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弓的托架既然已经做好,姜秾随心的进屋去找出来一根麻绳,绑在弓背两端系弓弦的卡槽里。
然后,把弓背的一端卡在托架下面长边的最外一个卡槽里,接着慢慢拉绳,拉到弓背略略弯曲,直到另一端卡进上面长边的最外一个卡槽里。
这时候,弓背就已经卡到驯弓的托架里了。
弓背弧线流畅均匀,没有过于强直的地方,也没有过于弯曲的地方,一条弧线非常完美!丝毫不用调整。
姜秾:……
这么顺利也是正常的嘛,都有神农之力加持了,要是还不能一次完美达成,她那十八辈儿祖宗神农的面子怕是没地儿搁吧。
姜秾现在的直觉是,让这张弓先在这里驯着,过上两刻钟之后,将弓背拿出来‘休息’一刻多钟。
然后继续先前的动作,不过要向里面卡两三个槽位,同理一直做着,直到将弓背驯成一弯半圆——或者直觉告诉她‘弓已驯好’时,就能取出弓背了。
到午后时分,周翠娘带着小豆丁回到家时,弓已经驯好。
屋檐下敞开的木工工具箱,四散的树皮和木屑,一个不知做什么用的木框,以及一根几乎半圆的、弯得太过的‘扁担’?
周翠娘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终究是想着女儿大多数时候还是很乖巧能干的,才没有吼出声。
嘴里嘀咕:“我不过是带着金娃去菇房一趟,怎么就又搞了这一出呢?唉,算了、不气,哪怕看着开始懂事了,但到底还是小孩呢,好奇贪玩些也正常……”
正嘀咕着呢,姜秾就从屋里出来,打了个招呼:“你们回来了。”
周翠娘指着那根半圆‘扁担’:“你在做扁担吗?虽然你也是好心,但扁担弯得太过了,不得用呢。你如果实在想做一根扁担,可以跟着你阿爹去学一学,他会做的。”
“……”姜秾纠正道,“不是扁担,是一张长弓。”
“弓?”周翠娘看了又看,表示很怀疑,“都没有弓弦,怎么就是弓了?”
姜秾举起手里的一根线示意,“这就是弓弦,我立即就去就系上弓弦,它就是一张完整的弓了。”
“用麻绳做弓弦?不说那些军兵手里的弓比你这一根……简陋的弓,要复杂好看得多了,弓弦也是很讲究的,那都是用什么鹿筋、牛筋各种筋做的,你这就一根麻绳?”
他们当初逃荒时,见得最多的除了同为逃荒的难民,就是军兵了。军兵手里的刀、剑、弓箭
等,看见的也不少,有时会夸谈他们手中兵器以作威慑,好让难民不敢轻举妄动。
“你说的军兵手里的弓,大多是复合弓,制作更讲究也更复杂,光是取自不同地方的‘干、角、筋、胶、丝、漆’此‘六材’,我们这样的平民就不可能收集齐全。一张复合弓,往往要许多工种的工匠分工合力,才能做出来。一把精制良弓,往往要两三年才能制成。
我这把长弓,却只要两三个时辰不到,就做成了。弓弦可用麻绳,也可用鞣制后的羊肠,那些什么筋也可以。
大道至简,虽然简单,但相比下来威力却不会小。”
在说专业话题时,姜秾的话从来不少。
周翠娘心里一‘咯噔’,女儿别是还记得一些逃荒途中的事吧?
这一段关于弓的话,与当初那个将军胡乱一阵射杀之后,说来震慑他们这些逃荒难民的话差不多。
那时她只有三岁多还小呢,或许也记不太清楚,可一些话竟然无知无觉也留在了女儿心中,愿她不记得那些惨烈的情景。
“哦哦,那很好呢,浓娃儿做的这张弓很厉害呢!”周翠娘胡乱地夸着。
姜秾没察觉到异样,去系她的弓弦了。
将细麻线打着专门的‘射手结’,系在两端弓弦槽里,系上了弓弦。
这就算是做好一张长弓了!
姜秾竖起弓来,用力拉了拉……没能将弓拉开。
看来这张弓确实不是个玩具弓,它是有着杀伤力的。
弓做好了,搭配的箭呢?
姜秾觉得那箭,就让夏五斤自己去想办法了好。就算到时削制木箭秆时,她可以凭直觉指导一二,但铁制箭头就真只能让他自己想法了。
一上午的时间,做好一张有杀伤力的长弓。
制弓的木材,是随处可见的榆木。
制弓方法很简单,几乎每个人都能很快学会,并且自己上手做。
这意味着什么,如今还在村里和县城混迹的夏五斤没意识到,他只当秾妹说话算话、给他做了一个打猎的工具。
就算聪明如葛圭章,也都没有想得那样深远。老到如狂士葛蕤,也因没和这群小孩子们玩在一起,而不知长弓的内情。
直到时势迫近眼前了,他们那时才会明白,能自己制弓究竟是多重要,到那时候几乎是与粮食同等重要了。
傍晚回家的夏五斤跑去姜家玩耍,看到屋檐下靠放着的长弓,欣喜不已:
“秾妹,你真给我做了一张弓啊!诶唷,还要使点力才能拉开呢!拿去射兔子射麂子之类的猎物,应该是能行的!”
事实上,夏五斤不仅是要‘使点力’才能拉开,为了不丢面子,那是使了吃奶的大力,方才拉开弓。
心里暗道:以后可得好好练练,才能在秾妹、在朋友面前,很轻松就拉开弓。否则到时拉弓吃力,以至于涨得脸红脖子粗的,可就不好看了。
第40章
大雪节气过后, 气温继续下降。
要想平菇和香菇正常出菇,以及正在出菇的菇能够继续生长, 菇房的保温或增温措施得要做到位。
在菇房增温这方面, 以目前的科技水准, 很难在不影响蘑菇正常生长的前提下达到。
于是, 姜秾提出建议, 要对菇房进行保温。
平菇菇房保温还比较容易, 因为它本身是在潮湿凹地上修整挖建出来的,不是裸露在外直面寒风。就只在房顶上面,再加盖了枯草枯叶用以保暖。
可是在树木之间搭起来、建在地上的香菇菇房,却会直面寒流侵袭、林间寒风吹拂以及冷雨冷雪, 保温就比较费事了。为了保温, 不仅加厚了房顶, 还编织了好几床草帘,层叠错开地挂在菇房四周, 以求挡风保暖。
做了保温措施之后,也不是就万事无忧了。因为终究不能完全实现保温, 还要不时注意通气,蘑菇们还是会长得缓慢一些。不过只要菌包上的菌丝不被冻坏冻烂, 哪怕长得慢些,也没事。
当然, 葛二婶和赵寡妇她们两个长期雇工,在看守菇房、照看蘑菇时的临时歇脚棚子,也是修理了一番的。
用木材加固了墙体和木门, 房顶用茅草加盖了,棚内四面墙上和门板后面也挂了挡风保暖的草帘。
如果能注意人走火灭,那在棚内烤火取暖,甚至是烧火做饭也可以。
菇房保温事宜做好之后,姜双五和周翠娘又把其他未完的户外活儿收了收尾,时间就差不多到冬至了。
‘冬至大如年’。今年的冬至,皇帝收了天下黎民捐的‘祭天银’酬劳,将会在这天亲往京郊圜丘祭天。可于民间百姓来说,今年冬至与以往的冬至,并没有什么不同,祭拜一番祖先,吃一顿饺子,就算是过了冬季这个冬季大节日了。
温宁村的村民是逃荒来的,就是想祭祖也没个地方。
于是就只在自家房前或屋后的十字路口,给往生的亲人奉上一碗水饭,似葛家和姜家这些买得起香烛纸钱的几家人,还会点上几根香烛,烧几把纸钱。
姜双五做完这些后,就回到屋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饺子,也就是过了冬至节日了。
冬至之后,正式进入了‘三九天’的‘一九天’,夏热三伏、冬寒三九,天气愈加寒冷了,御寒衣服很少、甚至没有的百姓们,就开始在家猫冬不出。
但凡稍微勤快些会过日子的人家,都会在堂屋或卧室的角落挖一个火坑,春夏秋三季时就用木板盖上防止踩空,冬天猫冬时才拿开木板,在坑里燃起火堆,然后烤火取暖和煮食做饭便都在这里了。
按周翠娘的说法,那些住在乡下农村能拾到柴禾的人家,一到冬天就一家子人穿得单薄,挤在被絮都没一张完整的床上取暖的人家,除了实在瘫痪在床或老病得动不了的,其他多半都是因为懒!
天气转冷时就去砍拾柴禾存着,三九天里燃一坑火,不就过得去了?还缩在床上冻死了不成?
冬至当天,姜双五吃过饺子后就去把堂屋角落的火坑整理一番,木板拿开,坑里堆积的木灰铲出来,然后找来引火的麦秸秆,很快就生起来一坑旺火。
堂屋中火坑里的火生起来时,就标致着猫冬正式开始了!
便是猫冬,也不是无事可做。
周翠娘这个冬日要做的事情可不轻松。每隔几天就要去林中菇房查看一次,这且不说。主要是买回来的那六匹布,她可是要把它们都做成被单和衣服的。
这个地方,别说自动缝衣机了,便是脚踏的老式缝纫机都没一台,全靠一双手裁剪后再一针一线地缝制,非得花上许多
精力和时间不可。
都是花钱买的新布料,周翠娘也不敢在火堆旁边去裁剪和缝制,万一被溅起的火星子烫一个洞,或者被跳跃的火苗燎到了,那可要心疼死了!
于是周翠娘只能把小桌子搬得离火坑远远的,手冻僵了不能灵活穿针引线时,才坐到火坑边来烤一下手,等手烤暖和了就又起身走开,去小桌子上裁剪和缝制一家人的衣服和床单。
而姜双五呢?他之前砍柴禾时砍回来的那些竹子,割回来的几捆韧草,就是他这个冬日要忙活完的了。
劈竹篾,编织筐筐篮篮之类的,捶韧草,打出一家大小的草鞋。这就是他猫冬时主要要做的活儿了。
把砍回来的竹子编制完,割回来的韧草也都打成草鞋的话,他一冬编的筐篮,一个叠一个摞起来能摞好高一摞,草鞋也能在一面墙上挂好长一排!
事实上也是这样,每年冬天姜双五都能把他事先准备好的竹子和韧草,都给编完、一点不剩下,所以每当冬天过完时,家里那一摞篮筐和一排草鞋,看着就很喜人!
有那些交好的人家来家里聊天说话时,就会随手送出一个篮子或一双草鞋,这样礼来礼往的,良好的邻里关系也就一直维持下来了。
家里两个小的——姜秾和小豆丁姜金,就真的是没什么正经事需要他俩做了。
大多时候,都是坐在火坑旁烤火,并看着大人忙活。就跟后世看手工视频消磨时间一样,看着看着……半天、一天时间也就过去了。
不过没过几天,周翠娘就想着女儿也有九岁了,一些灶上的活儿、还有这缝制衣服的本领,也到时候该慢慢教给她了。
“浓娃儿,不止是娘和这家里人,就是村里人也都知晓你非常能干,一看就是一把种田好手。只这一项,我浓娃儿便不愁嫁不出去,不愁婆家不供着你!当然,你阿爹、你阿娘还有你弟弟,更不会让别人欺负于你。
但我们身为女子啊,会侍弄庄稼自然是好的,可像这做饭、洒扫、喂养禽畜,以及这裁剪缝制衣服的本领,也一定是要会的。倒不是为了不受欺负、不受气,才要学会这些本领,而是为了方便我们自己生活。你想啊,这世间男子都是不会这些事情的,到时你怎么过日子?
不会做饭就吃不着饭,住着猪圈似的没收拾的屋子,有布却不会做衣服穿……那样的日子要怎么过?”
周翠娘的这种说法,姜秾是不赞同的。她以前也不会自己做饭和做衣服——喂养禽畜这她是会的,不也照样活得很好?即便是在这古代,只要有钱,做饭、做衣服也不用亲自动手。
不过一般时候——不涉及她的专业领域的时候,她都不愿与人争论,不爱去评判旁人的观点是对或否。尤其是周翠娘还是她阿娘,是她的长辈亲人,这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又何必去争执、更甚是顶撞呢?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周翠娘叫她过去站在一旁看着,看一看是怎么裁剪布料、缝制衣服的,她也就站在旁边认真地看着了。
要说姜秾的学习和动手能力,就是没有继承自神农祖宗血脉里的手工天赋,仅凭她本身读到博士毕业、获得专利无数的经历,也能充分说明她的学习和动手能力,是很强的。
在一旁看了一天之后,第二天周翠娘给她一根针线,和一些边角料碎布头,让她拿去缝着玩。
“给你针线和布头,你自己去穿好针,然后就找两块布随便缝几针吧,就是随便缝着玩玩,我看看你的天分。”
姜秾接过针线和布头,细麻线一次就穿针成功。
然后,从布头里面抽.出一块细长嫩青细兰草的布头,从周翠娘手边拿来剪刀,剪成规则的细长形布条是
后,把布边折到里面藏起,然后拿起针线开始缝制……不多久,一根嫩青细兰草发带就做好了。
想到她是梳的双丫髻,于是又找出来一块同样花色的布头,再做了一根发带,这一样两根就齐了!
姜秾一眼又看到两块细长的嫩黄碎红梅的布头,想到若是做成发带,嫩黄底鲜红梅的花色很是娇艳,给长得可爱甜软的沈甜佩戴的话,应该会很适合……
于是想到就做,不多久就又缝了两根嫩黄碎红梅的发带,准备下次沈甜带着炒板栗等零嘴到家里来玩时,就送给她。
周翠娘从手里缝制的衣服上抬眼时,就看见女儿面前整齐摆放着两对、四根发带,拿过来一看:“针脚均匀细密,走线笔直,布边藏得很严实,缝得很不错嘛!看来我女儿不止有种田的禀赋,女红天分也不孬啊!”
周翠娘:“来来来!剩下这些布头,你自己看着做些手帕、钱袋和袜子之类的小物件吧!”
得了允许,姜秾继续去找布头缝制小物件。不过最后做出来的小物件,与周翠娘说的相去甚远。
首先,拿出来了两块叠在一起的三角形布头,应该是裁衣袖时剪下来的,嫩青细兰草的花色,上手摸起来的手感还不错。
灵光一闪!姜秾拿起剪刀,把两块三角形布头修剪成规则的、一样大的两块三角形布,又把布边折进去一层后封了边,再像缝制发带一样缝了几根细带子。
细带子,两片三角形布块,按想法缝好之后,就是一件系带挂脖少女内衣了!嫩青细兰草花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