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青梅有点甜——谨鸢
时间:2020-03-14 10:18:42

  而她边上空着的两张桌子是三公主和四公主的,两姐妹在杨宪清翻开书本时才姗姗来迟,三公主坐下前还悄声跟谢幼怡道:“幼怡,刚才对不住了。”
  是她们帮着拦人,又让人受了委屈,一句抱歉该的。
  谢幼怡还没来得及说话,杨宪清手上的戒尺已经重重砸在桌面上,这下任谁都不敢造次,都聚精会神听他讲课。
  等熬完杨宪清一堂课,便到了午饭时间。先生一走,大家都轻松地三五成群说笑着回学舍。
  三公主与四公主因为瑞王的事心里过意不去,没理会其他人说一块用午饭,都跑去跟谢幼怡低声说什么。
  余婉走出门,回头看了眼。
  五官精致的小姑娘站在书案间,沉静得似一株玉兰,那张脸是真让人嫉恨。可现在安平侯不是出事了吗,果然是恶人自有人收,她倒要看看,谢幼怡还怎么进宫面对贵人。
  余婉这般想着,从刚才就卡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长长吐出来。
  **
  杨宪清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口干得很,一路走回自己的小院,刚进院门就见到宋晋庭站在廊下逗自己养的雀儿。
  青年一袭青衣,站在廊下一角的那片日光下,双目含笑,心情似乎不错。
  “你跑我这儿来又作甚?”杨宪清摔着袖子进屋。他也跟了进去,笑道:“等先生啊,昨儿有一事忘记与先生说,这就来了。”
  “收了你这幅假面孔再来说话!”杨宪清摸着胡子冷哼,“今早你故意挨得人那么近,给瑞王看的?可你知道还有别的眼睛?你是想刚上任就被参一本不成?”
  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不是知道瑞王对人小姑娘有情吗,他偏要在边上做个刺头,要去点瑞王那个炮仗。
  “先生又疑我了,我当时是在指点她箭术。书院的女学子可真不行,个个都那么懈怠,要是放到国子监,板子都不知道挨多少了。”
  他根本就不接招,依旧笑得温润,那没皮没脸的样子让杨宪清恨得牙痒痒,气道:“有话快说,说完快滚,还埋汰起我女学不如国子监了?!”
  “是想让先生帮忙传个话。”宋晋庭有求于人,朝老人一揖到底,“安平侯的事不知是哪个黑心的做下,都栽赃到我头上,还望先生在幼怡跟前把这事提上一提,免得真误会到底。”
  “你怎么不自己去?”
  “这不是先生您说的,在学院须得避嫌,不允许私下与学生有往来?”
  杨宪清被反将一军,当真气笑了,可话确实是他说的,反驳不得。憋了半天,冷着脸应下,却是道:“她昨儿就托我打听谁人在后边对付他们家,你既然有心,掌戎司里肯定有消息,省得我这老骨头操心了。”
  兜兜转转,还是再被摆一到,还得被扔出去当苦力。
  可这苦力是给心尖上的姑娘干的,宋晋庭不但不恼,接得那一个叫心甘情愿,微笑着就应下:“先生不说,我也该去的。再说了,今儿首日上任,掌戎司那是该走一趟。”说罢竟是连午饭都没用,转身便打马离开女学。
  **
  谢幼怡那头和两位公主殿下说了一番话,回到学舍,装午饭的食盒已经送过来了,就放着屋子当中的方桌上。
  她先到铜盆边净过手,慢慢打开食盒,把吃食一样一样端出来。
  等端到第二样菜就察觉到不对,往黄花梨木的食盒探头一看,第三样的菜和往前也不相同的。
  她把菜都端出来,默默打量。
  学院里的厨房每日会变着花样做菜不假,可从来没有她现在看到这样,每一样菜都跟拼一块的八卦似的。
  虽然都是一素两荤,可一碟子里拼两份,数量就翻了双倍。
  而且拼的那三份菜都是她向来爱吃的。
  若说是学院厨子出的新意,不可能,毕竟不能巧合到碰上一半都是合她口味的菜色。
  这般一想,答案就隐约跳了出来。
  她站在桌案前良久,最后还是坐下,朝那特别准备的菜落下筷子,同时心底还升起一股焦虑。也不知道杨院士那儿探听到消息了没有。
  可她还没有得到杨院士那边的消息,反倒是她兄长谢煜锋先知道宋晋庭居然到女学兼任先生,在猪朋狗友跟前就气得掀了桌子,火急火燎来到学院找她。
  “这学不上也罢,窈窈跟兄长回家去,省得被奸人暗算!”
  谢煜锋一路赶到妹妹跟前,气得脸红脖子粗,拉着她就要离开。
  “哥哥,你冷静些,好好的哪里来的奸人?”谢幼怡无奈地被拽着走。
  “宋晋庭!就他那个王八蛋!他这到底想干什么呢,到底要磋磨谁,又想吓唬谁呢?!”
  青年嘴里连珠炮似的,根本不让她说话。谢幼怡挣扎不开,书院里当差的更不敢拦京城里只撒泼不讲理的小霸王,眼睁睁看着可怜的小姑娘被兄长劫走了,才想起来去给杨宪清报信。
  不少学生听到动静,都悄悄开窗窥探,把安平侯世子骂人的话都听得真真的。
  ——谢家真被她们新来的宋先生整治了,京城这下要更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晚安呀~~爬走~明天更新应该是晚上9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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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有个对自己溺爱却又霸道的兄长是什么感受?
  谢幼怡只得四个字,头晕想吐……被‘劫持’回到侯府,她下马车就扶着车壁一阵干呕,一路疾驰,胆汁都要被颠出来了。
  “窈窈怎么了,哪儿难受?”谢煜锋跳下马就见妹妹白了脸,忙去把人扶好,嘟囔道,“你瞧你,身子没好利索,还何苦去那书院受罪,才一日就成这样了!”
  谢幼怡被他扶着,打人的心都有了。
  男儿家皮糙肉厚,虽然纨绔不成材,好歹习武有那么几年,体能比她好不一点二点。颠簸赶一路,还能活蹦乱跳且不能理解女儿家的娇气。
  不过总算还知道扶上一把。
  谢幼怡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懒得使,任兄长慢慢扶着自己走到上房。
  早有人赶过去报信说兄妹俩回府,安平侯夫人守在院门口,见到女儿惨白一张脸,脚都被吓软了。
  “——你个臭小子!颠着你妹妹你不知道,你赶着投胎不成?!”
  问清楚情况的安平侯一巴掌扇到儿子脑袋上,打得谢煜锋头不敢抬。
  “好了好了,让窈窈歇一会儿。”安平侯夫人拉了丈夫,用帕子去抹额头上吓出的汗,“真真是闹一场乌龙,我还以为窈窈在学院真出了什么事儿。”
  谢幼怡就被扶到后边的碧纱橱歇息,外边父母兄长还在说话,丫鬟帮她褪下绣花鞋时便听到娘亲在叹气。
  “宋家小子即便去任教,女学有女学的规矩。杨院士是严厉无私的人,你就这样把窈窈接回来,杨院士那儿得怎么想我们?外人不也得乱猜测?”
  谢煜锋嗤笑道:“我只管小妹,其他人我管不着!总之我就不能让他再靠近小妹一步!”
  这间安平侯坐着没说话,一双眼盯着种有睡莲的大缸,身上长有红鳞的锦鲤不时浮上水面,像血色蔓延后在又在水里消散。
  那一年他们赶到宋家找到女儿时,女儿身上就溅了整片的血迹,紧闭着双眼。去抄宋家的那些人正用木桶装满井水泼向她,血色在水里晕染散开的情形吓得他魂飞魄散,万幸女儿没有真正伤着,只是吓昏过去了。
  也是那之后,女儿许久都不会说话不会笑。
  那场祸事还是因为宋晋庭,即便他不知情,也还是该怪他!
  安平侯手掌在椅子扶手上一握,手背突起几道狰狞的青筋,“女学别去了,我给杨院士去一封信,请他理解。”
  母子二人闻言不再争论,安平侯夫人嘴里念叨着究竟是怎么样的冤孽啊,转身去小厨房,要亲自给女儿下厨。
  安平侯父子看了关上的隔扇一眼,很有默契离开上房,到书房再说话。
  谢幼怡听着大家离开的脚步声,慢慢翻身,面朝墙壁。还没来得及想什么,胳膊被压在下边的袖子硌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收到什么地方的东西,探手把它摸了出来。
  那正是宋晋庭早上扣到指间的玉扳指。
  又是扳指,又是伤药,还让厨房偷偷给她添喜欢的菜色。
  明显示好的意思她怎么可能不懂。
  只是懂又能如何。他多一个字的话都没有跟自己说,父亲的事亦没有眉目,这个节骨眼,即便退一万步,她也做不到只往好的一面想。
  谢幼怡默默再把玉扳指收回袖笼里,扯过被子,有种无力的疲惫。
  **
  秋风瑟瑟,宋晋庭带着满身凉意回到京城,换过刚送到住处的掌戎司指挥佥事公服,把佩剑往腰间一卡,一刻不歇往掌戎司去。
  皇帝的旨早传到掌戎司,掌戎司里已经传个遍,但听闻这位新上任的佥事居然直接到女学任一教官,大家都没当回事。
  不过爱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宋家当年的事被掌戎司里的人翻出来当谈资。
  其中就有人不服气论起宋晋庭授命的官阶:“他一刚及冠不久的小子,有什么本事坐上这个位置。当年他爹还犯下事情被贬,圣上怎么就能放心让他进来掌戎司,嘴上没毛的小子,估计见着亮刀都得腿软。”
  有人哈哈哈笑。
  “恐怕还不止嘴上没毛,那小子小时候老子见过,细皮嫩肉的,跟个娘们儿似的。但人有本事,能攀上太子,你不服气,你也到太子跟前转转,或许也能行?!”
  这话里头带着什么龌龊的东西,大老爷们哪个不懂,纷纷哈哈哈大笑,笑得刚才不服气的男子气得脸铁青。
  “就是可惜他占了一个位置,这原本是我们九爷的啊。九爷,您也别生气,我瞧着都指挥使提起那小子也不甚欢喜,我们只管看热闹。”
  “要不我们哪日请这新上任的佥事喝个小酒,让他知道我们九爷真男人,他不也就唯九爷马首是瞻了!”
  几个大老爷们围一块,不拘是官职大小,比市井妇人还能扯,还尽爱扯下流的话。
  众人听着乐不可支,还真有人就此议论起那家酒好,仿佛把事情定下了似的。
  坐在众人中间的被唤九爷的男子,一直阴沉着脸,根本没有搭腔。
  本是自己的位置被抢了,心里不恨,那是假的。这些人说的话听着不像话,但有一句是是实实在在的。
  那就是都指挥使不喜宋晋庭。
  当年抄宋家的,就有都指挥使,亲自审宋老爷的,也是他。可以说都指挥使当年是从这件事立功得利,由佥事升到同知,再一路顺当当了都指挥,掌控掌戎司。
  所以他现在即便是恨,也没有必要急于一时去处理宋晋庭。毕竟是太子塞进来的人,不管当年宋家犯了什么错,过了皇帝那边的明路,那之前的事就都翻篇了,他贸然为难,估计还得得罪太子。
  “……宋佥事来了,去见都指挥了!”
  众人还在乱哄哄瞎扯,一个校尉跑来报信,班房里霎时都安静下来。
  校尉被众人都盯着看,咽了咽唾沫,把话儿又说一遍。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哄地又炸开一片笑声。
  “来得巧,九爷你瞧今儿是不是就把人请了?!”
  掌戎司都指挥那儿,宋晋庭正抱拳朝桌案后精瘦的中年男人拱手。
  都指挥使姓苗,单名一个隐,双眼狭长,把瘦尖的脸衬出一股子阴狠。大家背后都说人如其名,隐字不正好跟阴字同音。
  他对宋晋庭是有印象的,不但是对方面相太过出色,还有当年宋家被抄当日,就是眼前这个人让他没能从宋家那些家财里得一个子儿。
  这小子有心机,还硬气得很,即便要亡,也不会便宜其他人一丁点儿。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性情。
  “几年不见,实在意外。”苗隐呵地一笑,完全没有为往事不快的样子,“往后都是为圣上效力,也是我们的缘分。”
  苗隐一句都是为圣上效力,就把当年对宋家下狠手的事都推皇帝头上了。
  宋晋庭笑着道:“都指挥使说得是。”背着光的青年亦温润如玉,笑起来的样子更是无害。
  “走,我带你各处转转,你也好认识认识同僚。省得以后办差,没认出脸,大水冲了龙王庙。”
  苗隐不多探究他究竟是敷衍还是真不敢造次。他根本就不虚一个家境败落,靠走门路的小子,以他今时今日的权势,弄死,也就是抬个指头的事。
  两人一前一后便出了门,走到半路,却被从宫里出来的一个太监拦了脚步。
  那个内侍宋晋庭见过,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前儿引他见皇帝的就是此人。
  苗隐领着那个公公往边上去了一些,两人笑着寒暄几句,那为公公从袖笼里掏出一封信和一张字条递过去。
  宋晋庭看见苗隐飞快读信,眼里还闪过暗光,再看过字条,连笑容都染上戾气。
  “公公只管放心回禀陛下,我这就办差,先把人押回来审。”
  苗隐没有再压低声音,朝来的内侍拱拱手。
  能让皇帝亲自下令的,犯的恐怕不是一般事。宋晋庭站在原位,剑眉微微蹙起,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想法刚起,那位公公离去,苗隐已经转过身道:“你今日刚上任,正好有差事,你就当练手了。一会跟我到安平侯走一趟,安平侯干政的事儿,有进展了。”
  说着,一思忖想到什么,露出个怪异地笑又道:“安平侯你还记得吧,他嫡女曾经许配给你。”
  宋晋庭微微垂眸,眼皮直跳,淡淡回了句:“自然记得。”心里又冒出一个想法。
  好在谢幼怡今日在学院,不然掌戎司的人上谢家拿人,又是圣上那头亲自下达的意思,一会的光景恐怕要吓到她。
  宋家当年说是经历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能得都指挥使看重,那我就先给都指挥去开道吧。”宋晋庭敛神,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朝苗隐抱拳。
  他先过去,总要比这些人冲开大门强。
  苗隐用余光扫他一眼,只当他心急想要给谢家难堪,碍于有太子在他身后,抬抬手允了,权当给太子面子。
  刚刚上任的宋晋庭还未正式派职,到谢家去,只得一人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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