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白冷笑:“你不是总觉得你我是对糊涂夫妻,不如今日就将这房圆了,做对真夫妻可好?”
“不好!你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陶善行全身寒毛直竖,她自重生以来,少有失态之时,今夜却叫他吓得眼眶渐红,双手胡乱捶他胸口,挣扎着要下去。
可穆溪白练武之人,那力气焉是她能挣的脱,不过数步就已抱她进了寝间。
屋里飘散着淡香气,烛火略暗,房间还是他的房间,却渗进她的气息。他走到床前,将她往床上一丢,俯身箍了她的手高举过头,将她半压床间,眸色迷离,早非单纯怒火。陶善行挣脱不开,红着眼看他,卸去脂粉的脸虽不像早上那般俏丽,可近看之下却莹润水亮,便连那唇,都生生勾着人,加之她刚沐浴完结,身上带着水气与胰香,愈叫人一发不可收拾。
“陶善行,你既嫁我为妻,就别再惦记别的男人。你生是我穆溪白的人,纵死,也得做我穆溪白的鬼!”他定定看她,这番话未经琢磨便脱口而出。
陶善行也怔了怔,一时间被他唇间鼻间气息所扰,见他俯头也不知躲开。
眼瞅那唇即将触及,那瞬间她脑中杂乱地闪过许多事——榴姐在她初嫁之时的警示,守心守情,他接二连三的冷落怠慢,以及归愚斋里那幅不知是何人的画……
她倏尔将脸转开,他的唇堪堪擦过她耳畔。
“穆溪白,不是我在惦记别人,是你。你心中无我,恋的是那画中之人,便莫同我说这些。”她找回心神,冷道。
穆溪白忽然僵住,头垂在她颈侧久久未动,良久,方撒手直身,头也没回地大步离去。
陶善行这才大松口气,从床上坐下,蜷腿坐着,看着他方才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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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陶善行闹了这一场,穆溪白心里不痛快至极,夜里便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睁眼闭眼全是陶善行的影子在脑中乱晃,到了五更天才囫囵睡着,岂料就连睡觉,她都没放过他,竟是入梦而来。
这一梦,却非比寻常。
红绡软帐,低吟浅回,竟是个……香。艳难当的梦。
待他睁眼醒来,还犹置梦中,回忆了许久才突然坐起,只将软被一掀,低头望了一眼后又飞快按下,刹时满面通红。
身上这寝裤已经染秽。
怔了片刻,他踢被下床,冲去净房,脱了衣裳舀水便冲。叫这冷水一镇,他身上那红才渐渐退下。
想他年岁已然不小,早非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这些年又习武练体,自制力远高常人,当真没想过竟被会陶善行撩得……
如此一思,穆溪白倍觉丢脸,便想这套寝衣不能留,要去院中焚衣毁尸灭迹,没想到到厅堂时恰与陶善行正面撞上。
陶善行本尴尬昨日之事,见到他不知要作何反应,却见他闪闪躲躲,连正眼不敢看自己,手背在后面也不知藏了什么,不免奇怪,便问他:“你藏了什么?”
昨夜那梦委实难忘,穆溪白今日见她,每一眼都让他想起梦中所见所见所闻,身上便有些不对,脸也发烫,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叫她瞧出什么来,只垂着头旋身避开她,竟倒退着出门,嘴里只道:“与你无关,别多事。”
过门坎时,他差点叫门坎绊倒,落入陶善行眼中,唯四字可以形容。
落荒而逃。
真是奇了怪了,按说昨晚吃亏的是她,不知怎么面对他也该是她才对,怎么过了一夜,她一个女人都没怎样,他却矫情成这样?
陶善行万分不解。
穆溪白这一逃,不止逃出凌辉阁,还直接收拾了铺盖,只交代了声要去邻省巡铺,竟带着两个随长匆忙离家,连归期是何时都没告诉众人。
陶善行气得倒卯。离陶家乔迁吉日已不足十日,他这会儿出远门,摆明不会回来陪她回家,说好的事又变卦,气得陶善行在屋里发了一早上脾气。
“混蛋,你最好别给老娘回来!”
穆溪白这一走,陶善行出门也变得艰难起来,虽说穆家规矩不大,但她做为媳妇的总也不能天天出门,便只好呆在内院,每日让二哥把外头事情以书信递入,或派榴姐出院替她查看,好在如今有个岳湘帮衬,外加也雇到第一批人,倒没耽误太多事,只不过这一笔账,少不得全记在穆溪白头上。
只不过她这坏运气似乎没结束,在穆府住了数日,外边就传回消息,她二哥陶善文因为要开茶馆书局之事与陶学礼起了争执,被请家法打伤了腿。
一时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叫陶善行心焦不已。
梦的具体内容就请大家自行脑补吧,脑补出来辆隐形车。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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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同眠
离陶家的乔迁宴只剩两日,陶家已举家迁入白衣巷的宅子。陶善行想横竖都要回娘家一趟,又兼陶善文摔伤了腿,因此便想提前一日就回娘家,打算在娘家住上一天。婆婆赵氏没有为难她,反而因为穆溪白再次失约不能陪她回娘家而心生歉疚,倒又给她添了一车礼。
到了乔迁前一日,陶善行便带着两大车礼回陶家,只不过让榴姐先将贺礼送去娘家,她却半道折去茶馆。陶善文这一受伤,两个主事人都不在的话就无人拿主意,就剩下岳湘,她便是再能干,也没有三头六臂可供施展,只差没忙疯。横竖陶善文的伤不算严重,陶善行就先去料理茶馆的事。
茶馆今日新到几批货物,都要验收清点入库,加上修缮茶馆用的砂石砖瓦木料等物有所短缺,前两天定了,今天也送来,泥瓦木匠都来请示,岳湘去了府衙拿茶馆与书局的许可文书,一时半会回不来。陶善行便要守在那里事事亲力亲为,直到日落才得脱身。
累得在马车上睡了个囫囵觉,陶善行还没睡饱,就被哭声吵醒,睁眼就见母亲。朱氏一如既往的爽利,只这会眼眶红红。
“我的乖囡,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下巴都尖了。”朱氏听到动静迎出门来,直接上了马车接她,一见陶善行就忍不住心疼。
陶善行这几个月跑进跑出的,个头窜高却没长什么肉,看着是苗条了不少,朱氏却只管女儿瞧着瘦了许多,再加今日陶善行在客栈忙碌半天,即使来时整了下仪容,头发也仍是有些散乱,裙角沾着泥水点子,朱氏见了就愈发心疼,只当她在穆家日子不好过。
“娘,我好得很,没事,就是怪想你的。”陶善行乍见母亲,心里高兴,抱着朱氏一通撒娇后才和朱氏下了马车。
两人手挽手往宅里去,朱氏的问题没完没了,问的多是她在穆家的日子,陶善行一一耐心回答:“公公仁善,婆婆开明宽厚,老太太更是慈和,管府里内务的姨娘是谨守本分的稳妥人,小姑子也挺好,女儿在穆家的日子好得很,并无人为难我,若非如此,我哪能总往外跑帮衬着哥哥开这茶馆书局呢?你就别操心了。”
“那女婿呢?他对你可好?”朱氏又问起穆溪白。
“他也好,前几日刚带我去金水山庄小住。只是这两天不凑巧,他去河源县几个村镇巡铺,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想来不及咱家乔迁,待下次我再让他专程过来拜会爹娘。”陶善行道。
“上次回门就没来,说什么伤势反复,你大哥回来就说了,根本没那回子事,后来要不是你二哥到他家见着你,回来说你好得很,我都要急坏了。你可别骗我,要真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朱氏犹不相信。
“真没委屈。”陶善行安抚母亲一声,干脆转开话题,“哥哥呢,他怎与父亲起了争执?现下伤得可重?”
“不就是因为开茶馆的事,你爹那酸腐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日幸亏我在,拦下了你爹,没让他下重手,你哥哥伤得倒还好,已经请大夫瞧过了。”
“那就好。爹呢,我先去看看他。”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过二门,宅子崭新,各处都挂着红灯笼,照得院子一片通明,花木不多却也精致,倒是惬意。朱氏便带她先去见陶学礼,陶学礼正在屋中作画,准备装裱后挂在书房,看到她进来便停笔。毕竟是一家之主,陶学礼虽也疼爱女儿,却还是端着严父的架子,和她说了会话,见她精神不济,便让她先去休息。
出了书房,陶善行正要去陶善文屋里,便听身后传来父亲窃语声。
“桑桑,女儿都回来了,你还让我睡书房不大妥吧?”他叫了朱氏小名。
朱氏“啪”地一声拍开他的手,恼道:“你抱着你那些书过日子岂不正好?”
陶善行悄悄笑了——朱氏这是因为陶善文的事在与陶学礼置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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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宅修缮时她也参与了,故陶善文的屋子她知道位置,没几步路就到了。陶善文正倚在床上,就着烛火对账本,算这几日的开支和余银,左小腿包得严严实实翘放被上。
“伤成这样还看账?”陶善行打趣了一句,搬了凳坐在他床畔。
陶善文见了她便咧唇笑开,嘴里嚷着:“妹妹来了。原谅哥哥我受了伤,就不起来招呼你了,我这屋里你要茶要水自便就是。”又见她目光直往自己腿上扫,担心的神情满溢,便又道,“没事,皮肉伤。挨这几下子能让爹点头,值得!”
“爹同意了?”陶善行诧异道。
“勉强同意了。娘见爹把我打成这样,不得和他急啊当下收拾细软,差点就回姥姥家,说要同爹和离。爹被娘哭得没辙,再加上咱们不是也开书局嘛,我就同他说,开这茶馆书局不为牟利,为的是弘扬文化,传播学识,借商贾之道行济世之责,开化教民,功在千秋。爹一听能不同意,马上就坡下驴,点了头。”
陶善行瞪大了眼睛。这也行?果然还是她哥哥会说话,瞎掰也能掰得一本正经。
“我说了家里的事不要你操半点心的,你以后就放心吧,我扛得住事。”陶善文见她这模样,便摸摸她的头,信誓旦旦道。
陶善行看他半晌,才取笑道:“这才像个哥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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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陶善文,她便去给自己留的厢房。这厢房只一厅一屋,虽比不上凌辉阁,却按她喜好布置,看着便觉舒心,再加上榴姐已在那边候着,知道她累,热汤都已备妥,她进门就能沐浴更衣,更是说不上来的舒服,倒想在这里长长久久地住。
换过身衣裳,她正想去找朱氏,外头就跑进来一个人,是新买回来的小丫头,规矩还没学全,也不知行礼,只喘道:“娘子快上外头看看去,又来两车东西,说是给你的。”
陶善行纳闷,穆家的礼早就送过来了,怎还有礼
一边想,她一边跟丫头出了宅门。宅外果然停着两骡车东西,用箱笼装着,也不知是何物。她正要问车夫是谁送来的,巷口处传来几声马蹄音,一匹马飞奔至陶家宅门前,被人猛地勒停,马儿嘶鸣一声,正停在陶善行旁边。
陶善行仰头望去,只见马背上坐着个穿披风戴兜帽的高大男人,待他掀下兜帽,她双眸骤睁。
“你怎么来了?”陶善行脱口而出。
“不是答应了你陪你回来。”
马背上的人利落下马,将缰绳丢给旁边小厮,径自走到她身前。
不是别人,正是穆溪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陶善行诧异非常。
宅门前光线敞亮,照出他一身风尘仆仆,原本光洁的下颌上生出片青茬,不似平日光鲜。
“日落前进的城,骑马赶了一天的路。先回的府,发现你不在,衣裳都没换就过来了,你可不能再说我没诚信。”他伸了个懒腰松筋骨,不妨宅中朱中和陶学礼听到动静都赶了出来,他马上便缩回手,挺直腰板站着。
“这是……”陶学礼夫妻见到他面露诧异。
“小婿穆溪白,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此前因小婿之过,未能携娘子回门,叫岳父岳母大人担心了,今日特向二老请罪。”他拱手拜下,竟要行大礼。
陶学礼和朱氏哪敢受他大礼,忙上前掺住他,只听陶学礼道:“贤婿不必如此多礼,都是自家人,何况谁能没个要紧事,你们今日能回,我与她母亲已十分喜悦。快请屋里坐。”
说着就要把人迎入,陶善行在后指着两辆骡车:“这车上东西……”
穆溪白回头:“这不是出趟远门,带了些土仪回来,那一车是给岳父岳母的,后一车是给你的。”
陶学礼和朱氏忙又谦谢,陶善行却蹙了眉——什么礼物不放在穆府,还带到这里来?
穆溪白被众星拱月般迎进正堂,恰逢饭菜已经布好,倒也丰盛,陶学礼招呼他坐下,又让人去请陶学文,朱氏张罗着添碗添筷,一看陶善行还傻站着,不由骂她:“你站着做甚,不知道照顾你家男人?披风也帮忙脱,热茶也不沏?”
陶善行倒给整懵了,走到穆溪白身边便踮脚替他解披风,穆溪白这厮竟也理所当然地受用着,她解了披风,又给他沏茶,一家人坐定后,又让她倒酒,就这样朱氏还说:“女婿,我这女儿虽然出身平平,自小家里也娇养着,这初为人妇,有什么未尽之处,你好歹多担待些,若是她同你耍小性子,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替你作主。”
那边正替他们斟酒的陶善行一听便瞪了眼——不是,娘,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还骂穆溪白来着,这也变得太快了?
没人理她。
穆溪白谢过朱氏,一一敬酒,他倒是会恭维人,那张脸,那张嘴,只要他愿意,天下哪有不被他哄住的人?陶善行看着迅速倒戈的父母,一阵无语。一时间陶善文也来了,他对穆溪白倒是慕名已久,今日总算见着,几杯黄汤下肚,愈发热络。
待酒过三巡,他忽附在她耳畔一语:“我觉得你娘家不错,以后可时常同你回来。”
陶善行暗恨——回来干什么?回来让他装大爷使唤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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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天晚席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