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周婶子啊,我和你换黄豆种吧,我拿一斤三两换你这一斤,换不?”
村里人家互相换种子,一般的换法是一斤二两换一斤,姜家这黄豆实在长得好,陈婶就涨了一两。
同一个村里的人,谁家粮食长得好、能够做种,如果又有富余的,就会换给其他人家去做种子,这常有的事。
而姜家种出的庄稼在村里总能排前,每年都会有些人家,到姜家来换种子。
周翠娘虽然精明厉害,与村里好些人斗过嘴吵过架,但她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而且她又没与陈婶红脸结怨过,自然满口答应:
“换啊,怎么不换!估摸着我自家留种后,还会富余出许多,今年依旧还是拿出来,换给村里其他人家做种。反正是自家吃的黄豆,换来的一样也好吃,不讲究那么多!”
主要还是一斤黄豆,能换一斤二两或这一斤三两,只自己家里吃的话,就更多更划算了。
陈婶一步跨上田坎,扛起柴禾,临走前确认道:“那我们可是说好了,就算以后其他人家也去你家换种,你要记得先来后到,把我家的份儿留着啊!”
“陈婶你尽管放心,我保管给你家留着!”
周翠娘咧嘴笑着目送陈婶逐渐远去,就弯腰继续收割黄豆了。
她心里实在高兴,只差没哼哼两句乡野小曲儿了!
第17章 神农之力
周翠娘收割完黄豆,拢在一起捆成四捆,分了两次挑回家去。
周翠娘第二次挑着两大捆黄豆回家时,看见先前不在家的女儿,此时正蹲在她先前挑回来的两捆黄豆旁,满脸严肃,眉头紧蹙。
周翠娘自豪洋溢,笑眉笑眼道:
“浓娃儿回来了啊,在看你种的黄豆呢?是真长得好,我刚在田里收割的时候,你陈婶子竟然就早早地和我说定,要换黄豆种子,一斤三两换我们一斤呢!以前一惯是一斤二两换一斤的,是看我们家黄豆实在粒大饱满,她才自觉多给一两!”
姜秾此时此刻正处于世界观被重击后,缓慢重建的状态,心不在焉地应答:“哦。那很好啊。”
周翠娘已经习惯女儿变得话少,懒得去计较她敷衍的搭话,“这黄豆刚种下发芽时就受了旱,后来又只你阿爹去浇了两桶水,就再没管过了,竟然还能有这样好的收成……
你果然是天生就会种田的!就跟你阿爹一样,别看他木木愣愣的,却天生就是一把种田好手呢!不然我们家今年的收成哪还有这么多?同样是受了旱的村里其他人家,今夏的麦子收的可比我们家要少许多呢,十成得少了两三成去!”
姜秾有句话想要说,但那话太过神异离奇,她自己一时都还不能完全接受,也就咽下去了。
‘我和阿爹,都是农皇神农血脉相承的后人,体内血脉中有神农之力,天生就会种田、天生一把种田好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这句话,姜秾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早在当初平菇出菇时,以及发现黄豆长得极好必然会有好收成时,对玄幻的神农之力,姜秾就已经有所预感,只是负隅顽抗不想接受。
姜秾是受了系统教育的正统农学博士,且获得专利无数,在农学农业领域她理论与实践都不缺,她的造诣之深无可置疑。而也正是因为懂得极多,她才深知平菇与黄豆那样的长势和丰收,究竟有多不科学。
除了有看不见摸不着的玄幻神异,在哪里起着作用外,她再也找不出哪怕一个科学的原因,能解释这种不科学了。或许,这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如今,黄豆果然有超乎常理的收成,姜秾在感觉自己世界观被重击后重塑之余,竟是生出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毕竟,她身在此时此地,就已经是最为玄幻的事情了,再来一点玄幻的‘神农之力’,想来竟也见惯不怪,没甚大不了的!
姜秾终于说服自己,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在她的体内或周身,确实存在着一种玄幻神异的力量。而这一切,都源于她那十八辈祖宗、农皇神农,姑且将这种玄幻力量,命名为‘神农之力’罢。
因为周翠娘所说,姜双五也‘天生就是一把种田好手’,结合最初与神农祖宗见面时的情况,可以推测,这种神农之力通过血脉进行承继,且有浓厚与稀薄之分。
显而易见的是,姜双五的神农之力,没有姜秾的浓厚。毕竟,姜秾是得到过他们的十八辈祖宗神农,这样的一句称赞:难得神农血脉之力也还算浓厚。
黄豆收割回来,放在院子里曝晒两天,豆荚就已经裂开嘴,露出里面挨挨挤挤的饱满豆粒。
周翠娘拿来一个浑圆浅口大簸箕,薅起一把黄豆藤在簸箕里轻轻一摔打,豆粒就脱离豆荚落进簸箕里。有那少许蹦到簸箕外面泥地上的,也不妨事,到时拿扫帚扫到簸箕里,筛一筛泥灰就是了。
因为不管是用于沤绿肥,还是调配培养料,黄豆豆藤都很好用,周翠娘自然不会像以往一样随便扔在后院,她把豆藤捆成一捆一捆,好好地摞在了后院的遮雨草棚子里。
黄豆脱粒后,摊在大太阳底下晒上两日,去了水分,黄豆就能收起来了。
事实上,姜家收上来的这一茬黄豆,有差不多一半,都被闻讯而来的村民们换去,留到明年春天作种子。
因为前头有陈婶‘一斤三两换一斤’在那里,后面来换黄豆种的人家,循例也就这么换了。
在后世的二十一世纪初,黄豆亩产能有四百至五百斤,姜秾播种了两分地,竟也收了差不多一百斤。加上村民们以一斤三两换一斤的换法,这一茬两分地的黄豆,姜家最后竟得了近一百二十斤的黄豆。
要是在去年,能有一半儿即六十斤,就是好的了!
这可把周翠娘高兴坏了,逢人就要拐弯抹角地夸耀一番:
“今年春天是哪种情形,大家都是晓得的哈,我和我们家里那口子都顾不上去种黄豆,可我家浓娃儿小娃子一个,却操着颗庄稼把式的心!
默不作声地播下了一斤黄豆种,有个两分地,原是没做指望的,没成想今秋竟然能收上来这许多的黄豆!”
听了周翠娘的话,有人单纯羡慕不已,也有眼热嫉妒的:
“我家怎就没遇到这等好事呢?”
“你家女儿像她阿爹一样,天生就会种田,他们那种人啊比我们这些人,真像是天生多生了一窍,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劳作,收成硬是要多出几成来!真是好命啊!好运啊!”
……
不管怎样,姜家继夏收时麦子收成,要比村里大多数人家高出一筹外,秋收时的黄豆,也是让村里人羡慕的绝好收成。
村里一天到晚也没甚新鲜事,于是这事就很是新鲜了一些日子,到最后阖村皆知了,也是理所当然。
因此姜秾每每在路上或田间遇着了人,都会被喊住,与人说上两句话,无非就是些夸赞感叹的,或者取经问道的话。
这让在农业领域还算能言善辩的姜秾,也不知如何应对答话了。
纯粹夸奖的话,听一听随便应付过去也就行了,可取经问道学习经验的,就让她为难了!这茬黄豆能有好收成,大约全归功于那虚之又虚、玄之又玄的神农之力,她除了亲手刨坑点种,其余什么都没做,怎么分享经验?
刚学会语言‘变通’的姜秾,灵机一变,把后世总结出的正确种植黄豆的要点,在人问话时条理清楚逻辑严明地,一项不漏地背了出来!
虽然吧,那些要点在姜家的这茬黄豆上面,是一点都没有体现的。
姜秾背诵黄豆种植要点时,被周翠娘撞见过几次现场,后者的眼神每次都在变,最后终于是没再变了……
只因周翠娘给下了断言:“看你说得一本正经,听着也像是那么回事,与各人说的还都大差不离!但这家里也就你那三岁弟弟糊里糊涂,我与你阿爹可是都知道,那些条条道道可没人教你,都是你自个儿编的!!果然,你与你阿爹一般,面上看着正经老实,其实内里蔫坏蔫坏的,小主意是一道一道的!胡诌都不带眨眼。”
说完,斜了姜秾一个大白眼。
姜秾:“……”
结合原身姜浓(不知是她的几辈姑祖奶奶)的记忆,姜秾非常疑惑,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她阿爹蔫坏蔫坏的?明明好憨厚老实一庄稼汉子。
……
秋分近前的一场雨,结束了姜秾背诵黄豆种植要点的日子。
雨天晴过后,又等了两天,等到田里能够下脚而不陷进去时,村民们扛着薅锄和扛着麦种,从村中聚居地的‘同心圆’里,‘轰’地尽数涌出!向周边自家田地里去了。
村民们不约而同播种小麦的行动,如火如荼展开!
姜家计划播种小麦的田地,早已翻耕平整完毕,并且其中五亩地还施了厚厚的底肥,只待播撒麦种。
不过,姜家又有一点不同。在姜秾的多次建议下,终于让姜家夫妻两同意,把麦种在她自制的‘天然植物浸液小麦拌种剂’里,泡过了一遍。
近百斤麦种,被泡成了绿中带紫的颜色……
尽管被女儿一再游说,说这拌种剂效用强劲,能防治土传及侵染病害以及地上地下害虫,可周翠娘还是心中惴惴。
尤其是,周翠娘看着麦种绿中带紫的颜色时,在院子里团团转了一会儿,就喊着立即换了麦种!
“唉哟,这样色儿的麦种,一看就不好,带着些不详!不行不行,得换了麦种!这些染了色、浸了毒的麦种……唉!人也不敢吃的,就、就扔了罢!嗯,还是放着吧,多淘洗几次的话,或许也能吃。”
说完这话,周翠娘心痛得厉害!揪着疼!
“你不喜欢绿紫色?绿紫色看着不详?那我去找点紫苏叶,给你染成喜庆的红色就是了,红红火火的,象征明年夏天会有好收成。”姜秾觉得这不是难事。
“……”周翠娘心口一哽,一时无语。
“这是颜色的问题吗?!”
姜秾疑惑道:“不是颜色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你不喜欢红色?那再费点力,去找些靛草之类的,染成蓝色罢。”
家里的衣服和被面等等布料,大多都是靛蓝色,那么大概她确实是最喜欢蓝色吧。
“都说了,不关颜色的事儿!”周翠娘又一次觉得,这女儿实在是气人得很!“我是担心,万一麦种在这水里浸过一遍后,发不出芽或者收成不好呢?”
第18章 秋播麦子
姜秾曾申请过一个系列的拌种剂专利,小麦拌种剂就在其中。囿于现在匮乏的物质条件,无法提取植物和矿物精华,于是只能做水浸液了。可又有几种矿物和植物,现在很难获取,于是配方也不得不精简了。
但是,尽管是专利精简版的小麦拌种剂,只剩下防治虫害和病害的作用,促生、增产、抗旱及防冻等等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但却绝不会导致小麦死芽或减产!
“不会出现死芽或减产情形的,真不会。”姜秾想到,如今她专利证书没在手上,即便她说再多遍,也增强不了多少的说服力。
姜秾:“先前不是已把配方拿给葛贡士看过?葛贡士也说了,这些花草树根都是天生地长天然的,若是方子和剂量合适,混作一堆后以水浸泡,并不会产生剧烈毒性。只有轻微毒性,这也刚好能够灭杀害虫病害。
而且,我们平日吃的麦麸那么粗剌,可知麦子的麸皮不薄,一点点的毒性,腐蚀不了麸皮,侵入不到麦种里面去的。不至于会影响麦子的生长和收成,顶多也就是失效无用罢了。”
失效无用?不过是她在语言上的‘变通’罢了,这小麦拌种剂绝无可能失效没用。
地里麦子的收成,关乎一家人的饥饱生死,这是多重要的事情啊。万一种子出了问题,一家人就要啃树皮嚼草根去!周翠娘如此谨慎呢,才是应当。
周翠娘想着,葛贡士是村里学问最高的,懂得最多,而且又会医术,能给病人开方抓药,既然他都说了方子和剂量没问题,水浸液毒性不大,那想来应该是真没问题。
而且女儿这半年来,确实是开始长大了,种黄豆、栽培蘑菇、沤绿肥,一桩桩事情全都做成了,显露出来了不凡的种田禀赋!与她阿爹一样,竟像是天生就善种田。
这次的‘拌种剂’,她又言之凿凿,想来应该是有些把握的?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葛贡士也已经确认过毒性不大,应该没甚妨碍。
周翠娘:“好吧,那就不换麦种了。”
虽然周翠娘平时对姜秾是又‘打’又‘骂’,表面看着没有溺爱女儿的迹象,但她内心深处里对女儿的疼爱,无形中还是有些影响的。
这让周翠娘想要依着她,她心里是不忍拂拒女儿意愿的,。
姜秾:“那还要换个颜色吗?红色的,或者蓝色的?也就弄染料费点事,之后就将麦种倒回去,从染缸里过一次就行了。”
“多事!换什么换?!绿紫色就很好,鸟雀即便把麦种刨出来了,它也不敢下嘴!”周翠娘恶狠狠道。
“既然你不想换个颜色,那就算了。”
周翠娘:“……”哟嘿!究竟是谁,抓住颜色不放了?!
温宁村人家的房屋,聚集在梯田中央的大平地上,四面八方农田围绕。
如此情况下,几户人家的农田紧邻分布,也就再自然不过了,姜家的麦田当然不例外。
于是,姜家那绿紫绿紫的麦种,在播种时自然也就被紧邻姜家麦田的几户人家知晓了,立时曝光人前!
那震惊不解的神情,压抑不住的尖声疑问……让跟着下田帮忙播撒麦种的姜秾,越到后面愈发疲于应对。
庆幸的是,姜秾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印象,已经渐渐在村里面传开。后来再有村民怼着她发问时,她索性就学了姜双五的做派,‘嗯嗯哦哦’地敷衍作答,只专心播撒麦种。
这时周翠娘就会出场了,为自家女儿开脱:“是不是小孩子开始长大的那段时间,都会变得不爱说话啊?你们看村里好些家的孩子都是这样,平日里不爱喊人、不爱与人亲切招呼,同他说话也是一副爱惹不惹的样儿。唉,我们家浓娃子如今竟也变成这样不爱说话了!但愿过了这段时间,能开朗活泼些,可别一直像她阿爹那个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