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希行
时间:2020-02-05 08:48:03

 
    项云卸下铠甲穿着普通衣袍,身上并没有血迹伤痕,只是右脚被包裹夹板。
 
    “无妨,下马的时候伤了脚。”他说道。
 
    众官松口气,指责兵将们的粗心大意,又问刺客可有抓到。
 
    副将面色羞惭摇头:“还在追捕,只是始终没有消息。”
 
    官员们七嘴八舌议论“这是朔方那边的贼兵。”“我们要严查境内。”
 
    一直没说话的蒋友站出来高声道:“不,我怀疑这是安康山的阴谋!”
 
    营帐中安静下来都看向他。
 
    蒋友上前施礼:“都督,此事当从长计议,请先回陇右吧。”
 
    营帐里其他人面面相觑,项云笑了笑:“不至于。”
 
    “都督记挂剑南道危急,但请不要大意。”蒋友拿出舆图铺展在桌面上,示意其他官员们也来看,“朔方这边由陛下英勇亲率兵追击,境内的叛军已经清除了,安贼抢占京城,对朔方麟州虎视眈眈,我们陇右虽然小且偏僻,但位置至关重要。”
 
    围过来的官员们看着蒋友在舆图上向陇右西边划出一道线。
 
    “这里可以直通番外。”蒋友看众人,“如果陇右出事,安康山得以联合匈奴吐蕃,那么朔方就完了。”
 
    官员们看着舆图,陇右的位置的确险峻,以前不用担心匈奴吐蕃这些番人,有朔方镇守又有大夏威武数百年安稳。
 
    谁想到一夜之间大夏就乱了。
 
    “当初李大都督请朝廷在这里安置节度使,必然也是因为这种考虑。”蒋友叹息一声,“大都督英明啊。”
 
    在场的诸人皆跟着叹息一声。
 
    “所以,安康山要对我们陇右下手。”蒋友声音拔高,拉回诸人的注意,“他用这种法子害死了李大都督,也可以故技重施来害都督,如果都督这次被暗杀,结果会怎么样?”
 
    李奉安出事的时候,朝廷还安稳呢,又有众多的人马将官,很快就稳定了局面,现在局势可不一样了,项云如果死了,陇右立刻就乱了。
 
    诸人面色变幻。
 
    “不止是陇右乱了,我们陇右也是剑南道的门户。”蒋友沉声道,伸手点了点陇右与剑南道相邻的位置,“陇右失守,黔中叛乱,南夷蠢蠢欲动,这才是剑南道真正的危险。”
 
    营帐里顿时响起了议论声。
 
    “哪里没有危险?如今天下都是安康山的阴谋。”
 
    “我不认为都督躲着就是良策。”
 
    “对啊大家做好防范。”
 
    “你这话我不同意,都督不去黔中,不是躲着,而是要安稳陇右。”
 
    “是的,黔中叛乱,但左边有齐山率东南大军,剑南道这边压力并不算很大,而且黔中区区兵马敢来侵扰剑南道,这本身就诡异,说不定就是为了引诱都督出兵。”
 
    有反对的也有赞同的,虽然数量很少,但还是破开了一道口子,蒋友看着这场面很满意,他再次拔高声音对项云道:“所以请都督暂且回陇右,此事当慎重。”
 
    事情还是要身为都督的项云来决定,大家停下议论也都看向项云。
 
    项云道:“这些都是猜测,待抓住刺客查明他的身份才可推论。”
 
    是的,刺客的身份是关键,诸人醒悟齐齐应声。
 
    更多的兵马奔出营地向四面而去,恍若一张大网铺天盖地。
 
    ......
 
    ......
 
    初冬夜深的山林有细碎的声音,似乎是人走动又似乎是蛇虫爬行,不远处的路上传来马蹄声,震动让山林的声音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夜空中的云彩散去,被遮住的月光倾洒,透过枯枝干叶,斑斑驳驳落在山林中站立的一人身上。
 
    他的身材高大,冬日里只裹着一块毛皮,露出大部分肌肤,月光下荧莹发亮。
 
    他侧耳听外边的马蹄声,然后再次迈步,长腿大脚落地,一步一步很快穿过山林来到一条河水边。
 
    月光让河水如镜子,男人蹲下看着水中倒影,一圈浓密的胡子遮住了他的脸,浓眉皱了皱,伸手拿出一把匕首对着河水开始刮胡子。
 
    胡子像草一样被割下来扔下,打碎了平静的河面,一圈圈的波纹散去待再恢复平静,河水里便映照出一张英俊的脸。
 
    “我果然还是好看。”向虬髯满意的点头,对着河水端详自己,直到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
 
    河水里英俊的面容皱了皱眉站起身来。
 
    因为穿山越岭他华丽的衣袍早已经扔掉,因为如山石一般潜藏静候脸被风吹日晒粗糙,但身上始终安然无恙。
 
    混在山贼中装死没有让他受伤,用尽全力的一击不中也没有让他受伤,因为他是来刺杀的,不是来舍身的,一击不中立刻就走,不恋战不拼命。
 
    项云的命还没拿到,他不能舍命。
 
    只是肚子太饿了,他有些记不清多久没吃东西了,向虬髯揉着肚子转身向后,双眼在月光下搜寻地面,猛地俯身一扑,再起身就拎住一只肥硕的野鼠。
 
    野鼠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动静就被拧断了脖子。
 
    向虬髯将野鼠满意的晃了晃,蹲在地上拿出火捻子蹲下要点燃枯草,但耳朵动了动停下动作。
 
    马蹄声忽远忽近始终不绝,夜色里点火最容易暴露身份。
 
    那么.....
 
    向虬髯将火捻收起,张口露出白牙咬在野鼠的脖子上,毛皮中有血滴落,越来越多,从嘴角流下滑落在赤裸的身上。
 
    向虬髯头一甩,咬下一块皮肉,轻呸一口吐在地上,又一口要咬住露出的血肉。
 
    河水安静如镜,倒影着背对的英俊男人,无声的大嚼着生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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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临险境可进可退
 
    夜色褪去,日光一寸寸照亮嶙峋山石,倚着山石睡着的向虬髯被日光抚醒。
 
    他抖落身上裹着的枯草树叶毛皮伸个懒腰,高大的身子舒展开,就像刚从温暖的锦被中醒来,事实上裸露在外的肌肤有些青紫,割去胡须英俊的脸在日光下难掩憔悴,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从剑南道到陇右,刺杀,奔逃,潜藏,他避居躲藏过山林,潜藏混迹过闹市,曾经华丽的锦袍玉带,悬挂满身的金银朱玉,华丽炫目缀满珍宝的宝刀都荡然无存。
 
    此时那几个最熟悉的同乡站在面前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向虬髯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父子两代浪荡,被人嫌弃又到处奔逃,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惨。
 
    向虬髯并没有不觉得有什么苦,有钱的时候锦衣玉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没钱的时候他也能茹毛饮血地为床天为被。
 
    将皮毛裹住半个身子,从嶙峋的山石上跳跃,待到落地身上已经微微出汗,向虬髯看向远处,这里已经离开陇右,追捕的马蹄声也听不到了,不过,不能掉以轻心。
 
    向虬髯是胆大但不是自大,他不允许自己出意外,他一定要留着这条命,完成武少夫人的委托,已经两次刺杀都没有成功,境地会更家险恶。
 
    沿着山谷走不远就到了一片平地,大路上渐渐出现了行人,有穷困有富贵皆是仓皇狼狈奔走,向虬髯这个样子虽然让人吓一跳,但并没有吓得路人乱跑大叫。
 
    乱世中怪异的狼狈的人太多了,他们自己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向虬髯在路边坐下,看到有车马的人数多的队伍过来时便招手喊:“可需要雇佣护卫?”
 
    有钱人行路才会有车马和护卫,而在这乱世里,有钱人需要更多的护卫。
 
    看到坐在路边的向虬髯,被招呼的人马一开始都吓了一跳,待看他只有一个人,而且长的很好看,便没有喊打喊杀,有的戒备不理会纵马过去了,有的会多打量几眼再过去,也有的会好奇的问一些话。
 
    “某是游侠儿,出身乡里,四海为家。”
 
    “怎么这般模样?先前遇到了山贼,某与他们大战一场。”
 
    “胜负?某还活着自然没有败。”
 
    看着盘踞在石头上,如同乞丐流民的向虬髯侃侃而谈,车里的富家老翁撇嘴。
 
    “这家伙分明是被山贼劫掠了,连衣服都没剩下。”他低声说道,“游侠儿就是会吹牛。”
 
    旁边的老妇看着外边眼中有笑意:“啊呀,他只有一个人呢,能活着就是很厉害啊。”
 
    老翁哼了声:“我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厉害,除了脸皮厉害。”
 
    老妇不理会他,掀起帘子问:“请你做护卫要多少钱?”
 
    向虬髯道:“不用钱,管酒肉就可以。”
 
    要酒肉!老翁心疼的道:“现在酒肉比钱还要难寻呢。”
 
    “我们不是带的足够嘛。”老妇道,“要是路上被山贼乱兵抢了,那才真是完了。”
 
    她不理会老翁,招手同意雇佣向虬髯做护卫,还让人找了一套衣裳给他,看着向虬髯穿上衣袍,哪怕手中只握着一把破剑也威风凛凛。
 
    “贼人看到就害怕呢。”老妇高兴的说道。
 
    老翁黑着一张脸:“除了看,还有别的本事吗?”
 
    向虬髯抬手向前一挥:“陇右四周的路我都很熟,哪里城镇安稳,哪里有干净的水源,哪里有偏僻近路,野外露宿扎营,驱狼避蛇蝎,我能让你们平安快速的去你们要去的地方。”
 
    ......
 
    ......
 
    万数兵马的军营驻扎,恍若一座城镇盘踞。
 
    营帐里项云正由两个大夫查看腿脚,然后被搀扶着起来走了几步。
 
    走的虽然缓慢但腿脚能落地,在场的文官武将们都松口气,还好没有像胳膊那样严重。
 
    项云的胳膊虽然看起来完好无恙,但除了简单的抬举,并不能抓握重物,已经算是废掉了。
 
    要是再废一条腿脚,项云只怕要回太原府颐养天年了。
 
    “不可掉以轻心!”蒋友道。
 
    项云坐下来:“也不要大惊小怪,这是我自己跌伤,没有刀剑以及毒。”
 
    他说完手掩重重的咳嗽几声,声音变得刺啦如同拉风箱。
 
    “天冷了,大人在这里养伤,伤养不好,反而更添病。”一个大夫不安道,“这咳嗽越发重了。”
 
    “都督,快些回陇右。”蒋友喊道。
 
    被刺杀受伤又病了的确应该回舒适的地方好好养一养,在场的官员们也便纷纷开口请求。
 
    项云摆手:“我们在这里是等候捉拿查问刺客,以查明安贼的阴谋,可有消息?”
 
    最后一句问的是刺客情况。
 
    营帐里文官们看武将,武将们面带羞惭,那刺客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里我们已经查遍了。”一个将官道,“没有任何踪迹。”
 
    “说不定他已经逃走了。”一个将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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