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欢看着她,“陛下是封我为大长公主不错,但这与你恐怕没有半点关系。”
夏夫人闻言,媚眼泛冷,唇角噙着冷笑,“怎么?当了大长公主就不认亲娘了吗?难道你以为一个虚名的公主就能高枕无忧长命百岁吗?”
长命百岁四个字,绝对是威胁。
颜欢欢也不想和她兜弯子,“你是谁的娘,你生过孩子吗?”
夏夫人顿时色变,眼神变得像淬毒的刀。“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是不是秦雪雁那个贱人?我就知道她是个口甜心苦之人,表面上装得多么大方端庄,骨子里就是一个毒妇。”
“不是她。”
“那就是柳知音那个贱人,她和秦雪雁就是一路货色。”许是察觉到自己失言,她连忙变化语气,“欢欢,我别听她们胡说。她们必是和你说过我一嫁进夏家就守寡,是个无儿无女的可怜人。你也不想想,如果你是夏家的种,我会把你偷偷送走吗?你别怨娘,谁让你见不得光,娘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
如此说法,当真是合情合理。
颜欢欢道:“生过孩子的人和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并不难辩,稍微经验多些的稳婆都能看得出来,你当真要我做到那个份上吗?”
夏夫人面上的哀切一收,重又恢复讥诮冷艳的模样,“我真是小瞧你了,想不到你不仅能攀上应王,还想叛出我们空镜门。但是你可别忘了,没有我的解药,你活不到下个月。除非有人愿意替你死。”
她意有所指地媚睨着仲庭,这小子长得倒是不错,冷冰冰一脸深沉的样子很合她的心意。她就不信天下还有不怕死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去死。如果真有,她愿意把头割下来给人当球踢。“仲公子,如果是你,你愿意吗?”
仲庭道:“我做事向来喜欢直来直去,最喜欢杀鸡取卵。一只不够杀两只,两只不够三只,你们空镜门有多少人够我杀,我会一直杀到你们把所有的解药都拿出来。”
夏夫人先是错愕,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仲公子真是天真,想法很好,杀鸡取卵的法子也可行。然而你知道我空镜门在何处吗?”
她得意的笑容在听到仲庭冷冷说出黄花川三个字后变得十分惊悚,“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无情风雨黄花去,悔恨绵绵到忘川。黄花川的位置十分隐蔽,多少年来从不为世人所知。姓仲的小子不过弱冠之年,他是如何知道的?
仲庭前世位至一字并肩王,早年南征北战时与江湖之事多有接触。空镜门都是一些女子,并未犯到他的忌讳,他自不会对女流之辈出手。
“我如何知道的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不仅知道你们空镜门所在之处,且还能以一己之力杀光你门中所有人。秦少主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不是随口一说。你当记住,颜姑娘活一日,你们就活一日。她若有事,我要让你们整个空镜门陪葬!”
夏夫人面色变了几变,最终挤出一抹媚笑,“仲公子说笑,我把欢欢当女儿,怎么可能会害她。你放心,解药我会按时送来的。既然你们知道本门所在之地,改日有机会去我们门中坐一坐。”
以前颜欢欢碍于她是自己亲娘,多少给她留些面子。如今知道她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有些顾忌便不会再有。
“不必,你往后不要再提是我干娘的事情,否则我怕应王会不高兴。不仅他不高兴,陛下也不会高兴。”
夏夫人媚笑着,“看把你吓的,这点我心里有数。应王殿下不乐意,我心里还不乐意呢。想我秦芝兰艳冠四方,他一个糟老头子…”
“你说本王是糟老头子?”一道威严的声音过来,紧接着一道明黄的身影走近。明黄的蟒袍上绣着九爪金龙,白发用金冠束起。身板不再佝偻着挺得笔直,要不是知道他就是应王,众人无法将他与那个老乞丐联想起来。
“你…臣妇见过应王殿下…”
“哼,你刚才不是说本王糟老头子,我告诉你,我很不高兴!”
夏夫人心一提,有些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还想用对付其他男人的法子对付他,不想对上他嫌弃的眼神,当下凉了半截。
“臣妇冒犯,请王爷恕罪。”
应王眉头皱得能夹苍蝇,“哼,早年我还道商青镜是个好的,不想她教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不像话。好好的医术不发扬,净弄一些歪门邪道,不知所谓。”
商青镜是空镜门的开门祖师,夏夫人一听就应王这口气,凉的心更是往下沉。心里迟疑不定时,就看到应王不耐地挥手。
“走,走,赶紧走,本王不想再看到你。”
颜欢欢心道,这个老前辈果真是个老江湖。她就不信没有他的同意,王府的下人敢放夏夫人进来。很显然,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老前辈肯定都知道,关于自己是空镜门的人也尽数了解。
既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早点交底,免得日后解释。至于这什么大长公主,她当不当都没什么所谓。
夏夫人被送走,应王身形一垮,不满嘟哝起来,“我就是不耐烦回来,穿成这个样子,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太不自在了。还不如当乞丐好,没有人管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欢丫头、仲小子,你们都坐啊,在自己家里客气什么。”
他提着蟒袍毫无形象地坐在中间,大口灌了一口茶水咂巴两下喝下去,“这什么茶叶,还不如九井巷的凉井水好喝。”
颜欢欢观察着他,似乎知道他故意东扯西扯,就是在等他们开口,于是便道:“老前辈,听您的口气应该和空镜们有些渊源,那么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我的身世有些特殊,实不相瞒我真正的身份是空镜门的红女。”
应王眨眨眼,同情地看向仲庭,“原来是红女,怪不得我说这小子居然那么能忍,被巷子里人的暗地底说不行。”
颜欢欢诧异不已,轻声问仲庭:“难道是那个婶子传出去的,这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应王一副过来的人样子,抚着胡须,“欢丫头,这就是你不了解男人。仲小子怎么可能和你说这样的事情,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会说自己不假,哪怕是假的。”
她表示理解,“老前辈既然知道红镜门,那其它的事情不用我多说,您老人家也能猜到。”
应王凝重点头,“嗯嗯,大概能猜到。我还以为红女什么的是玩笑,想不道商青镜那个女人为报复男人,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早知道那娘们不会安分,当年就不可怜她们。”
她一听,忙问道:“老前辈,您和空镜门有交情?”
应王顿时红脸,嚅嚅着,“我和那些娘们能有什么交情。就是很多年前,我的一位挚友曾经救过被夫家追杀的商青镜。为帮她躲避仇家,替她寻了一个隐世之所,且教了她一些医术让她安身立命。”
不用说,空镜门现在用的那些不入流的毒,都是源于那些医术。
“那您的那位朋友?”她问的有些急切,如果空镜门的医术都是老前辈的朋友教的,那个朋友说不定知道如何解女儿笑的毒。
应王望望屋梁,神情顿时十分落寞,“他已经不在了。不过欢丫头你别怕,你死不了,把心放到肚子里。来人哪,带大长公主和仲驸马去他们的院子歇着。”
王府的下人呼啦啦进来一群,将他们领到各自的院子。院子靠在一起,一个叫东院一个又一个东院,一看就是应王取的名字。
前有仲庭对夏夫人撂的狠话,后又有应王的保证,颜欢欢觉得她大概是不会死的。宽大的浴桶里飘满粉花的花瓣,热热的香气氤氲着。她跨进去,舒服得直叹气。
隔壁又一个东院里,应王把仲庭拉进书房,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仿佛又是那个九井巷里的老乞丐作风。
“仲小子,你老实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欢丫头?”
仲庭凝思,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自他重生醒来,他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一个前世里已经去世的人。从老前辈那些模糊的话中,他隐约能猜到她和自己一样,应该也是有某种奇遇之人。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有她的存在,不知不觉得将她当成自己的亲人。若说喜欢,应该是有的。但很显然老前辈口中的喜欢是指男女之情,他顿时有些茫然。
“王爷,我将她视为妹妹。”
应王一听,脸上的光瞬间黯然,白他一眼,“死木头,欢丫头哪里不好了,你当她是妹妹,那你是不是以后还想多一个妹夫啊?”
“我…”
“你什么你,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亏得我替你碎了心。”他从怀中取中一个玉瓶,咧嘴一笑,“你猜这是什么好东西?”
仲庭摇头。
他翻着白眼,嘀咕着,“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想当年我银发小白龙在江湖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知有多少红颜知己。你倒好,眼皮底下的都看不见,白瞎一副好皮囊。我告诉你啊,这可是好东西啊。你只要吃了它,就能雄风凛烈那啥不倒,包管你吃了一次想两次,吃了两次想三次。”
仲庭满头黑线,他要这东西有何用?
应王知他所想,故意压低声音,“你以这是寻常之物?那你就是大错特错。只要你吃了它和欢丫头春宵一刻。不仅欢丫头没事,你更是死不了,而且还能越战越勇七次不倒,这可是你们洞房花烛的必备良药。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这才正视那只玉瓶,“王爷,您是说欢欢的毒能解?”
应王嘿嘿一笑,“当然能解,东西我给你,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女人哪,都特别容易感动,一感动就死心塌地。你服下此药不告诉欢丫头,然后与她这样那样。她必会以为你连命都不要替她解毒,肯定感动死了。然后你屁事没有,她抱着你哭,再然后你们就嘿嘿嘿…愉快的生活在一起,多美好啊!”
“王爷…”
“…啊,仲小子,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是。”
“…不好,我又泄露天机了。你看看,我为了你们都不怕天谴,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片苦心。所谓选日不如撞日,我看今晚就是良辰吉日,适宜得很哪。”
真是信了他的邪,这算哪门子的天机。仲庭接过他手中的玉瓶,紧紧攥在手中。
他满意地抚着胡须,用眼神睇着墙上的一幅画,眨巴两下。那是一幅踏春图,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等他走后,仲庭走过去细细观摩着,然后将画移开。画背后的墙上有一个小洞,凑近一看,然后立马将画掩上。
心,一下子失去控制跳得厉害。
第26章 青云通天(四)
墙的那边, 热气氤氲之中颜欢欢从浴桶中起身。她不太习惯有人侍候, 舒舒服服泡完澡, 然后自己擦身换衣然后走出净房。那些丫头们都很识趣, 无一人有异色。
头发半干时,她去找仲庭。方才沐浴时她想起一件事情,既然应王的好友教会了空镜门医术, 而空镜门的毒都源自那医术,那么应王的那位好友很大可能知道如何解自己身上的毒,说不定有什么传人之类的。虽说仲庭的威胁有效,夏夫人也许会每月按时送药。但这种性命被别人捏在手中的被动还是让人心里踏实,没有一劳永逸来得有安全感。
乌黑的发散着,新换的粉色宫装广袖拖曳。美则美矣,行动却是颇为不便。她学不来那些大家闺秀的举止,单手提着裙子去又一个东院。
问了下人,直接进到正屋。
又一个东院的布置和东院差不多,琳琅满目的多宝阁,水墨淡彩的屏风, 还有一应俱全的黄花梨家具。就连中堂的画,都是差不多的风格。
仲庭见她进来,脑海中立马浮现之前瞧到的画面。那莹白圆润的肩头, 纤细优美的脖颈,以前隐约可见的身材曲线。他像是第一次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是个女人,且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女人。
颜欢欢没有注意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幽深, 道:“仲哥哥,之前老前辈的话你也听到了。所谓医毒是一家,他的那位朋友肯定能把我身上的毒完全解掉。我们一起去找老前辈问一问,他那个朋友有没有传人?”
他的手背在身后,手心还攥着那个玉瓶。玉瓶之中就是她要的解药,只不过不是给她服用,而是由男子来服用。
“那个…”他往前走一步想把玉瓶给她,谁知她裙摆太长,而他完全没有看到一脚踩上去。正往外走的她不设妨,眼看着就要往前扑。他伸手拉她时被裙子一绊,两人齐齐摔在地上。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在上的是他,在下的是她。
宫装的领口宽敞,外泄的春光触不及防往他的眼里钻。手中的玉瓶仿佛变得滚烫,他甚至能听到里面药丸相互碰撞的声音,一如他此时乱了的心绪。
“对…对不住。”
“没事,你赶紧起来吧,压得重死人。”
长长的袖子和裙摆越扯越乱,明明是想要分开,却不想缠得更紧。沐浴过后的清香和花香萦绕着,冲击着仲庭的感官。乱了的不止是心绪,还有他的呼吸。
颜欢欢也没好到哪里去,心“咚咚”如小鹿撞。这该死的地咚,这该死的心动感。她的头发缠在他的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啊…”
因为他的起身扯到头发,她痛呼出声。他一急人又压下来,两人彻底叠在一起。他抱着人一个翻滚,变成他在下,她在上。
……
一室紊乱的呼吸,还有四目相对的尴尬。
门被推开一条缝,应王捂着眼往里瞧,“哎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你们继续你们继续。仲小子不错啊,这么开窍,嘿嘿…”
门又被关上,里面的两人面面相觑,以最快速度从地上起身。仲庭前去开门,颜欢欢整理衣服和头发。
门外面,应王背对门而站,嘴里嘀咕着,“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我哪里知道你们小年轻这么心急,连门都不关好。这事不能怪我,实在是不能怪我的。我年纪大了,眼力越来越不好,我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没有看到…”
仲庭无语,“王爷,您进来吧。”
应王迷茫转身,伸着脖子往里看,等看到朝自己招手的颜欢欢,那不解的眼神便往仲庭身上瞄,“我说仲小子,你不会真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