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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阿诗那的一口老血憋回了嗓子眼,险些背过气去,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她于宫斗这方面深入钻研,不出几日便又组织了宫人陷害阿弃。
本是三更半夜,阿诗那一嗓子尖叫打破深宫静默。
大王子自然是被她叫唤过来了。
阿诗那扑了上好胭脂,见大王子摇摇而来,他愤懑且略含羞愧地扑到对方身上,蒙孑不动声色将他拉开后,她指着阿弃包袱里半截上好刺袖以及一大包袱瓶瓶罐罐,鄙夷道:“这奴婢果真没安什么正经想法,私藏大王子的贴身衣物就算了,还将那……那种……烈~性欢愉之药携带入宫。大王子,这贱奴的心有多肮脏,大王子你看到了吧。”
阿弃已被人捆了,她盯着包袱里属于自己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时哑然。
她并非惊恐被人栽赃了下作的药粉,而是担忧那半截袖子终于被他发现了。
这下,她想演戏都演不下去了。
蒙孑先是拾起那半截袖子看了一阵,又拾起一只小瓷瓶往鼻尖一嗅,末了评价一句,“好像的确有点烈。”意味不明瞥一眼阿弃,再道:“你果真有心了。”
阿诗那本欲将此事件呈到老南疆王面前,老人家的应是最受不得这等污秽之事,届时,大王子有心偏袒,阿弃也难逃重责。
谁料,大王子道此时兹事体大,老国王身子不适,若是听闻了这等丑事,怕是更加气血阻辍,若因此加重病情,是任何人承担不起的罪过。
大王子最擅长私了,便又拽着阿弃回了自个的寝殿……私了。
轩楠殿寝殿,烛火幽幽,宫人被蒙孑遣得一个不剩。
他将保存完好的半截袖子递到她面前, “再说一遍,你不是阿弃。”
阿弃被无形的威怒之气逼得退后几步,却道:“那些……药不是我的。”
蒙孑将袖子再她眼前晃了晃,“那这个,是你的么?”
阿弃伸手欲夺,他轻巧一闪,让她扑了个空。
他嘴角暗暗一勾,遂又严肃道:“若这袖子是你的,那些春~药肯定也是你的,王宫里最忌这些污秽之物,你必受重罚。若这两件东西都不是你的,你是被陷害的,你便立刻出宫去,以后再不许入宫一步。”
“若我是被陷害的,为何还要赶我出宫?”她鼓起勇气问。
“呵,大家怎么不陷害别人偏偏陷害你呀,可见是你把这王宫后院搅乱的,这样的人清出去才安静。”
阿弃:“……”
蒙孑见她又低头不回答,他便负手背过身去,一副等着下令砍人脑袋一般的凌厉模样。
半响,听到耳后渐行渐杳的脚步声,那家伙还真走。
他低低咆哮一声,“你再走一步试试。”
阿弃停在门前,刚一回头就被他骤然抱起,续而重重摔在红玉石软榻上。
他覆在她上方,怒道:“你进王宫不就是为了来见我么,你躲什么躲。”
阿弃有苦不堪言,眸底涌上一层雾气。
他温柔地抚摸她如画的眉眼,嗓音却粗沉,“你还有脸哭。”
“我……我可以留下来么?”阿弃终于开口说话。
蒙孑愣了下,笑了,竟才意识到两人姿势暧昧,他有些仓皇的起身,耳后染出一丝浅红,嗓子似乎突然有些不舒服似得,“我早就替你准备了个别院,要宫人带你去歇息吧。今日……咳……今日本王子有些乏了,记得明日过来陪本王子用膳。”
他说着这些话,却不看她,柔和的眸子,翘起的嘴角,微微起伏的胸膛……像是暗自开心着什么,又吝啬同人分享。
阿弃从红玉石床上起身,望着他的背影道:“我是说,我是说我可能留在这里么?”
他回过身看她一眼。
阿弃见他懵懂,憋红了脸道:“我是说我能和你一起……我能留在你的寝宫睡么?”
蒙孑如遭雷劈般,指了指面前的红玉床,“……一起睡的睡?”
第133章 【10】
阿弃点点头。
蒙孑站在原地不动。半响, 嘴角抽搐道:“你……是在考验本王子么?”
阿弃向他迈近两步, 一脸真挚, 摇摇头。
蒙孑面上显出几丝不安,“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我可经不住你这么勾引。”
阿弃刚退后一步,被他一把拽住手腕。他暗红的面色上又显出几分恼怒,“怎么勾引一半就想逃。”
阿弃视线落在桌角一处,“我只是想给你倒杯茶。”
他楞了一下, 才放开她。嗓子眼里咕哝一句,“不早说。”
阿弃倒了盏茶递给他,小心翼翼地问:“喂,你好像……有些紧张。”
“谁紧张了。”
阿弃听他语气不大友好, 声音放低,“就是紧张啊,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这轩楠殿里美女如云,你长得又那么凶,不应该这么可爱啊。”
蒙孑端着茶盏,蹙眉,“你说什么?”, 显然他对凶, 可爱这些个词很不待见。
“我说这宫里美人如云, 你应该经验很丰富才对, 怎么……怎么有些……有些害羞紧张呢?”
蒙孑猛地放掉茶盏, 有些恼羞成怒,“放肆。”
阿弃心知自己确实无礼放肆了,忙垂下头。却听他蓦地又开口道:“那能一样么?”
阿弃偷偷瞥了他一眼,似乎没听懂他再说什么,嘴里轻轻逸出一个“啊?”
“啊什么啊?”
“啊,哦,我是说,我是说我好歹也是个女人啊。”
……蒙孑蒙了,顿了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像……是吧。”
……
很意外,此种少儿不宜事件,是由一向胆小怯懦的阿弃主动点燃的,她将自己的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胸膛,纤细的胳膊紧紧拥着他因紧张而略显僵硬的腰身……
这一夜,轩楠殿的风温和荡着,高空的月亮亦圆满悬着,灯笼映得殿前的白玉石阶一片橘光。
之后,蒙孑和阿弃如胶似漆,恩爱情深。可他却没给她一个名分。
阿弃仍是打扫殿堂的一位小小侍女。
午后,宫院竹林一角,蒙孑望着飒飒竹叶若有所思。他自出了老疆王的寝殿之后,便郁郁寡欢。
阿弃见他眉宇间的不快,悄悄站在他背后。
他知道她离他只有一尺的距离,他却没有回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着,“阿弃,你怪我没有给你任何身份么?”
阿弃轻轻握住他的手,“没有,阿弃从来没怪过大王子。”
他倏然转身将她紧紧抱住,“不是我不能给你,而是我最想给你的却给不了你。小小的侍妾或是小小的夫人,这些身份都配不上你。我只想给你正夫人的位子,我只想和你相携一生,白头到老。”
他稍稍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面上略显沉重,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硕大的王殿中,唯有王后宫凄清寂寥。尖尖的乳白色宝石塔镶入云端,鎏金白玉门侧的花枝参差不齐。
蒙孑牵着她的手走入这座华美宫殿,并将隐藏于王宫最深处的一个秘密讲给她听。
南疆自祖上蒙氏建国立城以来,历代南疆王从未册封过王后,也就是正夫人,蒙氏王族却一早建立了一座富丽堂皇的王后寝宫。
听闻六百多年以前,南疆土地贫瘠,凶兽肆虐,蚕食百姓,疆域子民颠沛流离困苦不堪。此域有座苍山,山中住着一位圣女。圣女体恤民苦,便竭尽毕生心力用术法灵力造出伽澜一族。
后来,伽澜族人帮蒙氏部落灭了凶兽赢得万民拥护,至此,蒙氏便成功建立南疆国。
然而,南疆国建成之后,伽澜氏一族为灭凶兽几乎亡尽族灭,唯剩一位从未下过苍山的遗女。
蒙氏一族感恩伽澜一族,便派出祭司前去苍山迎娶伽澜氏孤女。可不知为何,当时的南疆国王终是未曾娶到伽澜氏。伽澜氏最后一位遗女也不晓得为何消失了。蒙氏祖上也并未听闻任何关于伽澜氏后人的消息,但迎娶伽澜氏为后,却成为历任南疆王秉承的遗训。
蒙氏祖上规定,非伽澜氏一族不得为后。
令人唏嘘的是,不但历任南疆国王不曾有一人将伽澜氏族人迎娶入王宫,更为稀奇的是,几乎没有人见过伽澜氏族人,更何况嫁娶之事。伽澜氏一族,甚是神秘。
蒙孑走到一颗腰身粗的花树下,他摸了树干道:“你看,王后宫殿里的树木都长得这么粗了,伽澜氏仍没有出现。”他望着细细打量宫宇的阿弃,感叹一句,“真不知蒙氏祖上是怎么想的。”
阿弃将观赏瑰丽殿宇的视线收回,笑盈盈走过去,“是不是伽澜氏的女子长得都很漂亮啊。”
蒙孑用指腹划过她的眉梢,“哪有我的阿弃漂亮。”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继续道:“我是南疆国大王子,日后若是继承王位便不能立你为王后,可在我心中唯有我的阿弃才是我的王后。”
阿弃心头一暖,扑进他的怀中,哽咽着,“阿弃不过是个被丢在蛇窝里的弃儿,身份卑贱,不但名字难听,还是不详之人,不值得大王子对我这么好。”
他抱着她道:“全天下都将你遗弃,我也不会遗弃你,只要我还在,你就不是弃儿。”
——
阿弃的蛐蛐死了,她有些想不开,晚膳用的少,入睡时又躺在床榻上小声悼念着蛐蛐的小名,深情祭奠。
蒙孑进屋后,抬手遣了宫人,见床上叽里咕噜的身影暗自笑了下,遂又扳起脸靠过去,“整日就知道玩,死个蛐蛐这么大惊小怪,没看见本王子回来了么,难道不知道要为本王子更衣么?”
阿弃微微楞了下神,忙不迭下床跪在他身边,“是阿弃不好,阿弃这就为大王子更衣。”她站起来,手指刚触碰到对方的衣带,蒙孑便握住她的手。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呢?”他蹙眉问。
“因为你是大王子啊。”她微微垂首又道:“因为阿弃配不上你,阿弃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而且什么都不会做。”
望着她面上的恍惚神伤,蒙孑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不过有一件事你能为我做。”
“什么?”阿弃一瞬间精神起来。
“替我保护阿弃,再也不受任何人欺负。”
对方的额头紧紧贴着她的额头,鼻尖的气息暖暖打在她脸上,阿弃笑着推开她,有点较劲道:“如果你欺负阿弃怎么办?”
蒙孑沉思一会,将随身挂着的问生剑递过去,“砍他,谁欺负你你就砍谁,包括我。”
阿弃心满意足接过宝剑,她瞧着这柄剑有些眼熟,想起当初在谷底山洞口蒙孑曾递给了她这把剑要她防身,当时她拉开剑鞘,剑身大亮,想到这又拔剑出鞘。
一道刺目白光射!了出来,她吓得仍了剑。
这剑吓人,每次拔~出便会放光。
蒙孑有些诧异,拾起问声剑,闪着寒光的长剑在他手中无任何异样,他靠近阿弃,手中的长剑又亮了起来,长剑从他手中飞出并围着阿弃转了好几圈,剑身不可思议弯了弯,似乎再跟她打招呼。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皆茫然。
此问生剑无辜发光发热突自跑出来吓人的事件还未解决,王宫里又出现一件怪异的事儿。
深夜里,躺于深宫床榻的老疆王遭到不明袭击,已面色枯槁,气息奄奄。
宫内医官诊治,老南疆王应是遭受妖物戕害,从胸口处带着血迹的狼爪印来看,应是被狼妖击中了心脉。狼爪之内带着火毒,眼下,唯有血灵芝可救。
阿弃得知消息后,险些摔倒。
能拖一日便是上天对她恩慈一日,而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她明白,她和他的缘分怕是走到了尽头。
藏于大王子寝榻内侧金匣子里的血灵芝,不见了。
一众宫人跪地,惊慌失措。
蒙孑端着空空的匣子似是沉思,阿弃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旁侧的蒙铎倒是站得风流倜傥。
蒙孑将金匣子掷到地上,不小的动静惊得宫人一头汗水。
“定是宫内之人盗取,给本王子严加审查,将偷盗之人揪出来重罚。”
一位女侍颤抖道:“回大王子,自阿弃姑娘入住轩楠殿,一直是由她亲自打理大王子床铺,奴婢们再也没碰过这床榻上的任何东西,大王子明鉴。”
蒙孑靠近阿弃,将她扶起来,并稳了稳她一直发抖的身子,柔声道:“不要怕,有我在,本王子不会让任何人冤枉你,欺负你。”
阿弃猛地跪下,下唇咬得发紫,“血灵芝……是我盗的。”
蒙孑身子僵了一下,垂首问道:“你为何要盗走血灵芝。”
阿弃还未回答,小王子蒙铎便站出来回话道:“都怪蒙铎。阿弃自小养在端木王府,跟弟弟的感情自然亲厚一些,日前阿弃得知我有心痛的隐疾,便将血灵芝送给我服用,我以为这件事大王子是知道的,没料到……”他深深望一眼呆怔的阿弃,转而跪地替她求情,“望大王子不要责罚阿弃姑娘,若是责罚就罚蒙铎吧。”
蒙孑立在原地不动,面无表情,什么话都没说,走出殿门。
屋内宫人全数退去,蒙铎才起身,轻飘飘瞅了眼仍跪在地上暗暗垂泪的阿弃。
阿弃见对方似乎要走,忙站了起来,急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血灵芝不是给你的用的,是用来救巫婆婆的,巫婆婆她到底怎么样了。”
蒙铎暖暖一笑,“别急,目前血灵芝没有给巫婆婆服下,倘若你敢对大王子说些什么我不爱听的,我就将血灵芝毁了。”
阿弃有些愤怒,“是你说巫婆婆已服了血灵芝,现在正静养身子,等巫婆婆身子好全,就送入王宫来看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大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