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求情一并重罚。
蒙孑不忍心母亲被赐死,孤身一人劫了死牢。
牢头碍于大王子的身份,不敢动真格,蒙孑顺利救出母亲。
老国王听罢,盛怒,亲自携着一万兵士追拿,最终将一对母子围困在一处荒郊野地。
层层包围圈中,老国王道若蒙孑此时弃了腌臜的母亲跟他回王宫,他仍是尊贵的大王子。若他仍执迷不悔就将他当场赐死,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蒙孑选择无视老国王头上的绿帽子,打算跟母亲一道赴死。
手持长矛的将士们得令逼近母子二人时,随行而来蒙铎站了出来,他向老国王道他有办法劝说大王子弃暗投明。
蒙铎靠近蒙孑,先是跟他说了几句劝阻之言,后临阵倒戈,往对方耳朵边上低声说道:“挟持我,我带你们离开。”
最终,千里红驹拖着三人行了百里。
溪海尽头一丛隐秘竹林,马蹄声才停。
蒙铎将一袋金子递过去。
蒙孑揣了金豆子,放马匹饮饱了水,又携着母亲上马,开启了他的流亡生涯。
红马方行了几步,他听到身后蒙铎的呼喊声。
勒了马缰,翻身下马。见蒙铎跑了过来,他说:“王兄,我想跟你一起走。”
此次流亡,定会颠沛流离艰辛异常,他自然不忍一直被娇惯的弟弟跟着他一起受罪,便直接拒绝。
蒙铎却说:“王兄最好带上我,若是父王派出的兵将发现了你们,你可再次要挟我逃走。父王一向最疼我,定不忍心我或伤或亡。只有我陪在王兄身边,王兄才是安全的。”
蒙孑见马背上羸弱不堪的母亲,勉强应了。
三人选了深山一处竹海隐居度日。
几人不方便露面,只在山中打些山货再采些野菜菌菇来度日。
蒙孑的母亲怡夫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自落脚这处丛林后便卧病不起,梦魇中常叫着竹马的小名,平日在家务上更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这处山林颇深,雾气浓郁,亦无名,无人问津,平日里也不见樵夫猎户的足迹,只来往着一群群不知名的鸟雀。
蒙孑自小生在王宫一直备受冷落,可蒙铎却是被王氏一族捧在掌心的人。连他都有些受不住这般清苦的日子,更何况养尊处优备受尊崇的蒙铎。
可蒙铎从未表现出一丁点不满。小小年纪的他每日于山中狩猎,亲手剥野兽毛皮再煮了饭食分给大家吃。
夜晚,林中偶有野兽侵袭,蒙铎必先第一个冲上去砍杀野兽。蒙铎虽剑法精进,可难免受些小伤。
蒙孑细心替他处理那些伤口时,他每次都笑着对他说:“王兄不要担心,一点都不疼,铎铎不怕疼。”
蒙孑平日要多多照料横在病榻上的母亲,蒙铎便常要入竹林到处采摘野果,再挖些山货野菜回来。
山中可入口的蔬果有限,有些果子他们从未见过,不知有没有毒。
蒙铎每次采了野果必先尝之,确定安全才端给蒙孑及怡夫人食用。
一次,蒙铎误食剧毒青果,蒙孑背着他走了两天两夜山路才寻到一位山野大夫。他靠在蒙孑的背上,烧得迷迷糊糊,口中不停叨念着:“王兄,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只怕我死了,父王的人寻来了,你们怎么办。”
蒙孑将他放到一块巨石头,用树叶兜了水喂给他喝,“铎铎,你撑住。倘若山野间的大夫救不了你,我就将你送回王宫,宫内医众定会治好你的。为了救你,哥哥愿意搭上这条命。”
当然,上苍偶有好生之德。蒙孑以自身血肉入药,蒙铎终于被山林大夫救了过来,但至此留下心痛的隐疾。
蒙铎每次见到蒙孑手臂上剜肉留下的那片疤痕时,总会郁郁好一段时间。郁闷的那几天,他挽着蒙孑的胳膊只会反复说一句话:“王兄,铎铎想一辈子跟在王兄身边。”
除了生活清苦些,两兄弟活得还算恣意洒脱。晚饭过后,两人定会选一片竹林切磋剑法刀式。
潇潇竹叶自两柄刀剑之间起舞旋转,绚烂山花自脚下铺到晚霞尽头。竹林深处时不时传来两人畅快淋漓的欢笑声。
一年后,怡夫人病逝。
蒙孑将母亲葬到竹林后,蒙铎问他之后有何打算?
失去大王子的身份,隐姓埋名,颠沛流离,母亲新丧,让蒙孑甚感疲惫,他垂头丧气摇了摇头。
蒙铎往无字碑前洒了一碗酒,试问着,“难道兄长此生没有什么理想?”
蒙孑手捧白色花环搁到母亲的碑前,低低道:“以前身在王宫时我不受重视,反而因此活的自由,经常和膳房宫侍去宫外采办食材香料蔬果。曾亲眼见到南疆子民生活艰辛,为了糊口饭吃起早贪黑,病了也舍不得吃药。再我还是大王子时,我便想着若有一天能为南疆子民做些什么就好,能让贫苦子民少受些苦多些安宁稳定,有生之年,使得南疆国日益富庶国泰民安,这一直是我的理想。”
蒙铎笑笑,“我没有王兄这般心怀子民的慈悲之心鸿鹄之志,我只想王兄活得开心。”
怡夫人归天不久,蒙铎留了草信一封,不辞而别。
信中寥寥数语,说他要回王宫去,要蒙孑保重。
蒙孑烧了草信,他并不责怪蒙铎的离开。他本就不属于这山野竹林,他自出生就高贵尊荣,他能跟着他在此住了这么些日子,他已感动至深。
深林幽谷,不知人间岁月。蒙孑在此苦练剑术,生活孤简。
三年后的一个和暖午后,他拎着两只野鸡自竹屋外归来。竹门半敞,他以为是野兽来串门,满是防备地走进竹屋却看到一袭华贵衣袍背身而立。
那道挺拔的背影转过身,对他笑,“让王兄久等了。”
一别几年,铎铎长大了,再不是挽着他的胳膊撒娇的纤弱模样。此时的铎铎,身姿玉立,面色如虹,眉眼深邃。
俩兄弟坐进同一辆马车,车身微晃,蒙铎笑得像个孩子,他说:“王兄想我么,我终于说服父王迎王兄回宫,王兄是不是觉得等得时间有些长。”
蒙孑这才明白,当初幼弟孤身回宫是为了今日一聚。
这三年来,不知他都做了些什么哄得父王开心将往日芥蒂抛开,同意接他这个随时能勾起对方不快回忆的儿子入宫。
他心中说不出的感激,手臂搭在蒙铎肩膀上,低低道一声:“铎铎。”
重入王宫,蒙孑过得并不顺心。因从小不被父王待见,又有其母私通侍卫的前科再先,宫里的人未曾给予流亡四年的大王子以尊重。
反而小王子蒙铎,是一众宫人不敢生出一丝怠慢之心的尊贵主子。老国王始终待这位小王子如一的宠爱。
宫人私下暗传大王子血统不纯,又或是其母同野男人私生来的。每每听到这时,蒙孑便强忍着。好不容易回了王宫,他实在不想再起波澜,何况父王本就疏离他。若他此时再计较这些流言,恐又勾起一直藏在老父王心中的陈年旧痛,届时将他赶出宫去或打入囚牢,他虽不大在意,但有些对不住这几年来蒙铎对他的牺牲。
他忍是忍了,可宫人见他好性子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流言蜚语传得异常逼真。大家道南疆国王膝下育有两位王子,即便他是大王子,可南疆王并无授他王位之意,老国王早就内定的小王子为新任南疆王。
一位年轻的祭司借由家族荣耀,行为乖张放肆,他豢养的一只水貂跑进大王子寝宫。祭司欲进宫寻貂,恰逢大王子外出,宫人便将其拦截。
这位祭司甩了守宫的小童一巴掌,“你们大王子算个什么东西,叫他一声大王子算是抬举他,谁知道他到底是谁的野种。”
恰逢宫外归来的两位王子听了这句话。
本想继续呈口舌之快的祭司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待他转身见到两位王子后怔了一下,一脸挑衅的向蒙孑拱了拱手,再挤个谄媚嘴脸靠近蒙铎,深深鞠了一躬。
祭司还未直起身,就被蒙铎手中的长刀刺穿了胸膛。
鲜红的刀身抽~出来,蒙铎拿指腹漫不经心蹭了蹭鲜血,阴冷的语调吩咐道:“今后,若有中伤大王子者,不尊大王子者,便是一刀穿心的下场。”
在场宫人无一不吓出一身冷汗。
刺死祭司,非同小可。在南疆一国,祭司被南疆子民奉为神一般的存在,刺死祭司等同于折辱神灵。
一些虔诚祭司教徒举行了几场示威游行,而祭司族人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
南疆王有些无奈,为安抚祭司一族以及众教徒,只得另蒙铎跪在祭司冢检讨三天三夜,好平息众愤。
当时,正值酷暑,祭司冢乃是一块刻着符咒的巨大石台,方圆三里不见草叶,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找不见,蒙铎不眠不休滴水不进跪了三日。
白日烈阳正盛,晚间落了一夜大雨,他跪在祭司冢一动不动,嘴角却噙着恍惚笑意。
第三日,刑罚完毕,蒙铎缓缓自祭司台上站起,面色虽疲惫,眸底却不见一丝狼狈,他望了眼祭台之上的众位祭司,又轻飘飘瞥一眼祭台之下的众位教徒子民。
“今日,本王子虽受了罚,可他日倘若再有不尊王兄者,蒙铎势必用他的血肉祭了宝刀,尤其祭司一族。”
此话落在祭司耳里,一阵惶恐。蒙铎不顾祭台之下的哗然议论之声,拾阶而去。
行到蒙孑面前,他笑,“王兄,至少从今以后,没人敢对你无礼了。”
小王子蒙铎邪魅狂狷之名,一夜之间响遍南疆国域。此种性格,另人惧怕,一时之间,拥护大王子的百官首领们多了起来。
蒙孑这位王子终于得到了王子该有的一切待遇,迟到了十八年的尊荣。
而这些,是蒙铎默默牺牲了太多而换来的。
蒙孑将这些往事一句一句说给阿弃听。不管陷入沉睡的她能否听得见。
“他从来没告诉我血灵芝可医治他心痛的隐疾,若是说了,我怎会不舍得给他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有什么不能给他的呢。”
“可是阿弃,你不是一件物什,一个礼物,更不是一国疆土。你是个人,住在我心上的人,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应该放弃你……让你去陪他。”
阿弃醒来时,房内站着一位医官和几位侍女。蒙孑早不见了踪迹,她有些怀疑昏迷中听到的那些声音是不是在做梦。
一连几日,蒙孑未曾来看过她。阿弃望着镜中病怏怏的自己,始终提不起精神。
罢了,或许是她自作多情,痴心妄想,等一不归人。想通这一点,她略梳妆一番,穿过无人阻拦的宫门,终于决定出宫。
她没料到蒙铎先一步驾着匹精美马车停在宫门口迎接她。
见她走出宫门,蒙铎施施然靠近,扯出一抹明媚笑容,“阿弃,跟我回端木府罢。”
阿弃并未理会他,孤自举步向前。
“不想见见巫婆婆么?”他站在她背后说。
阿弃上了华丽马车,蒙铎满意一笑,跟着钻入车篷。
玉石城门一方高台,王旗招展。王冠束发的男子望着那驾华贵马车驶向远方,直到再瞧不见马车的影子,仍舍不得离开。
第136章 【13】
暖风邀来杜鹃花放, 纯白若初雪, 粉嫩似烟霞, 绮艳似火种,点缀在苍山脚下草石之间。
前来赏花的年轻情侣络绎不绝。
阿弃第一次走出端木府来苍山赏花。巫婆婆虽已服下血灵芝, 可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问蒙铎是何原因。
蒙铎笑笑,道,许是时间未到。
她寸步不离守在巫婆婆身边已近足月,可巫婆婆睡得似乎忘了时间。
她曾听巫婆婆说杜鹃花是她故乡的神花, 她想采些新鲜杜鹃放在巫婆婆枕边,或许闻了花香,可另婆婆早些醒来。
出门时,蒙铎恰好府外归来。
他将她禁锢在臂膀和墙垣之间, 眼底含着邪魅,于她耳边低道:“你在我端木府住了这些日子,竟不来骚扰我,难道我就这么没有魅力。”
阿弃面无表情,用力推开对方。
蒙铎又擢起对方的下颌,似不甘心道:“阿弃,你说你喜欢王兄什么,他拥有的一切我可信手拈来, 哪怕是王位。如果你肯嫁给我, 或许我会为了你将王位夺过来。”
阿弃有些震惊, 看似恭敬温良的蒙铎竟存着反逆之心, 沉思一番, 她有气无力说:“你知不知道你王兄很在乎你。”
蒙铎:“你怎知我不在意王兄呢?”
阿弃实在搞不懂这人揣得什么心理,就连逻辑思维也诡异得很。挣扎了片刻终是摆脱了他,疾步离开。
远远听到背后传来对方略带戏谑的声调,“你若不同意,我不介意硬强哦。”
日暮西斜,游玩的情侣渐次散去。待山中升起薄雾,连绵的杜鹃花丛中只剩下阿弃一人。
她躬身在花田之间,漫不经心采着杜鹃花枝,一束又一束,直到手里再也攥不下。
她不想回端木府,不想见到阴晴不定的蒙铎,尤其她临走前他对她说的那句“硬强”,稍一细想,头皮发麻。
手中的杜鹃花束掉在地上,她又弯腰拾起。一双温暖的大手倾在她手背上。
视线上移,她蓦然僵住。
她不知蒙孑怎么会在这里,她以为她们之间再无相见的可能。
攒了数月的思念和委屈在这一刻全数涌上来,眼底有些模糊。愣神了片刻后,阿弃敷衍着行了个礼,匆匆起身,匆匆走开。
“给你讲个故事。”蒙孑望着那道仓皇而逃的背影道。
阿弃放慢脚步,终是停下来,也没回头,只望着铺得浓艳的杜鹃花毯渐渐隐在苍山暮色里。
“有一个叫阿笨的男子意外被一位姑娘所救,阿笨喜欢上了救他的恩人,杜鹃姑娘。上天让两人在谷底相遇,并躲在山洞里避了整整三日的大雨。”
“两人再次相遇时,杜鹃装作不认识阿笨,而阿笨偏偏是个喜欢赌气的笨蛋,他眼睁睁看着杜鹃被别人欺负,强忍着不去帮忙。”
“终于,阿笨妥协了,因为他看着杜鹃被人欺负,他会心疼,他这才对她好。杜鹃也终于承认了阿笨。”
“阿笨的生命中,除了杜鹃之外,还有一个另他很珍惜的人,名叫阿宝。当阿宝出现时,阿笨才知原来他心爱的杜鹃和阿宝早就相识,比他们相识早很久很久,久到让阿笨妒忌。”
“最另阿笨不能接受的是,杜鹃爱着阿宝,阿宝念着杜鹃。杜鹃接近阿笨是想从阿笨身上拿走一件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