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刚刚说到了宋嫔,差点忘了,御医说她身体状况如何?看眼下这情形,此次出宫,是必定要带上她了。”
浣春轻笑道:“殿下也不想想,若真是身子不好,怎么能瞒过两月去?奴婢从知晓她有了身子,还想着她准备何时透漏出来呢!没成想啊,殿下倒是给了她一个好机会!”
“不出宫怎么办?出宫避暑,少说也要一个多月,更何况这才六月份呢!她月份再大一些,夏日衣裳轻薄,肚子大了,瞒也瞒不住,咱们出去了,她在这儿那就是现成的活靶子,还不如此时和盘托出,到了行宫,好歹还有人庇护着。”
“皇上那里,可是有消息传来?”浣春忙问那些个打听消息的小宫女,又笑着对郗齐光道:“两个月前,丽昭仪身怀有孕,却是除了些许赏赐,什么都没得,位分也是被皇上压着,奴婢观这宋嫔,皇上待其也未见有多特别,想来这次,是要陪着丽昭仪一道了。”
“前些日子,皇上为着如何处置忠勇王一事,可是烦透了心,那西州刺史还好,可忠勇王,论起辈分来,乃是皇上五代内的堂叔,是宗室,又是藩王,到现在都不的清静,是以本宫提出外出避暑,他才会不假思索地同意,也实是被那些前来求情的人弄烦了,他现下眼看就要离开,更是焦头烂额,哪会分神给这些事情?”
郗齐光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中的银勺,搅拌着冰酪,又听浣春问道:“上一次,丽昭仪有孕,殿下亲去建章宫,询问给她晋位一事,这次宋嫔主子有孕,您是否还要去一次?”
她皱着眉,显然心中不愿。
郗齐光轻笑,点点下巴,将银勺扔回小盏之中,“怎么可能呢?这样的事情,有一次就足矣,何须次次都上赶着?”
“丽昭仪有孕为其询问请封,乃是因着她是除本宫之外,除刘昭媛那次无知无觉却又流产的怀孕之外,第一个有孕的,你想想那时候皇宫已经多久没有传出喜信儿了?”
“我只把她填到随行名单中即可,这锦上添花的事情,本宫只希望只那一次就够了。”
“现在于宋嫔而言,孩子才是重中之重,没了孩子,才是真正没了指望,位分什么的,现下都是虚的,平安生下皇子,一跃两级三级也不是不能,你可是想想,她现下已是正五品的嫔位了。”
“宫妃处于三品即可抚养亲子,可三品以上者,唯丽昭仪,刘昭媛二人而已,她们又年轻,身子骨康健,如何愿意养着她人孩子?所以啊,宋嫔这是笃定了,便是她最后位分不够,皇上还是会将她所出之子由她养着。”
“而有一个孩子傍身,又何愁日后坐不上一宫主位?”
“本宫才懒得去给她请封呢!”
说罢,懒洋洋地靠在了灰鼠皮椅搭上,按住朝着冰酪伸爪子的儿子,并耐心告诫他道:“不可以,不可以,不准!等一下你的果汁就到了,这个你不能碰,会拉肚肚的。”
“拉肚肚就要喝药,还记得黑乎乎的药吗?”
好歹也是要两周岁的小孩儿了,即使记忆力并不强,但对于那等印象深刻的经历,还是记忆犹新。
一听到“药”这个字,他就忍不住皱起了包子脸,手缩了回来。
浣春在一边惊叹道:“大殿下记性可不似一般的孩子,这都能记得住!太厉害了!”
郗齐光扶额,“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哪有你说得这般玄?”
“你瞧他,对于喜欢的,不喜欢的,记忆深刻,反应寻常的,十次八次也记不得,难道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这样?”
“你啊,只差没有把他夸上天了!”
正巧此时湄秋带着新榨的几样果汁到了,“殿下,小厨房就着食材,榨出了水蜜桃汁,西瓜汁,葡萄汁,梨汁,不知给小殿下哪一个?”
“水蜜桃就好了,左右他也喝不得这许多,西瓜汁可不敢给他,梨汁先留下吧。”
湄秋笑着将水蜜桃汁端出,倒入粉彩荷花吸杯中,其底部连着一根金质的吸管,如荷花花茎,浑然一体,是专门为元宵准备的。
元宵的眼睛蹭的亮了。
郗齐光将吸杯拿起,吸管对着他,他就咕咚咕咚地喝着,一盏下肚,还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眼神又挪到了湄秋的身上,抱着郗齐光的胳膊,“娘,娘,还要。”
她就知道!
乜了眼怀里的儿子,她坏笑着,“哦?元宵还想要啊,那喝药好不好呀?药也很好喝的。”
她话刚出口,就见元宵一脸惊恐抗拒,“不要!不要,元宵不要喝药!娘,坏!坏!”
也不嚷嚷着要果汁喝了,顺着郗齐光的膝盖就爬了下来,还不忘用谴责的小眼神看着她。
眼中忽然出现了蓝色的衣角,看款式就知是男款,元宵见了来人,就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腿,告状道:“爹!娘坏!”
郗齐光起身,瞪了一眼小没良心的,“是是是,我最坏了!不让你喝第二盏果汁,真是坏透了!”
建昭帝把儿子抱起来,面上严肃,拍拍他的屁股,“自己贪心不足,还敢告状!”
“就该叫你早早入学才是!”
“这时候正热,皇上怎的来了?也不怕中了暑气!”说着为其倒了一杯西瓜汁,从冰碗中用镊子夹出了两块儿冰添到其中,命人将元宵抱下来,将小盏递给了他。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们母子,朕只是在建章宫,就有无数的人前来为忠勇王求情,且俱是宗室,好歹是朕的叔伯长辈,朕虽身份高一些,可到底辈分小,因此就想来躲个清静,叫他们去找父皇去吧!好歹无需考虑辈分。”
郗齐光掩唇而笑,目中光华点点,纤纤玉指虚点点他,“皇上这样,可是不厚道了,父皇那里不得气急?您就把这样得罪人的事情留给他了?”
“日前父皇总是提及宫中无聊,闲来无事,朕怕他憋出来病,遂将此事交由他,也是为了他身体着想!”
“再者,现在这样的僵局,也只有父皇发话出面,才能叫一干宗室消停下来,朕毕竟登基时日还是短了些,以致有人不曾将朕放入眼中。”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冷了下来,将小盏中的西瓜汁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真的忙死我了,真叫人火大,一个毕业实习报告,校友邦里院里给了模板,结果照着那个做的,全系一个没通过,然而我原件还放学校了,得亏我室友和我一起实习,她拿出来了。
我真的服气了,模板是错的为什么要上传啊!
第73章
郗齐光闻言一怔,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似讽非讽,“无非依仗着资历而已,可皇上也莫要担心,”她细细劝慰着他,“资历在能力面前,有时不值一提,何况,一朝君一朝臣,他们也该退下了。”
“忠勇王犯下如此大错,他们却为着宗室利益,全然不顾百姓生死,如此心性,怕也难当大事。”
“臣妾听闻几家王府中,倒是其子孙上进,饶是他们资历深厚,又如何不看重子孙后代呢?”
“只是此法毕竟虽算不得阴损,可也不够光彩……”
建昭帝挥手,打断了她,感叹道:“欸,话不能如此说,这法子,朕也心中偏向,只是尚是摇摆不定,没有定下,如今梓潼你这般说,朕倒是心中有了底。”
“虽说会委屈朕那几个堂兄,但也只是一时,相信几位皇叔会明白朕的意思,他们服软了,届时,朕就会安排几样巧宗给几位堂兄,以示补偿。”
郗齐光微微一笑,屈膝俏皮道:“皇上仁义!臣妾不及!”
两人就这样调笑着走到了一旁的桌边坐下,她开口问道:“不知皇上可是决定好了随行的名单?”
“前几日宋嫔也诊出有孕两月,臣妾见她身子康健,又询问过御医,问过她本人,她愿意、也可以去行宫避暑,有孕的人素日身子畏热,且部分人出现孕吐,天一热,更是食不下咽,便是为着孩子,叫她去消消暑也好,把东西置办好了,和在皇宫没什么两样。”
说罢,又无奈道:“她已经几次三番来求臣妾了,看着她现今蜡黄的脸色,臣妾心中是真的不落忍,加之她又极力说自己无事,可以经得住沿途的车马颠簸,便应了她。”
建昭帝纳罕:“她为何一定要跟着去行宫,她又不似丽昭仪,既是高位又是过了四月,胎已坐稳,去也无妨,朕已命钦天监算好吉日,三日后父皇母后便出发,一旬后,才是其余人一同前往,她不过两个月的身孕,如何抗住?”
“未免太不知事了!”建昭帝淡淡道,显然心情不怎么样。
“皇上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郗齐光又给他呈了一盏梨汁,“来,喝点雪梨汁,降降火。”
随即又道:“若是臣妾,也是想要出门的,行宫乃是避暑圣地,皇宫虽占地广,却甚少有消暑避暑之所,行宫却是山林葱郁,流水潺潺,让人见了便觉神清气爽,她为着孩子着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且这宫中的确有诸多算计,她有孕一事也是阖宫皆知,我们诸多人都不在宫中,她也难免惶恐。”
“你说她若是真被人下手了,又无人为她主事,那她岂不是日日夜夜地担惊受怕?”
郗齐光如此一说,他倒也收回了面上的不悦之色,“朕原本是没打算带上她的,只是梓潼你这般说了,那多添上一个人也无妨,不过这宋嫔也确实小家子气了些。”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哪怕宫中没有能越过宋嫔的宫妃,也难免有人从宫外伸手,事关皇嗣,是该谨慎些。”
郗齐光浅笑着淡淡道。
“丽昭仪、刘昭媛、宋嫔,皇上可还有其他的人选?”
建昭帝沉吟许久,小口小口地抿着雪梨汁,“朕记得谦容华与欢容华倒是尊你敬你,一并带上,还有吕嫔,以及魏容华,都是省心的,至于韩嫔,前些日子刚刚把她的位分升了上去,已至容华,就不要再带着她去了,何况她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那就暂且这几人吧,朕也不想到了行宫寻个清静还不得。”
“那好,”郗齐光点头,“臣妾这就遣人去告知各人一声,还有十日,时间充裕的很,那些褥床帐,也能收拾齐整!”
“倒是父皇母后那里。有些着急了,”郗齐光凝眉深思,“不过也罢,虽是时间紧了些,但可以先将常用的且先收拾好带去,一些不常用的,可以慢慢归置,再送到行宫。”
“总归也只是住上两三个月而已。”
建昭帝只是点头,“这些你自己做主就好。”
三日后,先是将上皇与皇太后送走,而后各宫也开始收拢归置。
“元宵的衣裳多带一些,他现在仍是矢溺失禁,无法自理,得勤换衣裳才是,且山间天气,也说不准到底如何,厚实的衣裳也带上个十套,以免有意外出现。”
“还有他尝尝把玩的玩具,小红马,小弹弓,九连环,都带上,不然他又不高兴了。”
“内务府给元宵新制的成衣到了吗?”
浔冬连忙上前应道:“回殿下,昨儿刚做成,二十套,一套不差,考虑到大殿下一直在长身子,都做得略微大了些,下剩八十套,依旧在赶制中,离宫前应当会收到,且这些暂时都没有问题,今早二十套全部都送来了,还在偏殿放着呢!”
“先找几位嬷嬷瞧瞧,找太医来再看看,没问题直接装上,”郗齐光敲打着桌子,手上挥舞着毛笔,“还有他的乳母,也看好了,别让他们和别宫接触。”
“还有元宵的被褥,准备两三套就成,这些东西行宫自会准备。”
“丽昭仪、宋嫔那里时刻问着,若是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和本宫说就是,她们有孕,自然要先紧着她们,去内务府说一声,只要不逾制,不是太过分,给了便是,犯不着与她们撕扯,再有,这二人怀孕,将她们的分例都提至双倍,算是嘉许。”
“若非离宫一事,本宫都将这事儿忘个干净!”
游夏连忙福身行礼,“是,殿下,奴婢这就去内务府告知吴总管。”
“再有,上皇和皇太后的夏衣,叫绣娘加紧做出来,做好了,本宫自己出钱赏赐那些绣娘半年的月钱,做工一定要细致,别以为时间紧了,就能拿着不经心的做工糊弄本宫!”
“内务府的绣娘,不说大师,出挑的绣娘也有个一百来人,普通的绣娘更是有三四百人,宫中的主子就这么多,完全支应得住。”
“对了,书房中,本宫常常看的书,也要拿去,留下几本本宫时常翻阅的,其余的全部装箱,等到最后一日了,这些再装起来就是了。”
“库房中有本宫夏日常用的首饰头面,叫浣春带着人去找出来,还有什么玉容膏啊,香胰子,螺子黛这些东西,都带足了,千万别耽搁着用,”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还有那些零零散散地碎银子,金瓜子银瓜子,金银锞子,也是多多益善。”
浣春应了一声,从荷包中掏出钥匙,便带着几个大力嬷嬷去了库房,脚步匆匆。
湄秋见郗齐光说了这么多,连忙递上一盏常温的玫瑰清露,“殿下,先喝口水再说,铁打的嗓子也禁不住一直糟践啊!”
郗齐光接了水,顾不得仪态,灌了一大口,擦擦额际的汗珠,从手边抓起扇子,却被湄秋夺了过去,“奴婢来,您就静下心指挥!”
“来人!去小厨房,叫人榨出西瓜汁和水蜜桃汁,再带来一小碗冰块儿,快一些去!”
“还有各种消暑的丸药,香雪润津丸,香薷丸,清署益气丸,藿香正气丸,叫太医院那里加紧赶制。”
“出行的车马,也都检查好,里面的物什,尤其是丽昭仪和宋嫔的,定要事事周全才好,毕竟她二人是孕妇。”
“这宫中其余人嘛,就安分呆着便是,本宫已是将诸多事务托给了外头的寿王妃,她每一旬进宫和尚宫交接一次,毕竟是命妇之首,辈分又高,又是正妃,倒也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