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三皇子吼她,骤然间俊脸阴沉恐怖,狭长的丹凤眼中有团火在燃烧:“五年前赵竤基获封储君,四年前本皇子坠马,三年前赵珩斌和闵家就敢这么算计你?他们可能只是三年前才生出野心来吗?我坠马致残会不会就是他们所害?”
傅归晚神奇地看向他,这么快就联想过去了,看来大兄弟你在真定府时被誉为破案如有神还真不是完全浪得虚名呀?
“是,是,一定是!”赵鸣轩满目阴沉怒火滔天又似乎有种如释重负之感:“是谢鹏远早已投靠赵珩斌又故意逼迫妹妹入二皇子府以掩人耳目。
当年就是她告诉我,她哥和丰宁围场一位驯马师傅是好友,丰宁围场的训马师在野外追捕三个月才猎得那匹追风的烈马,她哥亲自去骑过,根本没有办法驯服。
一定是,一定是谢鹏远故意透露给她,再叫她来教唆误导我,好引我到丰宁围场去选中那匹叫追风的烈马,而他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想要害我再嫁祸给你!”
赵鸣轩越说越恨,恨得双眼喷火冒红光,恨得狠狠一拳砸向石桌,手掌擦破皮渗出鲜血也没丝毫知觉,浑身都有团火在烧,烧得他血脉喷张,烧得他怒火和滚烫的热血要突破胸腔,只想拿刀去砍死他们!
是赵珩斌!都是赵珩斌这个卑鄙无耻该千刀万剐的畜生!害残他的双腿毁掉他的人生,更害得他娘因此病逝!敢妄图拿他来做踏脚石,他和赵珩斌这畜生不共戴天!
“你怎么知道他们想把害你坠马落残的罪名嫁祸给我?谢玉颜兄妹向你含沙射影地诬陷过我吗?”傅归晚狐疑:“难道这几年你一直以为是我害你坠马致残吗?”
“……”很短暂的气短过后,三皇子赵鸣轩理不直气壮地吼道:“瞎说什么?我是这种糊涂眼瞎的人吗?”
闻言,傅归晚愈加狐疑,这混账的手触及过来时闪电般地甩开跳远,暂且把疑惑押后,叮嘱道:“一切该以你治腿伤为重。
等你治好双腿想怎么报复都来得及,别为这事影响你治疗;还有,赶紧把心情平复好,别到皇陵拜祭时还摆着副要杀人的狠脸害得贵妃在地下都要操心。”
“过来!”
赵鸣轩被这疯丫头躲避的动作弄得更加不爽,身体里有团火在滚滚燃烧根本无法平复,只想拿刀砍死赵珩斌和闵家。
“傅家还有急事呢,我必须得赶回去处理。事有轻重缓急,不好意思啊三哥哥,你自己慢慢平复吧,我们皇陵再见。”傅归晚面带笑意地疾步快走,这种架势,还不走难道留下来被这混账迁怒吗?
快速走出三皇子府之后郡主果断回隔壁自家,红日偏西时才再出门,前往傅府。
她确实要回傅家,原本就打算傍晚回,明日早朝时帮傅副相从淮阴的灾祸中摘出来。
暴晒已过,京都的大街小巷逐渐忙碌起来,傅归晚靠在马车里透过方方正正的窗口看过一路的陌生人来来往往。回到傅府,跨进府门直奔后院,先到颐寿堂给祖母问安,再到雅风院蹭晚膳,和洽的氛围直到天渐黑时傅大少爷出现。
“娘,祖父叫阿晚到书房说话,有要事商议。”
“娘您看到了吧,这位老太爷说过的话比狗屁都不如,我才宣告过不再管这些破事还没有到半个月,他不仅忘记了更忘记他还当着全家的面同意了。”
苏望姀面色不虞,叫长子去回绝掉,傅归昶叹息:“娘,爹和二叔三叔都在书房议事,我独自返回,祖父还会派爹过来传话,且这回是真有要事。
德州辛家不断有求救的信送来,三叔焦头烂额已经支撑不住;德州府尹送信来放狠话,要我们家保他,否则他就拉上辛家做垫背。”
“管家今天把德州府尹的信转过来,我看过了,他被都察御史揪住贪腐又被当地他偏向辛家而欺压过的商户们揪住把柄联名告到大理寺。”
傅归晚猜应该是权尚书的手笔,直接叫他们窝里斗,比新上任一位府尹慢慢查省事多,平静的问:“这跟我有何关系,找我作甚?”
“大哥知道阿晚心中不忿更有气,可这到底事关家族大计。”傅归昶劝道:“眼下不是使性子的时候,再多的恩怨也得抛开先共度难关;不要闹了,跟大哥到祖父书房去吧。”
一波温水泼面浇来,他怔住了,脸颊不断淌着茶水,顶着湿漉漉的脸庞看向妹妹,看到妹妹手中还端着茶杯。
“晚儿?”苏望姀惊得站起来。
“你也有病要我骂骂你吗?当我前些天在耍猴戏给你看吗?你们傅家的男人当真全是一群废物得靠姑娘家来出头吗?”
傅归晚冷然道:“别跟我说辛家有多少灾祸,你不知道他们活该吗?全部死光都活该,自己做的孽就自己担着!
你再去告诉傅宗弼,关于他被牵涉在淮阴一案当中,明天早朝我会陪他上朝保住他,这是我留给他最后的祖孙情。”
作者有话要说: 打卡(?_?)
第107章
卯时未至, 新生的朝阳已汇聚起普照万物的力量冲破层层青雾云绕跃入万丈高空, 浅浅光芒投射向花红柳绿朱门碧瓦, 这是夏日里最温柔而鲜活的时候。
朝堂早朝定于卯时中, 官员们一般会在卯时正刻前后出门往皇城进发, 有些朝臣住得远甚至得提前个把时辰准备。
傅归晚身着浅浅明蓝色寒烟金彩绣绫裙,绸缎般的秀发绾成倭堕髻,鬓间簪着的金镶玉凤凰携珠展翅步摇夺目生辉,她最早站在傅府大门前, 柔和的金光映照在她周身, 衬着艳光四射的美丽, 她是人间最美的富贵花。
“走吧!”
逢五小朝只有四品及以上的官员能参加, 每逢五早朝傅家能有资格参与的只有傅副相和他年长的两个儿子。看到他们三位出来,永福郡主淡淡一声‘走吧’, 连声招呼都没有, 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昨晚闹得很不愉快, 傅归昶被泼被茶水赶走后,傅归晚回自己的明珠苑, 刚拿本书翻看两页就听到婢女禀告傅经柏已经紧随而至。
她下令敲昏送走没到两刻钟, 管家又领着四名家丁来, 被傅归晚她领着大批奴婢们赶到前院再把点燃的十支蜡烛下令扔到草丛里, 差点把傅老太爷的书房烧起来才消停。
“大姑娘!”
昨晚这孙女简直无法无天, 可他的院里都要烧起来了,傅宗弼没法再追究否则逼得这丫头真放火烧院,他没个处置那完全是打自己的脸;此刻见到这孙女, 积压怒火随着昨晚的火光滚滚而来:“你眼中还有祖父吗?你想烧死祖父吗?”
“老不死的!”
傅归晚走出四步之外,转身骂道:“我懒得上朝保你,直接帮你去棺材铺订棺材怎么样?东宫知道我跟你决裂,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送你下狱处决上断头台;我帮你向圣上求留全尸,你打算怎么谢我?”
“你,你简直忤逆,忤逆……”傅宗弼气得身体发抖手掌发颤,傅经柏连连给老父请罪,再喝向长女:“晚儿怎可对祖父如此不敬,快给祖父赔罪。”
“两个脑子有病的货色!”
傅归晚转身欲走,是二老爷傅经樟站出来稳住侄女又劝住父亲和兄长,安抚住祖孙三代暂时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没有在府门前闹起来,否则傅家大清早便要家丑外扬。
马车疾行,沿着宽阔的街道驶向庄严巍峨的皇城宫阙。
卯时三刻的阳光温暖而明亮,照耀得金碧辉煌的皇宫流光溢彩,含元殿前的承天门尚未开启,得以参加今日早朝的朝臣们已经到齐,在承天门前整齐划一的等候宣召入殿,队伍中多位姑娘也多少大臣有异样。
永福郡主幼时就跑到含元殿跟着上早朝过了。
众位朝臣当中闵尚书闵郅恺的眼神最为微妙,他猜永福郡主特意来上早朝应该是为了保傅副相,可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向圣上撒娇能轻易糊弄吗?东宫能答应吗?不怕适得其反吗?要求情不该在私底下吗?
再看一眼站在往他左边数三位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权尚书身侧的小姑娘,正在和权尚书玩猜拳的小姑娘,他也得感叹权尚书好雅兴。
没错,站在承天门外的官员和内侍们都睁大眼睛看着永福郡主和权尚书玩猜拳呢,老少俩人玩得不亦乐乎,四皇子看得都看不下去,实在忍不住走出队列去叫她。
傅归晚找权尚书主要是问德州府尹的事是否他老人家的手笔,只是大庭广众不好交谈,他们就打手势,用手势交流完信息得到肯定的答案,她无聊便再用手势问权尚书玩猜拳吗?于是乎他们才玩起猜拳。
四皇子过来叫她且时辰差不多,她便跟他往宗亲的位置去,堪堪站定,响亮的鞭声起,承天门开启,官员们依次往前走,前往气势磅礴的含元殿。
太子来到含元殿时官员们已齐聚只差皇帝陛下,他看到永福郡主不觉有异;两人站得近,迎上他疑惑的视线,郡主伸手往傅副相的位置指了指。
“当朝求情?”赵竤基压低声音问,得到肯定,没来得及多问,内侍高昂尖锐的喊声一阵阵传递而来:“圣上驾到,百官跪迎。”
太子只能压住疑惑率众臣跪迎圣驾。
早朝伊始,在宦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喊声过后,傅归晚首先出列,跪在殿中央:“启禀圣上,永福有事禀奏。
关于傅副相去年收受淮阴县令贿赂隐蔽灾情,致使淮阴堤坝偷工减料一直未能妥善料理,更使得今年堤坝再度被冲毁,灾情急遽扩张波及万余民众,淮阴灾情伤亡惨重一案,恳请圣上允许永福容禀。”
“准!”
大臣们连同储君在内准备好了看永福郡主如何扭曲是非胡搅蛮缠为她祖父开脱,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就是:“傅副相确实收受淮阴县令贿赂帮之压下去年的灾情。”
闵郅恺难以置信,太子殿下亦是一愣,绝大部分朝臣们脑海中疑惑连连,当朝承认罪过,永福郡主真是要保她祖父吗?
傅宗弼更是惊慌失措,欲要辩解时他的孙女已经说道:“然则祖父事后便心生悔意,又恐将贿赂退回,对方依旧能贿赂旁人,对灾情无济于事。
祖父心存仁念以为淮阴县令并非十恶不赦之辈,故而隐蔽未报并私下多番劝诫令其重塑淮阴堤坝更为灾情做出补救,这也正是去年傅副相六十大寿,永福并未回京贺寿之故。”
傅归晚从衣袖中一叠公文呈上,阐述道:“去年淮阴决堤之后所有受影响灾民4753人,其中半数迁入扬州;1251人迁入邻近灌云县,其余灾民迁入永福封地洛阳。
这是行径各州府签发的灾民过城文牒,淮阴县签发的众灾民迁出公文,扬州、洛阳和灌云县新增户口记录与划拨土地安置灾民等等公文。
去年安置所有灾民花销将近70万两白银,每笔支出均记录在册,以各县衙所批公文与每笔款项用途记录为证,永福绝无妄言,请圣上明鉴。
傅副相虽有过但能及时悔过补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窃以为可功过相抵,是永福不曾禀告便以圣上之疼爱私令朝堂官员帮忙为大错,福儿甘愿受罚,只请圣上莫再降罪我祖父。”
分批安置将近五千名灾民,这得牵涉多少州府县衙,牵涉多少方面,动用多少人力物力,这么大的事绝无可能作假!
满朝皆惊!
赵竤基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闵尚书更是难以置信,他定定看着跪在金殿中央的少女,他绝对有把握安置灾民绝非傅副相之意,那么就是永福郡主自己所为?这小小的姑娘竟然能有这等魄力和眼界?
傅宗弼当即跪下陈情,心中掀起阵惊涛,这大孙女去年就把淮阴所有灾民给安置妥当?但只字未向他透露?!
昌和帝怎会没事先知情,接过呈上来的公文和账册顺势翻阅几页,再把所有的公文和账册给朝臣们传阅,没有询问众臣之意,直接定论傅副相和永福郡主可功过相抵,最后敲打傅家几句便将此事揭过,又和蔼地问孩子是否要继续留下?
傅归晚没兴趣,站起来挥挥手就走了。
不少朝臣都不由得侧目看了眼往外走的姑娘,闵郅恺同样多看了几眼,视线转移瞟向大理寺少卿苏望略——永福郡主的亲舅舅,永福郡主能有此手腕眼界是苏家的功劳吧,却被傅家捡了现成的大便宜,苏家当真就认了吗?
傅副相有多贪,武平伯自是知道,这一刻看着永福郡主保住祖父后离开,他忽然生出了一种荒谬感:傅副相于郡主的后位之路根本就是个累赘吧?
虽然这想法荒谬然他却直觉没错,永福郡主要提拔官员有多难呢?轻而易举之事,只要她想她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助力,她最大的依仗是圣上,她还需要靠傅家吗?
反之傅副相及其亲眷门生却是不断贪污受贿惹出种种祸端,一直得靠着永福郡主保命,而他们能带来的助力?武平伯笑了,比起自身祸事,给东宫添堵的那点作用九牛一毛,这还能不叫拖后腿?
早朝结束后,昌和帝带着太子回未央宫,永福郡主已经在了,她是被小太监叫过来的,跟她说圣上有事吩咐。
皇帝慈爱地招呼这俩孩子:“福儿,朕已严加训斥,竤基他已经知道错更痛改前非。今天当着朕的面让竤基给你道歉赔罪,你可不能再为这事生气,更不能想着跑江南的荒唐事,否则皇伯伯可要生气了。”
赵竤基上前一步,语含歉疚:“福儿,前些天在东宫是大哥哥糊涂才误会你一片好意更办错事,大哥哥给你道歉,你莫要与大哥哥计较置气好吗?”
“哥哥,我能否问问早朝时发现我竟然能驱使多名地方官员,你那一瞬间心里什么感觉,你对我没有防备之心吗?”
太子殿下一怔。
“我是真的不想我们现在表面和好,嫌隙和裂痕却在背后滋生、扩张,将来有一天只剩数不尽的阴谋算计,我们死后都无颜面对圣上和皇后。
你一直觉得大家不相信你,我不信,大姐姐不信,连你外祖父和父亲都不相信你,其实不是我们不信,而是你的态度让我们无法彻底相信你。
圣上对我好是疼爱到骨子里,宁可委屈君王的威严也不舍得委屈我,是我要什么给什么从来没有任何怀疑猜忌不满,而你?”
傅归晚语调平平波澜无痕,压抑不住的是苦涩蔓延:“你对我更像施舍,你自认为你对我足够好,比对自己的亲妹妹赵思安都要好所以在我们不相信你时你会委屈。
你更认为我应该心存感激回报应该乖觉安分,否则日积月累之下你的猜忌便会滚滚而来;身为储君这种想法无可厚非,但你不是我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