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当铺——小神话
时间:2020-02-26 09:14:59

  “冰魄?”
  迟笺向前迈一步,低头望着呜咽不停的活尸们,“你既入了贫僧的迷藏界便知贫僧的前世今生,而这些年来,贫僧接受幽冥当铺的交易,汲阴气无数,所做不过欲复生小鱼。当初贫僧用天啻君所给的血液入画,重新画出小鱼的情丝,可那情丝及其羸弱,忽明忽暗似乎随时便可消失,其中魂魄亦零零散散,那情丝不知被天啻君动了什么手脚竟承受不住任何仙佛之气,无奈,贫僧只好以阴邪魔气渡之以保情丝不散。而窟洞的冰魄可助小鱼情丝内的魂魄稳定成型,届时只需将情丝投入待产的妇人体内,小鱼便可借此重生。”
  原来是天啻君从中作妖,迟笺心甘情愿吸食那些阴气不过为护住小鱼的情丝。若得了冰魄,他再不用入夜后跟那些死尸纠缠,阎小鱼也可安然投胎转世。
  “可是,幽灵窟在哪?”
  迟笺望向身后那个毫无特色的窟洞,“此处便是。”
  见对方疑惑,又解惑道:“此窟洞看似平凡无奇,实则被封印所致。九月初九,天煞星起,此处会是另一番模样。”
  秋暮答应了迟笺的请求,九月初九联手对抗幽灵窟。
  到时,幽灵窟一旦被破开,那些个被憋疯了的幽灵们定会趁机钻出来搞些血雨腥风,而迟笺的目的在于洞内冰魄,无暇顾及数量庞大的幽灵们,秋暮想到她身边闲着两个仙法不错的大仙可以忽悠过来当免费的劳动力,有两位上仙的帮衬,幽灵造反的机会就小了许多。
  临走时,秋暮忍不住问了对方一句,“大师对小鲤鱼的执念究竟是何?”
  秋暮进入对方的迷藏界一趟,从始至终她都不明白迟笺对小鱼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她不明白这和尚当初为何对阎小鱼态度冰冷到毫无转圜之地,他若有心,若知心痛,怎忍心阎小鱼在山谷的小木屋枯等他九年,怎忍心看着她耗尽青春年华,看着她一颗鲜活的心于岁月中渐渐冰冷麻木。
  若说他无心,为何阎小鱼死后他突然变得热忱起来,此为执念不错,可此执念中掺杂了多少情,多少悔,又或者是单纯的赎罪。
  不料,迟笺回给她这么一段话。
  “小鲤鱼因贫僧而生,却生生世世被贫僧所累,佛经里道,心无挂碍方可成佛,渡得更多苍生。可何为成佛,负了一人而渡得多人这并非贫僧心中之佛。做不了自己心中的佛又如何成为天下人之佛。”
  “贫僧日日礼佛,虔如磐石不可撼,终在情字一事上纠缠成灾。”
  “渡得了众生却渡不得他,阿弥陀佛,如今听来字字锥心。”
  秋暮听罢,有些理解却又不大理解。
  和尚这样说,明显动了情,可他何时动了情?动了情就跟没动情一个样,她只暗暗叹一声,和尚的感情,真不好懂。
  事到如今,故事已走向尾声,幽冥当铺要的不止是迟笺坠魔,是他的命,也可以说是要妙禅子的魂魄。
  迟笺一旦复活了阎小鱼,他自己的命便要交代到幽冥当铺。
  虽然她不知道当铺究竟要用何种方法了结迟笺的命,但迟笺跑不了是没错的。
  因当铺从未失手过。即便是瞳姬不行还有背后神秘诡异且强大到另仙佛联手都催毁不掉的主人。
  否则幽冥当铺不会横行六界万万年之久。
  但秋暮心里隐隐藏着一线生机。
  此生机有理可推。迟笺大师是谁,乃佛祖坐下爱徒妙禅子转世。难道佛祖真忍心看着爱徒的魂魄被当铺收走。
  若说出去,佛祖的脸上是不是有点挂不住,老人家坐下的那些个菩萨罗汉又会怎么想,会不会打算改行。
  倘若佛祖要脸的话,或许迟笺的故事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第103章 【25】
  九月九, 小风飕飕, 星子渺渺。天幕挂着一大片褐紫色的云层,让人参不出是吉是凶。
  秋暮如愿撺掇了古未迟跟白摩前来幽灵窟长长见识, 肥爷也乐颠颠的过来拖后腿。
  日前平平无奇的洞穴今日金光灿灿,洞壁间满是密密麻麻的金色梵文。
  迟笺早一步到了窟洞, 一行人进来时依旧站在洞内默念晦涩难懂的古经文。字符从他口中溢出连成个卐字,最后一段梵文吟毕, 手中佛珠向洞壁某处一抛。
  刹那间,洞壁破开一卷黑色旋涡,他对赶来相助的三人行个佛礼后迈了进去。
  肥爷缩在秋暮的肩膀上提意见, “老大我们要不要拿个亮点的火把进去啊,里面看起来黑得淫邪, 深不可测啊。”
  秋暮踢了一脚还在旁边拿着桃花扇瞎摇晃的古未迟,“最近你教它读书来着?”
  古未迟一脸自豪,“你说的是肥货啊,正是。”言罢嗖得一声钻进阴气森森的旋涡, 连个虚影也望不见。
  肥爷抢过白摩刚点燃的火把跟着迅速扑进旋涡,“吃货等等我。”
  肥爷, 肥货,迟货, 吃货。
  秋暮咂摸这两绰号肯定是两人互掐时互起的, 生动而形象。她望着手中空空的白摩, “不对呀, 平日不是你跟肥爷关系最好嘛, 这才几天,肥爷就叛变了。”
  白摩刚正不阿道:“只因这几日我屡次阻止肥爷吃鸡,毕竟佛门境地,当自重些。”
  秋暮安慰白摩,“肥爷就是个小性子,爱计较爱生气不过也好哄,过几天你请它吃顿鸡它自然又会回你的怀抱了。”
  秋暮心道,才不放心肥爷整天跟古未迟混呢,还是经常跟在白摩身边靠谱些。
  此行,如计划行事。白摩守在窟洞内封印旋涡口,力争做到将旋涡里逃出的幽灵再原路打回去,实在打不回去,就地正法。
  秋暮自然要进窟洞探究竟,她刚进入旋涡就发现肥爷带的那支火把毫无用武之地。
  打外面看,旋涡口黑洞洞阴森森,实则里头亮堂的过分。九曲十八弯的洞穴里挨挨挤挤着瞪着绿油油大眼睛的怪物。
  那眼睛亮的堪比夜明珠。
  尖尖的耳朵,尖尖的牙,矮矮的鼻子,小短腿,这群幽灵身覆斗篷似得翅膀飘忽来飘忽去,一会化作一缕黑烟,一会又现身出来,使劲瞪着能当照明用的大眼珠子。
  洞穴内趴的站的飞的,密密麻麻,许是幽灵一族许久没搞计划生育了,明显地盘不够用了,这次幽灵窟封印被破显然给了幽灵出去找房的好机会。
  众幽灵倒未攻击她,见到洞壁上被迟笺破开的那一角封印散出的微薄亮光,一窝蜂地飞过去。
  秋暮往洞穴深处走几步,忍不住回头望望,看情形守在外面的白摩很卖力,飞出去的幽灵们皆被嘴歪眼斜打了回来。
  秋暮继续避开凌空扑腾的幽灵们往深处走,迟笺早就不见身影,古未迟却在不远处跟一大帮子幽灵亲密接触。
  肥爷也举着火把专心致志烘烤着靠近它的幽灵。
  幽灵们见火光便逃开,奈何肥爷穷追不舍,就追着一只最小的幽灵残害。
  秋暮擦汗,火把还可以这样用。
  她走近摇着扇子手舞足蹈的古未迟,“你在干嘛?”
  古未迟右手一扇,一堆幽灵被扇的没影了,他望了一眼秋暮,满脸的诧异,“咦?为什么这群小怪物们不咬你?”
  肥爷也抱着火把来回晃悠,“是啊老大,方才好几只幽灵咬我屁股,吃货的屁股也被咬了好几口,它们怎么不咬你的屁股。”
  秋暮原地观察发现并非幽灵喜欢咬人的屁股,而是只有屁股那处最疏于保护,所以幽灵们冲着对方疏于防范的屁股咬得很黄很暴力。
  但这些幽灵丝毫没有攻击秋暮的意思,甚至连瞅都不愿意瞅她一眼的那种态度,除了采取车轮战术攻击古未迟,再避开肥爷的火把,然后就是朝着封印口的那个旋涡冲去,这洞内热热闹闹,秋暮好像被孤立了,有点难为情。
  古未迟因妒生恨,抢白秋暮,“不公平啊,上次咱们在嗜蝶谷那群扑棱蛾子可是对咱们一视同仁啊,怎么现在这群小幽灵对你爱答不理呢?哦,一定是你人缘差的缘故。”
  古未迟被数量众多的幽灵持续骚扰,秋暮本想上前帮个忙,见到对方的态度后,双手一背,器宇轩昂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你人缘好,继续跟小幽灵们玩吧。
  肥爷识时务,见老大身边安全,火把一丢,身子一蜷,滚到秋暮脚边又快速爬到她肩膀上冲后头的古未迟招手,“加油哦吃货,有缘再见。”
  “叛徒……没人性……”古未迟一阵咆哮。
  洞内有洞,别有洞天,秋暮有点不知道该往哪个洞穴里钻好。
  钻洞钻得他险些变异成地鼠,终于在第七回 迷路后摸到一条正确的路,沿路走下去,寻到迟笺。
  他端立在一处冰洞里,素色僧袍渗出斑斑血迹,俊朗的脸上也挂着彩,显然刚被那群幽灵“热情招待”过。眼下,他手中捧着一团散着寒气的翠绿色晶体,想必就是他要寻的冰魄。
  当两人一兽返回时,古未迟还在原地跟幽灵们频繁互动,应该是累了,这会摇扇子不挑姿势了,动作大开大阖,活像跳大绳的。
  古未迟见秋暮闲庭信步朝他走来,更来气了,“劳资手腕摇的抽筋了,你们才来。”
  出了封印旋涡,守在窟洞内的白摩也好不到哪去,正跟逃出来的几小队幽灵打得热闹,那把不轻易亮出来的石头剑再空中划出几道花样招式来,地上落着一大层幽灵尸体。
  支援一到,很快几人联合灭了窟洞内所有的幽灵。
  唯有一只破了半面翅膀的残疾幽灵被肥爷追急了飞出窟洞。
  古未迟公报私仇怒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幽灵看着娇小实则凶悍得很,专啃人骨肉,你放出去的那个虽然是个残废,但保不准出去祸害无辜之人,你这胖子就知道吃吃吃,胖到连个残废都逮不到,以后还吃不。”
  古未迟骂个没完没了,白摩垂着眉眼站出来,“已经放出去了一些。”
  “……多少只啊?”古未迟眼皮跳跳地问。
  “不多。”白摩稍稍停顿了下,“也就几千只吧。”
  ……
  白摩大仙,你什么时候也会讲冷笑话了。
  探险小分队里,还是迟笺最办正事,消灭了窟洞内的幽灵后又默念梵经,洞壁上破开的口子也被他重新封印好,不消片刻,窟洞内的金色咒文消失,又恢复成之前那般朴素的模样。
  果然,出了山洞,一行人瞧见成功逃逸的幽灵们在山谷丛林间撒欢地游蹿,咬得满山虎啸狼嚎,惨叫连连。
  肥爷支着小爪子感叹:看看把它们憋的。
  逃出的幽灵数量确实不少,一时之间不能将它们捉住灭尽,未免幽灵祸害附近百姓,两仙跟迟笺联手为整个悬空山谷罩上一层结界,暂将幽灵大面积囚困。
  冰魄喜湿寒阴仄之地,若沾染到阳光可化为顽石,再无其他作用。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拿冰魄复生阎小鱼。
  下行的山路上,古未迟鄙夷白摩的法术越发退步,连小幽灵都看不住。
  白摩道出真相,原是他兢兢业业守着窟洞内的封印口,不想魔界派出几个兵将前来捣乱,这才让幽灵们有机可乘飞出洞去。
  魔界。秋暮沉思,前脚魔头刚走,这会魔界又来了捣乱的兵将,她们当铺坑蒙拐骗的做生意,浮楼为何总来横插一杠子。
  “魔界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过来凑热闹。”秋暮问。
  古未迟愤恨的抢答,“自然是见不得人好,哪里有火它们就赶来火上浇油。”
  ——
  悬空寺,四空门。
  迟笺入禅房后从一盏莲花灯内取出一条情丝,再将冰魄投入其内。须臾,忽明忽暗的情丝变得金光灿灿熠熠生辉。
  他唇角荡漾出一抹笑,大家晓得,情丝内的魂魄终于稳固成型。
  悬空谷三里处。
  环翠葱茏的参天古树间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山宅,一圈荆棘围成护院栅栏门,院内种着几畦药材,这是一户以采药种药为生的平凡人家,虽不富庶,却朴实简单。
  几人守在院子里盼着等着,迟笺已将情丝投入屋内待产的孕妇腹中。
  眼下,阎小鱼要生了。不,是要重生了。
  就连浅姑也冒着被仙人重新打回白虫子的风险亲自来见证奇迹。
  婴儿落地的哭泣透过窗棂传出来,众人的心终于踏实了。
  面相憨实的男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走出来,冲一直静静站在院角念经的迟笺跪地道:“爱妻难产,多谢大师将真气渡给爱妻这才保得母女平安,我无以为报,请受我三拜。”
  迟笺扶对方起来。
  男子擦擦眼泪,“这娃娃还没名字,我读书少,识不得几个字,劳烦大师为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迟笺抱过婴儿静静看着。
  秋暮也兴奋地凑过去。
  这女婴并非如她想象般因被阴邪之气滋养过定是长得黑不溜秋张牙舞爪惨不忍睹……相反,这女婴粉雕玉琢煞是惹人怜爱,睫毛长长的,嘟嘟的小嘴边挂着一滩晶亮的口水,眉心处有个玲珑小巧的鱼形胎记。
  迟笺露出极浅的一个微笑,“鱼七。”
  小鱼,小七,鱼七。
  或许,迟笺希望这孩子如情丝里的小七那般活得安逸幸福吧。
  男子连连点头,反复念着鱼七二字,很满意的样子。
  迟笺抚摸过婴儿的脸颊,指腹轻轻滑过她眉心的鱼形胎记,滑过她肉嘟嘟的小嘴巴,小家伙竟张嘴含~住他的手指头。
  这一含,含了大半天,只要迟笺的手指稍稍往外~抽,小家伙便哇哇大哭,声音异常振奋洪亮。
  迟笺只得抱着婴儿任由她叼着他的手指头啃得香甜。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面带微笑,唯有肥爷不乐意,抱着大尾巴溜达墙角,它也想抱抱小娃娃,没人同意。
  小鱼七黏了迟笺整整一天,只让迟笺抱,一放下便嗷嗷大哭,连她亲娘都很无奈。
  迟笺脸上挂着化不开的温柔笑意,直暖人心窝。
  古未迟一脸陶醉的小声嘀咕,“倘若迟笺还俗在此地办个学堂教书,安安静静等着小鱼七长大,养成神马的也很有爱哦。”
  白摩将人一把拽出去。
  黄昏十分,荆棘院外的古木上飞来几只乌鸦,呱呱叫得恨不得让人当场拔了毛。
  像是应景一样,古未迟跟白摩黑着脸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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