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琴探案录——贺心渔
时间:2020-02-01 09:03:52

  秦皑给他们灌输为君王朝廷不惜己身的思想,从未想过放这些人脱离组织,恢复自由。
  直到金风寨的势力越滚越大,朝廷上下慌了神,需要最出色的密谍卧底去使反间计,这是一个送死的任务,秦皑为叫秦文星去得安心,被迫答应事成之后给秦琼英和秦小豪两个安排旁的营生。
  但事后秦皑不知怎么想的,还是食言了。
  隐娘、宿明义平时对两个小的诸多照顾,便劝琼英和秦小豪要隐忍,和秦皑对着干不会有好下场,琼英听话,面上乖巧忍而不发,秦小豪性子直,为此受了不少教训。
  不久之后,隐娘受命调查京城频频发生的少女失踪案,顺着线索追查到城南黑市,遇到伏击铩羽而归,她私下告诫琼英,叫她注意安全,不要再去城南逛街。
  琼英面上应了,私下里却瞒着大家和对方搭上了线。
  两下里一拍即合,由她从中穿针引钱,隐娘和秦小豪很快也投向了对方。
  四人中宿明义年纪最长,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当琼英拿出朝廷许多高官权贵作恶的铁证,流着泪问他忠君是否值得,哥哥的死意义何在,宿明义悚然而惊,有一种被从梦中叫醒的感觉。
  他问燕韶南:“我是个粗人,想不明白这世上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所以我决定不再多想,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你敢保证自己不是在助纣为虐?”
 
 
第157章 赎人
  燕韶南并没有去和宿明义辩驳是非善恶。
  每个人对此都有不同的标准,也都有他的局限,考虑太多就是上了对方的当。
  像燕韶南,她便不去多想秦皑是对是错,高官权贵们是对是错,甚至于崔绎那富足到奢华的生活又是不是来自于民脂民膏,她只要确定宿明义他们是绑匪的帮凶,害了许多无辜的女子这就够了。
  她向崔绎提议,拒绝把他们三人交出去,除了以上的考虑,还想借机试探一下秦琼英在那伙贼人眼里有多大分量,若是绑匪视其可有可无,拿到赎金了事,秦琼英势必不满,说不定事情会转而向对自己这边有利发展。
  崔绎自然反对燕韶南跑去许宋村直面歹人。
  “不行,我堂堂魏国公府又不是没人了……”说到这里,他见燕韶南脸色不对,当即把声音小了些,道,“那都是些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晓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梁王府的人为主,蒋双崖跟去盯着就够了,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我怎么放心?”
  燕韶南叫他说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胳膊,讪笑道:“国公爷说的什么话,虽然这个案子我没出多少力,但好歹也能证明,并不比那些男子差吧。”
  说话间尴尬少了几分,她思绪也连贯起来:“国公爷,我说真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听人转述往往无法察觉对方细微处的破绽,我有一种预感,真正的现银交易怕是就这一次了,下回再赎人,绑匪那边肯定会有旁的要求。”
  她这推断并非全凭猜度,因为显而易见,大宗的银两转移起来非常麻烦,真若放手去查,别说区区北郊许宋村了,就算到其它州去交易,也不可能顺顺利利瞒天过海。
  崔绎不肯让步,道:“那就多派人去,族里现有几个在提刑按察使司做事,梁王府也有断案的高手,全都抽调了去许宋村盯着。”
  说到人手,燕韶南正觉着眼下有能力且听她调遣的人太少了,道:“国公爷,不如您把这些人暂且借我使使吧。贼人胃口这般大,从大肆掳掠民女,到刺杀勋贵,再以离间分化的手段自内部搞垮了刑部督捕司,绑架王侯之女勒索巨额赎金,我总觉着这些手笔,目的只怕不是谋财。”
  银子固然是个好东西,但若只为个人享受,积攒到一定量之后,几十上百万两不过是个数字,再多些少些的意义不大,犯不着这般铤而走险,纵使一辈子花天酒地又能花费多少?
  说富可敌国,不招兵买马,私藏这么多银两只会死的更快。
  燕韶南虽然没有明说,却一早便猜测对方的真正目的怕是要倾覆大楚朝廷,这些绑匪在京城经营多时,组织严密,人手众多,当中不乏高手,仅凭燕韶南自己,面对这千头万绪即使长出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迭。
  这就需要崔绎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
  在这方面,小公爷远比燕韶南自己认为的更甚:“没问题,名册给你,你想调谁都成。谋财不可虑,就怕贼人设的是连环毒计,以此来陷害梁王,甚至危及到我魏国公府。换回秦从筠,贼人应该会放松警惕,你只管放开手脚去做,本国公会全力支持。”
  燕韶南闻言望了他一眼,目光颇有深意。
  两个人心中都有隐忧,但想的显然不大一样。
  她发现一直以来崔绎担心的都是国公府和梁王一家的安危,对于皇帝和大楚朝廷却是提都没提,这个脑后有反骨的家伙!
  “辛刑书是您这边的吗?那我想请他和辛景宏进京帮忙。”
  崔绎足有大半年没听到辛景宏的名字了,闻言仔细观察了一下燕韶南的神色,撇了撇嘴:“那就叫他们来好了。”
  燕韶南微微松了口气,辛刑书医术高明,擅长查验尸体,辛景宏胆大心细,过目不忘,而且熟人凑在一起好办事。
  她需得有人去查许宋村的底细,查翰林院黄义滨之女避雨避贼是否另有内情,还有从窦兰兰案入手,查驸马府牵扯了多少,以及黑市的相关情况。
  至于崔绎怎么去说动辛景宏,她就不管了。
  崔绎心里却另有一番算计。
  梁王对亲妹的疼爱之情他能理解,正是意识到朱孝慈乃是梁王的逆鳞,崔绎逐渐开始怀疑前世那桩谋反大案与此有关。
  既然如此,朱孝慈个人的安危便不那么重要了。
  一方面,崔绎给燕韶南以绝对的信任,希望她能继续之前破获几桩案子的奇迹,把朱孝慈解救出来,对梁王有个交待,另一方面,他以此为由,放开了手脚,开始调动崔氏一族的势力以及自己安插在各个衙门的亲信。
  今生因为他的介入,尤其是借英国公夫人之名去肃王府捉人,朱、秦二女失踪的事已经瞒不住宫中和内阁,崔绎索性拿来为自己打个掩护。
  前世直到梁王身死,他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不得不丢弃了历代魏国公的荣耀,决定要造反,又因为胡人大举入侵,一拖再拖,任由皇帝迁都失去良机,直到密州局势稳定才在彰白两州起事。
  今生他提前准备,只要能保住梁王无恙,抵御住外族,对他而言在京城发动,直接改换朝代乃是最佳的选择。
  造反需要契机,需要一个正大光明,能宣之于口的理由。
  不同于前世,梁王眼下还活得好好的,崔绎只能另外想辙,捉了隐娘等人之后,他也没有同首辅孔咏德断了来往,而是送上厚礼,通过他把自己的两位族兄调入京军三大营。
  聪明人都看出孔咏德离倒台去职不远了,往昔亲信有不少悄悄改换了门庭,就连孔家门口也冷清很多,唯有崔绎任性地与之越走越近,老孔感动之余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位小公爷图的什么,只好当他是少年意气,回报自己援手之情。
  且不说这些闲话,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赎回秦从筠的时间到了。
  三十万两纹银足足装了十余辆马车,护送车辆的随行人员足有三四百之众,俱是高手。明面上是秦从筠的兄长定西侯世子带队,暗中担任指挥的却是梁王亲随陈曦化和魏国公府的蒋双崖。
  崔绎到底犟不过燕韶南,叫她换了身男装跟了来,徐赢奉命贴身保护。
  许宋村的底细已经查清楚了,这个村子土地贫瘠,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是早些年一帮跑江湖卖艺的人来此扎根落户,村民除了种地,大多还操持着祖上的旧业。
  另外这个村最出名营生竟是贩卖人口,村长是远近闻名的人牙子。
  不用说,就不是绑匪一伙,也肯定与他们有勾结。
  若非对方手里还扣着郡主朱孝慈,陈曦化几个早就发狠调来私兵,将许宋村的几百村民屠戮干净,一个也不剩。
  装银车停在了村口大槐树底下,时近正午,头顶太阳火热,村里静悄悄的不见有人露头。
  定西侯世子抬手松了下被汗水洇透的领口,下令道:“喊话,叫他们把我妹妹乖乖送来。少一根毫毛,他们一个也别想逃!”
  随行的自然不会这么喊,大声吆喝两句,令得拖车的马跟着嘶鸣,远处荒野一大群麻雀应声飞起。
  很快由村里出来十几个精壮男子,身穿劲装,全都蒙着面,为首的离远喝道:“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全都给老子退后,远离车辆一箭之地,我们要先清点一下,看银子够不够数!”
  定西侯世子强忍怒气道:“既然答应赎人,又何需再弄虚作假?我妹妹人呢,若不将她交出来,休想拿走这些银子。”
  为首那人冷冷扫了定西侯世子一眼,没有说话,气氛登时有些僵。
  燕韶南听到蒋双崖悄声问一旁的陈曦化:“如何?”
  陈曦化皱眉:“身上都带着血腥气。”他刚从战场上下来,对此的感觉比蒋双崖要敏锐一些。
  蒋双崖显然亦有同感,此时再作回应有损于己方士气,所以他没有吱声。
  另一个蒙面人打破了僵持:“看车辙应该大差不差,人家都这么有诚意了,咱们也早早把侯府小姐请出来吧,否则世子爷要怀疑咱们不讲信用了。”他那十几个同伙一齐哄笑起来,甚是张狂。
  定西侯见状顿觉不妥,叫道:“等等。”
  他沉吟了一瞬,吩咐特意带来的两名侍女:“你俩去迎一迎。”
  妹妹落入贼手已然叫人脸面无光,若再衣衫不整的现身众目睽睽之下,那这三十万两银子可花得太冤了,还不如一死了之。
  那贼人长声笑道:“世子只管放心,我等手头虽然紧,可没有亏待令妹,衣裳做了好几套,由里到外全都簇新。”笑罢将两指放入口中,打了声呼哨。
  哨声一停,由村里颤悠悠抬出一顶滑杆来。
  滑杆躺椅上五花大绑着一个妙龄少女,正是秦从筠。
  短短时日,秦从筠已然瘦得脱形,嘴里塞了一团破布,说不出话,两眼直勾勾盯着众人,泪水长流。
 
 
第158章 探病
  押送秦从筠的是两个女子,年纪小的正是秦琼英,稍大的那个也出自督捕司,徐赢悄悄告诉燕韶南,此女名叫艾行春,原本在督捕司的女谍里排名末席,极不起眼的一个,手下管了几个青楼妓/女。
  不知她怎么同绑匪们勾结上的。
  秦琼英东瞧西望,皱了眉头质问道:“我的人呢?不是说好了还有三个人质,不交出来,休想赎回秦从筠!”
  定西侯世子早受过交待,道:“你说的那三人不是我们定西侯府抓的,人也不在我们手里。三十万两赎回我妹妹,我们定西侯府认了,过后也不报官追杀尔等,再多提无理的要求,我们办不到,那就只能一拍两散!”
  秦琼英不满:“少拿这样的话来搪塞我,反正你们几家沆瀣一气,都是听梁王的,乖乖把人放了,否则本姑娘心里不痛快,回头定要到朱孝慈身上撒气!”
  陈曦化寒霜满面,厉声道:“贱婢尔敢!我家王爷岂能受人如此威胁,再啰嗦一个字,交易作罢,人我们不赎了,你们这些鼠辈也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话音未落,众随从侍卫齐齐亮出兵刃,对着许宋庄隐成包围之势,只待陈曦化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屠村。
  气氛登时变得剑拔弩张。
  那边的十几个蒙面人自顾自围着马车,跳上跳下清点车上的赎金,为首那人瞥了秦琼英一眼,冷淡地开口:“梁王好大的威风,既然这样,那就照最开始约定的来吧。”
  众绑匪拽着马缰绳,开始转移赎金,等把三十万两全部搬至村里,为首之人示意秦琼英这边放人。
  秦琼英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手起剑落,斩断了秦从筠身上的绳索,而后抓住她的肩膀,像提小猫小狗似的将人提起来,甩向了前来接人的丫鬟和侍卫们:“接着!”
  定西侯府的人怕伤到小姐不敢硬接,两个丫鬟受冲力蹬蹬后退几步,好悬没和秦从筠摔成一团。
  绑匪头子道:“等我们把这批赎金处置了,再来谈下次的交易,还望各位放聪明一些,这段时间就别来骚扰我们了,免得误伤了郡主,后悔莫及!”他口里威胁还不算,说完了,突然扯下后背的长弓,手在腰间箭壶上一抹,搭弓射箭!
  就见一道白光直奔定西侯世子而去。
  “小心!”
  定西侯世子粗通武艺,平时也是能上马能搭弓之人,此时竟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箭似流星,直奔他面门而来。
  旁边定西侯府的侍卫见势不好,合身将他扑倒。
  绑匪头子大笑声中,蒋双崖飞身而起,轻飘飘在空中后发先至,伸指夹住了那支铁箭。
  陈曦化松了口气,道:“走吧。”
  蒋双崖退入人群,待等不再引人注目了,小声询问燕韶南:“燕姑娘,你看呢?”
  燕韶南将目光自秦琼英身上移开,道:“那就回去吧。”
  绑匪们瞅准了梁王的软肋,从一开始,自己一方就注定了处于弱势,投鼠忌器,不做出让步是不可能的。
  她对眼前这一幕早有预计,所以能够淡然处之。
  不像梁王和定西侯两家的人,原路返回的时候一个个愤懑不已,士气十分低迷,尤其当秦双筠的尖叫声自马车里转出来,没有一个人脸色好看的,定西侯府的一众侍卫齐齐停了脚步,咬牙切齿,只等世子一声令下便杀回去,同绑匪拼个你死我活。
  秦从筠的叫声听着瘆人,实在是太凄厉了。
  “不,不,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啊!”
  定西侯世子厉吼一声:“都停下做什么?还不快走!”
  喝止了众人,他三两步冲至车旁,一把掀开车帘:“她这是怎么了?”
  就见两个丫鬟满头大汗,死命地抱住了披头散发的秦从筠,而妹妹秦从筠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两只眼睛睁得格外的大,犹在不停向外淌着泪水,她身体太虚弱了,挣不过两个丫鬟,但狠狠咬住了其中一个的手腕,直咬得鲜血淋淋那丫鬟也不敢撒手。
  世子心里打了个突:刚才看着还好,难道妹妹被刺激得疯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来之前父亲反复叮嘱,叫他不可一时气愤因小失大,别说妹妹只是情绪失常,就是少了胳膊腿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毕竟后面还有梁王府的朱孝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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