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指望你吗?我前几天倒想跟你说件事,结果呢?要不是我关着你,你冲出去什么都不顾忌地发泄一通把稳定好的局面搅乱,还能跟你说什么?”
“当晚是你这疯丫头阴我——”
“行啦,吃你的早膳吧,别害得你爹和舅舅们忧心再叫你娘死后都不安宁。”
傅归晚没好气地再拿块黄金奶卷塞他嘴里,赵鸣轩同样没好气地把这块奶卷扔到桌上,双手怀抱住女人,埋头到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中。
“赵……”毕竟是青梅竹马还是定过亲的前未婚夫妻,对方情绪如何到底是能觉察出,她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不对,没推开,犹豫道:“是不是想到贵妃伤心了?”
“我不是混账地连亲娘出殡还要闹脾气,我只是怕,我只想若我躲着什么都不听不看,母后就能还活着,能一直活着……”
一直绷紧的气劲收拢起,赵鸣轩露出脆弱,掩耳盗铃地认为此刻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脆弱,他眼眸微酸,涩然喊道:“福儿,我想母后,我好想母后……”
傅归晚眨眨眼,感到脖间有些湿润,抬手轻轻拍了拍他:“我也想,好想她们都还活着,可我知道她们在天上一定想看着我们都好好的。”
有这么个怀抱不那么绝望,不是孤零零地在黑暗的深渊里绝望到连哭泣都是奢侈,三皇子赵鸣轩闭上眼,抱紧怀里的女人,眼角流淌的泪水释放着他的脆弱。
作者有话要说: 权家势力很大喲^_^^_^
第113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甚妙。
飘洒的雨丝在不远处阳光折射下映照出五彩的光芒, 晴空地面上,花架下画棚前, 姑娘执笔描绘着这副夏日美景,十多步外八角凉亭中, 少年们各执黑白对弈,挥洒着年轻意气。
彼处云收雨歇, 姑娘也将收笔,待她完成这幅日出**图,来到凉亭中,只见棋盘上黑白棋子厮杀剧烈又各自谨慎战局胶着未能预见胜负。
郡主只站定片刻,往凉亭边缘的鹅颈椅中走去, 守丹连忙给铺上冰蚕丝织就的坐垫, 她理理衣裙落座, 接过婢女呈上的玫瑰冰露喝。
“师妹, 能否叫你的丫鬟给我也送碗清凉生津的甜汤?”涂绍昉从棋局对弈中抬头笑问,而坐在他对面之人正是三皇子赵鸣轩。
赵鸣轩干脆叫备饮品, 心里对这见天跑来他皇子府的翼国侯家的蠢货很不爽,更不爽他竟然大半个时辰还没能赢。
昨日傍晚这蠢货就跑来,他根本懒得见;今早又跑来, 三皇子没考虑就吩咐赶走, 偏生永福郡主要见,还敢拿他外祖父和他们师兄妹的名分来堵他。
三皇子终于把忽略掉的现实忆起来,这疯丫头到蜀地后就认识那蠢货, 还相处过一年,还有师兄妹的名分——那蠢货就是疯丫头提起的色胚师兄?!
这疯丫头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要见这种色胚师兄,赵鸣轩心里冒火,见到人后特别不善处处挑刺,可他这边挑刺,疯丫头居然要带这蠢货到隔壁郡主府,那么他头上岂非要变绿?只得留着这蠢货,百无聊赖就下棋,他心中恶狠狠地想回头再和那疯丫头算账。
涂绍昉本来就是探望三皇子病情为名想见师妹为实,留着和三皇子下棋也行,反正他能见到师妹,至于对弈的关键?无需师妹暗中提醒他也知道,不能赢,而如果他输则太丢脸,只能选择下和棋,还得是有技巧地和局不能被三皇子看出端倪来。
赵鸣轩喝了半碗玫瑰冰露,想起他院里的花圃被烧毁,叫疯丫头给他新弄个花圃。
“你自己不能弄啊?”
“本皇子在治疗腿伤,一切要以治疗为重无暇分神,当然得你来接手。”
“呵呵!”傅归晚正要怼他,无情护卫长疾步入凉亭走到郡主面前,禀告傅家出事了。
主人既没回避那两位,无情直接禀道:“九姑娘被推入湖中差点溺水身亡,大夫人被推搡着撞向圆木柱磕到额头重伤昏迷,大少奶奶被推摔倒,即刻要生了。”
“什么?”傅归晚脸色大变猛然站起,赵鸣轩和涂绍昉亦是一惊,归晚质问:“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群照顾主子的奴婢们都是死人吗?”
“禀郡主,今早半边雨景半边晴空景象甚妙,姑娘们到湖边看雨景,九姑娘是被武平伯府的表姑娘伍娇琳趁机推到湖里,大夫人找傅经莲母女追责,被狡辩反诬更被随后赶到的辛老太婆和伍士麟围攻,是伍士麟趁乱把大夫人推撞向木柱。
大少奶奶赶到雅风院探望婆母伤情,傅经芙要冲进雅风院,守门婆子没放行,被她带的辛老太婆的奴婢给压制住了,冲进门就以被拦在院外为由向大少奶奶要说法,她行为太激烈,奴婢们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被她把大少奶奶推摔倒地,当场鲜血直流。”
归晚深吸口气,问伤情如何?
“暗卫见此情形便赶来汇报,出府时太医还未上门。”无情补充道:“从傅老头到大少爷等祖孙六个一早出门都没在府里。”
“今日休沐,全部外出?”
“据闻昨晚傅老头当着全府的面又把嫡长房骂得狗血淋头,还对大少爷动用家法,谁都阻拦不住更听不得任何劝说违背。”无情猜道:“应是为傅家亲眷的祸事出府,听闻傅老头要去找权尚书,傅经柏去了武平伯府。”
郡主再深吸口气,领着无情往外走,涂绍昉喊住师妹,劝道:“既然在示弱,只剩最后几天最后一关,师妹可别为怒火失掉分寸。”
他这句话还真叫永福郡主停住脚步,她沉默半响,走到三皇子面前,问:“傅家这笔烂账还有兴趣接手吗?”
“本皇子一言既出岂会出尔反尔?”赵鸣轩善心大发没有和她呛,应道:“就这傅老头和傅家本家全部由我来接手。”
“我舅舅会要求和离,傅宗弼不肯,苏家便与之决裂,这老头会由我舅舅亲自参奏。你前几天发疯时圣上和太子来探望你,我和太子谈过,他已经接手傅家本家的烂账。剩下这批亲眷还有傅副相的门生附庸,选哪样?”
“你故意是吧?”赵鸣轩不爽,念在这疯丫头她心情有些差的份儿上,郁闷地退让道:“还分个什么劲儿,全部。”
“这不是一两个,这批人数到底有点多,查起来耗时耗力而我要速战速决,长辈们都公务繁重没那么多多余的人手来处理,全部给权尚书和靖国公压力有些大。你就挑一个呗,最后一部分我再找相爷。”
赵鸣轩更郁闷,没好声道:“就傅家的亲眷吧。”
“行,谢啦。”傅归晚再对无情吩咐:“让玉无瑕在午膳时分乔装去找殷尚书,告诉他,领着儿孙和家丁仆妇们到傅家守着,他孙女生产结束,连同新出生的婴儿都接回殷家,哪怕拼着和傅副相撕破脸都别顾忌。
叫武平伯今天别有任何举措,只做不知;奴婢若是还没通知我四舅母,即刻派人过去,请四舅母带着长媳赶到傅家守着。
一个时辰后派人去把傅家这些天的大小热闹添油加醋地宣扬开来,流言越猛越好,天黑前传遍京畿的街头巷尾。你假扮成永福郡主,领上几十名护卫,黄昏时从城外避暑回来直奔向大理寺少卿苏望略府上,是苏府,懂吗?”
没别的吩咐了,无情便领命而去。
傅归晚走向鹅颈椅中重新落座,垂眸凝思眉目深沉,眼前阳光映照之处投来两道身影,她抬眼看去,漠然问:“我在想把假和离逼成真和离,苏望姀能答应吗?”
“世事总难全。”涂绍昉建议道:“师妹既然有此想法就别顾虑太多,如果他们夫妇不愿意分开当然能再续前缘,最多闹点笑话但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愿意就和离后再行嫁娶吗?”傅归晚微讶,还能给出这种选项?
“这有何不可?”涂少爷笑着反问,再提道:“师妹想过对傅副相的处置吗?凭他是永福郡主的祖父还真无法送他下狱,就这么轻飘飘地革职未免太便宜。
这十多年傅副相不就是因此而有恃无恐到几乎把自己当成太上皇吗?把傅家连根拔起,可他本身已入暮年更知道有永福郡主在,傅家将来仍大有前途,对他的惩罚还能有多少?我以为师妹既然要做就做彻底。”
“怎么个彻底?”三皇子赵鸣轩问,对这蠢货这副侃侃而谈的架势真不爽:“都已经要把傅家连根拔起,还能再怎么彻底?”
“这谋划当中不包括傅经柏四兄弟和傅家已经走入仕途的三个长孙,当然他们之中除傅经茂之外可能都没有大错。”
涂绍昉扬扬手掌,提醒道:“更别忘了,傅宗弼有十个孙子,今朝把傅家拔起,可过十几二十年他这批孙子全部入仕,傅家又是蒸蒸日上的景象,他能含笑九泉了!
难道我们现在所做这些事的意义就是助他拔除阻碍家族昌盛的毒瘤吗?所以怨不得傅副相能如此有恃无恐吗?因为旁人都拿他没辙吗?”
他冷笑一声,眼中透着厉光,话语更绝:“我以为咱们要做就彻底,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把傅家这批儿孙的前路全部断掉。”
赵鸣轩微愣,愣了愣才看向疯丫头,傅归晚眼底闪烁着惊讶,心中有底还是再确认发问:“你设想的罪名是?”
“傅副相犯的罪过还不足以累及儿孙吗?圣上可念在永福郡主求情的份上饶过傅归昶等三个孙辈,但傅经柏四兄弟革职,傅家其余孙辈不得再入仕。”
“师兄的提点我记下了,会细细斟酌。”郡主到底是没反对,否则她何必要把傅家拔起?她站起来说:“我还要到苏家见我舅舅,先走了。”
看永福走远,三皇子转转轮椅转向他外祖父的徒弟,倨傲地问:“你从没考过科举?”
涂绍昉颔首:“没有。”
“为何不考?本皇子看你考个秀才应该能行啊。”赵鸣轩很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没那么蠢,蠢货没有那么狠的,他能这么狠就不可能那么蠢。不得不说的是三皇子他这逻辑也是厉害了。
“表哥,考科举的目的在于入仕,既然我不考科举同样能入仕,我何必多此一举?”
“你若是有真才实学还怕科考吗?”赵鸣轩坚持这点。
“那么表哥就认为我没有才学吧。”涂绍昉很爽快地放弃无意义的争辩。
“你——”赵鸣轩一噎,这混蛋居然这么不按常理,冷嘲道:“被传扬成蠢货都不在意?你到外面打听打听,谁不相信翼国侯府的嫡长子愚钝平庸?你这太子妻弟的身份都要被你堂弟给抢走了,笨蛋!”
“祖父临终前分家产,我家和二叔家只差撕破脸了,我祖母偏爱幼子又有些不大好了;为表对祖母的孝心,我只能听任被肆意抹黑。”涂绍昉坦诚叹气。
赵鸣轩赖洋洋地鄙视:“你就没想过反击?”
“表哥若愿意可怜我能否帮我向圣上讨个恩典?”能占三皇子的便宜为何不占?涂少爷当即讨好:“将来我祖母过世,请朝廷把瑞升大长公主府给收回去,别赏给我二叔家。”
公主府是朝廷赏赐给公主们居住,倘若公主们过世,她的子女们没资格继续住,朝廷将会收回;当然有圣眷的人家能向圣上讨个恩典,顺势将府邸赏下。
就凭涂家有位太子妃,涂家可没人认为将来瑞升大长公主过世,这府邸还能收回?哪怕涂二叔家不开口,作为侄女的太子妃涂绍玥都得主动帮之向皇帝求恩典。
“本皇子凭什么帮你?”若是再敢搬出他外祖父外祖母来威胁,他一定叫这家伙好看。
“表哥深恨五皇子入骨吧?”涂绍昉扬眉调笑道:“咱们商量个主意,找机会把那位绑来然后暴打成猪头怎么样?”
“你胆子倒真不小啊。”敢绑架痛打皇子?赵鸣轩挑眉。
“好说好说,我没多少优点,胆大还算。”涂绍昉怂恿道:“咱们可以悄悄办,保证让别人都查不到,伪装成五皇子跑烟花之地喝花酒后争风吃醋被暴揍,表哥觉得如何?”
就凭害他老师和师娘晚年操劳,他对五皇子就有一肚火,何况还有那桩桩恶毒的心思,叫他策划算计人家一次完全不在话下。
三皇子殿下打量他一眼,未可置否:“等我看到你的诚意再说吧。”
“好,表哥尽管放心。”涂绍昉笑眯眯,再陪着继续对弈;要说涂少爷他的原则也是随时能够变通,这会儿心情好干脆就退让,半个时辰后以微末的优势很有技巧地让三皇子险胜,而自己也不会输得难看。
赢棋了,赵鸣轩心情也不错,午时已过半,善心大发就让这家伙留着用午膳;于是乎三皇子他又得到了涂少爷的赞美:“多谢表哥,表哥您真是好人。”
酷夏时节,悬挂在高空的金乌释放着超越百姓们承受力的光和热炙烤,热得辛苦劳作的人们额头汗水吧嗒吧嗒地掉,帝国都城中的热闹同样不甘落后。
二皇子府上丑闻还在被大肆讨论,又闻永福郡主拜师还是拜凤陵郡主为师的传言,可算把百姓们八卦情推到高点,刚议论开没两日,傅府宅邸周边的人家就看着太医郎中稳婆们接连上门,光稳婆就请了三位——恐怕傅家大少奶奶又不好了,许多看到的人们想。
过个把时辰后沿街百姓和周围达官贵人家见得傅大少奶奶的娘家殷尚书家气势汹汹浩浩汤汤地冲到傅家,就连苏家都赶过去,纷纷明白,这哪里是又不好,恐怕是又被害了!
茶馆街坊有些年迈沧桑的老人家听着传扬出来的傅家秘闻都忍不住叹口气:造孽啊。
这个午后的傅家是真不好。
自有惊无险地避开淮阴的灾祸,傅副相的怒火就开始猛涨,半月来累积得能燎原的怒火在今日午时被狠狠泼了盆凉水!
接到府中苏氏母女受伤昏迷的报信,傅宗弼就头疼,途中又接到殷氏被二姑奶奶推摔倒地即刻要生产的报信,老太爷瞬间头疼欲裂。
孙女被外孙女推到湖里可以算作姑娘家的玩闹,苏氏磕破头皮亦能推给奴婢当做混乱中不慎一时失手,可殷氏若真被害得一尸两命,这笔账怎么办?
殷家的怒火和他大孙女的怒火还能轻易消掉吗?这段时日来又收到的祸事,尤其是辛家已经在摇摇欲坠的边缘,他必须叫大孙女承担,如今还能逼迫得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