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若淡淡道:“陛下的心思,我岂敢揣测?贵妃娘娘若是好奇,不如亲自去问问陛下。”
郑贵妃连连摆手:“我哪里敢?皇后娘娘也好说几句的,我哪里敢过问陛下这些事?其实,我这么问,就是想知道,这北狄王送来的孝敬,我还能不能收?本来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他们送来一个玉枕,说是从他们神山上拿下来的,传说中的神女睡过的,能永葆青春,这玉枕还真是个好东西。王妃妹妹,你说是吧?”
珈若一笑:“娘娘身为贵妃,自当能做主。”
郑贵妃打探了半天,珈若一点口风不漏,怏怏的走了。
秦鸾小声问:“贵妃娘娘这是何意?明眼人也看出来,陛下对北狄王十分不喜,贵妃娘娘怎么反倒还要趟这种浑水?郡主要不要告诉皇后娘娘?”
“这宫中的人,没什么能瞒得过陛下。”珈若不以为意,回府之后便吩咐下去,府中各人操办起来。
这晚萧融却又很晚才回来,等回后院时,院中留了一盏小灯,在风雨之中依旧明亮,等他不来的珈若早就睡熟了。
萧融动静不大,珈若心中存着他,迷迷糊糊的察觉到了,含混的嘀咕了一句:“还说要多努力,整日把我夫君抓去干活……努什么力?”
萧融听的不真切,隐约省悟了什么,推了推珈若:“现在也不晚。”
珈若睡梦中转过脸来,纤细的手臂绕在了他脖子上。
萧融心中一片柔软。
翌日一早,珈若才知道,昨夜北狄王胡伦险些跑了。
“跑了?”珈若转脸过来,“难不成真和郑贵妃相关?”
得到肯定回答,珈若冷笑一声:“她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原先咋咋呼呼的,装痴卖傻,却什么都敢干。”
萧融歪在榻上,看她坐在桌前穿针引线,姿态闲适,眼神却格外专注:“胡伦得了消息,藏在馊水桶里,一路拉到了城外,我跟着追赶出去,被几路车迷惑,险些跟丢了。可你知道,胡伦被拖到哪里去了吗?”
珈若:“嗯?”
萧融笑道:“城外头的芙蓉园。”
陛下和娘娘不止在宫中辟了一块地种菜种瓜,城外还有一个芙蓉园,芙蓉园不种芙蓉花,而是皇后娘娘拿来养猪的。
所以馊水桶也是运去喂猪的。
北狄王跟着馊水桶去了芙蓉园,本想立刻跑路,却被巡查的女官发现了,几句话问出端倪来,招来巡守又给扭送回来了。
“陛下召见北狄王,问他在使馆住的好好的,为何如此狼狈出行?若是要去芙蓉园一观,陛下自当另备车马,卫兵列队护送。”
胡伦提出要回北狄,被陛下三言两语又给打消了。
珈若问:“那北狄事态如何?”
萧融:“一切顺利。北狄王已经被扣住,只他自己浑浑噩噩,还不知实情。北狄王室不另立新主,难道真等着北狄四分五裂吗?”
不日,宫中便传来消息,郑贵妃因照看皇嗣不利,被贬为郑妃,年幼的二皇子也被送到皇后宫中抚养。
寿宴这日,珈若起的极早,厨下已经把今日的菜单送了过来。
“早间要用的点心已经备好了,只余下几道要热吃的,已经放在蒸屉里。等客到了,现做热乎的送上来。”
中午的酒菜,珈若都一一问了,又拿来名单,对照坐席。
秦鸾笑道:“郡主从几日前,就核对过好几次了,哪能有什么错处?”
珈若一挑眉:“自然。你家郡主能出什么错?”
巳时刚到,宋虚渊和王沛就先到了。
珈若迎出二门,宋虚渊拉着她的手往里头走:“是我错了,都没能赶上你的大喜。原本我打算请你们一起去家中,没想到你先发了帖子,给你家老王妃做寿。”
王沛面色红润,看来伤已经全好了。
虚渊却明显消瘦了不少,身上新衣空落落的,明显是从前做的了。
珈若也不好多问:“也不知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你连新衣裳都不爱做了?”
虚渊矢口否认:“哪有?”
珈若目光一扫:“衣裳大了,是从前做的,这头面也是以前的。”
虚渊翻过手来,握着珈若的手,笑道:“你眼尖。等过了今日,请你们夫妇去庄子里玩,到时候我再和你细说。”
说着,姚阳和常山两位大长公主也到了,虚渊和珈若一起迎出去,请进阁子里坐着叙话。
老平王虽游戏荒唐,没什么好名声,但到底是先帝的兄弟,因此京中大半勋贵都到了。珈若原先没发出那么多帖子,但也特意多备了席面,果然有不少人家,不请自来。
姚阳和常山见了老平王,先训了一通话。
平王被两位老姐姐训的,半点脾气也没有,还拿出不少东西来讨好,说是云游时在外头寻摸来的,不算什么好东西,但京中也没有。
姚阳收了,叫他坐下,偏头问:“幺弟啊,我看人家说是去云游天下,那端的是仙风道骨,神清气爽,大有返老还童的模样。你呢?怎么出去这么一趟,凡心没断了,看起来比老姐姐我还要憔悴?你这算什么云游?谁叫你不痛快,你也让他不痛快就是了,躲出去算什么事?”
平王摸摸脑袋:“兄弟姐妹里头,最没出息的就是我了,自然不如老姐姐。”
姚阳见他不愿多提,转开话题,只问他一路有什么见闻。
平王眉飞色舞,痛快的谈了一气,神色也不再郁悒,大有从前浪荡人间的神采。
正说着,前头来人,小心翼翼的传话,说是老王妃亲自请的贵客到了。
平王皱眉,给姚阳、常山赔了个不是,上那头看看去了。
姚阳、常山还坐在此处,今日来什么客人,能贵重过这两位老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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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平王进了东院, 只见屋子里坐着几个他没什么印象的妇人, 都是一脸羡慕的望着中间的柳氏。
柳凉月着一身淡紫, 眉梢带喜, 柔声道:“我这几年身子不好, 可是苦了我们家王爷了。他为了我的病,这么多年,不知走了多少地方, 连苗疆那么凶险的地方都去了。你们瞧,这锦囊里的奇药就是王爷专程为我求来的。”
她垂首羞赧的一笑:“我早说过, 我这病不打紧,可王爷却说,不忍心我受苦, 一定要寻得良方,为我根治这晕眩之疾。”
下头一个妇人看着柳凉月的容貌,下意识的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的细纹,羡慕道:
“平王爷对你可实在是好!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为了你在外头风餐露宿, 吃了这么多苦头,可见对你是发自肺腑的好。”
另一个穿着半新不旧的锦袍, 将里面破损的衣袖藏住, 悻悻笑道:“是啊,王爷可真是会疼人!”
柳凉月扫了她一眼:“自然。原先我出嫁的时候,说的最凶的就是你,说什么王爷不务正业, 没有定性,只怕轰轰烈烈的娶了我过去,也要冷落的。”
妇人连忙赔笑:“可不是我这张臭嘴,也太没见识了。”
平王听都懒得听,招来一个丫头,让她去请老王妃出来说话。
柳凉月听完,嫣然一笑,起身道:“你们稍坐,王爷寻我呢。”
底下又是一片唏嘘,感叹王爷离不开王妃,这才片刻,就让人来找了呢。
老平王听的眼睛都绿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为了她才去云游四方?为了她找药?
得,他还真是为了她才去游历四方,但不是找药啊,而是懒得见她!
柳凉月过来,问了一声,他又恢复从前那种漫不经心,淡淡道:“这几个人是什么人?你就是想让她们坐在上首?”
柳凉月道:“是啊!从前我嫁给你的时候,我那些小姐妹们都说,我命好,嫁得如意郎,你还把我捧在手心里。如今也一样,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依然对我最好。”
平王微微皱眉:“看起来,你也不喜欢她们,何必非要请来?”
柳凉月轻哼一声:“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如今也一样,我要不让她们看看我过的有多好,王爷对我如何的百依百顺,我怎能甘心回英州去?”
平王冷淡的避开她伸过来的手:“随你。”
他刚到前院,就有人过来追问。
平王看了一眼,是小时候一同在学宫读过书的人,他们两,经常一起被先生训话。
“听说王妃身子不好,如今如何了?我认识几个不错的民间神医,要不要我去请来?”
平王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可他说话的样子,让他几乎一瞬间就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
平王锤了他一下:“不用。”
那人跟着他:“不是我说,你这位王妃闹的事有点大啊,你们两不如还搬出去算了……”
平王诡异一笑:“我们马上回英州了,因为我的王妃是这儿有病。”
他指了指脑袋瓜。
那人倒退一步,惊讶不已。
“哇!怪不得她连长宁王和万年郡主都敢得罪,原来……”
“对,她疯疯癫癫的。我也没法子,准备带她回英州了。”
平王自己放出了这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里半点也不憋屈了。
这边柳氏还在跟从前的“小姐妹们”吹嘘,心头得意的很。
那位半旧衣裳的妇人坐不下去了,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眼神都变了,时不时的看向柳氏,暗暗打量她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
柳氏被她看的烦了,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你总看我做什么?”
妇人心头呵呵一声,道:“我是羡慕啊,王妃头上这红宝可真是好看!王爷啊,真舍得。”
酒宴结束之后,柳氏心满意足,梦中又见到了年少时的平王。
他们在烟霞堤上见了一面,平王便四处打探她的身份,他几次三番请她舅舅出去饮酒,终于在舅舅家和她又见了一面。
他打听到自己要去上香,他就偷偷躲在林子里,冲上来对自己说喜欢,被自己当成登徒子扇了一巴掌。
他买下自己家隔壁的院子,爬在墙上,偷偷看她,不小心摔下了墙头,好长时间才养好……
他多喜欢自己啊!
如今也一样,平王对自己还是百依百顺。
睡梦中的柳氏唇角还带着笑。
寿宴结束,翌日一早,平王就和柳氏一起出了城门。
过了十里长亭,平王一声道别也无,径自打马去了。
柳氏剥了一个橘子,送到楚芫嘴边:“王爷,你尝尝这个橘子,甜吗?”
楚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掀开帘子,叫了一声外头的护卫。
这护卫是平王送给她的。平王本想让她留在京城,她犹豫再三,还是想和义母一起回去。
平王不能勉强她,最后干脆送了她一队护卫。
楚芫大概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但她和柳氏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一时也难以剥离开来。
她试探着,拿了一块点心送给义母。
柳氏娇羞一笑:“王爷真好,您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啊?”
楚芫不说话了。
装疯卖傻也好,随她去吧。
柳氏一走,珈若安静了几日,很快就听说,北狄王庭发生动乱。
消息一波一波传来,入冬之前,北狄新王加多上位了。
这位加多,便是陛下支持的北狄二王子遗孤。
胡伦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呼天抢地,又策划出逃了几次,想要回国夺政,但都被“请”了回来。
陛下没什么耐心,索性连他一起,也放进大理寺监牢里住着。
胡伦和玉虺首领含王妃正式在狱中“会师”了。
胡伦还不死心,想要求见陛下。
陛下反问他,自己做过什么,心里就没有点数么?
胡伦知道自己勾结玉虺,在大殷境内制造混乱的行径暴露,悔不当初,整日在狱中和含王妃互骂,指责她连累了自己。
含王妃啐道:“你也配站着撒尿!好好的王位都给你弄丢了!殷朝皇帝最是阴险狡诈,你连他的话都信?蠢货!”
胡伦悔不当初,用尽了法子,也没能回国,却等来了北狄新王加多上书大殷皇帝的消息。
十一月初,陛下发下诏书,册封加多为守礼新王。
珈若上了马车,萧融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暖炉热腾腾的,还递了一个手炉给她。
珈若捂了一下,把披风先解下来,萧融把人拉过来,往怀里搂了搂。
珈若随手摸了一本书,懒懒散散的看着,一会儿便打了个呵欠。
“冬困的很。”
她偏了头:“你不看书,总看我做什么?登徒子。”
萧融收回目光,手顺着她顺滑的青丝往下:“红颜都是白骨。本王早就看透了。”
珈若笑着凑到他面前:“那我呢?我也是白骨?有我这样好看的白骨吗?我哪里不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嘴巴也好看。”
萧融顺着她的话音,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这一眼,停留的有点久。
诚然,红颜都是白骨。
但她一定是最好看的那具白骨。
他轻轻在珈若唇上亲了一下。
宫宴已经开始,已经到了不少人。
夫人们聚在一起,便三三两两的拢着,说自己的闲话让人难受,说别人的闲话就神清气爽。
其中一个道:“我听说,长宁王对万年郡主那是百般疼爱,为了博万年郡主一笑,不年不节的,在大阳居河边放灯,每个去的人,都能得一串铜钱。那一日可去了不少人。”
另一个恍然大悟:“原来是长宁王。怪不得那日我去听曲儿,听说河边请人放灯,二十个铜钱,还白送一盏河灯。原来,是长宁王的手笔,拿来哄万年郡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