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重生穿越)——落日蔷薇
时间:2020-02-29 09:05:32

  茶馆里里外外都焕然一新且纤尘不染,大红宫灯与红绸张挂各处,桌桌都已摆上三色干果碟,今日用来免费招待食客。
  陶善行匆匆和岳湘等人打过招呼后,便加入帮忙的队伍。
  不多时,茶馆伙计们就在岳湘指挥下卸去门板,将香案抬到正门前,祭祀用的果品和猪羊鸡等逐一摆上,爆竹挂起,一应备妥后,金水街的人也渐渐多起来,已有不少过往百姓直往茶馆里看。
  离吉时沿余半个时辰之际,门外忽然响起喧哗声,竟是万通堂的韩敬和叶啸携礼同至,一个送的“财源广进”的横匾,一个送的是“吉祥如意,一帆风顺”的竖对匾,此外还着了抬了几箱子礼物进来,身后还跟着红帮和万通堂其他兄弟,茶馆骤然热闹。陶善文马上带着岳湘迎出门去,这茶馆对外只称是陶善文所开,并未提及陶善行之名,但韩敬和叶啸是穆溪白的自家兄弟,早就知晓此事,今日连叶啸都捧场前来,声势弄得这般大,陶善行少不得亲自上前谢过二人。
  这还是陶善行第一次和叶啸见面。这位在佟水百姓口中充满传奇色彩的江湖汉子,黄河边上一呼百应的红帮大当家,瞧起来年纪不大,生得端正英挺,身上没一丝匪气,眉眼沉敛,见着陶善行就面露微笑,想来早闻陶善行之名。
  韩敬自告奋勇,介绍道:“啸哥,这就是小弟和你提过的,二哥新……收的妹子。五娘子沛然,这位是叶啸,我和穆哥的老大。”因陶善行事先交代过,所以对外只有妹子相称,当着外人的面,韩敬也不叫她“嫂子”,只唤五娘。
  陶善行今日男装,便学男人般抱拳行礼:“沛然见过叶帮主,今日敝店开张,能得叶帮主捧场,实乃三生有幸,小妹在此先谢过叶帮主。”
  “五娘客气。”叶啸拱拱手,看着穆溪白笑起,竟语带双关道,“你既是小穆新认的妹子,就是我与韩敬以及整个红帮兄弟们的妹子。”说罢又朝身后兄弟扬声道,“兄弟们,认清了,这是咱们红帮的沛然妹子,日后她的生意,必需多多关照!”
  “是,老大!”身后齐唰唰响起一片应和声。
  穆溪白蹙眉朝叶啸道:“啸哥,别学韩敬那套。”
  韩敬立刻不乐意了:“我哪套了?一句话可都没多说呢,二哥你这么针对我,不太好吧?”
  叶啸低声笑了,穆溪白见到人群中有不少人已朝陶善行迸出精亮的目光,看着就让他恼火,便两步走到红帮兄弟前道:“看什么看?让你们关照生意,没让你们盯着她看!把眼睛都收回去。”
  兄弟们哄笑应了,堂间顿时响起成片笑声。
  陶善行没见过这江湖作派,只觉有趣,正捂嘴笑着,外头又进来一拔人,却是商时风遣人来送开张花篮与贺礼,那人只道商时风今日有要务缠身,不能亲自前来,便派他前来恭贺,又说了一车吉祥话。因商时风是冲着陶善行的面子才派人前来的,少不得也由陶善行前往道谢。
  来恭贺开张的宾客一拨接一拨的来,很多都是冲着穆溪白的面子来的,各行各业都有,不少是佟水有名的商贾与道上名号极响的人物,多到陶善文与岳湘都接待不及。穆溪白只带着陶善行认识几位重要人物,话正说着门外忽然再次喧哗。
  这次却非同一般,进来的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与一位布衣老者。两人似乎认识,谈笑间被迎入堂上,竟让茶馆内早已聚集的各方人物都齐齐起身拱手,就连叶啸也亲自上前,向那老者躬身。
  那女子陶善行倒猜出来历,正是此前她拜托韩敬寻在开张这日上台表演吸引食客的舞乐伶人,但她直到后来才知道韩敬寻来的竟是佟水最有名的清吟小班魁首宋芸芸,如今一看,当真迷人。
  而那位老者,陶善行却从未见过。
  老者微微颌首后,方向陶善文道:“陶老板,老朽佟舟回。”
  他的自我介绍很简单,却叫陶善文变了神色。他的确不必再多废半个字,因为“佟舟回”三字,就已叫人如雷掼耳——五旗门的金旗旗主。
  五旗门以五行分旗,旗主之下,有金木水火土五大旗主,各管山西各地事务,佟舟回的金旗,负责的恰是佟水及附近几地事务,在佟水的威望,非比常人。以他之尊,今日会出现在此,着实出了意料。
  “我听芸芸说这里开了间颇有意思的茶馆,就不请自来了,陶老板勿怪。”佟舟回又道。
  “明明佟爷爷自己贪玩,怎说到我头上?”宋芸芸嗔怪一声,媚眼如丝,不知迷倒多少人,见陶善文疑惑,便又解释道,“芸芸不才,是五旗门行首。”
  旗门中人,无尊卑贵贱之分,便是风尘女子,也入得旗门。五大旗主之下,还有行首。行首由各行各业中的佼佼者担任,这宋芸芸,便是佟水所有青楼女子的行首。
  此语一出,陶善行都忍不住愕然——她这是误打误撞请回了大佛?还是说……她狐疑望向穆溪白。
  穆溪白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看我作甚?”
  与他无关吗?
  陶善行收回目光,心中疑惑仍未按下。
  请都请不来的人物,陶善文除了惊喜之外,哪敢怪罪,忙说了一车子好话,要将二人亲自迎入,那宋芸芸却自顾自走到穆溪白与陶善行前面。
  宋芸芸与陶善行从未见过,韩敬不敢带陶善行去那种地方,怕被穆溪白发现了打死,所以只由他居中相邀的,今日是第一回见面。
  但她对穆溪白却毫不陌生:“穆哥,近日怎不上我那里小坐?娶了媳妇便忘了芸芸么?”说着,眼角余光扫过陶善行,露几分促狭。
  穆溪白一听便先望向陶善行,见后者毫无波澜,不免又有些不悦,冷脸道:“瞎说什么?”
  宋芸芸便“嗤嗤”一笑,又看陶善行:“这位就是穆哥的妹子吗?我怎么记得穆哥妹子是从婉妹妹,几时又添了新妹妹,倒叫人好奇呢?”
  陶善行从对方眸中捕捉到揶揄,知道她并无恶意,便笑了:“芸芸姐要想知道,改天我亲自说给你听,可好?”
  宋芸芸闻言忽然大笑出声,许久方歇:“穆哥,听听,她可叫我姐姐了。”
  辈份不对了。
  穆溪白忍到极点,冲她道:“时辰不早,赶紧进去准备!”
  宋芸芸不再多说,施施然告辞,带着几个侍女并乐师离去,只留穆溪白拉着陶善行警告道:“不要随便认兄姐!”
  在座多少人得管她叫一声“嫂子”?一会她全认成兄妹,明日身份曝露,难不成他还得自降辈份?真是见鬼,早知道大方承认她是自己媳妇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了,偷偷摸摸的真是自找麻烦。
  一时间宾客来得差不多,那边岳湘来请,只道吉时已至,请陶家兄妹并众宾移步店门外。门外万事齐备,街道两侧已围了许多百姓。开张礼由陶善文主持,陶善行只随穆溪白站在一旁观看。只见陶善文先焚香三炷敬过天地,再拱手朝众宾致谢,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番话,才终于伸手揭下蒙在店招上的那块红绸。
  烫金大字乍然入眼,爆竹声起,烟尘四散,陶善行看着“百态”二字,忽然心内无限澎湃,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从后宅迈入市井,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哭什么?”
  不期然间,一双手轻轻落在她头上,到缓缓抚过她眼底,拭去溢出她眼眶的一点泪光,是穆溪白为数不多的温柔之面。
  “爆竹烟燎的。”陶善行有些不好意思。
  远处忽然又响起一阵擂鼓声,助兴的狮队踩着鼓点而致,将气气氛催至最高。一片喝彩声中,醒狮踩下门前悬的青,开张大礼便宣告结束,陶善文招呼众宾与街上百姓进店。陶善行看着满店宾客,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点一点,走到了穆溪白的世界里。
  那个她从没想过,从没碰过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轻轻吐口气,正要随穆溪白入内,穆溪白的脚步却忽然停下,目光望向街巷另一头。那头来了一乘小轿,轿后跟着一众抬礼的随从,到茶馆前停下。
  素手从轿帘后伸出,轻轻掀开,一位绝色女子缓缓下轿,莲步轻移到落满爆竹纸屑的店前石阶上,朝着穆溪白微微福身,只道:“穆爷,妾身闻得贵店开张,特来恭贺。”
  穆溪白微蹙眉头,站他身畔的陶善行却瞬间僵硬如石,似全身血液被冻结,连一点笑容都难挤出。
  秦舒,为何会出现在此?
  总算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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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皎皎
  近七月的天,又是正午,外头阳光毒辣,茶馆内宾朋喧哗,分明是沸反盈天的热闹,陶善行却觉手脚冰凉,身上寒意直冒,仿佛与周围人事隔开,世界倾刻间只剩她与秦舒二人。
  秦舒比当年的她大上一岁,如今应该有25岁,已嫁了人,作妇人打扮,却依旧是从前素雅的作派,浅藕荷的薄绸对襟长袄,身形匀纤人如细柳,飘然而至仍带旧日仙气,只那眉眼已非当初明亮,虽说在外人眼中仍然绝色,但陶善行还是能轻易看出她身上的变化。
  秦家的姐妹向来皮肤都好,秦舒从前不大施粉,而今脸上却敷着厚厚的粉,双颊染着胭脂,晕出些少女气色,远看确实仿如少女,但今日日头大,便将她脸上肌理照得分明,她比从前老了些,也憔悴了,那几年不如意的生活对她打击颇大,后来嫁人为妾日子也不好过,失之保养,是以比旁人憔悴得更快,不过举手投足间另添几分妩媚,倒是别样风情。
  她的出现吸引了不少目光,各色眼神四面八方聚来,她毫无怯色,落落大方地笑。
  穆溪白道:“不值一提的小店,老板也另有其人,竟让冯太太亲自前来,穆某在此谢过冯太太。”
  她虽是妾,但在这佟水城另宅别居,上头没有主母,又得冯辉宠爱,外人给她几分面子,只恭维她为“冯太太”。
  “我家夫君出行前特特交代的,穆爷是自家兄弟,务必多走动,前些日子我就听人说穆爷为了这店的开张广邀好友,想来就算不是您亲自经手,必也来历不俗。只是穆爷到底拿我们当外人,也未透露一二,妾身便只好不请自来,带了些薄礼,还请笑纳。”
  秦舒一边说,一边拍掌,轿后的随从很快抬上几口大木箱,在店门前排开。穆溪白淡淡扫了一眼,朝后点点头,自有人上来搬抬箱子,他只道:“穆某知道冯兄出远门,所以未曾叨扰冯太太,不想倒叫你误会了。”
  叶啸与穆溪白已和冯辉秦舒见过两次,对方并未提那批货品之事,只说想结识佟水少年英才,走动起来也只礼上往来,穆溪白暂时也探不出什么。
  她只浅浅一笑,眸光流转,又望向站在一旁的陶善行,有些好奇:“不知这位姑娘是?”
  “我妹子,沛然。”穆溪白这时才给二人互相介绍起来,“沛然,这位是湖广都指挥使司千户长冯辉冯大人的太太。”
  语毕,他忽觉陶善行不对劲。人前向来笑口常与人和善的陶善行,眼下脸色竟异常沉冷,就算是听了他的介绍扯动唇角,却也毫无笑意可言,反显得眼中霜雪重重。
  “原来是冯太太,失敬。”陶善行拱拱手。
  她重咬“太太”二字,分明带了几分讥讽,仿佛知道些什么,落入秦舒耳中便有些刺耳。妾室身份本是秦舒心头大刺,但如今身在佟水,不明就理的人便拿她当正房看待,但眼下她却感受到一丝轻慢嘲讽,自眼前这女人身上散发出来,而对方似乎也未遮掩自己的敌意。
  那眼神,像淬血的尖刺,恍惚间让秦舒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让她恨不得啖其血肉的人,但那人已经死了。
  “沛然姑娘言重。”秦舒客气道,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当凭这一个照面,她已确定,自己不喜欢眼前女子。
  “别站在日头下说话了,冯太太,请进馆内……”
  穆溪白话未说完,就被陶善行打断:“真不巧,今日馆内宾朋众多,早已满座,现在怕是没有余位招待冯太太了。”
  这么明显的赶客,连穆溪白听了都眉头大蹙,秦舒更是脸色发沉,不过到底已非昔日高门贵女,那面上功夫见涨,也只笑笑,故作大方道:“妾身本也只为送礼道贺,如今礼已送达,妾身就不叨扰几位,告辞。”
  说完,她便福福身,婷婷袅袅地折身离去。
  “你怎么了?”穆溪白这时才低头问她,手掌擦过她垂在身侧的手,诧异非常,“你的手很凉,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陶善行很快道,她仍旧面无笑意,只反问他,“你几时认识的她?如何认识的?她既是冯辉妾室,不在湖广呆着,跑佟水作甚?”
  穆溪白眉头再蹙,对她咄咄逼人的问话有些不舒服,再加上此事牵涉重大,他不能说予她听,便道:“爷在外头的事,还要与你交代?”
  陶善行冷哼一声,转头朝内走去:“怕你误入蜘蛛精的盘丝洞,被人网住。”
  “何出此言?今日你与她也是初次见面吧。你又怎知她是冯辉妾室?”穆溪白不解,她连看到宋芸芸和他相熟都无甚反应,怎会对一个他人妾室反应如此剧烈?况且他刚刚明明没说秦舒是冯辉妾室,她又从何得知?
  “她闺名是何?”陶善行便又问道。
  “秦舒。”穆溪白道。
  “那便对了,秦家,就没几个好人!”陶善行继续冷哼。
  穆溪白却沉了脸:“你在说什么?”
  陶善行不再理他,他那眉头却越蹙越紧,几步上前,狠狠拉住她:“秦家再不好,也不是你一介村妇可以置喙的。”
  这话说得太厉,让陶善行绷紧了脸,思及秦舒为人,她又冷笑数声。
  秦舒历来爱在男人身上用心,惯会揣摩男人心思,既便不是喜欢的男子,也要手段用尽将其牢牢把在手心留以备用,当初沈侯便为她种种面目所惑,一腔痴情错付,幸得回头。如今穆溪白认识了秦舒,别是做了沈浩初第二。
  他若与秦舒攀扯上关系,那她恐怕等不到茶馆稳定就得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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