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的意思是?”
“她恐怕就是为赵鸣轩去的。”傅归晚声音渐冷:“既然从开始就预想着榨干,他们还能放过赵鸣轩吗?如果感情不够,那就再栽赃个胎。我敢赌,必会有信从慈修庵送来,更会像催命符似的定要赵鸣轩走这趟。”
“把二皇子的血脉栽赃给三皇子?”想想都恶心,涂绍昉西瓜都不想吃了,拿手绢擦擦,忽而意识到:“不对啊!
除非谢氏出城时就有身孕,可她上月假意坠马,若有身孕必定宣扬出来了。可见没有,而她即便要找二皇子怀胎也只能找一回,否则心思昭然若揭,那所谓修行就是自己打脸。可就一回,凭什么肯定能怀上?”
“……”师兄你的想法真有见地,郡主尴尬地干笑:“可能,他们有什么迷药或者秘方,何况史书上的例子也有,既然能出城应该是已准备妥当了。”
“既如此,师妹也准备起来吧。”涂绍昉刚刚脑海中有道灵光闪过,可惜快得没法捕捉,只能认为不是二皇子厉害就会是他们的药厉害。
“谢鹏远到底算有两把刷子,背后还有闵家,对方必定会把此事做到滴水不漏万无一失,咱们该趁早派暗卫过去埋伏,否则恐易被察觉。”
“我知道。”
“还有件相爷的私事,师妹若是知晓能否给我解个惑,我还真是有些好奇。”
傅归晚怪异,先问谓何事?涂绍昉轻咳道:“有听太子说过,师妹小时候相爷曾心甘情愿给你当过马骑?相爷对池家小辈都没好到这种份上吧?”
“没有,池家的孙辈都没有。”她垂眸,低低感怀道:“第一个背我骑马的是我三外祖父,我才两三岁的时候他老人家背着我玩。
后来回京都,相爷问我在隆中过得好不好,我说到此事,他二话没说也这般背我骑马玩。盛副相和权尚书他们看到后嘲笑起来,所以才挨个被相爷逼着全部陪我玩哄我笑。”
“哦,首创不是池丞相啊。”三外祖父?隆中苏氏嫡系三房三老太爷,我朝三大富商之一苏轻炎?苏望舒他爹?!
这关系可就微妙了,涂绍昉直觉隐隐有种要发现真相的冲动:“不过池丞相对师妹也真是没得说,绝对比他自己的孙女还要好,想必这世间相爷最疼爱的就是郡主了吧。”
“没有啊,相爷对我舅父苏望舒最好。”傅归晚张口就反驳,手着托腮叹气:“还有我三外祖父对这宝贝儿子别提多疼爱了,还有苏家上下。
把他宠得30多岁的人还特别任性胡闹,那么大的人经常欺负我这小姑娘,他们全都站在他那边从没说过句重话,更别提斥责。就是相爷他们给惯得,把他惯得越来越不像样了,海上都随意乱跑。”
池丞相最疼爱隆中苏氏的八老爷苏望舒?而苏望舒是这世间与永福郡主最相像的那位!
真相好像真的近在咫尺了,涂绍昉按按他的小心脏,压着激动说:“相爷为何要那么疼爱苏望舒?苏轻炎宝贝自己的儿子在情理中,相爷太奇怪了吧?”
“号称忘年交,其实嘛,哼。”
从小看到的就般情况,归晚没怀疑过异常,顺便发点牢骚:“我舅父在京都的时候他们天天凑成一堆,喝酒赌钱蹴鞠狩猎斗鸡走狗遛马,兴致高涨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为这,我三外祖父和相爷都斗成冤家了,两人见面必吵;一个怨另一个把儿子带坏了,另一位反嘲笑对方的德行比他还不如。”
日子过得可真恣意,涂绍昉轻咳道:“师妹,这是从什么开始的?”
“从我幼年有印象开始起,一直如此。”傅归晚继续顺便告诉他:“相爷最初见师兄你,不是就喊你傻小子吗?这绰号就是从我舅父那里学来的,是我舅父那么喊你。”
他究竟哪点印象令苏伯父觉得他和傻扯上边呢?自认为很聪明的涂少爷默默抹把俊脸,念在对方很可能是他未来岳父的份儿上,忍了!
“舅父二不字可能随意叫,师妹怎么越过自己的亲舅喊个堂舅为舅父??”他失笑道:“你们的关系想必很好吧,苏望舒是世间对你最好的人?”
闻言,傅归晚沉默片刻才略有苦笑:“他不喜欢我,他讨厌我,他讨厌我来到这世上,他讨厌我很多很多……”
涂绍昉一怔,倘若是嫡亲父女,父亲会讨厌唯一的亲女吗?在他愣神之际,傅归晚已经收敛起情绪对他下逐客令。
“好,我改日再来探望伯母,有劳师妹代我问候苏大人,师妹早些休息。”
广袤的夜幕繁星点点,在灯火阑珊的尽头,星光若隐若现照耀着前方的归途,永福郡主送师兄到庭院前,驻足良久她走回几步靠着廊柱遥望银汉灿烂。
寻觅许久被她找到颗很合眼缘的星星,她在想是不是阿满呢?她想对阿满说,苏望舒这酒鬼不仅对她一点不好,讨厌她欺负她还打她,有负您临终嘱托,您在天有灵一定要托梦去骂骂那酒鬼。
归晚唇畔扬起抹得逞的笑意,眼角却开始泛酸,眼底的泪意开始涌现,她抬手抹抹眼睛,压住想哭的冲动,深呼吸好几回才压住泪光,平复好情绪返回后院。
回到她们母女仨暂住的院里,准备回屋时傅归晚又被丫鬟请改道——养母要见她。
屋内烛光影影绰绰,苏望姀已经能坐起身,额间戴着抹额,靠在软烟罗缎面的引枕上,端详着长女的神情,一时间没有说话,竟有两分审视拷问的意味了。
“娘?”傅归晚被瞧得有些不自在了。
“非亲非故甚至素未谋面,翼国侯家的大少爷为何来探望还给娘送这么贵重的补品?”苏望姀伸手一指,圆桌上还摆着不久前送来的锦盒,锦盒中装着两支名贵的老山参。
“他说不要就让我们扔掉反正他送出就不会再收回,我想扔掉太浪费才收的。”郡主避重就轻地小声嘀咕,又有种小时候斗鸡耍钱被贵妃抓住拷问时的无措之感了。
“娘记得这位涂家大少爷,上月万寿宴上,他当众站出来说要求娶晚儿。”苏望姀问:“看来他当时并非心血来潮想出风头?”
“呃,嗯,这个……”傅归晚避开母亲的视线,含糊不清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呀?”
苏望姀是过来人,哪能看不出她女儿的反应不对劲,至少姑娘家的怯意无措没能藏住,这对旁的男子对四皇子时可从没有过的!
莫非晚儿她情窦初开了?苏望姀一惊,想追问又担心吓到孩子反而什么都问不出来,叮嘱道:“咱们和这位涂少爷毫无瓜葛,不好收他这么贵重的礼物,改天送份回礼去。”
“哦,我知道了,娘。”
“娘这两天时常在想德才兼备是否就能堪为良配?”苏望姀眼底回忆浮现:“苏家嫡系在娘这辈的堂姐妹就只有三个,娘最小,家中对娘的教导没有两个姐姐严厉,疼爱更多些。
20多年前来隆中求亲的人家络绎不绝,长辈和兄弟们筛选过后最终挑出十户人家,再让娘自己挑个合心意的。”
“晚儿知道,姨母还有舅舅们跟我说过,您出了三道题目,分别考才学、德行和智慧,傅经柏在那十人中其实不算出众,他才学居中上而智力中等偏低,唯独品德最好。”
“是最为宽厚谦逊,任劳任怨,为人沉稳踏实没有那么多城府算计更没什么花花肠子,在十人当中秉性最好。所以,娘最终选中了他。”苏望姀自嘲:“过20年才知道为娘当年还缺了道题,应该再考考主见。”
“娘?”
“妯娌都能悄悄请人过来慰问探望,连个非亲非故的儿郎都能送补品来,偏偏他这个为人夫为人父的男子这些天连一丁点的只言片语都没有。”身上的伤再重原来都不及心上的伤,苏望姀眼角泪光闪现,仿佛和着心头血在流。
傅归晚连忙取丝帕擦拭,苏望姀握住长女的手,叮咛道:“晚儿找丈夫,一定要看清楚,孝顺是子女的本分,可孝顺过头变成愚孝到没有是非主见的男人未必能是良配。”
“您放心,晚儿会把自己看得比丈夫和子女都重要。”
安抚住养母再服侍她歇息后,傅归晚回到她住的屋里,叫备温水准备沐浴,穿着清凉丝滑的雪白中衣从净房出来,还没唤无情护卫长现身,这位已经站在她床前。
“从杏花巷送到三皇子府再转送过来。”
“这么快?”她刚放言会有信从慈修庵送来这就来了?傅归晚接过信封,撒开封蜡取出信纸展开,一目数行地扫了眼,没看完就将信纸收起放回信封中,交代道:“明天还给飞擎,传我的意思:给三皇子过目,不必回信了。”人家一定会写第二封来。
“是!”无情接过信封。
“明天再派八名暗卫潜到慈修庵,告诫他们务必谨慎,山中肯定不只有谢玉颜主仆俩,还有谢家或闵家准备的人手。”郡主有点怀疑:“你说慈修庵的尼姑会被收买吗?”
“五成可能。”无情猜。
“那咱们就当做那些尼姑也被收买了,你干脆把你手底下最擅长跟踪埋伏的死士派出去;准备好接应的人手,告诫他们切勿被任何人发现踪迹以免打草惊蛇。”
无情再应是。
傅归晚再问问傅家的情况,傅经柏真一点没挂怀过卧病休养的妻女?无情答:“大理寺已经派司直带人去羁押德州府尹回京受审,傅经柏昨日已被傅老头派往德州,命令是必须护住德州辛家安稳。”
“为家族遇到的麻烦而抛开个人的仇恨嫌隙。”她笑笑,再问傅归昶呢?
“那老头原想把他派到宿迁那边,他坚持妻儿还留在岳家未接回不肯离开京都,被逼着必须解决掉最新收到的破事以及八月之前给傅经茂升官。”
“知道了,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郡主走到圆桌前,执起茶壶倒杯凉茶喝,温凉的茶水入腹,她垂眸凝思半响才抬手按按太阳穴,回到床榻里安置。
第二天晚上亥时末,潜到慈修庵的死士回来报信,傅归晚真的是无比庆幸再三告诫他们小心谨慎莫被任何人发现踪迹!
死士竟然在慈修庵的后山竹林中发现了出远门游学的五皇子?!
灯火已熄,夜明珠散发着晦暗不明的光,闺房中静谧得仿佛能听到呼吸声心跳声还有血液翻滚被强行压制的咆哮声。
永福郡主内着雪色里衣,外罩一件粉红色的披风,她如雕塑般端坐在床边听取汇报,无情护卫长和守夜的姚黄站在她身侧,屏风挡住了黑夜中本就不甚清晰的视线。
描绘着大型富贵花开的牡丹花屏风外,单膝着地的两个死士跪在距屏风外一步之地,今早派到慈修庵的死士中的两个。
“表姐弟?”死士汇报完毕,郡主再确认一遍:“他们两个是表姐弟?”
“是,郡主!”跪在左侧的死士应道:“属于亲耳听到两人以表姐弟互称。”
傅归晚再问:“确定他们行房了?赵珩斌和谢玉颜行房了?”
另一位死士答道:“是,属下等确实再无其他有用讯息才来向郡主禀告。”
“知道了,退下吧,叫死士们全部撤,慈修庵内的一只麻雀都别惊动。”傅归晚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别三更半夜把屋子砸了声响太大惊动她娘和妹妹。
忍无可忍时永福郡主霍然站起,双手紧紧抓着无情的手臂,目光凶狠狰狞到要杀人,身体中像有头猛兽在横冲,冲得她理智殆尽只想拿把冲去把那两个畜生给大卸八块!
“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还有姚黄,你们告诉我,为什么赵珩斌他能龌龊到这种地步?他不是心高气傲吗?他不是向来眼界高不可攀吗?为何啊?
他怎么就能做得出来,他行事还有底线吗?他还算是个人吗?他是畜生吗?不,畜生都没有他这么无耻龌龊,他畜生不如啊……”
无情和姚黄双双沉默,只能沉默以对,两个女死士沉默着任由主人发泄。
作者有话要说: 昉哥儿的问题真犀利哈O(∩_∩)O~今天凌晨发现昨天迈入70W大关了,吼吼o(*^@^*)o
——————以下是脱线小剧场————————
傅归晚:凭什么一回能怀上?
五皇子:傻了吧唧,我们准备那么齐全会打无把握的仗吗?老子夜夜耕耘好吧!
涂绍昉:上一章你不是还留言恶心吗?你还耕耘得下去?
五皇子:喝点小酒,嗑点小药,再把心一横眼睛一闭,幻想成老子喜欢的女人,有什么不行的?
赵鸣轩:这么说你还觉得挺痛苦?
五皇子:老子有洁癖好吧!
三人对视一眼,决定揍他,混战开始,糖果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被揍的那个年纪最小的那个给拖出来,隆重请出太子殿下主持大局。
赵竤基:首先,我是怀着无比沉痛和悲伤的心情出现在这里,我们家小斌斌还是个没有满16岁的孩子,是祖国最美丽的花朵是社会主义最朝气蓬勃的接班人,他应该在课堂里接受着新时代的教育,为祖国将来的建设添砖加瓦贡献出自己最宝贵的力量,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却令他走上歧途,我身为兄长身为储君身为未来的天子,为小弟弟竟然如此不爱惜自己感到无比的沉痛和悲伤……
傅归晚&赵鸣轩&涂绍昉&五皇子:说人话!
赵竤基:放着我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_^^_^^_^^_^^_^^
第116章
晚来风急, 聚頂的乌云取代斑斓的晚霞凝聚在半空, 狂风卷起飞沙走砾在高处抛下,这骤雨忽至的预兆驱赶着沿街的行人狂奔归家。
涂绍昉荣幸地成为这狂奔中的一员, 在他一脚踏进永福郡主府的府门廊庑下,背后的瓢泼大雨声紧随而来, 转过身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向青石板地面,不由地长吁口气, 好险,他再慢一步就得变成落汤鸡了。
“涂少爷,请吧。”玉无瑕摘下斗笠,是他亲自乔装到皇城外接人。
“有劳护卫长。”涂绍昉接过递给他的油纸伞,撑起伞踏入雨帘中往郡主府里走, 心中疑惑扩大:究竟出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