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跃农门——夹心棉花糖
时间:2020-02-03 06:37:26

  回过神来,陈婧姝手中捏着那个攥了许久的荷包,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用力朝着底下扔去,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到沈文晖的头上,他赶忙伸手接住!
  游街的过程中有女子会砸下来些小物件都是常事,对于这些新科进士来说反倒是美谈一桩,只要不像前朝某位倒霉的状元,恰巧被一个装着玉佩的荷包砸得头破血流便好。
  便是方才,冲着沈文晖扔下来些贴身物件儿的也不在少数,幸好他都设法躲了过去,至于他手中现下的这个从天而降的荷包,沈文晖本想着侧一侧身子的,却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地便接住了。
  入手便愣住了,荷包的右下方却正是绣了一个小小巧巧的“姝”字,顿时笑了,安心地将其小心放入怀中,对着方才那处看了一眼,对上陈婧姝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笑容里更是显出来了些温情。
  说起来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实际上游街队伍在明月楼前经过的也不过是那短暂的一会儿罢了,待队伍完全过去以至于连沈文晖的背影也看不见了,陈婧姝这才从窗边收回目光,看上去颇有几分恋恋不舍的意味。
  顿时,江忻涟便打趣道:“瞧瞧我们婧姝!人都走出这么大老远了,还舍不得呢,莫着急啊,待状元郎迎了你进门,这可以看的时间可多了去呢!”
  这雅室之内都是她们这些知根知底的好友,就算是加了一个不甚熟悉的沈毓宁,看着小丫头这般青涩的模样,也不会出去乱说话的,至于服侍着的丫鬟,又有哪一个是敢去家中长辈面前说嘴的呢?
  因而,江忻涟这话若是在外头算得上大大的不合时宜,在相熟的人跟前,也就无所谓了。
  陈婧姝听着这话,登时面上羞红一片,却也不甘示弱地道:“我算是有着落了,不知我们江姑娘,又会有哪家的少年郎可堪为配呢?”
  按理来说,婚事还没定下的姑娘家,谈到未来的夫婿这个话题时,总归是有几分羞涩的,只是江忻涟自己却是个实打实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浑不在意地道:
  “其实人选你们方才也见着了,就是那位探花郎,我本来还不太愿意的,方才见了,此人倒是皮相极好,与我做个夫婿,我也不算吃亏的嘛。”
  乍然听说她婚事似乎是要定下来了,就算是三人组里头总是习惯将心思藏得深一些的何晓雅也忍不住大惊:
  “什么?怎么未曾听到半点儿风声啊?这郑渊前几年在京中还是小有名气,只是这两年因着守孝很少出来走动了,也不知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家里可都派人去打听清楚了?”
  “是啊忻涟,这婚姻大事可马虎不得,怎么说也得知己知彼嘛,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有底气说这话的自然便是梁婉茹了。
  她是武安伯府的唯一一个还未出嫁的嫡女,上头有兄有姊的,性格却是在稳重懂事之余并未磨灭掉应有的天性,长姐嫁得好,兄长们虽不是科举入仕,但也都纷纷谋了差事,眼看着前途也差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她自己又定下了同谢家的亲事,嫁过去便是宗妇,底气可不就是比旁人要更足一些吗?
  梁婉茹平日里只是因着表姐的这层关系才和她们来往多些,没想到此刻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江忻涟一边不由得将这份人情铭记于心,一边则是道:
  “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我家里自然也是疼我的,父亲特地派人私下去打听清楚了的,他的名声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前两年又因着为祖母守孝,后院里倒是干净,今日再一见人,也算是门不错的亲事了。”
  一听这话,在旁边只能默默听着她们说的沈毓宁却是小声地道:“江姐姐,我有几句话,想要说一下,若是有什么不中听的,还望你多多见谅。”
  陈婧姝今日带着小丫头出来,也是想着她似乎和同龄女子接触得少了些,以至于性格在外人跟前似乎有些放不开,因而便是带她出来多走动走动的,这一点,陈婧姝一开始便在给江忻涟的回信中写明了。
  不说这还是个没及笄的小丫头,哪怕真的说了什么让她不悦的话,江忻涟也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就是碍于她是陈婧姝未来的小姑子,碍于她俩之间的交情,江忻涟自忖也不会让小丫头下不来台的。
  因而,大气一笑地道:“毓宁妹妹但说无妨!这里又没有外人,无须顾忌太多的。”
  沈毓宁组织了一番语言,这才娓娓道来:“方才听江姐姐说这位郑公子名声不错,只是读书人,又哪一个不是爱惜自己名声的?若是仅从此观之,未免片面了些,更何况,终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不若多从其他方面打听些,比如说出自于他家下人之口,虽说这样折腾了些,可我娘说过,女儿家嫁人是件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情,还望江姐姐再慎重些,妹妹一点粗鄙之见,让姐姐们见笑了。”
  哪怕出门在外不怎么爱说话,可到底还是个聪慧的姑娘,沈毓宁并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若不是感受到了这些姐姐们的善意,若不是念及江家姐姐同未来嫂嫂之间的关系,她是决计不可能说出来这样几乎等同于泼人冷水的一番话的。
  当然,这话也不是没人想到过,只是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前这世道,婚事哪里有女儿家自己个儿指手画脚的份儿呢?说出去未免显得离经叛道了些,也就只有如沈毓宁这般实诚的姑娘,才会如此直言不讳了。
  江忻涟又不是个傻的,自然能够感受到她这番话里头的真诚,当下也多了几分迟疑:“这......?家父已经说了此人名声不错,我身为女儿,却私下里再去查探,是不是有些不信任之嫌啊?”
  陈婧姝自是已经明白了沈毓宁话中的意思,当下抿唇一笑,她就知道,像沈公子那般才俊,妹妹怎么可能是个平庸的呢?也帮着劝道:
  “你这人!整天看上去活得比我们可洒脱多了,怎么如今牵涉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反而畏手畏脚起来了?此事若是靠着你一人之力,自是不可行的,可是伯母向来偏疼你几分,你若是好生央求,她又怎么可能不应呢?
  哪怕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定然会再去查探一番的,你呢,就只需在伯父那厢再拖上些时日,等有了确切消息,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着,陈婧姝又道:“沈公子既然跟那人是同年,想必多少也了解些,此事便还要麻烦毓宁妹妹回去说上一声了。”
  沈毓宁却是没想到,两人已经定亲这么久了,彼此之间称呼还是如此这般疏离,当下只觉得自家哥哥真是不争气,不晓得如何讨姑娘家的欢心,便故意说道:
  “婧姝姐姐说什么呢?若是论起亲近来,姐姐同我哥哥之间的关系也不逞多让啊,妹妹这嘴笨口拙的,不知道该如何将此事一一道来,不若还是由姐姐来找哥哥说道吧,此事事关江姐姐的亲事,姐姐可莫要推辞了。”
  游街绕着京中近一周的沈文晖自是不知道,自家妹妹不过是出趟门,却还特意做了回神助攻呢,促成的还是他与陈婧姝这对已经定了亲的。
  不过,现下他也无暇顾及这些事情了,游街之后,一甲的这三人便可正式授官了,这些都是崇光帝打算要着重培养的好苗子,他怎么可能错过这般好的宣传“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机会呢?自然是在御书房内召见了三人。
 
 
第八十九章 
  崇光帝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福顺, 缓缓展开崇光帝在三人到来之前,方才御笔亲自写下的圣旨,以尖细却算不得过于刺耳的嗓音, 念道: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今有崇光元年恩科进士一甲三人, 状元沈文晖授正六品翰林院修撰, 榜眼崔启航、探花郑渊,授从六品翰林院编修, 望尔等能勤勉好学, 早日成为朝廷栋梁之才, 钦此。”
  三人齐齐跪拜行礼道:“臣等谢皇上隆恩, 必不负皇上厚望。”
  见着三人这般姿态,不管究竟心里头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他所用,起码这态度还是恭敬有余的, 崇光帝心里满意,面上自然也得相应地做足了姿态, 亲自下来一一扶起三人,笑道:
  “诸位不必多礼, 你们都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有大才干之人,日后在朝堂诸多琐事上, 朕还要多多仰仗爱卿们。”
  这番话可谓是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派头,只可惜,这三人里头沈文晖就不必多说了, 在朝堂上为官的经验可比现在的崇光帝要丰富许多了。
  郑渊出身卫北侯府,不说别的,他的祖父老侯爷虽是武将出身,可是那心眼儿可是丝毫不比手持笔墨的文人少到哪里去啊。
  否则又怎么可能一直跟着太上皇直到如今呢,因着祖父自小的教导,自然不会被崇光帝这么一番举动轻而易举地给感动了。
  至于崔启航,另外两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若说年轻气盛还有可能被这么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恨不能现下便为崇光帝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他的年纪可比他们大了十岁有余呢,又怎么可能还会有着属于毛头小子的冒失不稳重呢?
  当然了,面对的是皇帝,三人哪怕没有被“洗脑”,可也不能表现平平、神情冷淡地糊弄过去,当下一个个地便展示出来了演戏的天赋,面上都是感激之色:
  “皇上说这话太过于折煞臣等了,臣等必将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崇光帝并不深究他们说这话的时候里头包藏着几分真心,只要表个态即可,当然,仅仅是说几句面子上的好听话,又怎能显示出他的“礼贤下士”呢?当即便笑道:
  “尔等三人皆是学识渊博之士,朝廷得诸位,朕格外开怀,今日便开一回私库,赐状元郎三进宅子一座,良田百亩,榜眼三进宅子一座,此外,探亲假可延长一月期限。
  至于探花郎嘛,似是还没有定下亲事?那朕便许你一个承诺可好?若是瞧中了哪家姑娘,尽管进宫来寻朕赐婚。”
  崇光帝的这般突如其来的赏赐着实惊到了三人,以往虽然有对一甲新科进士的赏赐,可那毕竟是少数皇帝才会那般慷慨大方,没想到幸运一下子降临到他们头上了?
  况且,崇光帝定然是将每个人的底儿都摸透了的,再是清楚不过他们究竟需要的是什么了,三人自然也无法开口推辞这般丰厚的“赏赐”,赶忙跪下谢恩。
  不过,崇光帝要的可不是他们一时的感激之情,当下也并不在意:“卿等若无要事,便可告退了,想必你们的家人也在等着你们回去庆贺吧。”
  三人都不是没有眼色的,一听这话自然是乖乖告退,直到出了御书房才面面相觑了一瞬间,似是不敢相信方才所发生的事情,直到奉茶宫女端着茶盏进去了,三人好似才被惊醒过来一般,
  带着比方才更为愉悦了几分的心情,直往宫门口去了。
  而御书房内,看着崇光帝心情似乎很是不错的样子,福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圣上为何要这般厚待状元郎他们呢?奴才没什么见识,参不透其中真意。”
  福顺是从小时候起便一直贴身服侍着崇光帝的,虽说是个奴才,可如今主子得势,出去谁人不是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福公公”?胆子也就壮得大了几分。
  崇光帝瞥了他一眼,此刻倒突然来了些闲情逸致为他解惑了:“朕厚待的,可不仅仅是他们三人,而是向外头表明了态度,效忠于朕才是有前途的。
  这三人里头,状元沈文晖,家境算是三人里头最差的了,虽说住的院子还算宽敞,可那边都是平民百姓居住之地,离翰林院太远了,他当值不方便,加上他已有婚约,这么一座宽敞又离翰林院近的大宅子,可不就正是现下需要的吗?
  更何况,御赐的宅子,总算勉勉强强是份荣耀了,这宅子在朕手里头也搁了好几年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住进去了,与其就这般将房契扔在朕的私库中发霉,还不如就此做个顺水人情呢。”
  如果可以的话,崇光帝对上沈文晖是决计不想用上各种收拢人心的手段的,只是在其位则谋其政,他既然当了皇帝,很多事情便不可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如此这般,两厢都得了好处,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福顺当然不可能知道崇光帝同状元郎之间还有这么一层私交,不过听圣上这语气,似乎对此人很是了解啊,想必查探出来这些东西费了不少功夫吧,于是心中默默又提醒着自己,伴君如伴虎,切记切记!
  崇光帝看了一眼方才还兴致勃勃、现下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的人一眼,没往心里去,而是接着道:“崔启航此人出身衢州,虽然家境算不得大富大贵,但也是衢州有名的耕读人家,家有良田千亩,若是赏赐以金银之物反而效果一般。
  不过,他在京中却是没有置办宅院的,哪怕手里头有银子,可翰林院附近的宅子却不是有银子便能买得到的,但正式授官之后,他总要长久地在京中待下去,没个安身之地可不行。
  于是朕便赏了他一座同等规格的宅院,正好同状元郎做个邻居。加之他定然是要回乡探亲的,京城距衢州路途遥远,哪怕走最快的水路,一来一回大半的探亲假便没了,朕便给他延长了期限,让他得以同家人多团聚些时日。”
  崇光帝说得兴起,福顺却是听得暗暗咂舌,看向自家主子的目光也是越来越敬畏,没想到,主子即位不过数月,便能将人心揣摩到如此地步,可见其天生就是个明君的料子!
  崇光帝可不知晓,这不过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他在福顺眼里心里的形象便越发高大起来了:“至于探花郎,他出身卫北侯府,同太上皇关系亲厚,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金银俗物反而入不了他的眼。
  他缺的,乃是面上的荣光,既然如此,朕便许下赐婚的承诺,倘若他有了心仪之人,哪怕他家老爷子不同意呢,只要他敢进宫,朕不过顺手做一桩成人之美的好事,又有何难呢?”
  当然,崇光帝不会傻到将心里头藏的什么话都吐露出来的,若说是赏赐沈文晖和崔启航还可以说是想要重用寒门学子的趋势,可加上一个出身勋贵的郑渊可就不一般了。
  崇光帝目光幽幽地看向窗外,显得格外深长,他的好父皇,终究是老了啊,在行宫悄声喊太医的这几日,便足以让他一步一步地落下自己的棋子。
  郑渊不过是个开始罢了,他身后的卫北侯府才是条大鱼,接下来,他会慢慢悄无声息地蚕食父皇手中的势力,毕竟,既然已经禅位了,就该好生休养,莫要再为国事操劳了,不是吗?
  一位是正值壮年偏偏可用之人不多的新帝,一位是垂垂老矣却仍旧保留着几分力量的太上皇,这两位之间的明争暗斗,非是局中人可是看不明白的。
  当然,现在的沈文晖哪怕看明白了也不能说什么,他现在只能当一枚棋子,还需要蓄积力量,只等着有朝一日成为执棋之人。
  沈文晖回到沈家时,已是饿得饥肠辘辘了,面色也不大好看,只是看着家里头乍然多出来的一堆东西,有些摸不着头脑:“娘,这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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