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当铺——小神话
时间:2020-02-26 09:14:59

  “你是永远不会懂的。”他跨步出去,又被阿弃拽住,“求求你,不要伤害巫婆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蒙铎转回身,一只手勾住她羸弱纤腰,一只手覆在她的唇上,面色哀恸,“嘘,以后不要再为我做蠢事了,虽然本王子也喜欢你,可是我们不能伤大王子的心。”
  阿弃有些不懂这小王子毫无预兆的极端转变,有些发蒙,却在视线瞥到殿堂拐角处的竹林时,彻底僵住。
  蒙孑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再见到屋门口拥抱的一双人时,收住脚步,随后转身,隐入竹林小径。
 
 
第134章 【11】
  没了血灵芝炖汤祛火毒, 老南疆王毫无悬念咽下最后一口气。
  大王子蒙孑继承王位, 为新任南疆王。
  百官及众位祭司因大王子未曾献出血灵芝挽救老国王性命而颇有微词, 但念及大王子这些年行事端正也便再无深究,众位随着祭司祭天祭祖之后, 参拜了新王。
  蒙孑封王不久,后宫美人一并得到嘉赏,封了七位夫人。唯有寝殿伺候的阿弃未曾得到一星半点恩赏。
  鉴于阿弃身份有些错综复杂,宫人管事也不敢使唤她干活, 阿弃便日日自己找些活来打发时间。
  新王蒙孑一直对她保持视而不见的态度。阿弃虽日日晃悠在王宫里头,但他好似忘记轩楠殿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明月如霜,阿弃跪在新王寝殿玉石长阶口。
  既然他对她视而不见,那她便主动出现在他跟前。
  蒙孑身披雍容华贵之服, 由神武侍卫护着自殿外归来。遥遥瞧见跪地的那一抹淡粉衣衫,他自动忽视,面无表情踏入殿门。
  蓦地衣角被拽住,他稍稍一顿。
  阿弃张了张口,似又找不到合宜的话说,只一味仰首望着他的后背。
  “你跪在这干什么。”蒙孑并未看她一眼,背身道。
  “我……我来看看你。”她小声说。
  “看过了,该走了。”衣角自阿弃手中滑脱, 他步入深殿。
  夜幕渐深, 几位美人自殿外渐次而入, 见阿弃跪在门口失魂落魄的模样, 皆掩着口鼻讥笑一番再步入殿门。
  最后一位被招入寝殿的是阿诗那夫人。
  阿诗那亲手端了一坛酒笑盈盈而走来。行到殿门口, 将酒坛盖子麻利一掀,豪爽一丢,行云流水般将满满一坛子红酒自阿弃头上浇下去,收尾动作甚是洒脱,酒坛一掷,一气呵成哭嚷着跑进门去,“王你瞧瞧,堵在门口的侍女打翻了我的酒坛,可惜了西域进献的珍贵红葡萄酒。”
  殿内丝竹糜糜,琴声愔愔,清歌笑语。阿弃跪在殿门外时不时听到蒙孑爽朗开怀的笑声。
  蒙铎来时,殿内乐声渐弱,似是接近尾声。他望了望浑身湿哒哒垂首跪在门口的阿弃,浅浅勾了下唇角,走入内殿。
  门扉大敞,阿弃抬首瞧见殿内景致。
  几位夫人喝得面若桃花,秋瞳迷离。甚至有性子比较放得开的美人,坦着**,玉臂也勾在蒙孑的脖子上。
  端坐在宽大玉椅上的蒙孑仍是面无表情,相对美人的热情来讲,颇显冷淡。
  阿弃不明白,依蒙孑此时这副表情来看,不知刚才发出一连串抒怀大笑的人是不是他。
  蒙铎跪在殿中央,不顾礼节质问道:“敢问王兄,阿弃又犯了何事被罚跪在门口。”
  蒙孑转而又换了一种神情,颇为慵懒的斜斜靠在椅垫之上,“怎么,弟弟对那婢女有兴趣?”
  “是。”响亮而肯定的回答。
  蒙孑意外不再追问,端起身侧的醴酒,慢悠悠品着。
  擅长抢戏的阿诗那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抢戏的机会,她起身行了一礼后,睁眼说瞎话:“回端木王,阿弃打翻了宫内珍藏的西域葡萄酒。”
  “一坛子葡萄酒而已,愚弟府内珍藏了不少,一并献给王兄就是,还望王兄饶恕阿弃。”
  蒙孑端着酒盏起身,步调悠闲地走到蒙铎身边,扶他起身,“那怎么成,我们兄弟俩不要因为一坛酒一个卑贱的侍女伤了和气。”他淡淡瞥了眼殿外那道身影,“跪跪无妨,咱们兄弟好久没痛饮一番了,来,铎铎,今日陪着王兄不醉不归。”
  蒙铎不动声色避开蒙孑触到他肩膀的手,“这么说,王兄定是要惩罚阿弃。”
  蒙孑将手臂收回,微醺的面色稍稍不悦,“是又怎样,孤王罚那侍女让弟弟如此不高兴了。”
  蒙铎未曾答话,转而走到石台长宴上,端起一坛酒猛摔在地上,琉璃坛碎裂的声响中,暗红的液体伴着酒香蔓延一地。
  声声丝乐戛然而止,乐师及美人们被这一声响动吓到,一时之间,殿内寂静如灭。
  “蒙铎也打翻了一坛子西域美酒,是不是要和阿弃姑娘一道跪在门外受罚。”
  蒙孑脸色彻底暗了下来,摆手遣散宫人。
  他静静凝视蒙铎,“你究竟是何意思。”
  “王兄认为卑贱的,蒙铎并不认为卑贱,若是王兄不能好好珍惜,若是王兄觉得碍眼,不如赏给弟弟。”他稍稍顿了一下,“蒙铎不会嫌弃。”
  蒙孑满身怒气,大步走出殿门一把将跪地的阿弃拎了进来丢到地上,“你就为了这个女人同王兄这般较劲么,若是传出去成何体统。”
  蒙铎将瘫在地上的阿弃搂进怀中,拨了拨对方额角的湿发,“摔伤了没?”
  阿弃突自挣扎着,看看善变而暴怒的蒙孑,又瞅瞅善变而温柔的蒙铎,一时间,惊慌失措。
  蒙孑见此,握紧手中的酒盏,晶莹通透的琉璃盏裂开一条细痕,划伤了手指,一滴殷红血珠顺着手掌内侧滴落下来。
  蒙铎见了地上淌的血珠儿,又将不断挣扎的阿弃抱紧些,“王兄,请将阿弃还给蒙铎,蒙铎愿娶阿弃为妻。”
  本在他怀中挣扎的阿弃听了,瞬间僵住。
  蒙孑手中的酒盏掉在地上,黑瞳里起伏翻涌着诸多情绪,怔了良久,他握拳道:“此女身份卑贱,不配做王弟的妻子,此事孤王不同意。”
  阿弃已面如死灰。
  “这么说王兄并不打算放掉阿弃。”
  还未等蒙孑回答,一向胆怯的阿弃自地上站起来,望一眼蒙孑,哭着跑了出去。
  这夜,王殿寝宫的烛火,一夜未灭。宫人于殿门外跪了一地,不敢进去打扰新王自己灌自己酒的兴致。
  他知道她被他气走了,这会应该回了端木王府吧。
  翌日晨起,蒙孑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走出殿门,赶走乌压压的宫人,独自站在院中。
  他伸手拽了拽覆着薄霜的一截枯枝,“她什么时候出宫的?”
  四周空寂,无人回复他。
  手一松,薄霜自枯枝上洒下点点冰晶,他回身一瞅,宫院中只他一人。
  郊外打了几只黑猪,蒙孑方将一身猎装换下来,就瞅见窗外墙垣一角那道熟稔的身影。他快步走出殿门,恰好对方正抬眸看向他。
  “你没……”他止住声音。
  阿弃跪下,也没道一句什么。
  “你在这做什么。”他似乎稍稍缓和了心绪,面无表情问一句。
  “阿弃在浇花。”
  “谁让你干这些的?”他莫名有些愤怒。
  “……没,没人。”
  他又瞅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嘴角动几下仍是没说,转步又走出宫门。
  待蒙孑自殿外返回寝宫时,墙角花丛中的那道身影仍跪在那,融融月色洒到她身上,添了几分幽冷。
  他神色一顿,似是忆起他不曾准她起身,她便一直跪在那。他又莫名恼怒起来,一把将她狠狠拽起,“日前不守规矩的从殿里跑出去,现在怎么又守起规矩来安安分分跪在这儿。你要是喜欢跪着就找个本王看不见的角落跪着去。”
  默了片刻,阿弃才面色苍白道:“是。”起身打算离开,却因跪得时辰有些长,膝盖发酸发胀,腿一弯差点又摔倒。
  蒙孑及时将她扶住,掩在宽大袖口间的伤痕便暴露在他眼前。
  蒙孑粗鲁地掀开她的袖口,见对方的整个手臂青青紫紫,且掺杂了些被蚊虫食咬的痕迹。
  他暗暗吸一口气,不用问肯定是宫里的那些个夫人趁他出宫往死里折磨她。
  “不是应该跟着蒙铎出宫去么,为什么选择留在宫内受欺辱。”他压着火气问。
  阿弃慌忙的撤回手臂,用袖子遮盖严实,微微垂头道,“没有。”
  “没有?”他倏然抓牢住她的手腕,低吼着,“没有什么,你这一身伤痕是假的么?你这幅样子是在装可怜么?一心认为你胆小软弱,却没想到你才是最胆大妄为的一个。”
  他摇了摇她的肩膀,似乎再也压抑不住这些时日来拼命掩盖的苦痛气恼和不甘,“你说,既然有了心上人,你怎么敢入宫勾引本王,你认为本王仁慈还是认为本王很好骗。”
  被对方牢牢抓着肩膀,阿弃疼出一身虚汗,他却没打算松手的意思,甚至抓得更紧了,“你说你还想从本王这得到什么,本王不单有血灵芝,还有昆仑雪莲,北极寒参,西州火蟾,你说你还想要哪一个。”
  阿弃哭着摇头,“哪个都不想要,我不是为了这些才留下来。”
  见了她眼底的泪光,他似乎清醒一些,敛了敛情绪,“你可是为了血灵芝才来接近本王的?”
  她垂着头不说话。
  他身子越发僵寒,沉甸甸的口吻,“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晕倒在谷底时你的计划便开始了吧。”
  “不是,那时我不知道你是谁,倘若我知道……”
  “所以,你不是从头就骗我,你是入宫后才开始骗我。”
  阿弃不停摇头,眼泪也从未止过,蓦地,她浑身抖了起来,抱着双臂,牙齿也剧烈打颤,眼看要瘫到地上,被他一手托住。
  宫内医官告之他,阿弃是被一种专门吸食人肉白骨的繆毒虫咬伤,眼下是疼晕了过去。虽无性命之忧,但毒虫一旦入体便再无可能引出来。繆毒虫极为稀罕,毒性缓慢,潜伏期为一年左右。一年之后毒性开始蔓延全身,中繆毒虫之人每日会毒发一个时辰,此时辰疼痛难忍如剜肉割心。
  缓解此疼痛唯有服用嗜睡草来压制毒性,嗜睡草虽无毒,但食之令人恹恹欲睡,服用时日愈多,愈是嗜睡,长期下去恐精神欠佳,对身子极为不利。”
  他听了,浑身微颤,“哪来的繆毒虫。”
  医官道是在阿弃的被褥中发现的。
  他一剑劈开了石桌。
  此毒虫事件追查下来,牵连一片,最终矛头指向阿诗那。
  阿诗那乃大祭司的独女。祭司一族,尤其大祭司于南疆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南疆国祭天祭地祭神甚至招风唤雨卜卦吉凶皆离不开大祭司。
  若是将阿诗那处死,恐伤了祭司族人的心。
  蒙孑便强压着怒火暂将阿诗那打入死牢,再行计划。
  阿弃服了大量嗜睡草,睡得正沉。
  已挂上青胡茬的蒙孑抚了抚她冰凉的面颊,眸底一片沉痛。
  “为什么是蒙铎,为什么是他。”他喃喃着,“若你心中之人不是我的亲弟弟,管他是谁我都会毫不犹豫将那人剐了,可那个人为什么是蒙铎,我最疼惜的弟弟,铎铎。”
  他阖上眼睫,紧闭的眼角揉上一道痛苦纠结。那段晦暗不堪的岁月里,那些纷杂凌乱的记忆中,蒙铎是他生命里唯一能感知到的暖,也是因为蒙铎才有了如今的他,南疆国高高在上的君王。
  往事如萤火划过……
  蒙铎出生那日,从未下过雪的南疆国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
  南疆王命祭司占卜,大祭司摆阵卜卦,大呼诡异之兆,整个祭司家族亦无人能占破关于小王子的那道卦象。
  唯一推演算出小王子活不过三岁。
 
 
第135章 【12】
  未解的卦象并无影响南疆王对小儿子的喜爱, 更甚至让他这个父亲心生疼惜, 对这个刚出生不久就要被上天收去的孩子异常怜爱。
  平日里围绕在小王子身边的宫侍御医成群结队, 不离其身,只恐发生一点意外。
  蒙铎安安稳稳长到三岁。
  三岁诞辰, 老国王见爱子身康体健,白白胖胖,气色不错,离夭折差得远, 便在宫内大摆流水宴席,庆贺小王子成功渡得劫难。
  宫人因贪图酒宴佳酿,一时疏忽,让小王子从桌宴底下钻了出去。
  大王子蒙孑因母亲不受南疆王宠幸, 连着他这个王子也备受冷落。记忆中,老国王日日抱着蒙铎逗趣,却从未抱过他一次。
  蒙孑本是孤零零一人在宫院一隅的假山上坐着,遥遥望着宫殿内的繁华热闹,不知何时假山下站了那个命很好的小胖墩——蒙铎。
  小铎铎吵着也要爬上假山顶去玩,蒙孑并未多想,就将小不了带了上去,悲剧就这样猝不及防发生了。
  刚刚享受到假山顶上的第一缕凉风, 小胖墩乱爬间踩空了, 一不小心从假山上滚下去, 顿时口鼻淌血。
  众医道已无力回天, 蒙铎终是没活过三岁。
  老国王悲痛万分, 哭了数日,又命人将小王子的尸身停在王宫灵柩殿七日以供缅怀。
  这七日,蒙孑被偏心眼的老国王囚禁到一间小黑屋,甚至不许任何人去送吃的。
  囚于小黑屋的蒙孑饿得虚脱,缩在墙角抱着自己,眼神没一点光亮。他只是想带弟弟玩儿,从没想到弟弟因此而丧命。他蜷缩在小小的屋子里恐惧着,小身板抖得厉害。
  出殡这日,奇迹发生了,小王子竟意外睁开了眼。祭司忙又卜了一卦,道小王子死局逢生,对南疆国而言乃大吉,对自身宿命来讲乃是大凶。
  三岁的蒙铎苏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恳求父王赦免大王子的罪。小小的他亲自去了小黑屋将蒙孑接了出来。
  宫内上下,无不赞誉。
  两个王子日渐亲密。
  因小王子平日最亲近的大王子,南疆王这才爱屋及乌对蒙孑照顾一二,蒙孑至此才感受到一些慈父之心。
  蒙孑十四岁那年,母亲怡夫人和竹马侍卫私通之事被揭。侍卫当场被乱刀砍死。老国王恼极发令,三日后处死怡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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