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嫂眼尖儿,一眼就看到了她,路过大树的时候瞧了她好几眼,她就转过脸去,没得吭声儿。
这边薛二嫂走了,霍知语就朝知青暂住房跑,正好进门的时候,迎面撞见了薛啸卿,差点儿撞薛啸卿身上,不过薛啸卿这人还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身子一侧,还他么避开了两人肢体接触。
霍知语踏了两步才稳住,转过脸看薛啸卿,眼里充满了失望,她本来想要和薛啸卿说薛家老太太的事情的,可薛啸卿那一让,是伤了她的自尊。
她霍知语,什么时候这么遭人嫌弃了!
她抿了抿唇,啥也没说,做出一个悲哀凄凉捂心口的动作,像戴望舒那个雨巷里的姑娘一眼幽幽地走了......
到了院子里,还见到几个孩子在屋里洗锅,常采萍在画跳房子的格子,她更加失落了,整不明白了,自己咋连一个寡妇都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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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常父常母睡在帐篷里,蚊帐外面蚊子嗡嗡地叫,常母本来心里有事儿,睡不着,这时候全赖给蚊子,低低骂着:“今年咋这么多蚊子,你说人都没吃的,这些玩意儿咋活下来了!”
常父就是那种慢悠悠的直男性格:“人又没死绝,它能喝两口血,就不会绝种,再说了,除了吸人血,还不得吸得其它动物的血。”
常母被他和尚念经似的,说得彻底烦了,哗啦坐起来:“你唐僧啊!”
“我要是唐僧,我就给你念紧箍咒,省得你没事儿找事儿!”
常母就被他送了一肚子气,又咚一声倒回去。
默了好一会儿,常母才说:“薛社长,多好的人才,过了这村儿没这个店了,咱们家条件本来就不好,哪找得到这么好人!”
常父也叹了一口气:“你咋越活越回去了,咱们这什么条件,这千百年,婚姻嫁娶,谁不讲究个门当户对?咱们家的女儿,就不要想攀这些高枝儿了。”
常母不服气:“啥叫攀高枝儿,咱们家以前那也是.......”
“以前是以前,咱们家回不到以前了.....”常父又长长叹了口气:“把以后过好就行了。”
常母听完了之后,又开始抽泣起来,以前的美好生活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他们有没有败家,勤勤恳恳,踏踏实实过日子,反而过不上好日子。
常父听她哭了,又翻过来,跟她调到一个枕头上睡着,一遍一遍拍她的脊背,低声安慰着:“会好的,会好的,咱们不是现在已经慢慢变好了吗?”
比起茅房破屋,他们已经开始有新房子了,虽然是沾常采萍的光,不过总归比以前好多了,而且现在一家团聚,也没什么伤痛的了。
常母低低哭了一通,还是没弄明白:“我晓得我们是行的端坐的正,我不会教坏青萍的,只是要是有这个机会,我还是要让她把握的,怎么的,人也要往高处走。”
常父听到常母还抱着这种想法,也十分无奈,听她这样哭泣,也不好再训她,只是心头明白,等她吃了亏就好了,他提前给薛啸卿打预防针,想必薛啸卿也不会太过分。
却说这次吃饭风波过了之后,常采萍是真怕了,害怕还在饭桌子上上演谍战片,加上她确实不知道拿什么还给薛啸卿人情,她就一次都没去市场上买过肉,只就着那些油和菜吃,时不时得了空了,也摸点儿鱼虾来吃吃。
孩子们久了没吃到那些大肉,还是营养跟不上的,常采萍嘴巴上没说,心里却是着急的。
这天早上天刚刚亮,常采萍就爬起来担着桶去灌菜地,巴望着那几颗菜苗还是快些长大才好,可以节约下来买菜的那笔钱。
她虽然比以前富裕了,但也不能浪费啊。
到了下午,常采萍和常青萍两姊妹和吴双玉领着四丫一块儿去地里面摘菜,回来的时候路过自家的地,好家伙,里面四五只鸡鸭跳着。
三个人一人啃着一根土黄瓜,四丫手里抓了个黄瓜妞妞吃着,几个人就那么瞅着田里。
吴双玉呸一口:“你还等着菜长大,怕是长不大了吧,你劳神起早摸黑地灌菜地,看看,便宜了这群畜生。”
再能长的菜,禁不住糟蹋啊。
何况这鸡鸭嘴巴最厉害,专挑嫩苗子啄,那苗子长起来一点儿,就啄一点儿,这么一直啄到长不起来为止。
常青萍在那边儿就要跳下田里去踢鸡。
吴双玉就拉了她一把:“我看,你们得空了编个篱笆好了。”
常采萍正是冒火的时候,事儿不大,可膈应地慌,你成天给这几颗菜浇水施肥,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他们长大,结果就被几只鸡鸭糟蹋了。
正所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她不种菜,她也就放过了,但是一种菜,她就替自己感到不值,花费了心力和体力啊!
她先跳下田了,一声令下:“青萍,把这群小畜生抓起来,咱们该打打牙祭了!”
家里不是没肉吗?先捉起来,炖一只,其余的挂起来风干,想吃的时候取下来就煮!
常青萍和吴双玉完全就是懵的,他们没听懂这个指令啊,反应了好一下,倒是四丫噗通一声滚到田里来,追着鸡跑去了。
常青萍这会儿明白了,就是要抓鸡回去吃呢!
她有些怕,喊了一声:“张大婶子不会找咱们算账吧。”
常采萍无所畏惧:“我还没给她算我这一地的菜呢!”
不给那老太婆点颜色,那老太婆还真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了!常采萍伸手就抓住一只鸡,卡着翅膀捏在手里。
那鸡就在她手上乖乖咯咯叫了。
常青萍看她已经动作了,也不怕了,上去就扑了一只,抓到就扔进背篓里面,接着再抓。
吴双玉站在田埂上,她是动也不敢动,活这么大岁数了,没见过这种操作了,眼睁睁看着这两姊妹满地追着鸡鸭跑,把两只鸡,两只鸭抓了起来,另外四丫还一屁股坐在一只鸡的背上,那只鸡就趴地上哀叫着,不知道是不是腿被坐断了......
反正吴双玉是迷迷糊糊跟他们一块儿回了知青住所。
张志文眼看他们背了一堆鸡鸭回来,吓得够呛:“这是哪儿买的?”
常采萍干脆地一摆手:“野鸡野鸭,咱们地里抓的!”
张志文看着那鸡鸭的毛色,这明明是家养的好吗?常采萍你就算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要有个度吧!
他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常采萍就把几只鸡鸭都宰了,扔一摞扔进一个大棚子里,豪气干云地喊着:“青萍,烧水,烫毛!”
张志文在一边儿看得目瞪口呆,转眼就被吴双玉拉到一边儿去了,吴双玉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得说了。
说到最后,吴双玉都感觉跟做梦似的,然后目光扫到那盆子里的一摞鸡鸭,不可置信地感叹道:“诶哟,常老师这个脾气了不得,我吴双玉都要服她。”
张志文也脸色复杂地看着盆子里那摞鸡鸭,替常采萍担忧,要是人家找上门来,她该怎么办?
很显然,他的担心并不多余。
常采萍这边儿把鸡鸭快速烫了毛,还把细毛毛收起来,准备晒干给装个护手啥的。
三只鸡,两只鸭,顿了一只鸡,其余的全部丢进一个盆子里,用水先泡着,塞到了常采萍的屋里藏着。
今天他们搭的饭桌子也不在外面了,在常采萍的屋里。
常父常母回来的时候,桌子上摆着一大锅香喷喷的鸡肉,外加两盘子煎鸡蛋,馋得人直冒清口水。
几个娃也惦着脚看锅里,大丫最先说:“常阿姨,比你以前炖的还要香。”
常父就先拉下了脸:“这是哪儿来的?”说着,还朝地上看了一眼,前段日子买的三只小黄鸡儿一个都才半斤,还没长大呢。
常青萍率先躲到常采萍身后,没有常采萍撑腰,她敢惹祸?
常采萍就直接叫二蛋把门拴上,等关上了门,常采萍才把事情说了一通。
她这一说,屋里人都不知道该说啥了,本来他们也生气啊,可谁知道常采萍这么能啊!
常采萍看大家犹豫,就说了:“你们不想吃算了,我跟几个娃吃,出了事儿我自己担着。”
她还是惯常把他们摘干净,常父常母脸色就难堪了,显得他们多无能似的。
常母就坐下来训她:“你说的啥话,咱们家成分不好,我不是怕跟邻居闹矛盾嘛~”
常采萍就说了:“再好的邻居都要闹矛盾,你不以牙还牙,那你就等着被欺负吧!”
常父听她一通道理,也说不得什么了,干脆什么都抛开了,也坐了下来。
他们正在屋里美滋滋地吃着,那张大婶子就杀了过来。
张大婶子一走进院子就闻见了一股肉香,香进了心坎儿,再想一想,自己千辛万苦拉扯大几只鸡鸭,自己都没舍得吃,就叫他们吃了,顿时就跟火烧了房子似的难受。
她一扯大嗓门儿:“快来看呐,偷鸡贼,抓偷鸡贼!”
这一边高音喇叭似的叫唤,一边找着香味从哪里飘出来的,翻了厨房,翻了院子,最终翻到香味是从常采萍那间房子里飘出来的。
而常采萍他们一开始就听见了声音,只是窝在屋里放肆吃着肉,大口喝着汤,简直不要太舒坦。
等到这张大婶来拍门叫唤的时候,屋里已经吃完了。
外面张志文着急,就来拉张大婶,结果张大婶耍泼,胳膊几个挥动,还把张志文推一边儿去了,脸也给刮了。
这会儿村里吃了饭的,也都来看热闹了。
张大婶子就在外面为自己的鸡鸭哭天嚎地的,要来踹门,脚还没到,门就拉开了,她差点儿把自己弄个狗吃屎。
常家几个大人就站在门口,三四个人面对着她,她顿时也不敢向前奔了,反而跌跌后退两步,转脸就跟大家哭:“杀千刀的,我养的鸡都被他们家杀了!”
薛啸卿来得赶巧了,手里还提着一挂肉,刚到门口,那个张大婶子就扑过来:“薛社长,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不能护短,让人欺负我!”
薛啸卿略微嫌弃地避开张大婶子:“什么事儿?”
“他们偷吃我的鸡!”
薛啸卿这么抬头看过去,常家人都走出了门,也拉上了门,常采萍立在一边儿,几个娃立在她的身边儿,还在拿袖子擦着油糊糊的嘴巴,四丫还在吧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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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啸卿:今天的计划是到老婆家蹭晚饭,老婆不答应,丈母娘答应了,装个脸皮薄,然后计划通!
第34章 处置
张大婶为了她那几只宝贝鸡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群众诉说, 向薛啸卿控诉, 什么她养的下蛋鸡、下蛋鸭,平常毛都舍不得动一根, 现在叫常采萍给偷光了。
老大婶哭得可怜可悲的,大伙儿就都看着热闹呗。
本来是扯不上什么人命大事儿,就是几只鸡鸭, 不过几只鸡鸭在这个饭都难吃饱的年代还是有些分量的。
张大婶哭完了,薛啸卿才常采萍:“你们真偷了?”
常父常母还在斟酌,常采萍就率先一步踩出来了,一脸认真地摇头:“没有, 我是抓了自己菜地里的野鸡野鸭。”
张大婶就对骂:“野鸡野鸭?你认不清东西啊, 野鸡野鸭毛色也不一样啊!你分明就是想偷我的鸡鸭。”
大伙儿大概也没想到常采萍这么说,都捂着嘴笑嘻嘻的。
常采萍反而一副委屈的样子:“我种了块地,菜秧子是和王师傅买的, 每天也是辛辛苦苦照料,起早贪黑给他浇水灌溉,等他长大,这等来等去,没等到他长大,被一群鸡鸭给糟蹋了!”
“各位自己家里都有地, 都晓得种点菜也不容易,你说那些可恶的小畜生,我赶过一次, 张大婶子说是他们家的鸡鸭,还给我保证,以后都管住了。那张大婶子既然管住了自己的鸡鸭,我地里的不就是野的吗?”
她前前后后这么一捋,张大婶子明明吃了个亏,却没有了道理,在那儿气得发抖,抖了半天,冒出来一句:“那我在的时候管住了,没在的时候他们乱跑,这怪谁?”
常采萍就说:“怪我?怪我把菜种得好了?怪我起早贪黑给灌水?怪我菜地坏了,还和知青们买菜吃?”
张大婶子没得话了,只是可怜兮兮地去望着众人。
众人也没得话啊,他们只有一个感觉,常老师这个人挺狠的,人家吃她一块菜地,她杀别人鸡鸭全家。
周围的人就这么盯着张大婶,张大婶老脸一红,要哭要闹,要撞墙的,闹得特别难堪。
她老头子死得早,手里没攒下钱,儿子跟她也不大和睦,虽说平常也不打紧,但是这缺了几只鸡鸭,生活就缺了一大块儿,她可不难受么?
她在那儿又闹又跳乱成一团,薛啸卿又叫住了她,摸了五块钱给她:“算是补给你那几只鸡鸭的钱,下次再闹,可就没得补了。”
张大婶子早赔得裤衩子都没了,这会儿拿到薛啸卿的钱,整个人乱糟糟的,都不知道怎么反应。
看热闹的人也没想到薛社长还有这么好脸色的时候,大改映像,什么时候脾气那么暴的一个人还会体谅老太太了呢?
一个人就起哄了:“张婶子,还不快谢谢薛社长,人家看你年纪大,才补给你呢。”
张婶子听到这话,那根筋一下就通了,赶紧地认错,赶紧的感恩戴德地道谢。
常家人在那边儿盯着,一时间也没法子自处,常母就拉常父的衣袖:“他这啥意思?”
常父也板着脸:“啥意思,老大娘这么大岁数了,今天不给点补偿,让她在这儿哭呢?”
常采萍听进去了这个话,她嘴皮也动了动,她一手杀光了人家的鸡鸭确实有点儿狠,不过这并不代表她认为自己做错了,可薛啸卿摸出去的那五块钱......
这会儿看热闹的都散了,薛啸卿拎着手里一挂肉过来递给常母,笑盈盈说:“上回我就跟常老师说,要肉只管去铺子上报我的名字,我今儿去问了一问,说是一次也没去过,我这里票也用不完了,就买了一些回来。”
瞧瞧,人家这口舌,票用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