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家埋在凤仪宫的暗棋,不显眼,兴许是被皇后看出了什么,一直是一个粗使宫女,连垂花门都进不去。
“奴婢曾听过那些二等宫女议论过一次,皇后殿下上个月的月信,迟了四五日,加之她这两个月都在养病,奴婢有所怀疑罢了。”
小宫女低着头,一副瑟缩模样,说出的话却叫人心惊不已。
挥挥手,有些不耐,“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且退下,下次小心一些,莫要冲撞了贵人,别人未必就有本宫这样好的脾气了!”
说罢,拖着裙摆,拢拢斗篷,匆忙回宫。
回到永宁宫,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皇后怀孕,入画,你可还记得,那次皇后请了足足四个御医为她把脉?”
“自然是记得的,都惊动了皇上和皇太后呢!”
入画这一句,可算是点醒了她,叫她福至心灵,拊掌道:“是了,太后还特意将皇后宫中的嬷嬷叫了过去,敲打了一番,原本本宫以为是皇太后让她们照顾好皇后养病,却没想差了一大半儿,是照顾好皇后腹中的孩子!”
“本宫就说,看皇后的气色,并不像那等耗了心血之人的脸色,原是这样!”
入画听了,有些傻眼,“可是,皇后有孕,国之大喜,何苦要这般死死捂住?若她说出来了,皇后位置就彻底稳住了。”
刘婕妤笑了下,手指点点绛唇,“可三个月后,不是更稳?三月未到,谁知道有些人会不会狗急跳墙?这宫里宫外,盯着皇后肚子的人还少了?便是现在,还有不少的人家等着……皇后让位呢!”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难怪皇太后一接手宫权,率先将宫中上下清洗了一遍,原是怕有人害她的孙儿。”
入画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刘婕妤的话吓个半死,“谋害皇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谁家有这样的胆子?”
刘婕妤嗤笑,“不然你以为皇后为何要瞒着?至少要度过那段最危险的时候再说,富贵险中求,诛九族也不假,可万一那人,是皇亲国戚呢?你说这九族,该如何诛呢?”
入画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人。
第37章
郗齐光一大早就去了上阳宫请安,和皇太后一同闲聊家常。
“最近胃口可还好?”皇太后语气随和,令人感觉不到丝毫压力,“当初本宫怀着皇帝的时候,可把身边人折腾个够呛,吃了吐,吐了吃,前三个月,险些没保住孩子,还是后面孕吐止了,慢慢养回来的,”又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是个心疼人的,前三个月,顺顺当当就过来了,可比当初的本宫强出了不少。”
这孩子也是真懂事,恭淑姑母家的那个儿媳也是越发下作了。
当初明知道她和上皇二人看不上赵家,赵家若非尚了主,焉有今日?竟还不满足,想要皇后之位,真是恬不知耻!
论起家族势力,教养子女,更是不如郗家远矣。
何况又不是嫁不出去了,竟上门亲自讨要太子妃之位,若不是恭淑大长公主及时到了,她早就将人打出去了。
实话说,有这样的一个生母,别说是皇帝的正妻之位了,便是一个侍妾之位,她都不愿意给!
不过好在恭淑自己就识相,她心中未必没有想法,可也料定了宫中看不上她孙女的家世。
实话说,赵天惠除了一个公主之孙女的身份,委实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了。
而且她更不是公主府长孙女,而是二房所出的嫡次女,身份更是配不上太子妃之位,更何况皇后。
无才无容,更是无德,真以为皇宫是收破烂的?
皇太后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东西,就气得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现如今,她专门盯着恭淑家的势力钉子,挨个儿拔除,已是令他们元气大伤,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过是小鱼小虾两三只了。
她还以为赵家有什么本事,敢口出狂言要皇后性命,还以为他们的势力多么盘根错节,难以攻破,细查之下,却不过如此。
亏她还提心吊胆那么长时间。
只是现下,她也有些拿不准这到底是恭淑的意思,还是她那儿媳一厢情愿了。
“这孩子的确是个心疼人的,只是我怕他日后出生了,性子太过安静懒散,反倒不美,民间有传闻,说是孕期反应越大的,孩子生下来越是活泼聪明,是以,儿臣有些担心呢!”
“可别听那些人胡诌!”皇太后细声安慰她,“这孩子聪不聪明,那是要看父母的脑子的,至于性子,更是后天培养出来的,竟是胡吣!”
皇太后身边的青萍姑姑到了,“皇太后,后宫其余主子到了,来给您请安。”
皇太后呷了一口茶,眉眼间神色淡淡,“倒是正好了,把她们传进来,正好本宫有要事要说与她们。”
帘子被掀开,一行人款款进了屋中,“臣妾(嫔妾、婢妾)参见皇太后殿下,参见皇后殿下。”
皇太后面容和煦,一反常态,“起来吧,也是你们来得巧。”
这一改往常的态度已是叫人心里没底,可这话却更是叫人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唯有刘婕妤,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之意。
“皇后有孕三月有余,之前怕走漏了风声,再则民间有旧俗,说胎儿未满三月前,就连娘家人都不得透漏,是以都叫当日的太医闭紧了嘴,宫中唯有本宫和上皇,以及皇上,和皇后的贴身侍婢知晓而已。”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皆放在了郗齐光的肚子上,面色复杂难掩。
还是刘婕妤反应快,上前一步道:“臣妾在这里恭喜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恭喜宫中即将有嫡子女出世,大晋江山后继有人!”
太后神色淡淡,“倒是个会讨巧的,赏!”
刘婕妤依旧是满面的笑意,“多谢皇太后赏赐!”退了下去。
“日后若不出意外,本宫还要掌宫权大半年之久,皇后胎稳,自是大半的宫权归于她手,日后,你们照常要去皇后宫中晨昏定省,不得懈怠!”
众妃嫔连忙行礼,“臣妾(嫔妾)谨记!”
“都退下吧,本宫和皇后,还有要事商议。”皇太后挥挥手,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
众人抱着复杂的心情,一一按照地位次序退了出去。
“这女子怀孕生子啊,越到后面,就越发难受,还有,你在饮食方面,切不可多用多吃,只消维持你和孩子所需即可,越到后面孕妇的食量越大,养的孩子都大了,生产难产,你可要小心!”
“多谢母后提醒,实话说,儿臣这心里也没底,毕竟是第一次有孕,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该如何避讳,这些日子,实是有些手忙脚乱,连儿臣身边的宫女,都指着这个不成,那个不行,因为总是拿错东西,被几个嬷嬷训了好些次。”
训斥是有的,手忙脚乱也是有的,就是掺水了而已。
只是真真假假的,谁又在意这样无关痛痒的话呢?
“好在练了几日,就上手熟练了,那段日子,可谓是人仰马翻,乱七八糟!”说到最后,郗齐光扶额,眼中满是笑意。
“儿臣身边的浔冬,本是最稳重不过的一个了,那日说要给儿臣肚子里的孩子做尿布,先前王嬷嬷都告诉过她了,小孩子皮肤娇嫩,而且丝绸不吃水,用棉布揉搓柔软后,最为合适。”
“没成想,这丫头神思不属的,竟裁了一匹儿臣赏给她的上好的潞绸,做了尿布,还拿去给王嬷嬷看了,叫王嬷嬷给训了一顿!说她左耳听右耳冒的,可叫另外几个看了好一场热闹!”
说到最后,郗齐光自己都忍不住唇边的笑意,笑出了声。
皇太后更是笑的身子都在颤抖,一个劲儿拉着郗齐光说出她曾见过的其余人的一些糗事。
“其余人的,儿臣倒是知道的不多,”她蓦地回首,看向低垂着眉眼,脸色通红的湄秋“湄秋,你来,给母后说一说,你不是自诩凤仪宫的包打听吗?以前我就瞧着你拉着人在那儿偷偷笑,现在也别缩着了,给皇太后讲一讲吧!”
湄秋出列,跪在了二人面前,后又起身,一脸为难。
“啊?奴婢……奴婢也没什么可讲的,难登大雅之堂啊!”
“你只管说便是了,皇太后开心才是正理。”
这还没有一个时辰,皇后有孕三月一事已是传遍了皇宫上下,自然也传到了皇宫之外有心人的耳中。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皇后有孕三月了,胎都坐稳了,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才知道!”
“二太太,这实在不管
关我们的事情啊,皇宫之中,原本奴婢以为是因为皇后病的不明不白,皇太后才大肆清洗后宫,合情合理,任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啊!”
“再者,公主留下的人脉钉子,这些年早就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多是不得用的,根本探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更是接触不到高位之人,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啊!”
更别提太后仿佛有意针对一般,将赵家的势力连根拔起,本就是垂垂老矣的枯木,还不是一下就散了?
赵二太太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事儿确实也怪不得她们,只是冷笑道:“这郗氏可真是好手段!这才多久,上皇、皇太后,还有皇上,甚至是满朝文武,就对她赞不绝口,这下更好,有了身孕!真是好福气!若是我的惠儿能有她一半儿的好运气,何至于此?”
先是被皇太后嫌弃,家世,容貌手段,才情,哪一样都入不得她的眼,甚至连个良娣之位都不愿给,草草将她打发走了。
后是她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放到了宗室,可宗室谁人不知赵天惠的大名,每当她提起自己的女儿,有意联姻,皆是一片静寂。
这让她感到未曾有过的难堪。
偏座上的人都是宗室中有品级的诰命,家世显赫,夫家得力,在府上也是说一不二的主母,她连闹脾气都不能。
自己的孩子,自然是看哪儿都好,可在他人眼中,就未必了。
赵天惠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她曾恋慕自己的好友的哥哥,与其暧昧不清,在大晋开放的风气下,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过了明路,不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亲密一些,倒是两家都乐见其成。
可坏就坏在,赵天惠只是拿着他当备选而已。
在那家明确表示要上门提亲的时候,赵天惠竟是将人家羞辱了一番,几乎踩到了泥里,许是得了母亲的熏陶,扬言唯有太子妃之位才配得上自己。
当时那家的太太都气笑了,直接啐了她一口,拂袖而去。
算一算,当时这事儿发生的时间也就在韩氏登上皇太后宫门的前几个月。
那人低下头,心中嗤笑,谁给她的脸?
还想做太子妃?
谁家太子妃是这个样子的?
粗鲁无礼,不分尊卑,没有丝毫的教养可言。
还成日做白日梦,企盼着皇后死了给她腾地儿?
真是好一个笑话!
连宫门口还没进去呢!想得倒是挺多的!
“二太太,可还有事吩咐?”那人抬头,笑容谦卑,小心讨好。
“看着你就心烦!滚!”
那人转头,不屑地撇嘴,目光阴沉。
作者有话要说: 厚着脸皮给预收文求个收藏!(  ̄▽ ̄)σ!
下一篇开哪个好呢?
我有一个梦想……
就是预收都想开,但是作者渣手速,大家帮帮忙啊!选一个出来!
第38章
郗齐光有了身孕,且满三月,郗家上下自是喜不自胜,每人都多发了三个月的月例,一派喜气。
只是郗家谨慎惯了,上下都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恩威并施,赏了银钱,又将家中的下人死死敲打了一番,如此一来,郗家下人们倒是比之前还要低调几分。
盛氏将账册合上,她身后的戴菊上前,拿着美人锤给她敲敲肩膀,这时郗弗过来,满面笑意,“这段时日,真是累着夫人了!”
说罢挥退戴菊,自己拿过美人锤轻轻地给她锤着。
“最近殿下有了身孕,咱们家可算是站在了风口浪尖,暗处的眼睛无数,日复一日地告诫着。”
“可今儿,竟然有人上门儿了,我还当怎么了,你猜猜,竟是为何?”说罢,盛氏转过身来,唇角噙着冷笑。
郗弗不明所以,“怎么了?莫非那人叫你不顺心了?”
“何止是不顺心?就连母亲那里都气得不轻!前前后后来了三波人,竟是都看上了咱们老三!想要给他说媒呢!前两个各个条件出色,门当户对,也不知道最后一个是怎么敢上门的?”
“先是陆阁老家,而后是西城候卫家,最后一个,可是咱们祖上的老熟人、老亲家呢!这几百年都不曾联姻了!这时候竟是想着与咱们家重修旧好?”
郗弗灵光一现,唇角的笑意消失,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冷言道:“是琅琊王氏?”
“可不就是他们?哪儿来的脸呢?”盛氏冷笑,“当初郗家的姑奶奶好端端的嫁入了他们家,还是中表结亲,亲上加亲,生了孩子夭折了不说,见郗家当时没落,最后还惧于权势、惧于宗族而将人休弃!半点不念旧情!”
郗弗拳头紧握,沉声道:“我郗家就算没人了,也不可能与他琅琊王氏结亲!”
当年的世家,是何等辉煌,权势声望甚至高于皇族,又以王谢两家为甚。
王献之的确是不能违逆宗族,可郗道茂又有何错处?
现在他王氏没落了,看他郗家起来了,就想要重修旧好,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们郗家又不是非他们王氏子女不可!
“臣妾(嫔妾)参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万福!”
“起来吧,赐座!”郗齐光淡淡扫了一眼面前,依旧只有那几人。
丽婕妤、刘婕妤、史婉仪、丁婉容。
“皇太后身体抱恙,是以今早特特遣人来告知,最近一段时日,无需去晨昏定省,请安问礼。”说到这儿,众人还不等高兴,便见到郗齐光皱了皱眉,“皇太后身体有恙,本宫身为皇后,自当率宫妃前去侍疾,不知你们可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