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淼转身就是一个头槌:“你好烦啊。”
谢梓洲顺手揽了她一下,很快放开,轻笑。
部队里,地点不合适,他没有再做过多亲密的接触。
鱼淼也知道,发泄完在他面前站定,问正事:“那下午活动换哪儿去了?”
书画展办一天,但纪教授他们在军区里要呆两天,第二天由干事带领在军区里简单参观,算是出于对几位不辞辛苦到来的老艺术家的尊重。总不能人家来了一趟,事儿办完就巴巴地赶人走。
军区人多势众,上午来参观书画展的只是一部分,其实就连下午也没法让所有人都参观完,有相当一部分人还有任务在身,来不了。
“没换,多开了一个,”谢梓洲说,“文化活动室对面的多功能室也用来放置书画,宽敞一点。”
鱼淼点头:“知道了,那我去告诉他们。”
一顿,她扬起下巴斜睨谢梓洲,语气幽幽地:“那没什么事儿,长官您走吧?我就不送了。”
谢梓洲:“嗯。”
鱼淼:“……”
嗯?
你就一个“嗯”?
鱼淼顿时忿忿,秀眉微竖,气还没发出来——
眼前一暗,一个软软地东西贴上眼皮,她猝不及防,含糊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被迫闭上眼。
停了将近五秒,眼皮上的力道离开,鱼淼睁开眼。
午后阳光明艳,谢梓洲身后的树木扑簌簌地往下落叶,有的叶子还是绿的,就迫不及待挣脱了枝丫,飘旋而下。
这个时节,已经听不见蝉鸣。
鱼淼眨了两下眼,左眼皮上仿佛还残留着刚刚的温度。
热热的。
头顶轻轻飘下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怎么了?”她抬头问。
谢梓洲垂眸看她:“想接吻。”
“……”
鱼淼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
这个时候所有人几乎都在休息,这边离宿舍远,不会有人来。身后的屋子拉着窗帘,还能听见里面几位中午睡不着跑来喝茶的前辈们的说笑声。
有人问:“鱼淼呢?刚刚不还坐这儿呢么。”
欠嘴巴:“说是有人找她,出去了。”
“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都没看见,我出去看看?”
“嗨,找她干嘛啊,有人找肯定是有事儿,说完了自然就回来了。哪儿都没这军区里头安全,坐下坐下,茶还没喝完呢,不用管她,多大人了……”这是纪教授的声音。
……
关于她的话题中止。
四下无人,树叶间隙落满阳光,午后很热,不是个适合肢体接触的时候。
鱼淼踮起脚,轻轻吻上谢梓洲的唇角。
两秒后,放下脚跟。
“接吻是不太行,但我刚刚喝了菊花茶,你尝尝看,”小姑娘杏眸弯弯,“是不是还挺清热去火的。”
谢梓洲看了她一会儿,沉默片刻,说:“没有。”
鱼淼:“?”
谢梓洲面色平静:“更上火了。”
鱼淼:“……”
作者有话要说: 洲:想……
小鱼苗:不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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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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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Camellia 10瓶;⊙荼靡☆ 3瓶的营养液
第58章 菖蒲没骨(6)
下午的活动和上午一样, 只是场地宽敞了些, 老艺术家们带的学生在这种时候就起了一个负责解说的作用。队伍分几拨,进场时间有交错,每一拨都有一位前辈或学生带领参观。
来之前纪教授就给鱼淼做过“上岗培训”, 鱼淼伶牙俐齿, 一张嘴能把死记硬背的公式化介绍说得生动有趣, 但反复如此一下午, 她说的口干舌燥, 感觉自己渴得能喝下整片洞庭湖。
喉咙累得发酸, 到后来她自己都快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了。
好不容易轮到她休息,鱼淼二话不说猫进旁边的休息室,瘫得快要灵魂出窍。
“很累?”
一个小风扇忽然伸过来, 呼呼地卷出一阵轻风, 有人将一瓶水搭在她头顶。
鱼淼伸手把水抓下来,抬头,意料之外地“咦”了一声:“是你啊。”
周黎笑得阳光:“辛苦了。”
“还好。”
周黎拖了张板凳到她旁边坐下,一脸打趣:“看见不是谢梓洲,是不是挺失望的?”
“那倒也没有,”鱼淼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口,看向他真诚道, “听见声音就已经失望了,不用看。”
周黎朗声笑,把手里的小风扇塞给她,主动给她解答:“谢梓洲在带训练, 没法儿来。”
小心思被察觉,鱼淼撇开视线慢吞吞应了声,又喝了口水掩饰,奇怪地瞥他:“你怎么不去?”
他也奇怪:“我俩又不是连体婴,我为什么要去?”
鱼淼:“……”
真棒,扔出去的话砸回自己脑袋上了。
小姑娘猫在椅子上,脚踩着下方的横杆,她身高算不上矮,但骨架小,这么一蜷着,显得小只,天儿热,长卷发在脑后包了个丸子头,碎发落下来,鬓发柔软地垂着,小风扇的风掀起软趴趴的发尾。
神情懒洋洋的,像只坐在这儿得昏昏欲睡的小动物。
周黎其实和她算不上多熟,也没什么话可说的,更何况这是谢梓洲的妹子,他上次就是在图书馆演播厅跟她说了几句话,回去那一晚上,谢梓洲那视线就跟冰锥子似的,阴测测的怪吓人。
对于谢梓洲会有女朋友这件事儿,周黎是觉得挺神奇的。
这世上竟然会有忍受得了那种臭脾气的人?真是天下之奇观。
不过看这两天两个人的表现,谢梓洲好像还没跟上面说过有女朋友这回事儿。
想着,周黎凑近了点儿,压低声音问鱼淼:“谢梓洲没跟别人公开过你的身份?”
小风扇马力不足,吹出来的风如同隔靴搔痒,鱼淼耷拉着眼皮子举着风扇转着圈儿吹,懒懒地应:“没啊。”
闻言,周黎撇着嘴做了个挑眉的表情,带这点儿试探的好奇:“你就不想公开?”
鱼淼抬了抬眼皮,迷茫地看他:“一定要公开吗?”
“难道你不想?”周黎震惊于她竟然问得出这种问题。
“……”鱼淼掻搔脸,为难,“不太好吧?”
周黎:“啊?”
他这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好?”
鱼淼也不明白:“不是,他又不是普通人,是军人哎。”
“军人怎么了?”周黎啼笑皆非,“你可别跟我说你以为军人不能谈恋爱。”
“没,”鱼淼立马摇头否定,哼唧,“我还不至于这么傻逼。”
她撑着下巴,无精打采地吹风,好像马上就要睡着了:“我就是觉得,现在这样应该对他挺好的。”
“怎么说?”
鱼淼也不知道跟一个现役军人讨论这种问题会不会显得自己没见识:“我就是觉着吧,我跟谢梓洲现在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结婚。恋爱这种关系的不稳定性远大于婚姻,我之前就有听说,有的部队领导挺不欢迎军人女朋友去探望的,就是因为这种不稳定的关系可能会对他们的状态产生同样不稳定的影响。”
她惆怅地长叹一声:“你说要是哪天我跟谢梓洲吵个架,分个手什么的,影响到他的状态,进而影响到训练,那多不好啊。”
小姑娘缓慢的语调拖着午后的懒倦,随意得像在谈论今天天气一样的口吻,却娓娓诉说着她心底那一份芦苇飘荡似的不安。
尽是为谢梓洲的担心。
周黎认真地聆听,听着听着就笑了。
倒不是取笑,笑声里传达出一股“你就在为这种事情苦恼啊”的无奈。
鱼淼住了嘴,无辜地睁着双眼,也跟着无奈地叹气:“是不是还是挺傻逼的。”(?′з(′ω`*)?棠(灬? ε?灬)芯(??????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
“没有,”周黎含笑看着她,像个老大哥,“确实有些部队,是像你说的那样。要么直接结婚,要么就别让女朋友去探望。”
小姑娘神色恹恹。
“但那只是小部分,”周黎说,“至少我们这儿,很欢迎家属和预备家属来探望。”
鱼淼不知道怎么接话,呆呆地应了声:“啊。”
“你放心,别的事情上我不敢说,但是训练,谢梓洲的状态绝对不用担心,天大的事都不会影响到他,私事公事,他分得很清,”周黎笑了笑,这次的笑正色了些,像安抚也像信任——对战友的信任,“当初贺哥那么大的一件事儿,他训练时的成绩还是最稳的那个。”
一顿,他耸了耸肩又说:“当然,如果私事是关于你的,我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他会拎得很清。”
鱼淼来了兴趣:“你就这么肯定啊?”
周黎摇摇头:“不是我肯不肯定,而是,他就是这样。”
他眉心舒展着,缓慢说:“他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但又跟我们所有人一样。”
鱼淼:“什么意思?”
周黎说:“他是谢梓洲,我是周黎,我们既是不同名的不同人,也是同样归属于天空的——军人。”
鱼淼一愣。
“所以,”他浅浅笑,“不是我肯不肯定,而是他就是这样。”
“我们也是这样。”
小风扇电量似乎快用完了,呼呼的风声渐弱,扇叶喘着气儿减速转了几圈儿,停了下来。
耳边一时寂静。
鱼淼觉得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准确描述出来。
像是天光一线的震撼,又像是清风徐徐过,在鼻间留下一缕烈阳味道,还像海浪拍过来漫过赤.裸的脚踝,带来的沁人心脾。
很难找到一个简短的词。
或许是谢梓洲一贯的冷漠,让她忽略了他是个军人的真正实感。
她总觉得,军人应该是炽烈的,如六七月的三伏天,是一年四季中最精神的一段日子。
其实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谢梓洲当初为什么要考军校,为什么要当飞行员。她曾经暗自猜想过的原因,是他想摆脱他母亲。
军校的封闭与严格,还不收学杂费,既远离那个家,又不用再花他母亲的钱,对他来说恰好合适。
那就应该是这样了。
鱼淼从来没想过,谢梓洲冰封万里的躯壳下,或许也燃着一把炽烈的火。
她不自觉陷入自己的思绪发起呆,周黎也不吵她,靠在椅背上,翘着个二郎腿惬意偷闲。
好一会儿,旁边有队列出来,是他带的队伍。
蹦跶起来伸了个懒腰,他向鱼淼伸手,手心朝上,往里勾了勾四指:“给我吧。”
鱼淼茫然抬头:“嗯?”
“风扇啊,”周黎好笑,“给你吹吹可不是送你了啊。”
鱼淼瞅了眼手里没电的风扇,拍到他手上:“你这风扇精气神儿不行啊,才吹一会儿就萎了。”
“……”
周黎噎了噎,往外走两步,又退回来,一脸高深地说:“说回刚刚的话题。你既然这么担心,我给你支个办法怎么样?”
鱼淼抬眼,那动作就好像小动物一下子竖起耳朵似的。
周黎咧着唇揶揄笑:“你俩领证儿结婚不就得了!”
说完,直起腰潇洒地大步出了休息室。
鱼淼呆呆的,也不知想到什么,半晌耳尖红了点儿。
她捏着搓了搓,缩在椅子上咬着大拇指开始发呆。
“怎么这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
入夜,书画展结束,周黎带着人帮忙把大师们的书画收起,刚回到宿舍,澡都没来得及洗,房门就被敲响了。
来的人是谢梓洲。
周黎靠着门框,有点儿稀奇:“有事儿?”
谢梓洲非常直接:“你下午去找鱼淼了。”
“……”
周黎还以为这大晚上的他要说什么大事情,无奈地叹气:“我发誓我对她没意思,就说两回话,你这防得比防贼还紧。”
谢梓洲神色未变:“你没有和她说什么?”
周黎一顿,扬眉:“你是指什么?”
“……”谢梓洲沉默小几秒,转身,“算了,没什么。”
说罢要走。
“哎,等会儿。”
他停步。
神色淡淡地回头。
周黎长长叹息:“好吧,说过。”
谢梓洲眸色一冷。
“她问过我,你以前在军校的情况,”周黎往后靠在门框上,环胸,表情认输似的,“但你也知道,我能说什么啊我跟你又不熟。但是……跟你坦白一下,我看见过你跟贺哥借钱。”
想起什么,谢梓洲眉头轻蹙,冷问:“还有呢。”
“没了,”周黎耸肩,坦荡道,“这次的话,她和我说的多些。”
瞅见谢梓洲眼睛里的温度又有往下降的趋势,周黎忙道:“哎别,哥,别生气。其实也没什么,我就随口问了下你俩公开没,我看你好像没跟谁说过,纯粹好奇,不过她好像想得挺多的,我俩就随便聊了聊。”
说完,他忍不住又唠叨:“你吧,闷葫芦一个,你俩青梅竹马的默契我是没什么资格放屁,但是有些事儿,我觉得你们还是得好好沟通一下。老让人妹子给你操心这操心那的……她这回一走,你想想你俩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吧。”
说完,生怕谢梓洲揍人似的,他挥了挥手算送人,转身回房关门,一气呵成。
走廊上前段时间刚换的灯泡,独它一盏亮得剌人眼。
谢梓洲在这盏灯下,垂眼站了很久。
久到不知哪儿来的一片落叶,飘到他脚边。
叶子被秋意烧得微焦。
他抬了抬眼,又敲了敲周黎的房门。
门开成三十度,周黎站在三十度角的空隙里,一手搭着门把,一手撑着门框,豁出去般的镇定与潇洒:“谢连,还有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