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侯谢寅?”穆溪白不以为意吐出这个名字。
秦舒脸色一变:“你知道?”
穆溪白大笑:“要知道这些有何困难?穆家之事不劳夫人操心,夫人只需知道,我如今尚有余力保夫人脱离苦海便是。夫人想走,我自可成全,不过我这里也有另一条路供夫人挑选,不知夫人可愿一听?”
“穆爷但说无妨。”秦舒坐回琴后,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约半炷香时间,秦舒在许久的沉默过后,终于露出一丝笑来,手抚过身前古琴,在琴头处轻轻一拧,打开了一个暗格,从中取出薄薄小册,亲手呈到穆溪白面前,盈盈躬身:“穆爷,从今儿起,妾身可是您的人了。”
穆溪白不语,就着她的手翻开那本小册,眼眸陡然一缩。
打头第一个名字,就写着——陶善行。
“爷不信我?”秦舒媚眼如丝,眸中藏着蛇似阴绵郁气。
穆溪白亦作一笑,不答,只再翻过一页,第二页还是熟人。他不再往下看,伸手取走小册,道了声:“多谢夫人成全。”
余话再无。
屋外,冬雨又落。
大过年的……这剧情不太友好,我错了。
除夕了,不管怎样,今晚在家里看看电视守守岁,好好过个年,祝大家新年快乐!!!!感谢陪我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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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我是秦雅
这场夜雨最终下成了雪,今年佟水的第一场雪来得特别早也特别突然,夹在雨中并不大,但下到天明却又湿又冷叫人分外难受。
陶善行在床上翻个身,睁眼醒来,手钻出被子一探,被冷得打了个哆嗦,今天比往常似乎冷了许多。她在被中躲了片刻,才搓着手起身,飞快披上件厚袄,将掖在褥子下的帐子掀开。
这一掀,把她吓了一跳。
穆溪白就坐在正对着床的圈椅上,悄无声息地捧着杯热茶,垂眸不知在思忖何事。自他离府以来,陶善行就没再见过她,如今过去六七日,他似乎没有变化,背光坐着,穿得不多,面色如常,只是没有了笑容,两道眉似剑一般犀利,目光落在茶杯里,怔怔的,听到床上响动,他才抬头,静静看了她一眼,不见往日热络。
陶善行十分意外,再不顾天寒地冻,掀开被子下床就朝他跑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皱皱眉,忍了忍,没忍住:“把衣裳穿上说话,外头下雪了,天冷。”说完见陶善行没有穿衣的打算,又光着脚站在自己面前,终是叹口气,把她拉到膝上坐下,又把撂在手边的大斗篷裹到她身上,这才回她,“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要去哪里?”
斗篷带着他的气息,让人安心。陶善行吸吸鼻子,汲取着他的温度,瓮声问他:“那这几日你又去了哪里?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连个口信都不传回来?可知公公到底因何获罪?”她心中疑问太多,想到一个就问一个,忽又紧张,“对了,你回来时可被人看到,府外全是镇西卫的人,他们正在找你,如果看到你回府……”
“放心吧,没人看到我回来。”穆溪白打断她的问,又露出与那天离去之前一模一样的温柔神色,复杂难明。
“那就好。你还没去见过母亲和老太太吧?她们这几日担心得夜不能寐,你等我换身衣裳,我随你去见母亲,到时候再一并商量。”陶善行说着就要钻出斗篷。
“不急。”穆溪白将她抱住,那抹温柔泯于眼底,“那些事和她们说没有用,不过徒增她们忧心罢了。”
“那……你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陶善行缩在他怀中问道。
“镇西卫接获密报,说我父亲通敌叛国,借关外行商之便与鞑靼狼骑互通有无,又在我父亲的商行里搜出盖有他私章的书信,证据确凿。”穆溪白面无表情说道。
“通敌叛国?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会是谁做的?是方稚?”
“不是他,和害叶啸及韩家的,是同一人。”他随意摸着她脑后长发,淡道。
陶善行眉头轻蹙,道:“是荣安侯谢寅?”
他古怪笑了:“陶陶竟然知道他?”
“略有耳闻罢了。公公的私章向来随身带着,莫非失窃了?”陶善行陷入思忖,没有看出他的古怪来。
“没有失窃,还在父亲手上,不过他的私章,还是有一两个人能拿到的。”
“能拿到私章的,必是公公极其信任之人,你是说……穆家出了内鬼。”
“陶陶,我早就与你说过,此地乃关内关外交汇之处,多细作暗探,假以寻常百姓的身份混入市井,穆家有谢寅的人毫不奇怪,谢家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早就私训细作蛰伏佟水。”穆溪白仍把玩着她的头发。
她想起上回穆溪白和自己说这番话的情景,那时他在怀疑一个人,而那个人又恰好是穆清海最信任的人。
“你是说……商时风?”
穆溪白不置可否,以指为梳,梳着她睡得凌乱的长发,忽然问她:“陶陶,你是怎么知道荣安侯谢寅的?又是从哪里听说的谢家秦家之事?”
陶善行本正因商时风之事而心绪纷乱,闻及此语一怔,道:“都是……外头听来的。”
“外头?外头怎会有人谈及谢家与秦家?再说你生于灵源小村,村中消息闭塞,又哪来关于中原要地的消息?”穆溪白说得很慢,可每一句第一字,都直戳心肺。
陶善行意识到什么,慢慢松开圈着他脖颈的手,抬头问他:“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想让你给我一个解释,你一个乡野村女,传闻里天生痴愚的福娘,怎么嫁到穆府就变得千伶百俐,不仅深谙诗书琴棋,还对京中秘闻,朝局时事如此了然?还有,连我都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你又在哪里见过他?这些,你都没给过我答案。”
陶善行想起上回与他提及方稚,他那满脸震惊,攥着她的手问她。
她是谁?
“你怀疑我?怀疑我是谢家的人?”她缓缓起身,赤足踩到地面,离开他的怀抱。
“我也想信你,可你总要给我个解释。陶陶,穆家已经经不起更多的波澜了。你是我的枕边人啊。”他双眸如刃,逼视于她。
“我是你的枕边人,可嫁来穆家予你为妻也堪堪半载而已,我哪来那么大的能耐陷害你穆家。你自己也说了,公公的私章只有可能是身边亲信盗用,而我一个月内能见公公几面?又何时进过你家商队?”陶善行沉着脸,逐字逐句说着。
穆溪白垂眸盯着她已经冻得泛青的脚,袖内的手紧攥成拳,声音却愈发冰冷:“我没说这件事与你有关,但你的身份和商时风一样都有问题却是不假。你只是还没出手,亦或是按兵不动的一招杀棋……”
“穆溪白!”陶善行红了眼喝道。
穆溪白却不为所动,一拍桌案,从袖中甩出一本薄册扔在地面,冷道:“你自己看看,这是我拿到的,冯辉安插在佟水的细作名录。”
陶善行蹲下身去,飞快翻开,第一页的名字乍然入眸,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喃道:“这不可能!”又翻过一页,第二页上果然写着“商时风”的名字。
“不可能!”她惊愕抬头望向穆溪白。
穆溪白俊脸覆霜,满目冷冽,只道:“陶善行,我念在与你夫妻一场,你也未曾出手伤过我穆家,我放你一条生路。你不是一直想求和离,我便如你所愿。”
陶善行攥着那薄册起身,咬着牙问他:“就凭这本册子,你便定我的罪?证据呢?”
“不需要证据,你的表现已经说明一切。即便你不是,宁错杀不放过,我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继续留在穆家。”穆溪白面无表情看她。
“这册子从何而来?是谁给你的?你可以错杀,我却不能任由旁人污蔑。”陶善行将册子甩在他手边,怒道。
“冯辉的妾室,秦舒。”
陶善行陡然沉默,仿佛不认识他般定定看着他,良久才扯出一抹嘲笑来:“穆溪白,你情愿相信秦舒,也不肯信我?你可知秦舒是个怎样的人?”
“我也想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你与她素无往来,却对她有如此深的敌意?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你以前认识她?她是兆京秦家嫡出的二姑娘,你又如何认得她?”穆溪白走向陶善行,咄咄逼人问道。
“秦家嫡出的二姑娘又如何?她不过是烂了心的妇人,素喜蛊惑男人,将男人拿捏在股掌之中任其差遣玩弄而已。她的话,不能信!”陶善行摇着头道。
“她的话不能信,那你的话可信?她起码不曾隐瞒她的来历,你呢?你连自己的身份来历都不敢告诉我。我与你已无话可说,陶善行,你我和离已是我能给你最后的纵容,你的嫁妆你带走,和离书……”
“穆溪白!”陶善行怒斥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的来历?好,我告诉你,我的确不是陶善行。”
穆溪白一愣,眼中浮出惊怒:“你承认了……”
“我承认我不是陶善行,但我也不是什么谢家细作。我也确实认识秦舒,秦家嫡出的二姑娘,哈哈,我与她之间,宿怨难解,只怕若她知道我是谁,恨不得喝我之血,啖我之肉。”
陶善行泛红的眼眸里折出恨意,唇边那笑愈发凛冽,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床畔。
穆溪白并未料到她会被自己刺激出这样一番话来,又惊又震,只随她问道:“那你到底是谁?”
她不答,转身自枕下摸出两条绢帕,又一步步走到他身前,将帕子掷进他怀中。穆溪白不解她此举何意,帕子是她从他手里抢走的,不,不对……
两条帕子?
穆溪白大惑不解,却见眼前的陶善行眼角飞勾,蓄满恶意,笑得不像从前的陶善行,微仰下巴高傲开口:“这帕子的主人是谁,你没告诉过任何人吧?谁都不知道你心系何人,对吗?”见他怔愣,她又有些得意,随手抽出一条帕子,道,“但我知道。你从十一岁起就念念不忘的人,是秦家的三姑娘,与你定过亲事的那位,秦雅。我可有说错?”
穆溪白大震:“你……如何知晓?”
“我当然知晓,因为这条帕子的主人,就是我。我是秦雅,秦雅是我。”
大年初一的情节,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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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决定
陶善行说完话后,屋中出现诡异的安静,本已到达情绪巅峰的两个人都陷入沉默。穆溪白忽然觉得可笑,她说的明明是这样一件荒谬无羁的事,可他居然在她说的那一刻相信了。
相信这件匪夷所思的事,难道不可笑?
他拈起怀中那方绢帕,放在眼前细看——这并非被陶善行抢去的那张,浅青的帕子簇新,只有帕角绣了丛兰花,与陶善行手里那条绢帕上绣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她近日新绣。
她想证明什么?凭着这个不算精致的刺绣证明她是秦雅?
这简直比他从秦舒给的册子里看到她的名字还要荒谬。
陶善行猜到他的心思,不过冷冷一笑,指腹摩挲过帕角刺绣,道:“你不必多心,我从没想靠一个刺绣证明什么,只是看到这绢帕有所触动而已。你信与不信,也不重要,与你说这番话,不过是还你以真换真之意。”
“你说自己是秦雅,那么陶善行呢?”穆溪白问道。
她说话间退了两步,坐到床畔,问他:“你不信鬼神,对吗?其实我也一直不信,所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灵源,你就当这是……借尸还魂吧。去岁你我同伤,病入膏肓,真正的陶善行没能醒来,而我,我在同期病故南华庵,睁眼之时,就成了躺在灵源小村中天生痴愚的陶善行。”
穆溪白记得去年那场重伤,秦雅病故的消息从京中传回,引他大恸,在效外策马狂奔,不慎堕马,与身在灵源的她几乎同一时间受的伤。
陶善行低头看着自己的旧帕,忆起旧事:“我出身兴平秦家,祖上世代为官,六年前祖父为正二品都察院右都御史,大伯出任浙江巡抚,官至从二品,也算得上家世显赫。我是二房嫡女,在秦家女儿中排行第三,闺名为雅,上有长姐秦婠,嫁予镇远候,二姐秦舒,因受江南王案的牵累,嫁予武夫为妾。我自小父母情薄,生母宋氏早亡,父亲秦少峰再娶继室,于我不过面上慈怜,你所以为的高门贵女、大家闺秀,只是他们十六载培养出来待价而沽的货物而已。秦家三房人心各异,我想要过好日子,就得争,争宠争爱争人心。十六年,我和秦舒在秦家明争暗斗十六年,从尚在襁褓中起就被比较利用,你说我了不了解她?”
穆溪白还未从她是秦雅这一认知中醒来,什么秦舒秦家于他而言,都不重要,那不是他关注的东西,他只为这一刻她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遗憾而疼。
是的,遗憾。
为父母薄情遗憾,为姐妹相争遗憾,为那一世争斗遗憾,为已经鸟兽散去的秦家遗憾。
“当年秦舒名动京城,声名尚在我之上,惹来不知多少王孙贵族的爱慕,可你知道吗?正是这样一个生如天仙的人,却有着蛇蝎心肠,她想攀附权贵荣宠无双也就罢了,却又贪恋追捧,玩弄感情,游刃于各色男女之间,拿捏人心,要人臣服于她裙下。那些年,京中败在她心计之下的男男女女不知道凡几,最最可怜的,当属我那长姐秦婠。”
提及此事,陶善行蓦地攥紧帕子,不堪回忆的过往掠过脑海,她双眸一闭,将这段抹去,道:“不说她了,关于我的过去,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只要你问得出,我便答得出。包括我出家之后的日子,南华山的景致,南华庵的凄凉,庵中师父与众弟子的法号,每日修禅的功课,我通通都能告诉你。你说吧,还要我如何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