其对视,没有半分闪躲,“所以呢?”
最后还是苏诺未招架住,也不知是为何,她总觉得这人,现在委实是比以往更不要脸了些。
但是同为男子,她又不好多说些什么,无端让人起疑。
只好伸手解了披风,本想递给一旁的宫人,可是帝位伸着手,想也知道,必然无人敢上前接过这件衣物,只好递了过去。
“劳烦陛下。”
程臬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在想些什么?”
便将披风递给了全盛,由其将两件衣物都收了起来,迈步往软塌处走去,塌上的小几上,是一个还未落子的棋局。
苏诺并未觉得赫然,只是了然的挑了眉,这才正常,若是这人亲自替她收了衣物,她都要怀疑其是不是受什么极大的刺激了。
毕竟自他登了皇位,可就没在这么照顾过何人了。皇帝的身份,架子总是要端着的。
她还记得,当初那件披风披在身上的温度很暖。虽然时隔十多年。
她自小便不是个吃亏的,初入京被人欺负了,也是当场还回去的,却因为年纪小,还是将自己弄的有几分狼狈。
毫无防备被泼水湿了身上衣物,在走回住处的地方前,遇上了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他。
这人解了身上的披风,将自己送回了父侯身边。
那时的这人,虽还是太子殿下,却已经不是高高在上了。
失了母妃,又失了帝宠,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了。
可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不足九岁的孩子罢了。那时的先帝,恐怕都没想到,帝位兜兜转转还是归了这人吧。
“你府上那位神医近来可好?”话有些突兀,那人脸上神色却是无半分异色,视线还放在棋局之内。
苏诺闻眼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白子落入棋局,才开口,是少年声,如朗月清怀,却带了半真半假的抱怨,“应当算是很好吧,微臣府上可没人敢得罪于他。”
包括她,惹了林安,都得喝极苦的药。
程臬轻笑了声,没接这句话,转过头吩咐了一旁的全盛一句,“将神医要的药材送到宁安侯府,可多不可少。”
阿诺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亲昵,他却是听的明明白白。
那个人是深受她信任,可是阿诺在自己面前却是更随意一些。
不一会儿,便有人呈了茶上来,苏诺闻了闻,却是姜茶。
“朕近日有些受凉,药补不如食补,近日这甘泉宫,便只有这姜茶招待了。”她视线里的那人不疾不徐的解释了一句,笑着将手中的茶抿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阿诺为什么在意这是什么茶呢,因为她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啊~
前天发现一个bug,就是文案里之前写错了,程臬和苏诺是自小相识,却不是一起长大的,因为宁安侯是有自己的封地的,而且阿诺小时候还在神医谷待过,是我粗心留下的bug,已经修改了。
第25章
“陛下为何要赐林安药材?”苏诺收回目光,是她敏感了,有林安的药物在,她也不曾露出破绽,这人是怎么也不该起疑才是。
不在疑心,便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微往后靠了几分,将手上的姜茶饮了一口,很暖身子。
程臬掩了笑意,看着她动作,也不斥她一句太过懒散,全盛连忙上前将软垫靠在其身后。
“本侯知道自己生的好看,但是全盛啊,当着你主子的面对本侯如此献殷勤,可不好。”苏诺笑的坦然,话里却是狡黠。
这些日子是神经崩的太紧了,放松下来,其实她在程臬面前,从来都是闲适自在的。
全盛低了头,擦了擦本不存在的汗,又退回了原位,“奴才不敢。”
“莫胡说。”程臬虽也是在软塌一侧,却坐的很是端正,脊背挺拔笔直,衬的苏诺愈发闲适。
闻言也只是不轻不重的看她一眼,真是的,在外学那些风流纨绔调侃人还不够,在他这也要闹。
“微臣遵命。”苏诺浅笑着应了,戏谑的视线在全盛身上转了一圈。
逗弄这位御前大总管,还挺好玩的。
“多谢你的画。”对弈许久,程臬才不咸不淡的开口,贪婪却极其克制的看了她一眼。
这人行事,从来妥帖。他和静娘喜与不喜之物,自来未出过半分差池。
“无妨,”苏诺微缩了身子,又伸展开来,室内虽暖和,她却还是有点不由自主想蜷缩在榻上。“是微臣该谢陛下才是。”
新上任那位钟统领,还真真遣人光明正大将银子送入了宁安侯府,装在眼前这位赐的物品箱子中。
“朕是怕你这银子,是从那些将士身上省出来的,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在沙场驻守边疆的将士不是。”程臬含笑看她,很是真心实意。
好像他根本不知道,阿诺给户部的银子,是出自何方一样。
阿诺,朕不想再让你委屈半分。
这句话,自始至终未说出口来。
再等等,现在还不能。
“老侯爷近来可好?”
“父侯传了信来,道一切安好。”苏诺低头隐了眼里笑意,没有说出父侯每次的信里都叫程臬小白眼狼的事情。
父侯心疼她,却也是担心这故土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