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重生穿越)——落日蔷薇
时间:2020-02-29 09:05:32

  方稚眉头重蹙,半晌方松,拂袖坐到座上道:“既如此,穆溪白,你这买卖朕同你做了。但是穆家需留守佟水,除你之外,一个都不得擅离佟水,而你,你需在五年内打通关外部族关节,朕要的不止是谢家的消息,朕还要掌握关外所有部族动向,你……可能办到?”
  “回皇上,不用五年,三年便可。”穆溪白躬身抱拳道。
  “好!”方稚一拍椅背,“待你三年归来,朕赐你飞鱼锦服,位同三品。”
  “属下定不辜负圣意。”穆溪白撩袍单膝落地,垂眸之际,眼中闪过几缕晦涩难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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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上蜡烛燃去半截,穆溪白离开潮月殿,将殿门掩实,暧暧烛光下,只剩方稚与谢皎二人。方稚这才卸去帝王神色,眉间露出些惫态,走到谢皎旁,欲拉她的手,却被谢皎甩开。
  “谢皎,随我回京!”方稚愠怒道。
  “我出来就没打算再回京。”谢皎转身背对他,“你做你的帝王,我做我的庶民,两不相干,不好吗?何苦要逼我回去?便是你现在强求我回宫又如何,他日我照样逃得出来。”
  “好,我不逼你。”方稚在她身后,亦冷道,“我只想告诉你,此番回宫我便立储封澄儿为皇太女。”
  谢皎大惊失色,猛地转身,不可置信地盯着方稚:“方稚,你是不是疯了!澄儿是……”
  “我没疯,澄儿是你我唯一骨肉,是我方稚长公主。你不是总说我窃国为帝,偷走你霍家江山,她也是你霍家血脉,这江山交到她手上,也算还给你,有何不可?”
  “方稚,澄儿才两岁,又身为女儿,你此时立储,是害了她?”
  两岁幼女立为储君,别说大安,历朝历代都没出现这样的先例,此昭一出必然朝堂大震,到那时霍澄一介幼童立于风头浪尖,身边又有生母相护,只怕……
  谢皎不敢往下想。
  “你这做母亲的既然忍心抛下她,那我这父亲便代你筹谋。你不回来,我不强求,澄儿之事,也与你无关。”方稚拂袖转身。
  谢皎一把攥住他的衣袖,颤声道:“方稚,你为何总要逼我?上一次你以身服毒,骗我有人投毒害你,将我将困在宫中三年之久,这一次……你还是如此!你怎能……这般无耻!”
  她是仵作,也算半个大夫,上一次被他带回宫中,她本可早早脱身,却因他身中奇毒而不得不暂留宫中,替他查明真相,怎料查到最后,她方知……那毒并非他人所下,乃他心甘情愿服下。
  为的,是将她留在宫中。
  他们唯一的女儿霍澄,便是这三年内所出。
  “我连帝位都窃了,这一点卑鄙无耻又算什么?况且若你愿意留下,又何需我出此下策。”
  方稚反手一拉,将她拉进怀中。
  “皎皎,这帝位当年为你而窃,你答应过我,要陪我看这盛世太平,如今,怎可弃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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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晚,阴沉的天空却被火光照亮。
  镇西卫的人手持火把将穆家团团围住。傍晚时分穆溪白从穆家逃出镇西卫的眼线,不知去向,惹怒了镇西卫的人,引来镇西卫围抄。彼此已经对峙了两个时辰,上头来了命令,要强入穆府抄家拿人,穆家的大门顶不住撞木压力已被破开,赵氏扶着老太太带着一众女眷就站在门口之后,妆容齐整,自有凛然不可犯之势,倒叫屋外镇西卫的人一愣。
  “不知我穆家犯了何事,竟劳动镇西卫诸位强闯民宅?”赵氏冷道。
  她出身官家,身上自有不怯不惧之势,一时之间倒也震住场面。
  “穆清海通敌叛国,与关外狼骑来往,证据确凿,你儿子穆溪白身涉红帮乱党与穆清海通敌两桩要案,今日下午从你家潜逃而出,你们窝藏犯人,助其逃匿,罪上加罪,还不让我们进去!”镇西卫的统领道。
  “荒谬。通敌叛国何等重罪?抄家灭族都不为过,要经大理寺审查,皇上圣裁方可落罪,你们不过抄了几封非我老爷亲笔所书之信而已,根本没有实证。官府都没落案,你们凭何说我家通敌叛国?想要进府抄家,便拿出圣裁来!”
  赵氏亦非吃素,咬牙死守门口,身后跟着一群棍棒在手的穆家家丁。
  火光在每个人脸上晃动,阴影深重。陶善行披着斗篷站在不远处的巷弄口,远远瞧着穆府外发生的事,心急如焚。不提和穆溪白和离之事,她在穆家半载,穆家由上至下待她都是极好的,她自不忍见穆家蒙难,可她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也不知穆溪白那边怎样了?谢皎可有帮到他?他与方稚是否顺利?缘何到此时都不出现?
  种种问题掠过脑海,搅得她如热锅蚂蚁般煎熬。那厢穆府门口不知又出了什么变动,对方和赵氏等女眷争执片刻忽然发难,指使手下人的就要闯府,两边眼见就要动武。陶善行揪紧了胸口衣襟,穆府下人都只是普通家丁,怎敌镇西卫那群兵匪?
  果不其如,不过片刻时间,冲到门口阻拦镇西卫的穆府家丁都被打伤在地,镇西卫的人叫嚣着往里冲,那统领已往赵氏处走去,他第一个要拿之人就是赵氏。
  他刚要伸手抓赵氏,茫茫夜色里忽有长箭破空射来,在火光折出些微冷芒,他飞快缩手,那箭仍是从他手背划过。
  “啊——”他惨叫一声,捂着手背上被划出的伤口,退了两步,朝箭来之处怒喝,“什么人?”
  黑漆的长街中纵出两匹马,当前一个身着赤色花袍,外罩青甲的男人,正从容放下手中弓箭,勒停马儿,火光将他的脸庞照得分明。陶善行匆匆看了一眼,已认出此人。
  定远大将军,何寂。
  再看紧随其后的马匹上坐的,正是穆溪白。
  “来者何人,敢与镇西卫作对?”那统领一边骂,一边正想指使手下上前,却听到那人开口。
  “定远军,何寂,奉皇命来此接手穆家通敌一案。”
  何寂语气平平,声音却传遍穆家门内外,让所有人心内骤震——定远军的威名,无人不知。定远军何寂的名讳,更是如雷贯耳。
  随着他一句话,整齐的步伐声由街外传来,数百名定远军各执火把,已将镇西卫团团围,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镇西卫,在大安朝真正精锐的面前,顿时吓得不敢作声。
  “从即日起,镇西卫暂由本将接管。”
  何寄跳下马来,往穆府行去,穆溪白亦紧随其后,只是踏上石阶时,似心有灵犀般转头,在昏暗的巷弄外捕捉到一道身影。
  可是很快,那身影便退入巷子浓重的夜色里,再也不见。
  陶善行兜上兜帽,不再停留。穆溪白既然请得出何寄,足以证明他与方稚已经达成共识,穆府料来无碍,她也可放心离去,回家睡个安心觉。
  她与穆家,与穆溪白之间的纠葛,便到今夜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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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陶家之时,陶家上下皆未入寝,都在焦急等她回来,连陶父陶母都在堂上坐着,一边担心穆家和陶善行,一边又骂陶善行行事没有分寸,朱氏更是哭哭啼啼抹着眼泪,生恐陶善行出事,陶善文只好劝完父亲又安慰母亲,一边还要不时找人打听穆家情况,这一夜过得着实不安。
  陶善行才刚走到门口,就见朱氏戳着陶善文的额头骂:“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穆家遭了那么大的事你也不说,还放你妹妹出去瞎掺和?我告诉你,你妹妹要是出了事,我……我……”
  朱氏话没骂完就被陶善行打断:“娘,别骂二哥了,我没事。”后又补充了一句,“穆家也不会有事。”
  陶学礼与朱氏见她安然归来,又喜又气,朱氏当先一个冲出门来,将她牢牢抱在怀里,边哭边骂她。
  不过一天时间,他二人受的惊吓可比这一辈子都多。
  陶善行心中愧疚,柔声安慰:“阿娘,阿爹,放心吧,真没事了。以后……以后就是穆家再有事,也与咱家无关了。”
  她还有爹,有娘,有两个哥哥,还有茶馆书局,男人嘛,没有就算了。
  如此想想,和离之痛,似乎短暂消散。
  化险为夷,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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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离别之前(1)
  佟水的冬夜,黑得深沉,这些时日的惊心动魄却似乎冻结在今夜茫茫暗色里,刀剑的声音与晃动的火光都渐渐远去,陶家依旧寂静。榴姐早在她屋中生了炭盆,也烧好热汤等她归来,陶善行搓着双手进屋,方觉手脚俱已冻到麻木。
  褪去外衣,解开凌乱的发髻,她沐过浴,在被风吹得刺疼的脸上抹了厚厚的面脂后方钻进去暖被里。青帐掖实,宁神香一熏,她抱着被沉沉睡去,梦中竟空无一物。
  这一觉也不知多久,她睡得腰背酸疼,眼睛都难睁开,迷迷糊糊间屋里有人影来来去去晃动,她隐约间知道自己又病了。
  也是,前段时间风寒刚好没多久,她又挨了鞭伤,这伤未痊愈又迎风策马,寒夜在外冻了大半宿,不病她病谁?病了也好,脑子浑浑噩噩她什么都思考不了,恍惚间像回到南华庵那场要了她老命的风寒中。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她身边有父母兄弟嘘寒问暖,再不是孤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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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善行这病来势汹汹,比上次还要急险,把陶府上下吓得夜不能寐,又是请医延药,又是拜佛求神,鸡飞狗跳地折腾了足七日,她才好转几分,面色煞白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冲着众人笑,全无从前精气十足模样。
  就这七天时间,佟水又是另一番情势。
  数千定远军精锐秘行至此,驻扎佟水城外,皇帝亲下圣谕,镇西卫交由定远将军何寄暂时接管,何寄何等雷厉风行?他不到一日就将原镇西卫的指挥使下狱,紧接着又查出镇西卫数桩徇私舞弊的罪状来,不过三天时间镇西卫上下已下狱数十人,外兼此事涉及佟水大小官商,一时间佟水人人自危,被捉人数多达百余人。
  七日过后,佟水暂定。叶啸与穆清海无罪获释,红帮、穆家商号并万通堂尽数恢复。然而风波并未过去,自佟水往外,山西数城并查,各方势力安插的细作眼线,以谢家为最,几乎被尽数挖除,这其中又牵涉山西矿脉漕粮,关外军务等诸般秘事,便均不为外人所知了。
  谢家在山西的数年筹谋,一朝尽毁。
  陶善行躺在床上,听陶善文说完她病中这些时日佟水发生的事,不过几声应和。
  冥冥之中,仿有推手,只待最后这一刻,精准无误地发力。背后之人,有方稚,有何寄,可也许最关键的那个人,都不是他们。但不管如何,穆家安全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他最危急关头有没帮到他,可她尽力了。他们已不同途,他破釜沉舟找到方稚,将来要走的必定不会是寻常道路。也对,穆溪白本非庸才,能说服方稚,又一举斩除谢家羽翼,他比她想的要更加强大。
  纨绔穆溪白……
  如今想来,她觉得这几个字像上天和她开的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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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七天时间,穆府的主事人易主。
  穆清海虽已归家,可整个穆家的事,却交由穆溪白打点,对内也罢,对外也罢,皆以穆溪白为主。
  这日天晴,归愚斋沐浴在久违的阳光里。穆溪白已在归愚斋七日,不曾回过凌辉阁。
  “二哥?”
  被连唤了几声的穆溪白这才回过神来,转身看着坐在圈椅上伤势未愈的韩敬,道:“急什么?谢家这只老虎要这么容易打,皇帝还能等到这时?如今山西一脉谢家安插的人马尽数被除,和关外断了关系,在这里翻不出什么浪来,也算断他一腕。来日方长,你的大仇总有得报那日。”
  韩敬的伤好了泰半,手腕上露出缠着圈白布,面色苍白地倚在椅里,一开口还是旧日腔调,只添了些说不上来的郁戾之气,道:“我没和你说这个。瞧你这心不在焉的德性,在想嫂子?”
  穆溪白闭了嘴,眉头锁成川字。
  “听说嫂子病得很重,陶家人不让你看她?”韩敬转转手腕,又道,“若我是你,就打进陶家去。”
  “你懂什么?”穆溪白眉蹙不展,不愿多说。
  韩敬“嗤”了声,正要往下说,便闻外头观亭传话:“爷,陶家大公子求见。”
  “快请明鹤堂见。”穆溪白一振,快步出了归愚斋。
  明鹤堂乃是穆家会客的正堂,穆溪白到时,陶善言穿一袭青色圆领袍正坐在堂间,手边的一盏茶未动分毫。穆溪白急步往里走,正要开口,便见堂中摆了几口箱子,看着眼熟,俱是他这几日遣人送去陶家的药材补品,如今却是原封不动地退回。
  “大哥。”穆溪白顿了顿步,才拱手入内,向陶善言行礼。
  陶善言闻言起身,亦朝他回礼,开口却是:“不敢当。穆公子,你与舍妹已经和离,在下不敢言兄。”
  他是陶善行归家第二日收到消息才从书院赶回来的,恰逢陶善行病重,就留在家中坐镇。
  穆溪白观其虽言语客气却眉目疏冷,大不似从前,心中已经有数。本来他与陶善言有师兄弟的情分,亦有惺惺相惜之意,倒是谈得来,如今因为陶善行的缘故,陶善言势必不待见他,可他还得一试。
  “大哥说的哪里话,快请坐。让你久等了,溪白失礼。这茶凉了,观亭,再沏一碗来……”穆溪白忙道。
  陶善言摆手,仍是冷道:“穆公子,不必麻烦,在下今日前来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语毕不待他回答便续道,“这几箱是近日贵府送到我家的礼,因前些日子贵府事多不便叨扰,故拖延至今才送回,只想告诉穆公子,日后舍妹之事不劳公子挂心,公子也不必再往我家送东西。”
  穆溪白此时再无半分人前气势,只道:“那她的病,可好些了?”
  “舍妹之病已有好转,你不必担心。”陶善言静答。
  “她的热退了?药挺苦的吧,她喜欢锦心堂的蜜饯去苦。上回大夫说她肺腑不大好,一病就容易咳嗽,可又嗽起……”穆溪白说得颠三倒四,想起什么便说什么,满脑子都是陶善行,说着说着忽然攥住陶善言的手,“让我去看看她。一眼,一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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